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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蛮-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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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白哥哥!”
  “怎么了?”
  “这人好像有问题!”
  然而任凭她怎么检查都没有什么发现,青蛮惊疑不已,难道真是她眼花看错了?
  ***
  两人出了门往河边走去,走到方才疯书生吃饼子的地方时,青蛮下意识往那树丛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一个熟人正拿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干菜馍馍往那竹篮里放呢!
  “白哥哥,我不会又眼花了吧?这人……”
  白黎笑着轻弹了表情呆滞的小姑娘一记:“是江氏没错。”
  青蛮捂着额头回过神,眼睛瞪得溜圆:“原来蕙娘就是给疯子叔叔送饭的人,可为什么她不直接送到他家里,反而要偷偷摸摸地把东西藏在这里呢?”
  白黎耸肩表示不知。
  江蕙娘放好干菜馍馍之后就起了身。她透过交错的树丛看着不远处疯书生的家,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才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转身离开了。
  她的脸色很是复杂,青蛮看不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姑娘本来只是有一点点好奇,经此一遭,心里简直像长了野草一般,整个人都痒得厉害。尤其回到严家,江蕙娘神态自若地端来一盘干菜馍馍递给她,笑着说“粗茶淡饭,阿蛮不要嫌弃”的时候,她更是险些没忍住就问出来了:那疯子叔叔是怎么回事?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他送饭?
  然而这么做太失礼,青蛮努力忍住了,只状似无意地说起了昨天傍晚看见疯书生跳河的事情——这倒不是纯粹为了八卦,而是她总觉得那疯书生看着有些诡异,心里忍不住警惕。
  小姑娘突然提起这事儿,江蕙娘有一瞬错愕,险些把手中的盘子打翻,青蛮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早饭。
  “没事吧?”
  “没,没事。”江蕙娘稳了稳心神,冲她笑了一下,“你说的那个人……”
  “他怎么了?”青蛮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阿元说那河里有妖怪勾了他的魂儿,所以他才会每天去跳河,这是真的吗?”
  “真假我也不知,”江蕙娘垂下眸子,转身去盛粥,“我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那样了……”
  “已经变成那样?这么说他原来不疯的呀?”
  江蕙娘手里动作一顿,片刻才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不仅不疯,他还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
  “好香啊,阿元快猜猜咱们今天早饭吃什么!”
  “嘻嘻猜不出来,得问阿娘!”
  严鸣忽然抱着小豆丁阿元从门外走进,江蕙娘几乎是立马住了口,面露笑容地迎了上去:“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干菜馍馍么,我就做了一些,另外还有粥和甜饼,随你们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得娘如此,夫复何求啊!”
  父子俩动作一致地摇头晃了一下,逗得江蕙娘嗔笑出声。
  夫妻俩看着感情很不错,那江蕙娘和疯书生又是怎么回事呢?青蛮心里转了转,笑眯眯地冲父子俩打了个招呼,这才又道:“对了蕙娘你刚刚说……”
  江蕙娘似乎没听见,伸手夹了个甜饼给她,笑容温和地说:“阿蛮快尝尝这个,这个是我们这边的特色,都说味道还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
  青蛮微顿,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多问疯书生的事情。虽然心里越发好奇,但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小姑娘识趣地夹起甜饼咬了一口,没有再问下去。
  ***
  吃完饭后,青蛮抱着壮壮上了山,白黎被她赶着钻回了绳子里。
  她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完全不像是能爬得了山下得了水的,江蕙娘不放心,想让严鸣找人陪她一起去,被青蛮拒绝了。
  “别看我看着长得不高,其实我是个捉妖师,爬个山对我来说很简单的!”
  青蛮边吹边看向用余光注意夫妻俩的表情,见他们一愣之后眼底皆露出了惊疑不定的喜色,不由眼珠子滴溜一转。
  “这话当真?阿蛮姑娘你真是捉妖师?会捉妖的那种?”看着说着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她双手的江蕙娘,小姑娘笑眯眯地点点头,继续往下吹,还露了一手给他们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太好了……”江蕙娘看起来很激动,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严鸣看去,见他也是高兴得直搓手,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方才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青蛮觉得她很奇怪,不过这会儿找浮生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便答应他们等下山回来之后,跟他们一起去看看那个疯书生——
  也是这时候青蛮才知道,那疯书生姓严名湛,和严鸣是同族兄弟。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去了青山书院读书,性格相投,堪称莫逆。可惜七年前严湛家里出了一件事,打击得他失了神智还疑似被妖物缠上,从此这个曾经的云来村骄傲就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严鸣怕耽误她的事情,表示等她下山回来再说。
  这人真不错,不过他看起来也很关心严湛啊,为什么江蕙娘还要偷偷给严湛送吃的却不敢让他知道呢?
  青蛮笑眯眯地告别夫妻俩,揣着一肚子疑惑上了山。


第49章 艳事(五)
  浮生花踪迹难寻; 两人一猫在山上转了整整一天,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青蛮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倒也没觉得失望; 就是疑惑得很:“浮生花能重塑肉身; 是天地灵宝,灵气足以滋养四周万物; 按说这山上应该有很多草木动物能修炼成妖才是,可这么一天下来,咱们一共就遇到两只刚成型的; 还是恰好路过这里的鸟妖……这也太奇怪了; 白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呀?”
  白黎若有所思地摇了一下头:“严鸣从小在这里长大,不可能连这个都搞错。”
  “也对,那到底怎么回事呢?”青蛮摸着下巴一脸深思; “难不成这山里的妖精都跟昨天那只兔妖一样胆小; 看见我们来了就吓得躲起来了?”
  白黎被她逗笑; 看着她戏谑说道:“是啊; 我们小阿蛮长的太威武了。”
  青蛮:“……”
  你才长的威武,你全家都长的威武!
  “太阳都快落山了,走吧走吧,先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再来。”壮壮从树上跃下; 往青蛮肩头一趴; 舒服地打了个呼噜。
  青蛮嘴角微抽地看着这常年把自己当成座驾的小胖猫; 抬手捏住了它的胖脸:“你该减肥了。”
  壮壮冷艳地表示:“你开玩笑呢?本仙女这么妙曼标准的身材!”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说的笑话很好笑啊!”
  壮壮:“……”
  夕阳西下,漫天云霞如画,两人一猫一边玩闹一边往山下走,气氛轻松愉快。然而刚走到山脚下,不远处的田埂边忽然传来一个惊诧的声音:“你说什么?村长他媳妇儿死了?!”
  “村长他媳妇?”青蛮愣了愣,倏地瞪大眼睛,“白哥哥,他说的不会是……!”
  白黎也是有些诧异,桃花眼飞快地挑了一下。
  这村里只有一个村长,村长也只有一个媳妇儿
  ——正是早上刚与他们一起吃过早饭聊过天的江蕙娘。
  ***
  “阿娘你醒醒……你醒醒!我,我再也不调皮捣蛋,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睡,起来看看我好不好?阿娘……”稚嫩嘶哑的哭声从青石院子里传出,青蛮心里一沉,推开周围议论纷纷的村民们,快步走了进去。
  江蕙娘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腹部一片刺目的血色。小豆丁阿元趴在她身上,眼泪一串串落下,小小的脸上满是惶恐。
  而严鸣,这个今天早上还满脸幸福笑容的男人,此刻正脸色惨白地跪坐在床边,大手死死地捂着江蕙娘早已不再流血的伤口,半只袖子都被血染透了。
  他似乎是傻了,又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连儿子快要哭背过气去了都没有发现,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像是一座雕像。
  “阿元!”青蛮心下一沉,快步冲过去抱住几乎已经力竭的小豆丁,“没事没事,别怕!”
  阿元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她,发紫的嘴唇不停颤抖:“阿蛮姐姐,我阿娘……你帮我,帮我叫醒她好不好?”
  青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前也没有与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挥手让他睡了过去。
  再这么哭下去,他这小身体可受不住。
  严鸣依然无动于衷,他的眼神死寂,仿佛是跟着江蕙娘一起去了。青蛮深吸口气,大声问他:“严村长,你想让阿元也跟着蕙娘一起去吗?!”
  严鸣身子猛地一颤。
  “阿元是蕙娘留给你的孩子,你……”
  “蕙娘没有离开我……蕙娘不会离开我的,她不会!”严鸣忽然爆发似的站了起来,他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一片,眼泪从里头喷涌而出,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她答应过要与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她不会食言……她不能,不能食言……”
  声音忽然哑得说不出话来,男人猛地俯身抱住心爱的妻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虽然见惯了生死离别,但想着自己早上出门前,这一家人还温馨快乐的在一起,青蛮心里便忍不住有些发酸。她抿了抿嘴角,转身走到床边,看向江蕙娘腹部那个狰狞的血窟窿。
  这大白天的,是谁杀了江蕙娘?
  “魔气。”
  身边白黎突然开口,小姑娘回神看他:“什么?”
  “这伤口上有残留的魔气,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的死应该跟魔族有关。”
  白黎的神色是青蛮从未见过的冷凝,她呆了呆,想起穆佩兰关于“六界变三界”的那番话,顿时变了脸色:“可魔族不是一万年前就被封印了吗?!”
  她只会捉妖,对于神魔之类传闻中的东西是从未接触过的,因此十分惊诧。
  “万年前六界相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白黎长睫微垂,语气像是被冬风所染,带上了几分寒凉,“何况魔与妖不同,行走在人界,并不需要**。有时候只需要一丝执念,它们就能存活。”
  他似乎很了解魔界,青蛮心里动了一下,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琢磨别的,这念头只是稍一停顿就过去了。
  “严村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严鸣没有反应,青蛮沉默片刻,稍稍提高了声音,“蕙娘死的这么惨,你不想为她报仇吗?”
  严鸣哭声一顿,就在青蛮以为他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却忽然撑着床沿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冲去。
  青蛮一愣,匆匆对壮壮说了声“看好阿元”就追了上去。
  严鸣双目赤红,脸色惨白,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严家外头的村民们吓了一跳,慌忙让开。青蛮见他埋头往村口跑去,脑中不知怎么浮现了江蕙娘站在树丛里看向疯书生家的样子。
  难道……
  清瘦狼狈的男人从破旧的木屋里慢慢走出,严鸣足下一顿,而后疯狂地冲上前,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襟:“是你害死了蕙娘……是你害死了蕙娘!”
  疯书生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着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严鸣斯文的脸因愤怒悲痛变得狰狞,他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扑上去重重一拳打在了疯书生身上。
  疯书生摔倒在地,手背擦在地上,蹭破一大片皮肉。他虽然清瘦,力气却并不比严鸣小,吃痛之余奋力挣扎,很快就找到机会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河边跑去。
  日落西山,暮色四起,又到他每天跳河的时候了。
  青蛮本想帮严鸣拦下疯书生,可不少村民跑来看热闹,阻了她的视线,疯书生又熟悉四周地形,飞快地钻进了路边的林子,虽然她立马追了上去,但还是稍稍晚了一步,被他挣扎着跳进了河里。
  严鸣也想跟着跳进去,被青蛮拦住了,在还没有查清楚疯书生下河的目的之前,不能贸然行事,尤其江蕙娘的死很可能和魔族有关,这就更让她心中警惕了几分。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找他问个清楚,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严鸣趴在河边不停挣扎,神色绝望得犹如困兽,青蛮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蕙娘的死很可能与妖魔有关,你要是相信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会帮你把杀害蕙娘的凶手抓出来。”
  严鸣终于停止了挣扎,他流着泪,额头死死抵着河边的草地,许久才挤出一个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好”字。
  ***
  回到家,关shàng 门,把一切好奇探究的目光挡在外头之后,严鸣终于勉强稳定了情绪,把他们夫妻和疯书生之间的关系缓缓道来。
  原来虽然严鸣和疯书生严湛一样都是青山书院的学生,但他们的夫子,江蕙娘的父亲一开始是更属意严湛做女婿的。原因无他——严湛才学更出众,更有希望考上科举。但他不知道的是,严湛的寡母早就为他收养了一个童养媳,寡母去世后,也是童养媳一直在照顾疯书生,两人就等出孝之后成亲了。
  严湛不愿做见利忘义,抛弃糟糠之妻的恶人,便拒绝了这门婚事,此后江蕙娘的父亲才又挑中严鸣,把女儿嫁给了他。却不想就在严湛拒绝夫子好意的第二天,他的童养媳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到与人偷·情。
  云来村位置偏僻,民风不像长安那么开放,有夫之妇与人t抽 qíng,按族规是要被浸猪笼的。尤其严湛和严鸣是云来村所有村民的骄傲,大伙儿哪能容得下这个给严湛戴绿帽,让他成了大笑话的淫·妇?因此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按照族规把那童养媳浸猪笼。
  至于那个奸夫,也是被赶出了村子,永远不能再回来。
  童养媳脸蛋受过伤,是个破相之人,虽说性格软和,手脚勤快,但在大家眼里,她一直都是配不上严湛这只金凤凰的,不过是因着外人的身份不好多说而已。严湛却是个心软的人,虽然童养媳给他戴了绿帽,却还是为她的死伤心病倒了,甚至还在某天傍晚跳进了童养媳被浸猪笼的那条河——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一时想不开,谁想第二天傍晚,他又拖着病体跳下了那条河,并且一夜没有浮出水面,而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光着身子从水里爬起来,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地往家里走。
  之后他就开始重复这样的生活了。
  一开始村人们怕他出事,用了许多法子阻拦他跳河,但一点儿都不管用,甚至家里还发生了许多怪事。想着他身上那些暧昧的红痕,以及童养媳临死前绝望的哭声,大家忽然就醒悟了——这是童养媳死不瞑目,回来报复了啊!
  这下没人再靠近严湛了——他再可怜也比不上自己和家人的命不是?
  严湛于是就这样一个人疯疯癫癫,日复一日地过了七年。从前风度翩翩,前途似锦的严三郎像是一个梦,再也不复存在。
  而他之所以没有饿死,是因为村人们到底不忍见他就这么丢了性命,时不时会远远地给他送点吃的什么的。
  “难怪蕙娘不敢把吃的送到他家里!”青蛮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道,“但既然严湛也是受害者,那为什么你刚刚却说是他害了蕙娘呢?还有,你之前不是也很关心他,还想让我帮忙捉妖,为他治病的么?”
  又想到蕙娘似乎是瞒着严鸣给严湛送饭的,小姑娘忍不住看他,“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第50章 艳事(六)
  严鸣没有隐瞒; 声音嘶哑地说:“蕙娘死的太蹊跷了,除了那河里的东西……我想不到是谁害了她。”
  “蹊跷?”
  “案发的时候我就隔壁书房里看书,可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且屋里; 屋里也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严鸣痛苦难当地抱住头,“如果凶手是人; 蕙娘不可能不求救,她最怕疼了,平时不小心被针扎到都会痛呼; 别说是……”
  那么大一个血窟窿; 确实不是凡人能悄无声息造成的。青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继续问:“就算凶手是河里的妖怪,可严湛不也是受害者么,你为什么要怪他呢?”
  因为几年前; 村里曾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死者是村尾木匠的女儿; 和江蕙娘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 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弄出了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而那姑娘是严湛的疯狂爱慕者; 从前童养媳还在的时候她就不曾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后来童养媳被浸了猪笼,她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哪怕严湛日渐疯癫,再不是从前那个英俊斯文的严三郎; 她也不曾放弃。
  就在她出事的前一天; 有村人在河边看到她拉着严湛不放; 而那向来平静的河面上,竟忽然卷起一个大浪,将她重重地拍倒在地。
  姑娘吓得松开严湛跑回了家,却不想当晚就遭了毒手。
  大伙儿都说,定是那童养媳严小芦在作祟,她想霸占严湛,不许别的女子靠近他!
  这事之后,从前爱慕过严湛的姑娘们就再也不敢接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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