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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画眼睛很好; 就着冲天的烽火往远处眺望; 入眼的是数不清的琅琊府军; 月色下他们静静立在荒野里,仿佛吃人的野兽。
这时夜已深沉,实在不是个动刀动枪的好时机,颜青画瞧见他们观望许久,最终也没什么动作,开始安营扎寨。
落寨的位置离得离得有些远,颜青画看不清他们一共来了多少将领,也不知他们带了多少武器。
这时叶向北也上了城楼,与颜青画小声嘀咕起来:“除北门外,其余三门皆无动静。不过刚刚又有斥候回城,道如今驻扎在北城门前的琅琊府军不过四百有余。”
若真是这样,那或许还有一两队人马在路上,也可能悄悄潜伏在其他几个城门外,想要伺机而动。
眼看琅琊府军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动静,颜青画就叫了女兵们回去休息。
她跟顾瑶兰反复叮嘱:“明日我们可能要驻守在东西两边城门。你同姐妹们说好,叫她们心里有数,刀剑不长眼,务必要自己万万小心,千万别落了遗憾。”
顾瑶兰洒脱一笑:“早就同她们说过了,能来参军的又有几个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些姑娘们胆子大的很,她们不甘愿一生屈居于男人之下,都想着挣出一份军工出来给家里瞧瞧。”
颜青画叹了口气:“多余的话我便不讲了,明日里你也要仔仔细细的,务必要小心。”
顾瑶兰冲她轻声笑笑,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兴奋和激动。
这一天她已等了很久许久,久到心中那点期待早就消失殆尽,蹉跎经年,最后却在绝处里逢生。
这一晚上颜青画睡的很香,她什么都没有想,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也没有做梦。
次日清晨,颜青画早早就醒来。
县衙外面安静极了,仿佛连人声都没有。她飞快起身换上军装,穿上铠甲,拿起长刀比那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尚早,金乌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阳光忽明忽暗。凉爽的风吹在脸上,轻轻吹散整个夏日的烦闷。
她三两口用过早膳,骑上自己等候多时的红豆,一路往城西奔去。
红缨军的姑娘们已经在城墙上巡逻了,她们十人一队,手里紧紧捏着躺到,表情严肃而紧张。
颜青画跟顾瑶兰一起登上塔楼,张大双目眺望远方。
就在这时,北城那边响起震天的军鼓声,颜青画心中一紧,从顾瑶兰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琅琊府军开始攻打北城了。
因为琅琊府位于怀远县西北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都在布防北城。
昨夜里琅琊府军刚好驻扎在北郊,怀远县的守军便半数调往北城。
北城城墙上每一个开口都立有两名以上的士兵,配有两名步兵一名工兵,配合近战与远攻。
西城这里离北城很远,她们听不见那边振聋发聩的厮杀声,却也依旧觉得紧张而忐忑。每个人心里仿佛压着什么事儿,久久不能平静。
顾瑶兰小声安慰颜青画:“阿凯这人手上功夫最厉害,别看他平日里结结巴巴,他能做这二当家是有原因的。以前老当家就说他在兵法上相当聪明,几乎一点就透,有些时就连大当家都没他厉害。”
颜青画顿了顿,却问她:“我这辈子还从未杀过人,那是什么感觉呢?”
既然敢上战场,就不能惧怕任何事情。
早秋时节,她脸上落依旧出了些薄汗。
金乌已从云层里爬出来,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却不能叫她们手脚都跟着暖和起来。
颜青画很聪明,也很机敏,可纵使有再大的学问,她也到底真的没见过这般场景。前头他们攻打梧桐镇,攻下怀远县,她是从未亲眼见过的。
顾瑶兰被她这么一问,也不由沉下心来。她目光悠远又悠长地往远处望去,城门外的棚户全部都空了,显得破败又零落。
“杀人其实特别简单,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一条人命就没了。”她轻声开口。
颜青画扭头去看她,见她脸上的表情那么沉那么深,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当年上启越山的那些人,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故事。她不需要知道每一个人的那段往事,只要知道这些人如今正守在身边,陪伴着她和荣桀一路走下去,便已经是足够了。
她们西城的守军听不见北面的战况,也看不见远处的动静。因担心琅琊府军会从这一方攻来,每一个人的心都紧绷着。这一守就是就是一个时辰,约莫午膳时分换岗时,才有一名传令兵跟随后勤兵一起过来送饭。
“夫人,千户大人叫我跟您禀报北城战况,如今情况尚可,城门并无被攻破的痕迹。我方死伤在十数人之内,您尚且不必担忧。”
颜青画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因为四个城门都已经被加固过,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他们轻易攻破的木门了,大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淡定的。
不仅用铁条全部封住缝隙,还立了巨石在门里,不可谓不重视。
除此之外,换班休息的士兵也一直守在内城门里,随时等着破门而入的敌人。
颜青画心里这才有了谱,她同顾瑶兰下了塔楼,跟其他姐妹们一起坐到地上,用起了午膳。
北城那里的战事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最后琅琊府兵吹起了号角,结束了这一天的进攻。
颜青画下午又同顾瑶兰去了东城看了看,见东西南三处城外都没什么动静,这才回县衙忙其它的事情了。
晚上用过晚膳,她叫上叶向北一起去了北城门。
这边是战况最激烈的地方,老远就能看见斑驳的血迹从城墙上蔓延下来。城墙里面的民房被临时征用,十几名伤兵正在里面医治。
颜青画一一过去慰问他们,见伤得都不算太重,这才松了口气。
守在这里的便是韩弈秋,他同颜青画也算是旧相识。,见她依旧皱着眉头,便道:“夫人暂且安心,这里有我同几位大夫一起守着,必行会尽最大的努力医治士兵。”
颜青画冲他笑笑,感谢几位大夫不辞辛苦,这才登上了城楼。
如果不亲眼见上一见,又怎知战争的残酷呢?
内城墙便已经有些淡淡的血迹了,外城墙更是血红一片。从城墙上往下望去,能看到琅琊府兵们斑驳的残肢和淋漓的鲜血。
颜青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了许久,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往北去十里正是琅琊府军驻扎的大营,袅袅炊烟从帐篷上升起,他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邹凯刚包扎完身上的伤口,他也登上城楼,站到了颜青画身旁。
颜青画侧过头去瞧他,第一次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笑意。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沉重,仿佛这一刻他才长大了一般,终于知道人世艰难。
邹凯轻声开口:“这些事其实习惯就好,我们、我们以前便是做这刀口舔血的买卖。只要能保住、保住自己的命,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颜青画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叹了一句:“家国之间,邻里之地,我们到底不知为何要骨肉相残、手足相难?”
邹凯没说话,他不是个惯会说大道理的人,他只沉默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琅琊府军,便去安抚受了伤的士兵们。
在一边听了很久的叶向北突然开口:“那时候我们不想去替朝廷卖命,随随便便死在边关,便一路逃到启越山上。人总得吃饭,我们努力在山上养活自己,却发现山下的百姓们依旧过不下去。那时候老当家就说,我们不去抵抗外敌是为不忠,却不能再做不义之人,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劫富济贫,才有了威名赫赫的雁荡山匪。”
“一日一月,一季一年,手上沾的血多了,人也就麻木了。早年还有小弟兄问国朝为何不给我们活路?那时候我达答不上来,现在却知道如何回答他了。就像老当家当年说的那样,天无绝人之路,国朝的路我们走不下去,便只能开拓出自己的一条路走。这世间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国朝肆意欺凌百姓,不正是因为他们是强的哪一个吗?他日有一天我们也强大起来,便不用怕任何人了。”
颜青画心中如血一片热血沸腾,久久不能成语。
漫长的攻城战自此开始,一直至八日后,北城门依旧久攻不下。
琅琊府军急了,可这一趟他们却不能空手而回。
国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第67章 首战
第九日清晨; 颜青画照例去西城巡守。
这一日也是凑巧,顾瑶兰刚好同她寻到一处。两个人便一起登上塔楼; 往远处眺望。
颜青画见士兵们都还有些紧张; 便道:“前些时候我翻家里的旧书; 见到有一本海外游记; 里面写了个趣事。”
她顿了顿; 继续说:“听说有一种双筒的瞭望镜; 用眼睛对准那个筒; 通过镜子往外望去,就能看见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顾瑶兰颇有些好奇:“这东西我真是闻所未闻,确实是十分稀奇。”
颜青画指了指远处破败凋零的棚屋; 给她仔细讲:“如果我们有这一双镜子,就能看见十几里之外的景象。若是有琅琊府兵绕路偷袭西城,我们也是立刻就能发现的。”
这么一说; 当真有些神乎其神。
顾瑶兰惊叹道:“这倒是好东西呢。只是不知到底长得如何模样。若是我们能知道是如何造的,自己做出几个不是所向睥睨了?”
颜青画想想说:“那篇游记里大约讲了讲原理的; 我约莫能懂; 只是咱们国朝与外阜互不通商; 手里没个实物以供研究,要想仿造就有些难了。”
“你记得董迎风吗?”顾瑶兰笑道,“那孩子很是聪明; 当时不是还跟你说他会造□□吗?后来连和又同他问了问; 他父亲原是官匠里数一数二的; 他自己也算是心灵手巧。这些书本不如拿回去同他讲讲; 说不定他自己能研制出来呢?”
董迎风年纪还小,根本没同他们一起过来怀远县,依旧留在山上种地。
荣桀不放心让少年们出来打仗,便一直没让他们出山。
头几个月颜青画实在是忙得很,也没工夫去关心董迎风,这会儿让顾瑶兰这么一说,她不由也动了心。
“若是咱们这一回能成事,我便去信叫他赶来。那些海外游记上的异闻千奇百怪,有不少新奇点子,说不定能给他些启发呢。”
两人正说得轻松,却不料颜青画余光一扫,极远处的棚屋里似有些细微动静。
她一把握住顾瑶兰的手,眯着眼睛向前望去。
刚刚还安静如夜的棚户区里突然闪出不少身影来。这些人各个身材高大,穿着制式的盔甲和灰色的军服,他们一路往西城门疾驰而来,身上似还带着冷冽的杀意。
颜青画紧紧握住顾瑶兰的手,厉声喊道:“敌袭!敌袭!”
顾瑶兰飞快闪身奔下塔楼,直接让守在内城门里的士兵们登上城墙,拉开阵势准备防守。
颜青画依旧高高站在塔楼之上,她捏着手里的唐刀,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来者的人数。
一个、两个、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数不清的身影从棚户区里蹿出,带着杀气飞奔而来。
这些人定是昨日夜里就潜伏在棚户区的,今日趁着防守松散,便不约而同偷袭而出。
颜青画大约数清人数,便利落下了城楼,对守在城墙上的红缨军讲:“突袭西城门的不过一队人马,我们这里也是一队人,大家有没有信心,叫他们有来无回?”
女兵的声音高亢而洪亮,她们异口同声道:“有!”
颜青画难得肃着一张脸,她跟顾瑶兰各领一旗人,分左右坚定的守在城墙上。
每个城墙牙口都安排有两名士兵,隔一个牙口会配一名弓兵。她们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皆聚精会神盯着远方。
近了、近了、又近了。
颜青画眯着眼睛算射程,在敌人刚一靠近的那个瞬间,便高声喊道:“放箭。”
刹那间,无数箭矢破风而出,凶狠朝敌人扑杀过去。
敌人的闷哼声、金属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有敌人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颜青画只觉得自己眼睛都红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什么对与错,什么生与死,她只想努力守住这个城门,同这些努力拼杀的好姑娘们一起活下去。
这一队琅琊府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他们身上穿着制式的铠甲,弓箭对他们的作用并不是很大。等到他们来到城墙下面,便用早就准备好的竹梯搭成人墙,一个个往城墙上窜。
一排排的竹梯架在城墙上,从远处看异常壮观。
可城墙上的士兵却都无人欣赏,敌人已经攻了上来,她们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杀敌。
颜青画捏住手里的长刀,当第一个敌人出现在她眼帘之时,便凶狠地的一刀挥了出去。
对方的武艺精湛的老兵,一个闪身便用手肘护甲挡住了唐刀。他整个人悬在城墙外面,却压根不怕倒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捏着长刀就往前刺杀而来。
颜青画手里的唐刀挥舞不停,她没慌也没乱,脑子里想着顾瑶兰曾经教过她的一切,一招一式都往对方要害上攻去。
两个人一连交手十多个来回,终于颜青画的唐刀不知扎入了他什么地方,温热的鲜血溅了颜青画一脸。
那士兵叫都没来得及叫,松开手就倒了下去,落在城墙下发出闷闷的响声。
颜青画一瞬间有些失神,可紧随而来的琅琊府军却让她没心思再去想其他事情了。
她们就这样顽强地守在城墙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终于等到颜青画手都麻了,才发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刚刚她他还在想杀人是什么感觉,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其实杀人没有任何的感觉。
每倒下去一个敌人,她甚至都来不及想最后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只知道这她们又多守住了城墙一刻,离胜利越来越近。
虽然这一次琅琊府军只派了一队人来偷袭,可确实是有些高手在。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便有琅琊府军攻上了城墙。
顾瑶兰一直守在城墙上,见已经上了人,便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
一时刀光剑影,血花四溅,金属相撞擦出火光,照亮了顾瑶兰的眼睛。
这一刻时间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
颜青画眼中只有不停窜出来的敌人,她仿佛已经不知道饿,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疲倦。
时间在不停的往前奔走,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只想守住这个城墙,守住他们好不容易才能拥有的片刻幸福。
就在攻城战到了尾声时,跟颜青画同守一个牙口的士兵突然被敌人一刀刺中胸口,她只来得及匆匆哀嚎一声,便倒了下去。
对方是个八尺有余的高大汉子,他趁着颜青画闪神的刹那间一跃而入,仿佛高山与钟塔一般立在颜青画身前,眯着眼睛看她。
颜青画这会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好不舒服,她口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视线里也一片模糊。
她感到自己已经很累了,捏着唐刀的胳膊几乎都要抬不起来。可危险就迫在眉睫,对面的敌人凶恶得像一头怪兽,他挥舞着长刀,向颜青画狠狠的挥来。
颜青画下意识抬起双手交叉在胸前,手腕上的铠甲挡住了对方的第一次攻击,却把她双手都震麻了。
她脑海里空茫一片,却很快就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刀似有天相助,脑海中顾瑶兰教的那些招式印刻在她身体里,控制着她挥舞长刀,向那人攻击而去。
顾瑶兰那也有两名敌人正在纠缠,实在顾不上颜青画,她心急如焚,却发现颜青画的动作相当利落干净,顿时安下心来。
颜青画每一下都能攻到对方的弱点上,明明是个单薄瘦弱的姑娘家,却也没见那大汉伤她一分一毫。
这一场战争是漫长而残酷的,颜青画的胳膊肩膀都受了伤,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疼。
她觉得有什么在她血液里苏醒过来,它热烈地燃烧着,烧尽了她所有的理智。
颜青画终于大喊一声,她整个人向那汉子扑去,沾满了鲜血的唐刀,狠狠刺入那人的脖颈间,飞溅起来的血映着天上灿灿的日光,诡异地夺目又绚烂。
那汉子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他睁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望着天,仿佛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样一个小姑娘击败。
颜青画一下子就跪到在了地上,她粗喘着气,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防守在下面的士兵奔上城楼,填补了空位。
顾瑶兰干净利落的杀了两个对手,她走过来搀扶起已经站不起身的颜青画。
“这一回你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了吗?”顾瑶兰在她耳边问。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当年的我却觉得特别畅快,手刃仇人的快感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她顿了顿道,“青画,恭喜你活了下来。”
颜青画狠狠闭上眼睛,她抖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声来。
她想告诉顾瑶兰,杀了人她并不觉得畅快,也不觉得开心,却着实有些劫后余生。
我活下来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