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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宽敞,萧秉瑞将人仔仔细细一番打量,还伸手去扯他的衣领,被人夺回后,撇了撇嘴问:“怎么不见新的官服?老头把你丢哪儿去了?”
旁人迁官,兴许等见官服还要过上几日,可萧秉瑞知道就是去年整整一年当着散官,桓岫的身形体长、肩宽腰围,也都有人随时跟进。没道理这早安排好的事情,到了却连件新的官服都不见踪影。
桓岫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嫌弃,口中还称呼皇帝为“老头”,伸手便是毫不客气地一个爆栗。
“我尚无官职,哪里来的官服。”
萧秉瑞正乐呵着,忽然听到桓岫的回答,当即一愣,急了:“哎,怎么还没官职?老头不是早就给你留意上了礼部、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的几个缺么?”
他问得急了,见桓岫不回答,只好又问别的。可桓岫坐在车里,愣是半句话也不说。萧秉瑞无奈,只好邀他回王府,想灌他几坛子酒,到时候就不怕他还什么也不肯说了。
永安是都城,城中仿前朝例,设里坊制。
从前的六皇子府,如今的平王府,就在择善坊内。平王府前后五进院落,院内苍松古柏,优雅恬静,楼阁殿堂,相映成辉,十分气派。
萧秉瑞生性风流,府内女眷众多,平素规矩也少。萧秉瑞的马车才到门前,便有侍妾妖妖袅袅地候在了门前,只等着上前逢迎。
可萧秉瑞这人,说他风流,有时却又显得重友轻色。他一下马车,见着侍妾,张口便吩咐道:“去宝元楼备一桌酒菜,孤要与桓郎小酌。”
那侍妾正要娇柔地往他怀中倒,这一下听见话,当即愣了愣神,等见了从马车里下来的桓岫,腾地脸上浮起红霞,口中称喏,羞涩地退下了。
萧秉瑞嘿了一声,勾住桓岫的脖子,嚷嚷道:“我说仲龄啊,你小子,长着这么一副好皮相,却怎么也不肯成亲,是不是瞧上我了?还是说瞧上哪个有夫之妇了?”
桓岫抬手掐住他的手腕,将人推开。
萧秉瑞呼痛:“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这是瞧上小骗子了……痛痛痛,我不说了不行,喝酒、咱们喝酒去!”
宝元楼在王府后院,平日里就都是萧秉瑞用来饮酒玩乐的地方。
府中的厨子很快就做了一桌好菜,萧秉瑞开了几坛子酒,拍着桌子要桓岫痛快点喝了。
桓岫喝了几口酒,楼外就有个小姑娘噔噔噔地跑了进来。
“阿爹!”
话音刚落,桓岫低头看了眼那扑进萧秉瑞怀里的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懵懂可爱,只比当年那个孩子小上一些。
“好娇娇,快给阿爹抱抱。”
萧秉瑞自开荤后,身边就不曾断过人。到了年纪,更是妻妾满园,现如今女儿都生了好几个,其中最年长的女儿就是怀中这个。
小姑娘粉衣珠翠,模样生的好极了。萧秉瑞见桓岫看着她略微出神,忍不住逗趣道:“仲龄,你若是真打算这辈子都不成亲了,要不我过继个闺女给你?”
桓岫微怔,随即眉头一皱,呵斥道:“胡闹。”
萧秉瑞哈哈大笑,不再逗弄他。
永安有夜禁制,入夜前,桓岫出了平王府。平王府的马车送他回桓府,门外的人见他归来,神情多有诧异。
桓岫毫不在意,迈步进门。
还未到大堂,忽的有个声音从前头传来。
熟悉的分明应当还在关城中——
“夫人想吃什么,我去给夫人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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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姑娘
宋拂的声音轻重缓急都十分分明。心情好时,轻轻的,像是飘在天上的云朵,软乎乎,不见锋芒。惹急了才会噼里啪啦的说话,全然变作另一幅模样。
和安西都护府辖下诸地的女子不同,宋拂一开口说话,字正腔圆,丝毫听不出任何当地口音,便是番语,也能说得分外流利自如,仿佛本就是她应该会说的语言。
隔着半扇阖上的门,桓岫听见的这个声音,柔柔的,和宋拂的声音一般无二。但这人,不是宋拂。
他往前走了几步,进到大堂,便见母亲袁氏正坐在一旁,身侧立着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方才的声音,就来自她口中。
光是从背影看,真的还像极了宋拂。桓岫有一瞬间,以为她就是。
“二郎回来了。”
见桓岫进门,袁氏笑着站了起来,身侧的婢女忙伸手托了把她的手肘。
“母亲。”桓岫颔首,目光落在袁氏的脸上。
桓岫的生母袁氏乃是尚书令桓季的正妻,自嫁入桓家以来,为桓季生下三子。桓岫正是次子。袁氏不过四十多岁,却在多年前因操劳过度,一场大病,病愈后已经生得两鬓斑白,早已不复美貌。
桓岫从前觉得袁氏活得委实辛苦了些,要操持这么大的一个家,还需得应对后宅那些野心勃勃的女人。可后来看久了便知道,母亲宁可操劳,也绝不会放任丈夫与自己同床异梦。
可即便如此,不得不承认,袁氏的确是位好母亲,只是她的出身教养,注定令她不会与自己的亲子太过亲近。
即便当初,桓岫时隔七年返回永安,也仍未得到她一声关切。
“既然回来了,便去沐浴更衣,你父亲今日要晚些回来,等来了再去请安。对了。”见桓岫闻言称是,转身就要走,袁氏忙将人叫住道,“母亲从本家带了一人回来,二郎你且转过头来看看。”
桓氏的本家,在副都临殷,族中长辈皆住在临殷,永安仅他们一支。永安与临殷虽相距不远,平素却因公务繁忙,除去府内女眷,倒是来往的不多。因此,袁氏说从临殷本家带回人来,也实在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桓岫回身,袁氏笑着将身边的婢女轻轻拉了拉,径直推到了他的面前。
“二郎你且看看,她这模样,生的像谁?”
“母亲说她,生的像谁?”
桓岫抬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羞红了脸,抬起头来的婢女。
那婢女原本还红着脸蛋,略有几分羞涩,可撞上桓岫冰冷的视线,一瞬间变了脸色,两腿发颤,竟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袁氏却仍旧不知,拍了拍那婢女微微发颤的手,只当她是见着人了心情激动所致:“二郎,这孩子是临殷本家那你三叔母偶然买回来的。名叫玳瑁,今年十六,小是小了些,却是个懂事疼人的。你三叔母本是觉得她年纪大了,只身世可怜了些,虽不能近身用,却可以留在府里配个管事什么的。”
见桓岫当真在打量,袁氏面上流露出喜色来:“母亲偏巧在临殷见着了这孩子,看她颇有几分神似当年的小丫头,就给你带了回来。你如今也快而立了,身边还没个贴心的人照顾着,母亲不放心,见这孩子生了这副模样,心知与你也是有缘,便带了回来。”
她将玳瑁推了推,道:“往后,她便是你房里人。待将来你成了亲,有了嫡子,再抬她做姨娘,留个孩子傍身。”
袁氏似乎打定了主意,面上的笑仿佛是已经能见着了孙子。
长子尚了公主,成亲十年了,仍旧无子无女,若非碍于公主身份,她怕早塞了通房进那公主府。好在幺子娶了郡主后,很快就给她生了孙子,她这才高兴不少。
至于次子……
“二郎,母亲知道,你对当年那曾经有过短暂缘分的小丫头还存着念想。你且看玳瑁的模样,与那丫头虽不是一模一样,却也有那味道。母亲盼着你能喜欢……”
袁氏还自顾自说着话,桓岫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母亲当真觉得,她们长得像吗?”
袁氏的面容微怔,似乎没想到会得到桓岫这样的回应:“二郎……”
“且不说就算母亲找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孔,那也绝不会是她。”桓岫垂了眼帘,看了玳瑁一眼,“这样的五官,这样的脸盘,若仔细找,何尝找不到第二个相似的人来。可那又如何?”
这个叫玳瑁的婢女,的确与那个她,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他其实原本已经有些记不得那张脸孔了,可看见玳瑁,明明只有一二分的相似,却令他脑海深处那张模糊不清的脸,陡然间清晰了起来。
她生的这样的好,一低眉垂眼,便似那藏在山林的精魅,堪堪要将人勾缠住。可她生的不妖不娆,即便是穿着一身最简单不过的布衣,仍旧叫人从她身上看出了何为清淡婉约。
她是这样的好,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生的她这副容貌,且有着一模一样的性情。哪怕他当时,对她仅仅只是怜悯,却也不得不说,无人能替代。
即便有,那怕也只能是……宋拂。
想到落雁城街市上那谈笑风生的人,桓岫看看玳瑁,缓缓摇头:“你叫玳瑁?”
“是……”
“母亲说你十六了?”
“奴婢……”玳瑁说着话,竟显出几分局促来,“奴婢年纪小时,家中遭了难,年纪实在是记不清了。三夫人见奴婢模样,说应当不出十六。”
桓岫知道,玳瑁口中的三夫人,指的是本家的三叔母。三叔母惯常负责本家买卖下人的事,自有自己看人的法子。
可桓岫更知道,面前这个玳瑁,实则年纪理当只比宋拂小上几岁,且还有过身子。
宋拂曾在闲话间,随意教了他几个法子,从往来行人中分辨谁人乃女扮男装,谁人已婚且育有子嗣,谁人又是强作富绅。他原只当做是小把戏,眼下却是用上了。
桓岫不再看她,直言道:“母亲若是喜欢,就将她留在身边服侍您。我房中不留人。”
袁氏拧眉,脸上现出不悦:“与你同龄的郎君,谁人不是儿女成群。母亲不求你立即给我生出孙儿孙女来,就是想你身边有人照顾,难不成你也不肯答应?”
桓岫道:“母亲何须过问这些。隆朔六年,儿已经娶妻了……”
“你休要再提那场亲事!”
袁氏愤而离去,再不肯听他说上一句。玳瑁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两股战战,哆嗦着低声询问:“郎君……奴婢……奴婢……”
桓岫低头。玳瑁个子本就不高,一躬身,更显得娇小起来。
桓岫看了她一会儿,见堂内无人,这才道:“你日后便住我院中,领三等婢女的月俸。”
玳瑁闻言,欣喜地抬起头来,却见桓岫依旧那副冷淡的模样,下意识咬了咬唇:“郎君……奴婢……”
桓岫留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当夜桓季回府,父子二人虽素来冷淡,却也还是在书房内坐了一整晚。
玳瑁只当自己耐心一些,日子久了,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怕只能做个通房,日子也会比从前经历过的那些要好上许多。却压根不知,自这日后,桓岫便再未回过院子,只身住进了平王府。
不久,朝中来了圣旨,桓岫没能留在永安,反而是被调往安西都护府任正好缺出来的长史一职。虽远了一些,却到底是正五品的官位。
萧秉瑞问他是心想事成了,还是事与愿违。
他没有回答,只摩挲着手中的锦囊结,踏上了赴任的行程。
*****
邻县出了桩案子。
有夜香郎在巷弄里发现了一具小娘子的尸体。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被发现时死状凄惨,因被丢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发现时,甚至还有老鼠在啃食她的耳朵。
县衙很快就找到了小娘子的爹娘——夫妻俩都是回纥人,刚到安西都护府辖内谋生,就在城中开了家小酒肆,不过三四张桌子,卖些自酿的酒。
夫妻俩都不是很会说汉话,出事后,一时心急竟是连仅有的汉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县衙处虽有人能说上几句回纥话,可验尸的事却遇上了麻烦。无奈,只好去关城,将宋拂找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竟对个才六七岁的孩子下这等毒手!”
领着宋拂往县衙内堂走的,是县衙的主簿,与宋拂倒是熟悉,因而言语上多有几分随便。
宋拂听着,快走几步,熟门熟路地就走到了内堂。
堂内有对胡人夫妇,正搂抱着痛哭,显然是出事的孩子的父母。
宋拂看了他们一眼,与县令行过礼后,便净手准备验尸。
尸体是个才六七岁大的孩子,可掀开盖在尸体上的那层白布后,饶是见过再血腥场面的宋拂,也不由地红了眼眶。
尸体是典型的受虐而死。且施虐者手段极其残忍。这孩子脖子瞎有绞勒的痕迹,脖子后还有结绳印痕。眼球突出,口鼻皆有血水。腹部胀突,身下……无硬物,只有已经明显干涸的……精水。
见宋拂神色有异,不肯离去的夫妇哭着上前询问。
他们说的是回纥语,可这时候,宋拂却宁愿自己不懂他们的话。
这个被人折磨致死的孩子,才不过六七岁,和当年……和当年与她们失散的三娘一个年纪……
“求娘子告诉我们实话,阿古丽究竟……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被谁害死的,不是宋拂能回答的问题。她是仵作,能做的仅仅只是协助县衙验明尸体死因。
她看着被丈夫搂在怀里,哭得已经站不住的妇人,想着这个孩子生前与三娘一般无二活泼的模样,咬咬牙,到底还是将查验的结果说了出来。
“孩子生前……曾遭人侵害。身上的这些绳结痕迹……都是那人施虐留下的。她……是被人闷住口鼻,活生生闷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
第12章 原由
仵作的活,就是验尸。验过尸后,跟案子就没了多少关系,断案审案,那都是县衙的事情。
那个名叫阿古丽的胡人小娘子的案子已经拖了很久。据说是因为找不到证据,因此很久都没能发现凶手究竟是谁。邻县的衙差忙了很久,差点就要当做一桩悬案搁置下来。
宋拂心里一直记挂着这桩案子,只要想起那个孩子,就会想起那对因为失去女儿痛哭的夫妇。
可等到阿古丽的案子终于开审,县令召她过堂,宋拂却恨不能自己从没碰见过这件事。
她碰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案子,自刑、杀伤、火死、醉酒饱食死等。
却是头一次,见到像阿古丽这样,令人绝望的案子——阿古丽,是死于她亲生父亲之手。
案子审完,已经一夜过去了。
阿古丽的父亲面对铁证如山,不得不低头招供,说清了事情的始末。
他跟阿古丽的母亲之所以会离开回纥,是因为他在老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他虽然成了亲,有了女儿,但背地里一直没和成亲前结识的女人断干净,且在床上还有些不能轻易与人言语的癖好。有了阿古丽之后,他渐渐的发觉那些年幼的女孩折腾起来,比身经百战的妓子更有意思。
后来,他动了当地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因为担心东窗事发,他举家迁徙,跑到了安西都护府,躲进了汉人管辖的范围。
谁料,因为言语不通,他在憋闷中,盯上了自己日渐长成的女儿阿古丽。终于,趁妻子有次不在家中,他对阿古丽施暴,不顾女儿的反抗挣扎,硬生生侵害了她。
事了后,他看着女儿浑身是伤,担心阿古丽醒来后把事情告诉妻子,索性狠下心来将人闷死,然后偷偷丢在了巷弄深处。
阿古丽的母亲在堂上哭得声音都嘶哑了,拿着不流利的汉话,一边喊,一边磕头叩谢。丈夫被衙差押走时,她恨不能扑上去将人撕碎了,那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孩子。
“那个男人也真不是个东西。喜欢雏妓,上妓馆就行,舍得花银子,怎样的找不到,偏要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
“畜生啊,简直就是畜生!”
听着衙内的议论,宋拂走出县衙,有人在她身后说话,她回头去看,阿古丽的母亲抱着女儿生前穿的污衣,哭着被人扶了出来。
阿古丽生得很漂亮。杏仁眼,脸颊圆润,还生了一个小小的尖下巴,再长开些,必然是个回纥美人。宋拂甚至能想象到阿古丽还活着的时候,一定是和三娘一般无二的活泼性子。
只是可惜,错投了胎,成了那样一个畜生的女儿。
宋拂骑着驴,回了关城。
弥丽古丽带着大郎在院子里酿酒。她隔着院墙打了声招呼,便一头扎进屋子里,直到傍晚吕长真从书院回来,她这才出了门。
“怎么了?”见宋拂神色不对,吕长真看向妻子,让人抱走大郎,低声询问道,“邻县的那桩案子,出问题了?”
吕长真知道她昨日就去了邻县,这会儿回来了神色不对,多半就是与那桩案子有关。六七岁大的小娘子被人手段残忍的杀害,他知道,宋拂想到了走散的三娘。
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三娘,只是,三娘需要担心,近在身边的妻儿妹妹同样需要。
宋拂叹了口气,将阿古丽的案子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那孩子本该平平安安长大的,可惜了……”
坐宋拂对面的吕长真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劝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预料得到的。许多事出现的突然,总能打得人措手不及。你可以说是命,也可以说不是。”
宋拂从来不信命。
可有时候,似乎也不得不相信,世人的命早已被老天所注定。
她有些心浮气躁,伸手端了碗茶,低头喝了一口。
吕长真也端起茶来,只是才刚喝了一口,忽的想起一件事来:“今年,当是老将军的八十大寿。阿拂,今年的寿礼。得早些开始准备了。”
宋拂愣了一愣。她自然记得老将军的寿诞,往年他们兄妹俩也都会备上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