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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
颜青画刚酝酿出些离别愁绪,就被他这一声洪亮的大嫂惊住了。
匪首也仿佛被惊醒,咧嘴冲她一笑:“阿凯,去抗两袋最沉的高粱米,给你嫂子做聘礼。”
傻大个乐得跟什么似得,急匆匆跑到村路上,比手画脚跟等在路边的山匪们说了些话,惹得那边人怪叫着起哄。
“哎呦呦!”
颜青画这么冷清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何红了脸。
匪首乐呵呵看着她,那几乎要遮住整张脸的大胡子看着也不那么吓人了,竟有些傻愣愣的和善。
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
“你这傻丫头啊,村里不差那点粮食。”
颜青画郑重对他鞠了一躬,又向村里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行礼,低声道:“丫头没本事,实在无法自己养活自己,想找个男人依靠哩。”
方婶娘背过身去,用衣袖子擦眼睛。
村里人看着她长大,自然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她肯,早年来过那么些人,她早就走了。
说话的功夫高粱米便取来了,颜青画看了一眼匪首,对他道:“我想回家把行礼取上。”
匪首点点头,竟规规矩矩跟老村长和村民们行了礼,这才退了两步跟在颜青画身后,默默同她往家里去。
颜青画刚走两步,却被什么拌住了腿,她低头一看,却是小红丫抱着她哭。
“先生,红丫不用吃很多饭,你别走。”她瘦瘦小小的,腰都没有匪首大腿粗,匪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把她拦下来。
这要是使点劲,弄受伤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停下没有继续走。
颜青画蹲了下来,帮红丫擦了擦眼泪,望向她身后。
那些孩子们都红着眼睛站在那,哭得好不伤心。
“先生这把年纪,得嫁人咯。”她柔声道。
对着学生们的时候,她总是很温和,那一把清润的嗓子更是和风细雨,听得人浑身舒服。
匪首有点遗憾:刚才对我说话怎么没这么温柔。
小丫头年纪太小了,不太懂得这些事,只死死抱着她:“红丫不想先生走。”
颜青画深吸口气,终于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先生过段时间还回来看你,好不好?这本书送给你,你最聪明,这一本都背了下来,以后你来教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好吗?”
红丫愣愣看着她。
“你是好孩子,是好学生,是不是?”
红丫使劲点点头。
颜青画把那本《三字经》郑重捧给她,很严肃:“要好好教。”
红丫小脸红彤彤,哽咽地说不出话,小细嗓子却无比有力:“红丫会好好教。”
颜青画拍了拍她的头:“真乖。”
说罢,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往家走。
红丫没继续跟。
等走到无人的村路上,高大的男人才突然开口:“我叫荣桀。”
颜青画回头看他。
她脸上早已布满了湿漉漉的眼泪,无声地哭泣着过去和未来。
荣桀不知道要怎么哄她,他甚至不敢碰她,想了半天从衣摆撕下一块衣角,捧着递给她:“你别哭了,我会对你好的。”
颜青画依旧流着泪看他。
荣桀更急了,他大声道:“一辈子都对你好!我荣桀指天发誓,如若违背诺言,定当天打雷劈。”
这一次,颜青画接过了他的衣角,直接收进袖中:“这么脏,怎么擦脸。”
荣桀咧嘴笑了。
颜青画用衣袖把脸颊擦干,问他:“荣桀是哪两个字?”
这都是早就背下的话了,荣桀昂首挺胸:“荣耀的荣,桀骜不驯的桀。”
颜青画有些诧异:“你读过书?”
荣桀嘴角略有抽搐,他顿了顿,问:“你家还远吗?”
颜青画默默看了他一眼,心里开始有了新的打算。
不知道为何,荣桀只觉得心头一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为啥突然心头一紧。
大嫂:呵呵。
第3章 上山
村子里这会儿安静得很,颜青画领着荣桀来到自己家门口,默默看了一眼早年父亲在院墙上立的门牌。
那上面写的是颜宅。
这个一正两偏的农家小院是她从小到大的生长之地,是她最亲的家。
如今却不能再住了。
荣桀跟在她身后,难得压低嗓子问:“要不我去牵匹马?”
姑娘家家总是东西很多,他也不知道她要带多少行李走。
颜青画回身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不过几件衣裳,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罢,她推开门迈步而入。
荣桀也跟了进去,却不好意思进姑娘家的闺房,规规矩矩坐在堂屋里,比她那些小学生们还老实。
颜青画自顾自进了卧房,开始整理衣裳。
日子越来越难过,她的衣裳多半补了又补,没有一件新的。
一年四季一共也就那几身,冬日里能不冻着已经很好了。
她把衣裳打了包袱,拎出去放到堂屋桌上,又回屋收拾了些贴身物件,在路过床边时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往床底瞧。
就在这时,荣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山上冷,记得把厚被带上。”
颜青画双手一抖,终究没去掀开打着补订的床单。
等她把最厚的一床棉被打好包袱,便没什么可要的东西了,家里的家具她这些年陆陆续续卖了一些,如今留下的都很陈旧,实在也用不上大老远带走。
再说了……能不能在山上过下去,还是未知。
颜青画使劲把包袱扛出去,荣桀原本就等在那里,见状赶紧接过:“我来拿我来拿。”
“走吧。”
颜青画自己背上一个包袱,手里又抱了一个,转身就要往外走。
荣桀手忙脚乱把剩下的包袱背在身上,轻松道:“唉,不用你自己背,那是我应该拿的。”
他还是不太敢靠近她,只跟在身后念叨。
颜青画没理他,只等把他带出家门,转身掏出锁头。
咔哒一声,这户民宅终于失去了它最后一个主人。
颜青画跟荣桀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榕树边,见村民们竟都还等在那,一个都没离开。
她正想说些什么,不料那傻大个两步窜到跟前,把两人手里的行礼全部取下,转身就跑远了,生怕她反悔不跟着走。
老村长上前两步,皱着眉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荣桀,心里头虽然还是担心,却也想开了。
颜丫头说得对,这雁荡山的山匪在百姓间没那么坏的名声,她若是这回不跟着走,之后恐怕就难了。
“颜丫头,这次远嫁,村里也没什么好帮衬,若是有什么事,你哪怕能传出信来,我们豁出命去也要把你带回来。”
话是这么说,可天高路远,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们恐怕到最后也无从知晓。
荣桀见那个泼辣的婶娘偷偷摸摸给颜青画手里塞东西,假装没看见,郑重跟老村长搭话:“老人家且放心,过几日我再带她回来看望你们。”
老村长一愣,没成想他这么上道。
“成了亲不都要回门?我肯定要陪自己媳妇来啊。”荣桀笑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得意极了。
不在颜青画跟前,他那嘚瑟劲任谁都能看出来。
这年月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能娶上个媳妇,真是不容易呢。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方婶娘非要给颜青画塞东西。
颜青画知道这是村里人一起给她凑的嫁妆,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要:“婶娘,你没听他们说山上什么都有,不用给我带这些。”
方婶娘背对着荣桀,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小姑娘家家身上没个防身钱,那怎么成呢!”
眼看都要吵起来,颜青画无奈地抬头,却见荣桀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颜青画愣了一下,犹豫地接过方婶娘手里的荷包,老老实实藏进袖子里。
方婶娘这回高兴了:“好姑娘,以后要对自己好好的。”
颜青画又想哭了,她明明不是爱哭的人,今日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口总是热乎乎,怪难过的。
她上前两步抱了抱她,终于跟着荣桀一步三回头走了。
村民们不远不近跟着,瞧着依旧不太放心。
等到了大路上,颜青画有些傻眼:“这……我不会骑马。”
荣桀倒不是不愿意带她共骑,只是此去雁荡山最少也要一个时辰,她这么个细嫩的小姑娘还不得把骨架子骑散了,平白叫人心疼。
想到这里,荣桀眉头一皱,难得有些踟蹰。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邹凯惊天动地的喊声:“大哥,看我带、带什么来了!”
荣桀抬起头,在黄土漫天的迷雾里,看到一辆小巧的马车由远及近。
一看就是刚去刘地主家里抢的。
他眯起眼睛,看到是骑射好□□杰正在驾马车,顿时咧嘴笑了。
“干得漂亮,晚上多给你们一碗酒吃!”荣桀扬声喊道。
颜青画就站在他身边,被他这一声喊得耳朵疼,也低着头轻轻笑了。
这些山匪,倒也没看起来那么笨嘛。
等马车来了,荣桀里外检查一遍,才放心叫颜青画上了车。
颜青画到底也是常年做农活,根本不要他扶,利落就爬上了去,还自己收拾了一下行李。
傻大个邹凯冲荣桀挤眉弄眼:“大嫂好厉害。”
荣桀作势踹他一脚,脸上却满是得意。
他翻身上马,来到马车边问:“咱们走?”
颜青画隔着车窗冲杏花村的村民们挥手,深吸口气:“走吧。”
荣桀眉毛一挑,手中马鞭一甩,朗声喊:“儿郎们,回山啦!”
山匪们跟着他一起挥鞭:“回山喽!”
马车轮子咕噜噜转动起来,颜青画紧紧抓着车里的把手,一颗心随着颠簸的马车七上八下。
荣桀纵马跑了一会儿,这才放缓速度,溜达着来到马车边:“大妹子,可还习惯?”
颜青画掀开窗帘,面无表情看向他。
荣桀心里一颤,脸上的笑容不变,勉强镇住场面。
小娘子明明这瘦瘦小小的个子,怎么每次这么认真看他,他连话都要说不利落哩,真是奇怪。
颜青画默默看了看他那遮盖住整脸的络腮胡,轻声开口:“我叫颜青画。”
那一把清润的嗓子随风飘来,在荣桀心尖上打着旋飘过,叫他莫名红了耳根子。
“哦哦哦。”他愣愣地应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颜青画微微勾起嘴角,又重复一遍:“我叫颜青画,颜色的颜,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的青画。”
这名字,听起来忒有文采了,反正荣桀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顿了一下,很含糊地说:“好名字,大妹子名字真好听。”
大妹子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傻里傻气,颜青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有的是机会教育他,颜青画默默想。
倒是荣桀在马车外傻兮兮了半天,嘴里不停念叨:“颜青画,青画。”
互通姓名,也算是熟悉的第一步,颜青画头回坐马车,被颠簸了一个时辰一后,觉得整个人都要散了。
她早上就喝了一碗菜汤,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肚子里叽里咕噜念叨着饿,她皱着眉靠在马车角落里自己给自己揉。
总归常年挨饿,她已经习惯怎么叫自己好受一些。
这回离家,她还把家里仅剩的那点粗粮都倒在一个小陶瓮里,一粒米都舍不得落下。
不知道山上是不是真的能吃饱饭。
她低头想了想,还是紧紧攥住拳头。
这么多年,她自己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愧对父兄教导,可活下去的愿望太过强烈,让她真的没办法再保持理智了。
要脸还是要命是个好问题?只是若命都保不住那要脸还有什么用?
她揉着空空荡荡的肚子,不停安慰着自己,仿佛那些话自己信了,天上的父母兄长也会原谅她。
她正出神发呆,马车却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颜青画抬起头,就听荣桀的爽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妹子,后面的路马车不好走了,得骑马。”
一听大妹子这个称呼,颜青画就十分想揍他。
不过她没纠正他,只捏了捏酸痛的胳膊腿,慢慢下了马车。
外面已经一片郁郁葱葱。
时值正午,细碎的阳光穿过高大树木的枝叶缝隙,丝丝缕缕洒在地上。
小路上一丛一丛的嫩黄迎春已经开了,昭示着春日的来临。
蜿蜒曲折的山路盘旋而上,他们停的这里是马车能到的最高点,山寨在这里修了个小茅草亭,这边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了。
颜青画使劲仰着头往上看,却还是没瞧见山寨的边角。
荣桀也不怕她知道,一副很信任她的样子:“咱们雁荡山易守难攻,山路难走,上去就安全了。”
颜青画没吭声。
大陈的朝廷整天都在跟鲜卑较劲,哪里有功夫管各地四起的山匪土匪,他们在鲜卑的强攻下能稳住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对这些落草为寇的流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县衙都不敢派人来管,哪里有什么易守难攻的说法。
荣桀见她四处张望,心里头痒痒的,红着耳根子凑到她边上:“我带你上去吧?我骑术很好的。”
颜青画扫他一眼,见其他兄弟们已经栓好了马车各自取了她的行礼困在马背上,终于点了点头。
“荣大当家的,有劳了。”
荣大当家的这几个字从她嘴里念出来,忒是好听。
荣桀一激动,张口就来:“媳妇,我扶你上马。”
颜青画柳眉一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没成亲呢。”
荣桀嘿嘿一笑:“是是是,今晚就成亲!”
颜青画:“……”
这么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嫂:你这么急吗?
荣大当家:不是你催我的?
大嫂:……行吧。
第4章 山寨
最后还是荣桀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把颜青画扶上了马。
小姑娘腰身很细很软,他再怎么专注,也不小心碰到了一下。
荣桀耳根一热,大胡子遮盖下的俊脸也跟着红了,他抿了抿嘴唇,佯装不在意问:“坐稳了吗?”
颜青画从未骑过马,高高坐在上面紧张极了,她觉得整个人都是悬空的,那种漂浮感闹得她心慌不已。
“坐稳了。”她小声道。
难得见她有点娇羞少女的样子,荣桀不由心软,也放缓了声儿:“别怕,有我在。”
山匪们眼看要回家,都不等他们大当家的,一个一个欢快地先跑了,只剩他们俩还在原地磨叽半天也没动地。
颜青画见他十分担忧看着自己,心里头那点害怕也渐渐散了,她道:“你上来吧,得上山了。”
荣桀颔首,为了怕她受惊,他也慢悠悠上了马,稳稳坐到她身后。
那一瞬间,温热的气息笼罩住了颜青画,倒春寒带来的凉意被高大的身躯驱散开来,留给她的只有体贴入微的温暖。
她背对着荣桀,悄悄伸手搓了搓仿佛要烧起来的脸颊。
荣桀根本不敢碰到她,他僵硬着腰身,努力离开她一小段距离,结实的双手从她腋下穿,稳稳拉住缰绳。
“你抓紧我的衣袖,没事的。”他再次安慰道。
头回骑马,哪怕是男儿郎也会害怕,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颜青画深吸口气:“没事,我不怕。”
荣桀双腿一夹,手上一甩,这匹棕黑的小矮脚马便慢悠悠走了起来。
颜青画一个没坐稳,一头撞进他硬邦邦的胸膛里。
两个人顿时都不说话了。
这一路风轻云淡,树影迷离,山桃花儿开遍山野,靓丽了陡峭的山峰。
荣桀的骑术确实很好,有他控制着这匹温顺的矮脚马,走了一会儿颜青画就不太害怕了。
只是双腿使劲架着马鞍,渐渐有些酸痛感涌上来,叫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腰。
荣桀用胳膊肘轻轻扶了扶她:“小心些。”
颜青画刚才瞧着厉害着呢,这会儿难得知道害羞,犹豫半天,才换了个话题:“那边是梯田吗?”
最陡峭的山路过去,再往上去就平坦多了,没有高大树木的遮挡,成片的梯田展现在两人眼前。
在那些梯田中央的位置,零零落落的屋舍伫立在中央,应该就是山寨。
雁荡山主峰很高,一眼望不到头,整个山脉连绵起伏,最远与川西接壤,是算是大陈最主要的一条山脉。
他们在的位置其实并不是主峰,只是怀远县的境内的启越山,不过山匪都喜欢往大里夸自己,而雁荡山也没别家山寨,是以老百姓们一直叫他们雁荡山匪。
启越山并不高,确实易守难攻,半山腰的路陡峭难行,往上走却呈平缓的丘陵之势。
鸣春江从这里湍流而过,带来了甘甜的活水。
连绵不绝的梯田里空空荡荡,田垄上的草棚里堆着育好的稻苗,只等天气回暖就开始插秧。
这样粗粗一看,这片山上至少有四五十亩地的稻田,确实很是壮观。
颜青画难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