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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珂浮屠-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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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兮想了下,还是问:“哥,如果她不会回来,你会如何?”
  会把这个协议作废吗?
  已经一个月不见半点笑容的秦川抬头,目光深不见底,秦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我给过她一次承诺,她没给我实践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一次,我不会毁诺。”
  “就算是被后世当做昏君也无所谓。”
  何况他知道对于大局来说,奴隶制的废除才是真正有利于帝国的政策。
  不过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那姓师的也不知道救到她没有。
  ————————
  这场雪下得突兀,竟往翠绿的山下蔓延,更别说山顶了。
  仿若要大雪封山了。
  但悬崖顶上鲜血点点滴滴鲜明无比,仿佛点眉峰的朱砂痣。
  或是点滴,多的便是连成片。
  师宁远身上的伤口渐渐增多,流的血自然也多,对面的弗阮白衣胜雪,却是没有半点痕迹。
  但师宁远吐出一口血,却是轻笑:“你快死了,弗阮,你只是长生,并非不死。”
  弗阮握着蝉翼剑,神色从容,微笑:“是觉得我竟还没能杀死你,必是虚弱对吗?”
  师宁远冷笑,“难道不是?”
  “是虚弱极了,但死还是不死,看我自己,而非你说了算。”
  弗阮举起剑,看着剑上流淌的鲜血,指尖轻轻划过。
  “不过你这个后辈的确是了不得,若是让你如我一样活个几百年,大概会比我也差不了多少了。”
  “若是如你那样祸害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师宁远嗤之以鼻,但弗阮却露出了微妙的笑。
  这种笑让师宁远的嘲意很快淡去。
  是,他心知肚明,如果他跟弗阮一样失去了许青珂,却又拥有漫长的生命,哪怕痛苦,他也不会了断自己。
  他会找她,永不会放弃,直到死!
  师宁远:“但这世上许青珂只有一个,你我也得死一个。”
  弗阮:“是染衣只有一个。”
  目光对视,两个男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意。
  人动了,剑动了。
  刹那之后,哗啦,长长的血流飙出,挥洒在地面,滚烫的鲜血甚至烫化了白雪。
  师宁远的胸膛鲜血横流,在他身后,有一把精致的小剑穿刺在地上。
  那是刚刚被突袭刺穿他胸膛的剑。
  他不去照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却看着弗阮的左臂……他的左手,也有一把剑。
  后生可畏,会双手剑,可这个老不死的也会。
  师宁远点住了被刺穿的胸膛,点血止血,一般人早死了,可他内力强大,封住了伤口血流,免得失血过多而亡,但他也的确是痞贱脾气,到这个关头也一笑:“你们长生的秘密不就在于那神秘古老的灵果灵草,这种灵植蕴含充沛的灵力,既能让人长生,不外乎分为两种,一种便是这种灵力填充身体所需的生命力,能活多久全看它的消耗。第二种是它蕴含特殊的蜕变能力,让身体机能不老化,而是不断蜕化,以保持长久的生命力。”
  这话让弗阮眯起眼,师宁远继续说:“青珂跟我说过,你是有过老态的,不像是易容,加上落光死前的模样,说明你们的长生也有过衰弱期,蜕变过衰弱期后才会保持年轻,或许有可能用过药,但最终不会离开这种变化,不断的蜕变不仅能让你们有漫长的生命力,还有强大的体魄,要打败你们,我只能命中要害。”
  要害是什么?
  弗阮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左手手背,发现上面有了一条小伤口,伤口上……估计淬毒了。
  “我用了所有所知的蜕洗人体机能的花草,用她们淬炼炼化,终于找出克制这种能力的毒。”
  师宁远无非吊着一口气,却也要把弗阮拉下马,“我想你已经察觉到了。”
  的确察觉到了,弗阮看着伤口上不断流出的血。
  “若是以往,这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但现在没有。
  果然后生可畏啊。
  弗阮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古怪,似笑非笑的,反让已经得手的师宁远有些不安了,这个人太厉害,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的揣度是对的,你的□□也是有效的,但你还不知道一件事。”
  弗阮放下手,仿佛不太在意那个应该会致命的伤口。
  “你认为我活了数百年,却不知道这数百年我都活在寒水之中。”
  弗阮简单一句话,却让师宁远脸色大变,“因为数百年的寒冰入体,寒冷让你身体内的机能变得极为缓慢,这也是为什么落光明明属于服用灵果的第一人,而你不过是被染衣转移了长生能力的第二人,他却比你早死的原因……”
  所以,就算是他的毒能有效克制弗阮体内的蜕变力量,这毒性却也会变得无比缓慢。
  缓慢到弗阮有足够的时间去解毒,从而继续活下去。
  师宁远深吸一口气,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但用剑抵着地面,他不肯朝这个人低头。
  弗阮却不理他,直接甩出两道剑气穿透了师宁远的双腿,腿骨刺穿,他跪下了。
  而后,弗阮将蝉翼插入地面后,转身了。
  转身走向屋子。
  师宁远瞳孔收缩——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假如他死了,她忘记了,她如何还会记得他。
  因为没人缠着她了啊,不会有人缠着她告诉她曾喜欢过一个叫姜信也叫师宁远的人。
  她说过很喜欢的。
  师宁远低下头,眼里隐有痛苦跟不甘,抓着剑忍着双腿剧痛要走过去,但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地上,气力绷不住,鲜血开始流走,滚烫灌入苍雪之中,他的身下开始渲染血色,成了天地之间的点缀。
  但他的目光死死看着那栋屋子。
  他想见她。
  想见她最后一面。
  雪落在了他脸上,或许融化,落下眼角。
  ————————
  进屋后,弗阮的脸却开始变得无比苍白,疲惫席卷了他的全身,似乎站都站不住了。
  他扶着墙缓缓走进药房,到了许青珂跟前,蹲下身子,轻轻捋了下她的发丝。
  “他还算不错,狗脾气,但命也贱,跟我一样。”
  他的命也贱。
  早该死了。
  除此之外,他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十几年里,他对这个人说了很多,十有八九都是虚假试探蕴含心机跟恶毒的。
  真想说什么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了她一会,直到发觉自己的手掌又开始老化了,才起了身,走向那个炉子,取出里面已经好了的琉璃瓶。
  一瓶而已,他捏了她的下巴倒了一半,留了一半。
  然后捏了那个瓶子,他看着它,眉目冷凝,最终笑了下,张开嘴巴……
  ————————
  咯吱,门打开了,但又阖上了,免得风雪灌进去。
  弗阮抱着一个人走出来,一步步迎着风雪,走过师宁远前面的时候顿了下足,居高临下看着他。
  “还没死啊,是不甘心吧,桀~”此时的弗阮有股妖邪的气质,玉面妖郎一般。
  师宁远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却竭力去看他怀里抱着的人,看清的时候,表情瞬息万变。
  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弗阮却没理他,而是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往前走,走着走着,他似乎唱起了歌,那是很古老奇怪的语调,不似中原的。
  听着这调子,师宁远却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躺了够久了,吃下的丹药也给他续了一点力气,虽然双腿几乎已经断了似的,他却还是爬了起来——走向那栋房子。
  房子?难道不该去追着弗阮吗?
  毕竟弗阮怀里抱着……
  他往那边,他往这边。
  两个男人背向而走。
  一个狼狈急促,一个优雅轻缓。
  却是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调子越来越悠长,因为人越来越远,他走在风雪中,逐渐……走向那个湖。
  一步步走入冰冷刺骨的寒水中,怀里抱着的人也跟他一起沉了下去。
  那时他在想什么,这世上无人知道。
  因为背对,唯一在此地的师宁远也见不到他沉入水中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
  染衣,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笑似苦似绝望,又像是痴魔。
  他终究不得解脱的,唯一的法子便是眼前这样……
  冰寒水漫过头顶。
  当年她葬了他,给了他长生。
  如今他陪着她,如此成永远。
  ——————
  砰,师宁远推开门,扶着墙弱弱喊:“许青珂……”
  屋内寂落无声。
  他吐了一口血,又蓄了下气力,才踉踉跄跄找到那药房。
  许青珂就躺在塌上,安静无声,但岁月静好似的。
  他忽然就安心了,但眼前昏暗,几乎就要倒在她身前。
  那短剑上也淬毒了。
  “弗阮这王八羔子……”师宁远知道自己快死了,连骂弗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在许青珂躺着的塌边苟延残喘。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很无奈的事儿——万一许青珂醒来,忽然发现身边躺着一死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他可能有必要给自己刻个牌子挂脖子上,免得她不认得。
  说干就干,旁边就是桌子,他随手扯了上面的纸,也用不着墨了,沾着血水就要写下自己的大名,却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琉璃瓶。
  里面液体还剩一半。
  师宁远若有所思得看了看这琉璃瓶,又看看那打开的药炉……
  最终拿来闻了闻,那一刹那的表情有些微妙。
  既厌恶又狰狞然后无奈苦笑最后释然。
  “弗阮啊弗阮,你果然是……”
  变态啊。
  然后师宁远将半瓶液体一饮而尽,但也将那血字写好放在胸口。
  很好,这下不管死不死,他都安心了。
  ————————
  风雪依旧,天地苍茫。
  炉子里生了火,火坑里的火也没停休,许青珂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秀美的男人忙东忙西。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最终轻唤:“子归?”
  墨子归身体一震,但马上弹起身子快步走来。
  “大人,大人,您醒来了……我……”他说着眼睛就红了,天知道他好不容易爬上山后见到她躺在那儿的恐惧。
  他以为她就要这么走了。
  许青珂自己还有些迷糊,她不懂,不懂自己为何没忘,也将那些人都记着。
  是那药出问题了?还是……
  许青珂本陷入沉思,却因为见到对床躺着的人而一惊,忍不住下床。
  “大人,您……”墨子归怕她虚弱,但没能拦住,许青珂已经到了师宁远跟前。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伤口已经被墨子归处理好了,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许青珂心疼,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指尖触碰到的是温暖,她眼里的惊惶终于安定了。
  墨子归看她露出笑容,心也松了,跟着也笑了。
  “大人,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在您的身边……但胸口放着这个。”
  他将那张纸拿出,上面赫然写着殷红血字。
  他的名字。
  师宁远,别名姜信。
  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许青珂,记住了,我是你刚入赘的相公,若是把我忘了,我死了也会入你的梦哭给你看的。
  许青珂看着看着,泪落下来。
  却是被他逗笑的。
  后来两日后,师宁远醒来,许青珂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濒死还晓得费那么多血写这么多字?这是用生命在搞笑么?”
  师宁远:“……”
  这是用生命在爱你啊,我的小许。
  师宁远的伤势恢复得十分快,三日竟全部结痂了,这还包括他胸口的致命伤,但墨子归却什么也不说,许青珂见了后也只是愣了半响,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那个人……她不想再去提起,也不想再去揣度。
  直到他们离开封顶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片寒湖。
  湖泊上寒光霖霖,寒气森森,但那样寂静,那样不为红尘人间纷扰所动。
  她步子顿了顿。
  师宁远问她:“要过去么?”
  见一见,拜一拜?他是不想的,但想想弗阮最终还算是放过他们两个,不知为何对他的入骨恨意竟散了。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这十数年的争斗疲乏了,亦或者……
  他想起弗阮抱着那冰人唱歌的模样,竟有些戚戚然。
  那歌听起来调子欢快,其实十分伤情。
  他也不懂那个人是最终看破红尘还是看破真相,反正怎么揣度都很矛盾。
  除非用一种原因来解释。
  “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后……”师宁远有些惴惴不安。
  他还记得他的小许从前可喜欢过这个弗阮的。
  不管后来放下否,终究是有感情的吧。
  他觉得自己得大度,虽然心口很疼。
  “不用了。”许青珂淡淡一笑,转过身。
  “可以相忘于江湖,何况是这样冰封一切的冰湖。”
  她与他从来都不能彼此妥协。
  许青珂往前走,师宁远顿在原地,心中暗暗道:小许,他终究还是分清你跟染衣的,但还是放过你了,那只能是因为……
  “不走么?”许青珂回头看他,表情有些古怪。
  她在等他。
  师宁远笑了下,跟上去。
  墨子归就在两人边上一起,见状也笑了下,落后一步,回头看了眼那湖泊,隐隐压了压胸口藏着的画册。
  脸色有心虚的涩意。
  ————————
  半个月后,许青珂回到邯炀,彼时,秦川已经在国内发动了清君侧的政权一统,杀了不少有异心的亲王跟世家权贵,如曾经的邯炀,再一次血流成河,但也引得国内起伏的动荡直接归于平静,也因为这一次清君侧,后世人称渊帝国的开国帝王乃是朝纲独断的最强帝王。
  但大概也有人流传另一个版本——这位最为冷血的最强帝王几度清洗朝堂,多数都跟一个女人有莫大关系。
  但那是后世的事情,这一日,许府之中,赵娘子等女一直在争论许青珂到底要穿女装,还是官服。
  “女装吧,多威风啊。”妖灵就想让天下人知道,是一个女人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废除了奴隶制!
  赵娘子跟秦笙也没说男装女装哪个号,只问许青珂想穿哪个。
  许青珂觉得几女这样的争论很没有意义。
  “签订废奴制,是国家官场的事情,自是要正服。”
  那就是官服了,妖灵瘪瘪嘴,轻哼:“一回来就这么一副呆板模样,把别人也带坏了。”
  “别人?你说的是景修?听说你昨夜是宿在他那儿的。”许青珂喝着茶,神色寡淡。
  妖灵囧了下,冷哼:“他是我的奴隶,他的屋子我自然睡得!”
  赵娘子:“不是床吗?”
  妖灵:“……”
  我觉得自从许青珂怀孕之后,你们都变得比我还骚浪了。
  妖灵本就是蔫坏的人,自己吃了亏,自是要找回场子的,于是眼珠子溜溜转着,很快锁定了秦笙。
  这里几个女的,赵娘子这厮太老道了,逗不起来,景萱我见犹怜的,也不能逗,唯独秦笙……
  妖灵猛地凑到帮许青珂准备衣服的秦笙边上。
  秦笙早担心这女人盯上她,正打算借机离开,却不想还是被抓住了。
  “秦姑娘,你这脖子上的红印子莫不是被什么蚊子咬的~~”
  如今才开春,哪有什么蚊子啊,这人明摆着调戏她。
  秦笙强自镇定,说:“大概是吧,蚊子。”
  妖灵眯起眼,“昨晚?”
  这怎么回答!秦笙:“不晓得,无意间就被咬了。”
  “哦,那这蚊子可真够大的,胃口也不小,看着吸得挺用力的,大概是第一次吸血,辗转嘶磨深深吸。”
  秦笙面红耳赤节节败退,最后用眼神只能朝许青珂求救。
  许青珂看了看两人,对秦笙说:“你们两个约下浴池相见,脱了衣服自然知道谁赢谁输。”
  一语双关。
  真坏!秦笙跟妖灵顿时无语。
  但闲谈中,签订协议的时辰也快到了。
  ——————


第330章 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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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宁远在院外等着; 许青珂出来的时候,他愣了下。
  如今秦笙等人都学会了一件事——但凡师宁远跟许青珂在一起,旁人都不要待着; 否则总觉得心塞; 有种自家的好白菜被臭不要脸的癞皮狗拱了的感觉。
  虽说上师阁下情深意切,有勇有谋; 皮囊超绝,几乎没有弱点。
  但是……公子更好啊!
  “怎么了?”许青珂觉得这人眼神有点儿奇怪。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穿起男装官服比我还好看; 心里有些不平。”师宁远自知其实不是不平; 是不安; 他的小许许可厉害了,随便一身官服就能勾一群小姑娘。
  对于师宁远这种不安,许青珂的回应是:“你也可以穿一身女装; 这样心中不就平了么。”
  师宁远:“……你当着咱们孩子的面这样欺负她爹,不太好吧。”
  他伸手要摸许青珂肚子。
  这还没显怀呢,他却是时常动手动脚。
  许青珂不轻不重捏了他的手腕,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不想我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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