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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少主有一个待娶的少夫人,怎么会再觊觎别的女子?”不等殷坤开口,云修已经抢着道,“真心只可给一人,少主三年前对少夫人一见倾心,今生也只会钟意她。”
“我与阿蘅近三年未见。。。”柴昭吞咽下柑橘,拭去手上残余的橘丝,“所以说绥城是个好地方,还能让我再到她,也要多谢殷家堡对阿蘅的照应。这份情义,我记在心里。”
殷崇诀低头剥着柑橘不再言语,大厅的气氛霎时间有些尴尬,李重元凑近柴昭道:“来了也有些时候,少主,不如先回去。。。”
柴昭站起身,冲殷坤颔首道:“今日初次拜会殷堡主,就不多打扰了,下回,定要与殷堡主好好聊。”
“爹,我去送一送柴少主。”殷崇旭道。
“大少爷留步吧。”李重元恰到分寸的回挡了过去,殷崇旭收住步子也没有坚持。
见这三人出了自家大院,殷崇旭长舒了口气,转身道,“爹。。。”
“你先别说了。”殷坤打断长子,“崇旭你先出去,爹有话要对崇诀说。”
殷崇诀翘起二郎腿悠悠晃着,手里抛着柑橘戏耍。殷崇旭略带担忧的看了眼弟弟,顺从的退了出去。
“柴昭的话,你都听见了?”殷坤鹰眸注视着看似满不在乎的幼子。
“我又不是聋子,怎么没听见?”殷崇诀端直身子,“那云修口无遮拦可恶至极,柴昭留他在身边,早晚给自己惹出什么祸事来。”
“少夫人。。。”殷坤意味深长道,“看来柴昭没有忘记你的阿蘅。”
“阿蘅那么好,想忘也难。。。”殷崇诀目露阴郁之色。
“你知道当年武帝为何要把岳蘅赐婚给柴昭?”
“我也听说过一些。”殷崇诀揉搓着手里的柑橘,“阿蘅的白龙受惊,柴昭英雄救美。。。”
“楚王纪冥推波助澜,怂恿武帝把岳蘅赐婚给贬无可贬的柴家。谁料天机算不尽,苍山柴家竟还会有翻身的时候,怕是纪冥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殷坤按下茶盏,“爹知道你喜欢阿蘅,阿蘅性子倔强,若是她也硬要嫁你,柴昭也是奈何不得,就算是给殷家堡一个面子,也会拱手退出,成全你们二人。可是。。。”
殷崇诀不甘的合上眼,咬紧嘴唇道:“崇诀知道爹的意思。我要真是娶了阿蘅,便是我欠了柴昭一个天大的恩情。若是我把阿蘅让予他。。。柴昭,就不得不记着我殷家,我殷崇诀忍痛割爱的情义。”
“所以说爹最器重的,始终是你,而不是你大哥。”殷坤满意的抚须道,“崇旭过于稳重懂事,很多事远不如你这个弟弟看的通透。识时务者为俊杰,柴昭都已经到了殷家堡外,属下都管那阿蘅叫做少夫人,你要是还蹬鼻子上脸非岳蘅不娶,可就是我殷家的不懂事了。”
殷崇诀攥紧手心,愤愤道:“崇诀是真心想娶阿蘅为妻。。。爹你是知道的。自打阿蘅到了绥城,我眼中便再没有别的女人。”
“大丈夫何患无妻!”殷坤高声道,“良禽择木而栖,既然柴家有心和我们结交,也是我殷家堡的机会。崇诀,这些话,是当日你与爹说的。为了一个岳蘅,你就要舍弃我殷家的光明前程么?”
“爹。。。”殷崇诀难掩眉间纠结之色,微微抽搐着脸道,“崇诀真的怎么也想不到。。。柴昭如今位高权重,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拥入怀中!心里,竟会还惦记着她!”
“这是老天在帮我们!让你我父子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柴少主岂不是更好。”殷坤起身走近儿子,按了按他的肩道,“他日你功成名就,就会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的。”
第18章 竹音缱绻
“这是老天让你我父子便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柴少主岂不是更好。”殷坤起身走近儿子,按了按他的肩道,“他日你功成名就,就会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的。”
绥城集市。
几人无言的走了半条街,眼尖的云修忽的指着不远处道:“少主您看,前头那个,不是少夫人么?”
柴昭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岳蘅耷拉着脑袋,走几步顿几步,像是满腹心事一般。李重元看柴昭眼里顿显温柔,低声道:“要不要去唤她一声?”
“她也未必想见我,集市里也不能让阿蘅觉得难堪。”柴昭放慢步子道,“远远看着她已经很好了。”
岳蘅何等机敏,走了阵便觉察到有人不远不近的尾随着自己,眼珠子转了转,扭头便进了街边的一家当铺。
“当。。。铺!”云修惊道,“少主,她不会真打算把您那家传宝贝当了吧!”
岳蘅轻轻哼了声,从身上摸出那金锁片按在了案桌上,“烦劳掌柜替我看看,这东西,能当多少银子?”
掌柜拾起看了看,眼中闪出惊喜的光来,啧啧道:“这可以难得一见的老货了,看着质地与工艺,定是从宫里头流落出来的。。。可值不少钱呐!”
“多少?”岳蘅饶有兴趣的摩挲着金锁片上的纹路。
掌柜张开手掌道:“五百两,可好?”
“五百两。。。?”岳蘅瞪大眼不敢相信,迟疑着将金锁片攥进手心。
“姑娘嫌少?”掌柜急道,“那我就再出些血,六百两,姑娘当给我就是!”
“我。。。”岳蘅急促的收起金锁片,支吾道,“我不当了,多谢,多谢。”
“价格还好商量!”掌柜以为岳蘅嫌少,“姑娘别急着走啊!”
“不当了。”岳蘅踌躇着迈出步子,才走几步,柴昭等人正在对面街上注视着自己。
柴昭轻轻笑着瞥见她手心遮不住的暗金色,温和道:“怎么,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谁会舍不得!”岳蘅赶忙将手别在身后,吞吐着道,“这家铺子给的价不合适,缓缓我再去别的铺子问问。。。”
“六百两还嫌少?”云修大笑了出来,“看不出少夫人还挺贪心。六百两也足够在绥城买地置宅了,难不成你想把整个绥城买下来?”
岳蘅恼火的瞪了云修一眼,甩给他一个忿忿的背影,还不忘把手里的东西揣进怀里。
“少主,还跟着少夫人么?”云修见岳蘅越走越远,急道。
柴昭嘴角似有笑意含着,长长的睫毛垂落在那双灰眸上,这般过了许久,柴昭豁然的转过身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在我眼前消失。我们走。”
岳蘅快步走了阵,见身后不见动静,迟疑着扭头去看,路人熙熙攘攘,那三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见时候还早,岳蘅晃荡到林子里的溪流边,溪边的大石上早已经坐着人,埋头像是在忙些什么,那人听见脚步声抬起眼,四目相视都是笑了出来。
“大哥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岳蘅走近殷崇旭,抱着膝盖在他边上坐下。
殷崇旭执起地上新砍的翠竹道:“爹与崇诀有事商议,我得空就进林子挑些翠竹,给你多削几支箭备着,后头等你嫁进了殷家,做了崇诀的妻子,大哥便不替你再做这些事了。”
岳蘅拣起一杆翠竹,又见殷崇旭边说着话,边用匕首耐心的削着竹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见岳蘅沉默,殷崇旭止住动作看着她道:“怎么,说到你和崇诀的事,阿蘅倒像是不大高兴了?还是因为柴。。。”
“大哥别提那个人的名字。”岳蘅急道。
“大哥不提他就是。”殷崇旭无可奈何道,“那崇诀呢,会不会让你高兴些?”
岳蘅星眸忽闪,捡起脚下的石子抛向水面,歪头看着殷崇旭道:“我与那个人。。。有武帝赐下的婚约,大哥你是知道的。”
殷崇旭点头道:“确实有所耳闻。看来,他的出现,扰到了阿蘅。”
岳蘅抱膝垂下头,望着涟漪不散的水面,忧愁道:“本还以为他负了我岳家。。。可是,他去了沧州,虽然没有救下我满门,但他并没有背弃我。大哥,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崇诀与我说过。”殷崇旭怜惜的看着身旁的岳蘅,“自打他初次见你,就想要留下你。一边是信义,一边是情意。情与义都大过了天地,大哥又能教的了你什么?阿蘅心如明镜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是不是?”
“就像你娶了穆蓉?”岳蘅望着水中殷崇诀沉稳的倒影,“就算并非大哥所愿,但大哥还是会循了父亲的意思娶她进门,好好待她。”
殷崇旭折下一片竹叶,摩挲着道:“穆蓉既然已经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都会善待她。阿蘅听过竹音么?”
“竹音?”岳蘅摇了摇头,“还是头一回听说。”
话音刚落,悠扬的乐声已从殷崇旭的唇边荡起,似鸟雀齐鸣,又似风声掠过,伴着涟漪终散的溪水潺潺不止
岳蘅静熠的依伏在膝上像是闭目睡去,殷崇旭侧目着她忧伤的姿态,竹音里隐隐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营帐。
见柴昭眉间难分喜怒,李重元也是忐忑的站到一边,迟迟不敢出声。吴家兄弟面面相觑,也是不敢多问一句。
“说说!”柴昭按下手心。
“说说?”李重元一愣,“少主的意思。。。”
柴昭悠悠一笑道:“我这几日心情好得很,怎么你们几个倒是战战兢兢的?殷家堡一趟,该见的人都见了,重元还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重元轻轻吁出一口气,稳了稳气息道:“殷坤老辣圆滑,殷崇旭沉稳耿直,殷崇诀。。。机敏世故。这父子三人中,还是殷崇诀这个小儿子与殷坤更像些。反倒是长子殷崇旭,与那二人有点格格不入了。”
云修点头道:“我也瞧着殷崇诀有些不顺眼。”
李重元示意云修不要再说,柴昭倒也不恼他口无遮拦,看着甚是轻松的模样,“那依你们之见,殷家堡和绥城这个粮仓财库,会不会归附我们?”
“会!”——“不会!”
李重元与云修同时应道,见与对方意见相左,李重元垂眉摇了摇头,云修挑着眉毛直直看着柴昭。
李重元上前一步道:“殷家父子是聪明人,我大周击退纪冥本来就是一鼓作气的大好时候,柴少主又亲自拜会殷家堡,这面子给足了他们,哪有不从的道理?能做朋友一起谋天下,何必做了未来霸主的绊脚石。这笔买卖,殷家父子看的必然通透。”
云修皱眉道:“你也说了那二人不简单,就算依附少主,可有几分真心实意?”
李重元无可奈何道:“利益面前,谈何真心实意?若非殷家堡有为我们所图的地方,你我又何须千里迢迢往这里来?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云修,你我和少主走上这条江山路,就不是昔日凭一口义气上刀山下火海的路子了。”
云修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打算明白,冷冷挪开步子让出几步。
吴佐顿了顿道:“那少主打算何时再去殷家堡?”
“再去?”李重元露出自信之色来,“无须少主迈开步子,我与你打个赌,不出一日,殷家堡自会把少主请去才是。”
“哦?”吴佐会意道,“这般看来,如郡马爷所言,殷家和绥城必然已经是我柴家军的了。”
一切像是在柴昭的意料之中,他闲淡的站起身,从帐柄上挂着的貂绒箭囊里取出那支金羽箭,爱惜的摊放在案桌上,温柔的抚触着不舍挪开眼神。
“少主。。。”李重元欲言又止。
“殷家堡助我看来已是定数,你们又有谁能说一说,阿蘅会不会跟着我?”柴昭的口吻镇定的毫无波澜。
“当然!”云修急道,“少夫人当然会一辈子跟着少主,若是。。。若是她不愿意。。。”云修的瞳孔闪出刚厉的光,“我就将她绑在少主您身边,可好!”
吴佑一个憋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重元愿意猜一猜。”李重元低声道,“少主您。。。若是与殷家父子稍稍提上一句。。。殷坤和殷崇诀知道该怎么做。”
“重元,你今日领教了殷家父子,觉得还需要我与他们提一声么?”柴昭轻轻按着箭柄上依稀的字迹,“阿蘅性子刚烈,她不愿意的事,又有谁奈何的了,殷崇诀对她那份心意不过尔尔。”柴昭灰眸忽的亮起,“我偏偏要她跟着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只会是我的女人。”
夜空月朗星稀,往小屋来的小径上迟迟不见来人的踪影,岳蘅又看了看,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柴少主上了殷家堡,殷家父子怕是有的商议呢。”崔文推开窗道,“都什么时辰了,这会子殷崇诀再来,是想留下过夜不成?睡吧。”
岳蘅揪着颈边的发辫踌躇的转过身,轻轻关上了屋门,仰面躺在床榻上,想猜,却又不敢猜。
第19章 谋心宴
岳蘅揪着颈边的发辫踌躇的转过身,轻轻关上了屋门,仰面躺在床榻上,想猜,却又不敢猜。
次日清晨
“少主!”吴佑高声唤着掀开帐帘,满脸喜色道,“你们还真没料错,殷家的帖子,已经到了!”
“哦?”云修不服气的瞪了李重元一眼,“何人来送的帖子?”
吴佑笑道:“殷家大少爷,殷崇旭。这个面子,不小吧!”
“竟会是他亲自来?”云修有些诧异,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少主。”李重元淡然道,“看来,殷家有些诚意。这一趟,可得去。”
“当然要去。”柴昭掸了掸黑色的锦衣,“这次,可有的好好谈!”
借着这工夫,殷崇旭环顾四周,只见军士不过数百人,但个个皆是英豪之姿,训练有素,一看便是柴昭的亲卫人马,看着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模样,不容小觑。再看身边陪自己候着的年轻少将,容颜不凡器宇轩昂,与刚刚进去通传的那人生的一模一样,但此人眉眼沉着,也该是个性子稳重可担大任的将领。
“烦劳殷大少爷亲自前来,我柴昭真是不敢当。”营帐里,柴昭边说着边大步迈了出来,唇角含笑眉眼不惊。
“家父在寒舍备下酒席,还望柴少主和几位将军过去喝一杯水酒。”殷崇旭微笑着抱拳道。
“殷堡主心意珍贵,殷大少爷又亲自前来,我真是受宠若惊,哪有不去的道理。”柴昭看向李重元道,“你与云修同我一道,吴佐吴佑,你们留在营中。”
“属下遵命。”吴佐吴佑齐齐应道。
看柴昭没有丝毫推托,如此豪爽不扭捏的姿态让殷崇旭也生出几分好感,几人边走边聊,竟还有了些投机之感。云修虽还是对殷家堡的人有点戒备,可侧耳听听殷崇旭对当今局势的见地,也不禁凑近了几步,是不是点着头觉得有些意思。
“我这位云修兄弟啊。”李重元笑道,“平日里最听不进我们议事,难得对殷大少爷的话倒是听的进去。”
云修赶忙闪开几步做望天状,柴昭等人窃窃笑着也不再逗他了。
“少主您看!”云修顿住步子,指着市集街角惊道,随即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少夫人?”
柴昭循着看去,见岳蘅抱膝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垂着头像是睡了过去,身前放着一个竹筐,满是射下的猎物。
“阿蘅。。。”殷崇旭低唤了声。
云修几步窜了出去,咳了声道:“姑娘,这东西,怎么卖啊?”
岳蘅动也不动,无精打采道:“雏鹰五文钱,山雕十文钱,一并收了去,五钱银子。”
“这么贵!”云修装作惊道,“比旁人的贵了一倍不止,姑娘的心,够黑的呐。”
岳蘅依旧没有抬眼,低声道:“你是外乡人吧。绥城人人知道我的东西皆刺目而过,皮毛无损还可大用。你要是只想吃野味,去别处买便是。”
殷崇旭扭头看了看身边不语的柴昭,他荣辱不惊的沉寂面庞在看着岳蘅的这一刻骤然温柔,深不见底的眼中饱含情意,唇边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似有无尽的言语要对她倾诉。但他却又没有上前半步,像是生怕惊扰了岳蘅的小憩,只愿能这样一直看着她,便心满意足。
“嗨!”云修被顶的说不出话来,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岳蘅手边道,“小爷我都要了便是。”
岳蘅眼睛眯开一条缝,见眼前银光闪闪真是硬货,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正要伸手去接银子,忽的听见这人哧哧笑了出来,抬头去看,惊得蹦跶起身,“是你。。。!”
“不光有我,还有少主。”云修转身冲殷崇旭故意喊道,“绥城殷家堡的地界,我家少夫人还要靠狩猎为生?啧啧啧,殷大少爷,你护她护的可不够周全。”
岳蘅看见注视着自己的柴昭,慌忙提起竹筐要离开,云修死死摁住道:“都卖给我了,还想拿走?”
“云修!”李重元喝住道,“放肆!”
云修悻悻的松开手。殷崇旭上前柔声道:“他们是往殷家堡去,爹备下酒席招待,嘱咐了也要去请你和崔叔。既然你就在市集,随大哥一起回去吧。”
“我不去。”岳蘅提起竹筐,“你爹宴请贵客,我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