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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越也起坐迎上前,同样抱拳:“大人。”
下一瞬,她刚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一下子放松。
——数步之外,杨川捂着腹侧深缓了一息,接着迈进了院门。
他应是受了伤,所以体力不支。不过,到底是出来了。
杨川遥遥地也看着她。虽然离得远看不太真切,可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紧接着,拳头声惊呼声闷叫声一同拉回了奚越的视线。
她悚然看去,张仪已捂着脸侧栽在地,周遭众人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又在反应过来是谁动的手后连忙将手收住。
门达一脚踹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为个撒马儿罕的破案子夜探东厂?信不信老子把你阉了送东厂去!”
这话比门达突然动手更令奚越震惊!
张仪竟然帮她圆了谎?竟然在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帮她圆了谎?
她木然愕住,见门达还要再踹,又匆忙回神,闪身上去稳稳捏住门达手腕。
此招一出,数步之外的杨川喉中噎住,整个镇抚司里似也都感到一阵凌人的杀气,四下里霎然一静。
门达对奚越仍旧多少怵得荒,当即火气也压下七分,外强中干道:“你干什么?”
“大人息怒。”奚越平淡地注视着他,眼底寻不着什么情绪,只是冷得很。门达看得怒意又生,想挥手把他推开,突然惊觉自己被他两指轻轻钳着的手腕竟使不上半分力气。
奚越垂眸轻哂,体内力道轻转,门达登感一阵酥麻从手腕直灌到肩头,令他毛骨悚然。
但紧接着,奚越放开了他,如同刚刚发觉自己竟抓了上官的手腕一样,失措抱拳:“在下失礼了,大人恕罪。”
“你……”门达怒极,虽忌惮他的功夫,又不肯就这样失了面子。
他于是姑且不与奚越针锋相对了,招呼道:“来人。”
几个上前听命的在这对峙气氛下都没没敢出声。
门达倒依旧气势还算足:“张仪和杨川行事鲁莽,押出去,赏八十大棍。”
“你!”奚越当即要再度出手,门达有备在先抽刀出鞘,绣春刀镀着橙红的晨光唰然劈至她的眼前。
奚越不得不收住脚,门达举着刀狠然道:“锦衣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以为你凭着圣旨进来,我就不能治你!”
这话说得,倒好像他自己是个多么刚正不阿的好官一般。
奚越怒极反笑:“门大人!”
“奚大人。”熟悉的声音压过了她,奚越凌然看去,杨川不动声色地轻摇了下头,接着,好似又朝她笑了一下。
第26章 秘籍(六)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门达虽然不敢于奚越过招; 下完令就溜了,奚越却没办法当众把这令当摆设,搁下不理。
她只能压制着怒气; 冷声说:“都是一个衙门里的弟兄; 下手注意点。”
然后她便转身回了屋,不敢多看外面景象。一声声刑杖落在皮肉上的闷响却还是不住地扰着她的思绪,令她搭在案头的手一下下攥紧,放在面前的一本案卷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底下的人下手再轻; 八十大棍也不是闹着玩的。杨川功夫好; 运起内力扛着,所受的还不过是皮肉伤; 张仪却是尚未打完便已昏死过去。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 杨川过得很不是滋味儿。
奚越和他是“一损俱损”; 和张仪可不是。现下把张仪害成这样; 她心里自然过意不去,便每天都抽了时间去张仪家里探病。寻医问药的开支她全包了不说; 还天天换着花样弄好吃的送去。
“听说今儿是从庆祥楼买的肘子!张大人这顿打挨得真不亏,天天吃得跟过年似的!”
——几天下来; 她又给买了张仪买了什么; 都成北司里津津乐道的话题了。杨川即便自己也在家养着病,都没少听说这些话。
当然,在旁人眼里; 这就是简简单单的上官照顾下属。可杨川实在没法这么看; 他鬼使神差地在想; 如果小师妹心存愧疚,并且觉得张仪救了他们两个,那她不会想以身相许吧……
其实这种想法来得没什么道理,他自己也转念就明白了过来——奚越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不论来锦衣卫到底是为什么,都不可能就此在京里扎根,也就绝不可能嫁一个京官。
可是,他心里仍旧不是滋味儿。
早知如此,他那天就不用内力扛刑了。他如果实实在在受个伤,也能吃着她买的肘子。
现下,总不能让他去跟小师妹抱怨,我也挨了八十板子,你为什么不给我买肘子?
杨川趴在床上,心情十分沉郁。
是以又过两天,奚越拎着几道小炒正要进张仪家的院门,杨川忽地当空落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奚越怔了怔,继而十分诧异,“你伤好了?!”
虽然知道他内力深厚,所受只是皮肉伤,可他这伤养得也太快了吧?
杨川啧了声嘴:“小伤不碍事,在家养得闷得慌,过来看看张兄。”
奚越也没多想,二人就一道进了门。到了张仪屋里一瞧,还有几个北司的锦衣卫也在。
“哎,大哥。”曾培上前便要帮奚越拎食盒,奚越侧身避开他的手:“天天来蹭饭,你们好意思吗?”
“他自己又吃不完。”曾培赔着笑搓手,“您看我们最近又没什么有油水的差事,多可怜啊,是吧?”
奚越笑啐道:“呸,你少哭穷,要不改天让门达也赏你八十板子!”
她边说边把食盒放到案上,几道菜拿出来,一看就不是单给一个人备的。
杨川心里不禁更加委屈——别说单给开荤了,他前几天连蹭饭都没蹭上。
然后奚越给张仪盛了碗鸡汤,倒没忘了给杨川也盛一碗,汤递过去,她才忽地察觉杨川好似情绪不佳。
“怎么了?”奚越怔怔,杨川郁结于心:“没怎么。”
张仪趴在床上正好咂了口汤,随口就说:“好香,这比昨天的鱼汤好。”
奚越正想说那明天还买这个,忽而隐觉眼前的杨川好像一阵内力翻涌,跟要打人似的。
“?”她不禁再度看向站在面前的杨川,他低头喝汤:“没事。”
气氛一时被杨川带得有点古怪,但很快又轻松起来。众人在屋里边吃东西边说笑,只曾培时不时看杨川一眼,察觉到几分他的情绪,心情也异样起来。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毕竟那种“喜好”……放在魏晋许还能被赞一句风流不羁,搁在现在却是离经叛道。再者,他有那种想法,奚大哥可显然没有,让奚大哥知道了,没准儿要一指头捏死他。
可现下这么一瞧,难不成杨川也对奚大哥有那种想法?
曾培心里就复杂起来,一边知道那种事在自己身上行不通,杨川那边必定也行不通,一边又有些莫名的敌意滋生出来,让他想与杨川一较高下。
他再扭头看看从童子鸡上夹了个鸡腿下来给张仪的奚越,更觉得自己若能往前迈个一步半步就好了。
他心里是别扭,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恶心,他打从心底不接受那份感情的存在,可看看眼前又忍不住地觉得:有什么可恶心的?
不就是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吗?怎么就不行了。
哥俩相依为命的不也多得很?凭什么亲情可以,换成另一种感情就不成了呢?
曾培艰难地一分分动摇着自己的内心,像是有一座峭壁立在自己心里,他正在咬着牙关一寸寸爬过去。
然后他矛盾着、迟疑着、试探着,给奚越也递了个鸡腿:“大哥吃一口?”
“啊?”奚越转过头看看鸡腿又看看他,“不了,不方便。”
他的面具不能摘。
曾培讪讪地收回手,下意识地在想象面具下该是一张怎样潇洒英俊的脸……然后又奋力地摇起了头!
不成,太别扭了,他没法这样想,他还是喜欢女孩子的脸。
可他为什么又偏偏喜欢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曾培纠结懊恼不堪,低下头刚要狠咬一口鸡腿泄愤,手里忽地一空。
杨川拿稳了鸡腿咬了一口,边嚼边问:“又眯眼又摇头的,曾兄有心事?”
“……”曾培瞪他一眼即刻挥拳,杨川虽然外伤未好不敢落座,反应却很敏捷。他侧身一闪避开曾培的拳头,据理力争:“我和张兄都伤了,这鸡腿本来就该是我的!”
“呸!你小子就是成心……”曾培骂到一半,外面忽而响起瓦片落地摔碎的声音。
屋中霎时一静,防心都不低的七八个锦衣卫全都不自觉地屏息。而后却是半晌无声,正当大家都松了口气,觉着或许只是普通的房瓦松动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无数声音窸窣而起却十分稳健,有些走在院中青石板上,有些走在墙头上,还有些在房顶石瓦上。屋中好几人都面色大变,撂下筷子便拔刀出鞘,曾培率先一步走向房门:“我去看看!”
“等等——”奚越喊声未落,房门被豁然踹开!门板直飞向房中,离得还有几步的曾培不及闪躲,被抵住胸口带飞向屋中后墙,咣地一声砸至墙面才停住,蓦地呕出一口血来。
几道人影出现在空荡的门框外,被橙红的夕阳括成暗黑的轮廓。
几名锦衣卫都没有示弱后退,反是奚越与杨川同时吸了口凉气。
——他们都是一袭黑衣,脸上也以黑巾覆着,但是前襟的领缘上,有一枚金色的展翅雄鹰。
“南鹰山庄。”奚越启唇道出了这四个字。
为首那人轻声一笑:“奉庄主之命,取你二人性命,换《盛林调息书》!”
一时间,奚越和杨川都觉得造化弄人!
他们原本想好了,不管哪个门派来袭,他们都可以把秘籍给出去。消息往外一传,武林之中谁爱去争谁去争,总之化解了拿他们的人头去和东厂换秘籍的危机。
可来的偏是南鹰山庄。
南鹰山庄严格来说连个门派都算不上。他们豢养杀手,为钱办事,不顾半点江湖义气,百余年来与各大门派都有私仇。若把这秘籍拱手让与他们,不仅各名门正派断不会放过他们两个,他们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于是,但见那人手型一动,奚越眸光一凛顿时扑去:“你们护张仪走,此处我顶着!”
下一刹,她的绣春刀与那人手中长剑相撞,火花在剧烈的摩擦声中下移,那人忽而跃起飞脚一踹,奚越低身避过,抬眼又见周围几人先后挥剑刺至,提刀格挡的同时,脚下飞转避开,如同一条敏捷的游龙般脱开了围攻,转眼已避至院里。
院子里,顷刻又几十人跃下墙来投入打斗,杨川一睇曾培:“你们先走!”旋即也抽刀冲去。
“走屁啊!”曾培大喝着追出门外,另几人也不含糊,纷纷出手相助。
院中顿时乱成一片。
飞鱼服银光跃来的影子令奚越心头一紧,心知南鹰山庄的功夫对他们来说不好对付,不觉间招式更厉。
“啪”地一掌,一正杀来的南鹰门人被她一掌击中,头盖骨碎裂声与七窍喷出的鲜血一起射向四方。
奚越将他的尸体一扔,扭头避开一剑,转眼看到曾培正与一人缠斗,无暇顾及正刺向背心的剑。
“曾培小心!”她纵身跃起,斜蹬过院墙,飞鱼服的银摆在夕阳下划出一条顺滑的曲线。
转瞬间,她落在二人之间,心弦紧绷的注视里,眼前的一切画面仿佛都在此刻变慢。她提刀挡向那生风的一剑,却是堪堪迟了那么一点儿。
——“铛”!
利剑被绣春刀悍然挡开,然而已触及她面具的剑间向上一划,一缕微小的劈裂声犹如惊雷在奚越心头炸响。
弹指一霎后,傍晚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面具在未尽的剑气中如同两片银刀一般飞向两侧。
整个院子里的动作好像都滞了一刹。从锦衣卫到南鹰山庄的杀手,都不受控制地愕住。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一张未施粉黛却仍旧出尘绝世的脸。
那份出尘的美里含着三分英气两缕凌色,像是从夕阳映照的橙云中坠下了一位女战神,令人倾心又望而生畏。
容颜的突然暴露似乎令她有些羞赧,她的脸微红了那么一刹,紧接着,绣春刀霍然扬起,眼前还在注视着她怔神的南鹰门人被她一刀割喉。
无数的鲜血珠子如同泼墨般在她面前凌空洒出一道帘子,又在她面前哗然落下,溅在青石板上,绽出一朵朵大小不一的暗色血花。
第27章 揭穿(一)
漾起的血腥气像是一道无形的浪; 将震惊中的众人的神思又拉了回来。厮杀陡然更加猛烈,奚越再扬刀了结两人后,错眼看见一南鹰门人狠将一锦衣卫百户踹开; 那百户大吐出一口血; 杀手却没有趁机补上一剑。
她神色一滞,余光扫见又有人劈来,下意识地将刀一换手,右手一记千斤指施下; 顷刻间那南鹰门人瞳孔骤缩,继而在筋骨寸断中陡然断气。
又了结了一个。奚越趁周遭余下的杀手迟疑的档口,提刀抵在身前做格挡状; 边是小心后退,边将院中各处的打斗尽收眼底。
她很快发现;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
南鹰山庄人数虽多,但只在面对她与杨川时会杀招毕出。对其他的锦衣卫都只敢伤,却不敢杀。
眼下已打了有小半刻了吧,院中南鹰门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已有十多具; 她手底下的锦衣卫却一个都没死。
但南鹰门中的杀手明明可怕得很。
他们不仅功夫高; 而且等级森严。当下和他们过招的还都是些普通的门众; 屋顶上几个没下来的才是高手。
这样的构成; 令南鹰山庄宛如一场存在于武林之中的噩梦,规模小些的门派; 在他们手里被一举灭门的都有; 几个寻常锦衣卫怎么想也不该是他们的对手。
能打这么久还难分胜负; 只能是因为有什么原因,令他们畏首畏尾。
奚越脑中斗转星移地过了一遍各种纠葛,忽在一刹间惊悟。她扬音一喝:“师兄!”
杨川正与几人缠斗,听言招式也不敢停,只看了她一眼:“怎么?”
“走!”奚越言罢跃起斜劈一刀,逼得眼前几人匆忙后退。转而又一记空翻跳上墙头,足尖只轻一点,刹那便消失不见了。
杨川不明其意,但知小师妹绝不会是然生怕死把曾培他们扔下不管的人,即刻也空晃几刀逼退眼前杀手,脱身追去。
见他二人先后离开,几名锦衣卫的面色都霎然惨白。正觉要命丧于此,却见满院杀手都展开轻功直追而去,犹如一树的乌鸦听到响动同时飞离一样,片刻就已不见了踪影。
曾培在死里逃生的心绪起伏里怔了怔,旋即恍悟:“啊!”却是面色更白。
他立即夺门而出,但奚越杨川踏着轻功离开,早就寻不到踪影,差人去追也晚了。
京城上空,杨川跟着奚越一路急奔。他们身后杀手穷追不舍,眼前皇城的城墙已然不远,他不禁心下暗惊:“师妹你要干什么?”
“他们只是冲你我来的,不敢动其他人。”奚越简明扼要地说了一句,便闭口继续专注运气调息。夕阳余晖下,她弧度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衬得那张英气与美艳并存的脸更显侠气。杨川一时看得有点痴,可惜奚越此时却全没心情转头也欣赏一下这位大师兄的脸。
她脑海里迅速而又仔细的翻来覆去地斟酌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打错了算盘,令自己和师兄命丧于此,令曾培他们无端陪葬。
她猜,南鹰山庄的人不敢伤锦衣卫应该是因为忌惮朝廷,他们的庄主再怎么远离京城,也不至于认为东厂会义薄云天地收拾他们在京城留下的烂摊子。
南鹰山庄取他二人的人头,东厂还遮得住。但若连杀数位锦衣卫,闹得满城风雨,上面是一定会知道的。
到时,别说衙门悬赏通缉,就是朝廷派兵把南鹰山庄彻底剿了都有可能。饶是南鹰山庄的杀手再厉害,与上万大军相对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没有胆子动曾培,自也没有胆子入皇城追杀他们。
她和杨川只要逃入皇城之中,就安全了。
奚越在脑子里最后过了一遍这些推测后,觉得没错,就说给了杨川。杨川却锁眉:“我看不一定。”
奚越一凛:“怎么?”
“……你都杀过几十个锦衣卫,不还是好好地来当了镇抚使?谁知东厂能不能把这事遮住。”
奚越扑哧一声:“我那是运气好碰上曹吉祥造反,得了皇帝的特赦。如果没有那出事……”她运气加快了几步,继续说,“我本是想着先报完私仇,然后摘了面具易容进锦衣卫的。”
说到这儿她不禁叹气:早知道就还是易容了!
现下因为偷懒没易容,面具被打掉,暴露得彻底。看见的人还挺多,以后再易容也晚了。
顶着这张脸,她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