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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怂且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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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府周到,特地给小孩子们准备了一盒坊间不得见的糖球。加了好几种浆果汁子熬的,颗颗缤纷如虹,有浓稠浆果香混在甜味里,叫孩子们忍不住弯着笑眼垂涎三尺。
  大人们忙着与人交谈,孩子们多少失了约束,排排站着领了糖果后,就笑闹着开始蹦跶。
  别的孩子都是领到糖盒子赶紧拿一颗先吃,徐静书只看了看,就准备将那精巧的木盒子收起来。
  不安分的赵淙走过来,口中包着颗糖,说话含含糊糊:“我瞧你不喜欢,不如让给我吧?”说着指了指徐静书手中的糖盒。
  徐静书为难低声:“四公子,我没有不喜欢。”她只是想带回去与表哥分着吃而已啊。
  见她不给,赵淙恼了:“你是表姐,要让着小的!”
  他向徐静书靠近两步,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低声气呼呼:“前日在承华殿,就因为你,我母亲被二姐骂‘脸大’。你该让这盒糖给我当赔罪。”
  当时赵荞说的分明是琼夫人,不过赵淙母亲瑜夫人与琼夫人是双生姐妹,说琼夫人“脸大”跟说他母亲“脸大”没区别,毕竟两张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徐静书随赵澈离开后发生的事,徐静书半点不知情,顿时懵懵的。
  “赵淙!你年纪小小就耳背?聋得听不清我指名道姓说了‘琼夫人’三个字?”领完糖果走过来的赵荞将赵淙的手拍开,也咬牙低声。
  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里,最不招她待见的就这四弟。“我说琼夫人,有你母亲什么事?听过捡钱捡物,没听过捡骂的!想被骂就直说,二姐成全你,改日就站你撷芳园门口骂足三天不重样,包你任督二脉都被骂通泰!”
  “不能在外面说这个啊……”发愁的徐静书紧着嗓子低声提醒。
  姐弟俩如梦初醒,各自噤声。
  ****
  赵荞拖着徐静书站到花园的假山瀑布旁,贴着她耳畔道:“你看,贺大将军是一等封爵,其实比我父王还厉害些。人家就只娶沐典正这一个妻子!”
  徐静书挠头笑:“可是……万一以后……”
  “不会,他和沐典正可好了!而且沐家原本是利州人,利州风俗里就没有‘纳后院人’的说法。若两人过不下去,得和离后才能另寻他人,同时找几个是要被乱刀砍死的!”赵荞说得半真半假,话里话外满是羡慕向往。
  徐静书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厉害。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后院不会乱糟糟不齐心,一家子大人小孩就会少些烦恼与争执吧?
  吉时将近,大家都往正门口去看新嫁娘进门。
  赵荞牵着徐静书走到门前的角落,踮起脚往下看。
  新嫁娘头戴花形小金冠,金线流苏虚虚垂过眉眼,摇曳间荡起耀目光华,给她的明丽艳色又添几许张扬。
  颀硕俊朗的贺大将军与她并肩而立,十指相扣。
  晴光下,两道身姿是同样的挺拔恣意,却各有各的风采。像悬崖峭壁上枝叶交互的两棵树,亲密依偎又各自参天。风雷震不散,霜雪压不垮。
  徐静书怔怔笑望,心中想了许多。
  “你看得到后头那个两个小喜娘吗?”赵荞使劲踮脚指给她看,“左边那个,高一点的!”
  徐静书费劲踮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嗯,她是谁?”
  “沐典正的堂妹沐青霓,大家都叫她‘头头’,”赵荞高兴地冲那小喜娘挥挥手,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我朋友!年底你若考进书院,我请她照应你些。”
  “她很厉害吗?”
  “很厉害!吵嘴打架从不输阵,谁也不怕!”周围欢声笑语嘈嘈切切,赵荞只能大声喊着说。
  两人说着话,下头已喝过了拦门酒,新郎背了新嫁娘上台阶,众人也跟着缓缓往里走。
  赵荞牵着徐静书也跟着大家走:“大哥说,沐家人正气,值得结交。他们家刚来京时出了点事,好多人骂。头头她们几个沐家小的最初在书院也不好过,可他们一家齐心,什么也不怕。”不像她家某些人,只知跟自家人争成乌眼鸡。
  徐静书不解:“家里出事,那也是大人的事,为什么小孩儿要被欺负?”
  “落井下石呗,”赵荞不屑轻哼,“而且他们几个都聪明,读书的底子也好,在书院冒尖太快,有人就眼红泛酸排挤他们,可讨厌了。”
  聪明,冒尖很快,就会被排挤。
  徐静书后脖子一凉,小声问:“那他们怎么应对?”
  “要不怎么说头头厉害?一架一架打出来的!”
  徐静书脚下微滞。她这小身板儿可不经打。也不能时时指望表姐和她的朋友照应,给人添麻烦太多总归不好。
  看来只能……
  嗯,决定了。不冒尖,冒尖就是徐傻书!


第十三章 
  次日黄昏,晚饭后徐静书没有立刻回西路客厢,犹犹豫豫坐着没动,频繁偷觑赵澈。
  昨日回来天色已晚,她就没打扰赵澈歇息,想着今日再将那盒糖果给他。可今日午饭后她循例被赶去午睡,赵澈则与段玉山在中庭说事。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段玉山回家去了,晚饭只她与赵澈同桌而坐,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送出那盒糖。
  她是个敏慧的孩子,一早就发现今日的赵澈与之前不同,沉默许多,面上也不见笑意。这让她很担心。
  她久久没有离去的打算,赵澈略蹙眉心,放下手中茶盏:“表妹有事要说?”
  将养大半月下,赵澈气色大有好转,再不是之前那般苍白恹弱。虽仍得用熏过药的锦布条蒙眼,通身那股矜贵端雅的光华却是愈发遮不住了。
  徐静书很想伸手抚平他眉心那道浅细褶皱。这样好看的人,不该皱眉。
  她不知表哥在烦恼什么,又直觉不能乱问,就有些无措起来。
  听到他的问话,徐静书回神,走到膳厅墙角的条案前拿来早前搁在那儿的糖果盒子,放到赵澈手里。
  “昨日在鹰扬将军府得了很漂亮的喜糖,”徐静书软声道,“我明白表哥是大人,不爱吃糖。可这是喜糖,吃了会有好事发生,可以多吃一点的。”
  赵澈唇角扬起小弧,指腹来回摩挲着盒面雕花的纹路:“都给了我,你吃什么?”
  “我吃过了,”徐静书有些心虚地垂下脸,笑音糯糯,“昨日宴上有许多,吃得我牙都快掉了。”
  其实她本打算同他一人一半,可他今日似乎不太开怀,她索性将所有喜气都让给他。
  表哥这样好的人,应当平安喜乐,一世无忧才对。
  ****
  吩咐人送徐静书回西路客厢后,赵澈在小竹僮的搀扶下进了书房,独自坐在窗下花几旁。
  “出去吧,不必点灯,反正我也瞧不见,”赵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若夜行到了,让他直接进来就是。”
  竹僮应诺,惶惶地躬身退出,将门掩上。
  外头的秋蝉嘶鸣隐约透窗,更衬出一室落寞清寂。
  赵澈摸索着打开手中的小木盒,两指拈出颗糖球,动作缓慢地送进自己口中。
  数种浆果汁子与糖浆蜜甜融合得恰到好处,含进口中后,慢慢化出酸甜交驳的丰富滋味,徐徐涌向喉间,淌向四肢百骸。
  他知道徐静书没说真话,哪怕昨日席间有许多糖吃,大约也并非她特意带回来给他的这种。
  傻乎乎的小姑娘,怕是只看了看,就忍嘴留着给他带回来,根本没舍得吃。否则她不会只说“得了漂亮的喜糖”。
  像有小猫儿的嫩爪肉垫轻拍在赵澈心上,叫他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满足。接着,那小猫儿又挠了一下,立时带起浅浅细细的疼。
  她没吃,说不出滋味,只看到这是如何漂亮的糖果;他吃到了,明白这是如何甜美的滋味,却看不到它们漂亮的模样。
  真不知这两种可怜巴巴,哪种更惨些。
  乍然失明以来,他在人前一直都还沉得住气,因为早前太医官说了,只要脑中淤血散去,他的眼睛就能复明。
  可昨日太医官前来复诊,探脉后却表示他脑中淤血消散的情况不如预期良好,委婉暗示他要“有所准备”。
  要“准备”什么?满目黑暗里,赵澈听到自己苦涩的笑哼。
  准备好,就这么一直瞎下去。被当个金贵废物养着,是么?
  ****
  书房内没有点灯,可夜行毕竟是暗卫首领,于黑暗中视物算基本功之一,因此他进来时只短短瞬间便适应了昏暗。
  借着依稀透窗的薄薄微光,夜行惊讶地发现,坐在花几旁的大公子——
  似乎在吃糖?!
  “大公子这是……”夜行疑惑。
  赵澈淡声轻笑:“据说吃了喜糖会有好事发生,我试试。”
  昨日太医官前来复诊后,赵澈明令含光院所有人都不得将太医官的诊断外传,显然颇为介怀,夜行自也不敢就此事再多嘴。
  “禀大公子,我收到风声,那女术士何然三日前在允州州府现身,替城中一户人做了事,目前暂居在那户人家。我已着人前往允州。”
  “别打草惊蛇,咬着尾巴就行,”这消息并未带给赵澈多大喜悦,“如今咱们尚无实证,她不会痛快承认,更不会轻易说出幕后主使。”
  这段日子他已命人将含光院彻查通透,没找到任何可能造成自己中毒的源头,所以若想揪出幕后主使,还得从女术士何然那里下功夫。
  可她在长信郡王府留下的唯一一个直接把柄,就是那碗被徐静书倒掉的符水。要举证她的符水可疑,就必须说破“赵澈的苏醒是因徐静书的血,而不是那碗符水”这个秘密,否则她大可一口咬定赵澈就是因她的符水和术法才醒的。
  但若说破徐静书的秘密,小家伙就会很危险。
  当初大理寺苦心孤诣编出一桩拐卖人口案,无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那十几个小孩儿的秘密,让他们可以安宁平顺地好好活下去。
  要是让人知道徐静书也是当初从甘陵郡王府解救出来的药童之一,不知会有多少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处盯着,等她落单。
  “长生不老,可解百毒”,对世人来说是太大的诱惑。哪怕徐静书说过前半句是假的,可心术不正之人怎么会信?
  夜行不知他顾虑徐静书的安危,只忍不住替他心急:“若一直不能揪出幕后主使,大公子便始终有危险。况且,郡王殿下那头已经……”
  “已经在替三公子、四公子物色良师了。早上母妃来说过,玉山也提了这事。似乎是在我的恩师与汾阳公主驸马苏放之间犹豫。”赵澈冷冷轻哼,似笑非笑。
  他的恩师就是段玉山的伯父,赫赫有名的大学士段庚壬。而汾阳公主的驸马苏放是前朝名臣之后,看似个只精吃喝玩乐的贵公子,实则学养深厚,且比段庚壬更懂朝堂生存的手段。
  当初赵诚锐是将赵澈当做继任者栽培,才特地大费周折延请段庚壬亲自教他,没有将他送进书院了事。如今赵诚锐突然开始为他的两个弟弟物色良师,显是一听太医官的复诊结果,就已做好放弃他的准备。
  无论最终为老三、老四选定的良师是段庚壬还是苏放,都不重要。重点是赵诚锐就没遮掩他要“重新栽培后备继任者”的心思。
  即便三公子赵渭、四公子赵淙都扶不起来,至多再等两年,五姑娘赵蕊就七岁了。哪怕运气实在不好,连赵蕊也扶不起,柔姬肚子里还有一个备着呢。
  “他孩子多,即便我真就此瞎了,他也不怕后继无人,”赵澈摸索着,另取了一颗糖球含进口中,“随他吧。”
  他既亲口承诺要护徐静书平安长大,就绝不会抖出那个事关她安危的秘密。
  当初他对徐静书说会护着她时,并没预料到自己或许复明无望,更没料到,对徐静书的承诺,会让自己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若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答不上来。
  但他不会忘记恩师教过,君子一诺,重如千金。
  他绝不食言。
  ****
  隔天段玉山有事,只在万卷楼待了半日,安排了徐静书下午半日要读的篇章就匆匆离去。
  虽徐静书学得很快,但也正因如此,段玉山给她安排的书目一日比一日繁难艰深,陡然没人在旁边及时指点,她下午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
  正当她坐在书桌前抓耳挠腮之际,赵澈在竹僮的引领下上了万卷楼。
  “表哥怎么过来了?”徐静书赶忙放下书册。
  “好好看你的书,”还没等她站起来,赵澈就摆了摆手,“我这几日好些了,随意走走舒活筋骨。”
  侍女重新上了茶果点心,赵澈就在段玉山平常坐的那张椅子上落座,与徐静书隔桌相向。
  “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他状似随口一问,却让徐静书心下顿时暖懂得不成话,甚至有点想哭。
  昨晚回去听念荷说了郡王已在为三公子、四公子物色良师的事,她才明白表哥为什么低落。
  即便自己的前途岌岌可危,表哥还是记挂着下午玉山夫子不在,怕她有疑惑找不到人及时解答,这才特地过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她捏了拳头揉揉眼角,糯糯浅声:“有句话,一个字都不认得。”
  前日太医官替赵澈复诊的结果,眼下除长信郡王夫妇外,府中就只含光院的人知道,徐静书是不清楚的。
  旁边的小竹僮立刻慌张地朝她猛使眼色——
  若是文义读不通,还可以说出来请大公子讲解;这字不认识,大公子又瞧不见,不是存心叫他下不来台?!没见正为眼睛的事难过着吗!
  徐静书并没看懂小竹僮的暗示,小声道:“表哥,可否借你的手一用?”
  赵澈抿唇沉默,面上没什么波澜,依言伸出手去。
  小姑娘从前在家要做许多事,细瘦指腹略显粗糙,一笔一划在赵澈掌心走出清晰纹路。
  片刻后,赵澈愣了愣,忽地笑了:“小孩儿家家的,太聪明了可不好。”
  她写的是——
  千磨万击还坚劲,吹尽黄沙惟余君。
  作者有话要说: 
  注:千磨万击还坚劲——引自郑板桥《竹石》
  吹尽黄沙惟余君——化用自刘禹锡《浪淘沙》,原句为“吹尽黄沙始见金”。


第十四章 
  赵澈撇头迎向窗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被蒙住的双眼分明什么也瞧不见,他却仿佛看到耀眼晴光。
  慢慢收回手置于膝腿,长指无声收拢成拳,将小家伙方才写在他掌心的那两句七言紧紧捏进心里。
  他想起恩师教过的,“君子不以形体之有无为生死,而以志气之消长为生死”。
  至此,事情对他来说已无关家中权势地位之争,而是“人活一口气”。
  还有半年他就要行冠礼,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不是任人随意拿捏摆放的小棋子了。若有谁打算放弃他,至少得先问过他肯不肯被放弃才行。
  见赵澈明白了自己的宽慰鼓舞,徐静书高兴地弯了双眼,捧起茶盏低头浅啜。
  “我不聪明,这么多字不认识呢。”
  两人已心照不宣,既赵澈不说破,她就跟着装傻,只闷着笑音叽叽咕咕。
  赵澈骤然敛笑,冷冷道:“不过就两句七言,竟一个字都不认得?”
  他突如其来的严厉模样将徐静书吓了一跳,赶忙放下茶盏,坐得端端正正:“呃……”
  这要她怎么答?瞧他方才的神情语气,分明知道她说“一个字都不认得”只是幌子啊!
  “上万卷楼这么久,竟连这几个简单的字都没认下来,可见表妹学业怠懒,”赵澈淡声轻哼,“玉山纵着你,我可不会。手伸出来,一个字不认得就要打一下手心。”
  说完,吩咐旁边的小竹僮取戒尺。
  不懂他这是唱哪出,徐静书哭丧了脸,颤巍巍抻长手臂支过桌面,无助地摊开掌心。
  赵澈摸索着捏住她的指尖,将小竹僮交给他的戒尺贴在她掌心:“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还是闭上眼别看的好。”
  徐静书强忍即将冲出喉咙的呜咽,可怜兮兮闭上含泪的双眼:“闭、闭好了。”怎么好心宽慰他却要挨打?好想抱头痛哭。
  闭目半晌,掌心迟迟没有感受到戒尺抽下的疼痛,倒像多了个盒子。
  徐静书忐忑睁开一只眼,惊讶地发现手里竟躺着昨日给赵澈的那盒喜糖,而赵澈唇边噙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扭头面向窗外。
  今日的表哥……是大坏蛋,故意捉弄人。
  “我只吃了三颗,剩下的都归你,”赵澈轻声带笑,“你年底要应书院的入学考,多攒些喜气。”
  徐静书以手背抹去被吓出的委屈薄泪,小嘴扁扁地怒嗔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
  好吧,坏得还不算彻底。
  ****
  晚饭时,赵荞火急火燎冲进了含光院。
  她对赵澈又信赖又崇敬,平素若非赵澈发话让她来,她绝不会贸然到含光院打扰。今日她得了那消息被气昏头,一时竟忘了大哥最不喜有人不请自来。
  好在赵澈明白她炸毛的原因,非但没怪她,还吩咐侍者添了碗筷,叫她坐下边吃边说。
  “凭什么?!赵淙那好赖不分的破德行,要我说,哪怕就是请帝师教导,他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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