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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先别吵醒她。”陈岳低声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发了话,“让人打热水来,我先去沐浴,回来再问问长安找我有什么事。”
常大兴连连点头,转头刚刚要走,陈岳蓦地又把他叫住了:“我听雷三娘说,长安让你去香粉街赎了个女人出来,安置在我这里?”
糟糕,怎么把这事忘记了!常大兴连忙低头认了错:“是属下下午去买东西的时候,正好遇上易大人,他说自己不方便再回去,让属下帮他一个忙,把满春院的玉杏姑娘赎出来。
对了,易大人还说,回头再跟你说这事,让我先把人带到这里来,说你这里安全些。”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一定是长安公事上遇到的一些事要请自己帮忙,这该死的雷三娘!害得他差点以为——
陈岳长长吐了一口气,看了常大兴一眼,突然开了口:“对了,绿柳卫那边还需要加强特训,明天你就去那边督训吧。什么时候她们能在田胜手下过上二三十招了,什么时候你再回来。”
新成立的绿柳卫那边专门培养女缇骑,不过大人不是一直这事交给那个孙丽娘负责的吗?难道是对孙丽娘的训练不满了,可上回大人去巡查的时候,还夸过孙丽娘做得不错啊?
常大兴愣愣应了,一头雾水地下去了,让人送了热水给陈岳后,想着这事得跟雷三娘说一声,忙去了雷三娘住的那间小院里。
院子里灯火还亮,雷三娘刚刚洗漱完,正在灯下看着那支分量沉甸甸的金簪,嘴角甜蜜地弯了起来。
她就是个喜欢金子的俗人;原来在山寨里的时候,哪家媳妇不是喜欢把自家男人送的粗实的金镯子、金钗金耳环往身上挂?偏偏因为她是寨主,随时要带着弟兄打打杀杀,舍不得戴这些首饰。
再说了,她喜欢戴,可是也没人送啊,自己也不好意思买来戴。打劫得来的那些东西,粗实的早被手下的弟兄们扒拉走了,留给自己的都是些精巧的玩意儿。可她就是喜欢那些粗实的金饰,压在手中那才叫有质感!
看了一阵,又把那支金簪在手里仔细掂了掂,感受着那沉甸甸的手感,雷三娘满意一笑,正要把金簪收进梳妆盒里,院门外却传来了常大兴的声音:“三娘?三娘?”
这夯牛,这么晚了还过来……不是大人和易大人那边闹什么事,叫她一起过去劝架吧?雷三娘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匆匆收了金簪,跑去开了院门:“夯牛,出了什么事?”
见雷三娘只穿了一身中衣,常大兴有些不太自在地偏开头咳了一声:“大人刚才吩咐,让我明天就去绿柳卫那边督训……”
去孙丽娘那个死不要脸的妖精那里?想到孙丽娘那声无比甜美、还带了点轻飘飘拖音的“大兴哥”,雷三娘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连忙追问道:“要去督训多久?”
第274章 睚眦必报
“大人说,什么时候她们能在田胜手下过上二三十招了,什么时候我再回来。”常大兴刚刚答完,就看到雷三娘身子摇了一摇,也顾不得避嫌,连忙抱住了她,“三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冷着了,走走,快先回屋里头去……”
那些女子都是新招来预备做女缇骑的,要能在田胜手下过上二三十招,那得到什么时候?
不说孙丽娘那个妖精,不仅能打,又会打扮,时不时地还会跟夯牛抛个媚眼,就是新招来的那些贫家小姑娘,里面也有几个颜色好的!
大人原来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只让孙丽娘在那边负责,这会儿突里突然地要把这夯牛扔过去,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么一个终于开点窍的大男人进了一堆女儿群,这是把肉扔在狼群里呢,还是把狼扔进羊圈里?
不不,不止是羊圈,还有孙丽娘那个骚狐狸精!夯牛再夯,也经不住那骚狐狸精的手段啊,自己这手段直接粗暴的都把夯牛给掳过来了,夯牛要是对上那个心眼子跟筛子一样多的孙丽娘,那不是……
雷三娘仿佛看到一片喜庆的花红中,身前各戴了一朵大红绸花的新郎和新娘正在对拜,新郎正是身形高壮的常大兴,新娘……新娘却不是她,而是那个姓孙的骚狐狸精啊!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答话啊?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过来——”
雷三娘的神魂终于被常大兴唤了过来,瞧着他粗夯却焦急关切的眉眼,雷三娘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紧紧拉住了常大兴的手:“我没事,不用去请大夫!我问你,大人和易大人刚才怎么了?他们没为那个玉杏吵起来?”
常大兴不明所以:“没怎么啊,易大概今天当差累了,大人赶回来的时候,易大人已经在大人的书房睡着了。大人悄悄退了出来,还叮嘱我别吵醒他……”
怕吵醒易大人……好吧,看来大人是情深不悔,没跟易大人吵起来,可是也犯不着看不得她和常大兴的恩爱吧?大人不是那种会嫉妒人的小心眼儿啊!
雷三娘正有些疑惑不解,常大兴已经奇怪地问了一声:“你刚才为什么会以为他们会为了那个玉杏吵起来?”
雷三娘顿时支支吾吾起来:“这个……那个玉杏,不是易大人赎了出来,送给大人的么……我以为易大人是想借此跟大人这边……那个断了……”
常大兴气得在雷三娘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两个断不断的,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地胡思乱想?”
瞧见雷三娘捂着额头心虚地低下头,半句也不敢反驳,常大兴突然觉得不妙:“先前大人明明回来了又突然往易大人府上去了,不会是你跟大人说了什么吧?”
雷三娘立即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难怪自己一开头碰到大人的时候,他的神情很是阴郁,等听到自己禀报易大人来府上找他的时候,大人整个人却像镀了一层光似的,突然就亮了起来……
瞧着雷三娘那模样,常大兴不由气道:“你啊你,你——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要怎么做心里都有划算,要你在中间乱掺合?!”
她错了,她真的错得离谱!大人哪里是什么会嫉妒人的小心眼儿,分明是睚!眦!必!报!闹得现在她一肚子苦水,还得挨夯牛的埋怨……
雷三娘立即拍着胸口拼命地咳了起来:“咳咳,啊啊,头好痛,刚才肯定是感了风寒了,啊呀,嗓子也好痛,咳咳,我都咳得快要放不出气了,咳咳……”
你还能装得再像点吗?常大兴盯着雷三娘,一阵无语。
陈府外书房。
刚刚洗浴清爽的陈岳顾不得擦干头发上的水,随意将湿发在脑后束成一束,挨着便榻上的易长安,慢慢斜倚了下来。
大概是今天的差事不顺,易长安即使在梦中也拧着眉头,樱粉的唇微微有些嘟着,看在陈岳眼里,心里不由微微泛疼,忍不住伸出拇指,轻轻摩挲上她嘟着的唇瓣。
好痒……易长安抿了抿嘴唇,从朦胧中醒来,睁眼却看到一双明亮如星的凤眸,懵懵呢喃了一声:“陈岳?”
女孩儿刚刚醒来,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用中性音,一声轻唤又娇又软,像一片洁白的羽毛,轻轻撩过陈岳的心头,让他心中一瞬间又痒又酥。
一天的疲累,刚才一时误解的气闷似乎眨眼间已经冰雪消融,陈岳没有应声,却伸手紧紧扣住易长安的后脑,双唇紧紧贴了上去,用力吮了起来。
易长安有些受惊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挣了挣,却被男人报复性的紧紧身下,唇舌愈发狂野地肆虐起来……
密不透风的深吻,让易长安几乎透不过气来,陈岳却突然放开了她,翻转身子仰天躺在她身边,大口吸气,再长长吐出,直到自己平息了刚才强烈的,才侧身看向脸颊犹如霞染的易长安,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
易长安也平缓了胸口的起伏,侧身向陈岳靠了靠:“陈岳,你怎么了?”
刚才突然的索吻,让易长安感觉到陈岳似乎心里有事,见他并不说话,一双黑得幽深的凤眸只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指尖温柔地帮她把鬓边的乱发轻轻拂到耳后,易长安心头一颤,一种满满胀胀的蜜甜慢慢填满了整个胸腔,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腰,倚进了他的怀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些微皂角的清爽气息,混着女儿身体的幽香,丝丝缕缕传到陈岳鼻端,让他手臂蓦地收紧,低下头又去觅那双已然嫣红娇艳的唇。
易长安手掌紧紧了陈岳的唇,低低问了一声:“一会儿你要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就……陈岳的身子僵了僵,颓然松开了手:“以后不许再撩我,再撩我我就——”
男人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易长安却狠瞪了他一眼:“你脸真大,刚才谁撩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大发——”
一眼娇嗔,尽是小女儿的半媚半恼的风情;陈岳闷声笑了起来,凑过去又在易长安唇上啄了一口,还带着的气息暧昧地喷在她的耳边:“等以后……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发!”
“臭!”易长安脸上的绯红又艳了一分,偏头避开陈岳火辣辣的目光,飞快地坐起身来,“我过来找你有正事呢!”
陈岳有些遗憾地跟着坐了起来,却长臂一伸,将易长安牢牢圈在自己怀里:“怎么了?”
第275章 柔软
“你能找人把这把谭氏锁打开吗?”易长安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那只木匣子,一五一十把今天的案情说了出来。
陈岳的眉头不由慢慢拧了起来:“武国公府……武三爷?”
易长安轻叹了一声:“宁大人说,事涉武国公府,让我过去跟太子殿下那边提一提,我有些拿不定主意……陈岳,你说我要把这事跟太子殿下那边先说吗?”
论理,案情没有查清楚以前,她不该去通这个风报这个信,可是如果等明天把向府的人拘来,这案子绝对会被抖出来,到时也肯定会牵扯到燕恒身上去;那时只怕里面的水会被有心人搅得更浑。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燕恒跟她侃侃谈论民生,点评国策利弊条理明晰,大局观强,这样一位人中龙凤,如果能够顺利继承大燕的皇位,易长安觉得他应该会是一位明君。
君主不是那种昏庸无道的,底下的黎民百姓就能过个安乐和平的好日子;易长安打私心里不希望燕恒是这件事的幕后主谋,可是偏偏这命案牵扯到了向家,牵扯到了武府。
武国公府是未来的国舅家,他们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想把这“未来”两个字砸实,如果这是燕恒的授意呢……也正因为如此,易长安才会有些心烦;她确实不愿看到燕恒是那样的人!
陈岳听出了易长安语气中的烦恼,心里不免有些吃味:“长安,你觉得燕恒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长安微微偏了头,如实答了她对燕恒的印象:“明理,睿智,对如何治理民生颇有见地,也很有礼贤下士的风范……”
易长安每说一个词,陈岳脸上就黑上一分,哪怕明明知道幼稚,也忍不住插了一句:“你别瞧着他皮子白,燕恒虽然占了个嫡长的名分,但是他母后早已失宠,他能够坐稳太子的位置,内里可不是白的!”
易长安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陈岳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我只是,只是想到旷贤还那么小,他才八岁,对这些世事根本就懵然不懂,就在这些皇权争斗中无辜枉死,觉得有些难过……如果这事最后查出是燕恒在幕后,我心理上、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
陈岳一时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易长安的肩头揽得更紧了一些。
易长安上次在何云娘的娘家时,为了何云娘大嫂所出的那个奸生子的死而流泪,那时她说过:稚子何辜……今天旷家二郎的死,肯定也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他的长安,如今在办案中已然小有名气,行事冷硬果决,谁又知道,她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
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吃味有些惭愧,陈岳沉声开了口:“燕恒其人久居高位,素有大志,我觉得,他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陈岳跟燕恒打交道也有快五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各自身份所限,还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当然那是在易长安出现以前。
因为易长安,陈岳本能地对燕恒很有些防备,但那也是私事;在几位皇嗣中,陈岳个人还是比较看好燕恒的……
听了陈岳这么一说,易长安心里安稳了些:“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陈岳的目光落到那把谭氏锁上,用力抱了抱易长安又很快松开:“这只匣子我负责帮你找人开锁,我现在就送你过去见燕恒,这件事,你得尽早尽快跟他说,让他早做打算,不要让有心人乱了时局!”
上次寿王还只是追杀他们几个人,却已经让他们陷入生死险境。如果这件案子被人利用,燕恒被废,几王夺嫡的话,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牵扯进去,无辜丧了性命……
易长安神色郑重,马上从便榻上跳了下来:“事不宜迟,我们走!”
陈岳也站起身来,却先取了自己的一件大毛披风披到了易长安身上,连帽套都罩到了头上,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易长安身量没有陈岳高,披着他的披风,下摆几乎要扫到地上,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提了提:“披风你用吧,我披着太长了,扫在地上怪可惜的——”
陈岳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伸手就把易长安横抱了起来:“嗯,这样就不怕扫在地上可惜了!”
易长安吃了一惊,急忙挣着想下来:“快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谁敢乱说,我就拔了他们的舌头!”陈岳将易长安牢牢按在自己胸前,脚下生风直接跃过了墙,径直奔向停放马车的车房。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易长安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陈岳的脖子,陈岳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了一下,唇角高高翘起:“一件披风算什么,外面太冷,要是冻着你可怎么办?”
男人像只热腾腾的火炉,隔着衣服,那股暖意都洋洋传来,在这冬夜里分外让人贪恋。易长安听着后面似乎是魏亭惊呼了一声“大人?”,虽然有些害臊,却将脸紧紧倚进了陈岳怀里,轻轻哼了一声:“霸道!”
陈岳瞧着易长安口不对心的小动作,低低笑了起来,语气暧昧得让易长安一阵脸红:“我只欺负你一个人。”一晚上自己心头暗生的波折,偏偏不想让怀里的人知道,直到此刻,胸臆才一阵畅然。
陈岳抱着易长安坐进了马车也不想放手,只隔着车帘子吩咐跟随过来的魏亭弄两只炭盆子上来,又叮嘱全通赶车要平稳一点,把一切都安排了个妥当,才低头触了触易长安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会儿都快二更了,你累了一天了,先眯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叫醒你。”
“你把我当婴儿哄吗?”易长安虽然不满陈岳这动作,低低嘟哝了一声,不过男人的胸膛和臂弯让她很有安全感,加上他身上也是暖烘烘的,背上的传来的那一下下轻拍确实很有催眠的作用,易长安本只想闭了闭眼,竟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陈岳手掌轻拍不停,目光却温柔凝视着怀里的易长安,心头一片柔软。先前易长安在他的书房里睡着的时候,就眉间有倦色,这会儿都二更了,还要奔波去找燕恒,只怕等事情办妥,天都亮了,怎么不教他心疼?
能让易长安多睡一会儿,对陈岳来说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全通轻敲了两下车壁,低声禀报:“大人,到了。”
陈岳有些不舍,却还是轻声唤醒了易长安:“长安,醒醒,我们到了。”
易长安迷蒙醒来,捏了捏眉心,很快清醒过来:“东宫?”
第276章 要事
“不是,是庆吉在宫外的一处私宅;来这里不太显眼。”陈岳轻声答了话,将她从自己的腿上放到座位上,撩开了车窗帘子,“就是门口放了两只石鼓的,就是庆吉的私宅。你进去后只管让人去通知庆吉,就说你要见太子殿下;庆吉应该会知道轻重的。”
易长安听出了陈岳的话音,回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陈岳摇了摇头:“我身为锦衣卫,只奉皇命办事,不能落人口实。”
如果被人发现陈岳跟太子燕恒牵扯在一起,只怕对他不利;陈岳却偏偏还冒着风险送她这一程过来……
易长安解下肩头的披风,盖在陈岳身上:“我让全通送你回去!”见陈岳要动,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回了座位上,“你也在外奔波了一天才回来,怎么可能不累?回去了早些休息——”
“那你呢?”陈岳不放心易长安,“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等你……”
“不许!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打算呆在人家屋梁上吹冷风?”易长安板了脸斥了一声,对上陈岳的凤眼,声音又低柔了下来,“快回去休息,我保证这边一完事就去找你;让全通也不要再过来折腾了,难道你还担心庆公公府上会没有马车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