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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时起她便对人间有了期待,如今初次体味,果真壮丽无双,叫她口水直流。
她美滋滋地舔着糖画,将各界的趣闻听得七七八八。
什么“神”丁凋敝,神界内部还无端搞起了歧视;什么仙界诸位揭竿而起,反抗玉帝老儿新设的加班制度;什么冥界老鬼又溜去别处玩耍,被黑白无常抓回来抄名录面壁;什么魔界众生的魔道主义精神式微,个个萎靡不振,宅在家中搞起了互联网生意……其中夹杂着许多她听不懂的生涩词汇,大妖怪说这些古怪的说法皆来自人间,细细一品,甚是有趣。
她分外感激这好心的大妖怪能同她讲述这些,望向他的目光也热切了许多。她又多塞给他一个圆胖的馒头,叫他:“大哥哥。”
“嗯?”他耐心地低下头,“怎么了?”
“你身上的味道与我好相似,你也是蘑菇吗?”她不确信地提出自己的疑惑,由于太过紧张,“嘎嘣”一下咬碎了竹签上的最后一块糖画。
他的步伐并未停顿,盯着她的眼睛,抿唇幽幽一笑,“不,我是你相公。”
第3章 认主
大妖怪抛出这句话,侧过脑袋饶有兴味地等待她的反应。
而话只听清小半句,小蘑菇一心惦念着消逝在她口中的糖画,愈发懊悔为何自己就不懂珍惜,一下便将糖画吮没了。忽而灵光一闪,她直接越过询问“相公是什么”的环节,直奔主题:“那……相公能吃吗?好吃吗?”
他嘴角一抽,并未立即作答。
小蘑菇刚淌下的口水未吸溜完,瞧见那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他一截手臂,白皙的皮肤肌理分明,又如陶瓷般光洁无暇。她怔怔盯了一会儿,好似着了魔,等不及松开嘴里的竹签便转向那截手臂,啊呜一口啃上去,留下一排牙印。
这条手臂看着雪白生嫩,却硌得她牙关生疼,仿佛咬上了块砖。她瞬间恢复理智,黑眸中聚起水雾,吸着鼻子吐出两个字:“难吃。”
他心头被毫不留情地插了一刀。
她放开他的手,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冲他的伤口扔一把盐,还自顾自委屈上了:“不好吃,我不要。”
他叹一口气,“祖宗……”
她脸蛋鼓鼓的,缩进略显宽大的领口里。她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理亏,狡辩不下去,默了须臾,吞吞吐吐地认了错,“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舔舔,没有要全部吃掉的……”
穿黑衣的大妖怪憋着笑,可劲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牙印,作势抹了两行清泪,极为幽怨地控诉:“不吃全部?那你是想留个脑袋还是剩条手臂?”
她万分愧疚,扯起他斗篷的边缘,“相、相公的手生得这般好看,又有我熟悉的味道,我没忍住……”她切切地绕到他面前,从宽大的衣袖中捞出他那条受伤的手臂,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摸了摸,“对不起啊,唔……要不然,你也咬我一口吧?”说着就撸起袖子,畏畏缩缩地伸给他。
他忍俊不禁,抬起手指戳戳她的眉心,将她挽得乱七八糟的袖子放下,“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咬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我才不咬你呢。你且记着今日这一口,日后我再向你讨回来,如何?”
小蘑菇心虚地应了。
大妖怪领着她穿过宽阔的灰色路面,沿途经过数不清的样式新颖的高楼,目睹无数奇特瑰丽的法器。
他带她走进一座楼,来到另一扇不太一样的铁门前,抬手在墙上摁了一下。铁门自己开了,门内是四四方方的小空间,三面墙上都是镜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墙上按来按去,铁门闭合的下一秒,突然感到一股向上提升的力道。
她吓了一跳,钻进他斗篷下扑抱住他,“相公,这是何种法器,怎会……唔……”
他摸摸从自己斗篷缝隙里钻出来的脑袋,“莫怕,这便是人间的云梯,叫做‘电梯’,可载你往高处走,无需法术催使。”
“哦。”她点点头,勉强松一口气,便听见“叮”一声响,铁门自己开了。她差点又缩回他斗篷下。
他只好把她拎出电梯,掏了钥匙开门,“这是我的住处。”
他的住处极气派、极敞亮,四处装点着打磨圆润的玉石和水晶,灯光一照,五色斑斓,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完全被这富丽堂皇的景象震慑住了,呆呆矗立在门口。
大妖怪转身替她关上大门,蹲下身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他低头抬起她的腿,把她的脚从两只粗布鞋中拔|出|来,放进材质柔软的拖鞋里。
穿上拖鞋的小蘑菇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她看看脚下纤尘不染的木质地面,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自己,有点迈不开脚。
他一眼看穿她的纠结,不甚在意地拉了她一把,“既然你愿意叫我一声相公,这也便是你的家,无需拘束。”
她松开一直攥着的手指,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舔了舔嘴唇,仿佛在上面尝到了消逝已久的甜味。
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刚想对他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刺耳铃音打断了思路。受够惊吓的她弄清声音的来源正是大妖怪家的大门,默默地挪去他的身后,因心里还是怕的,便抓着他一片衣角。
他搔了搔下巴,不情不愿地开了门,“来得可真快。”
站在门外的是个身形修长高挑的男人,下巴尖削,眉目细长,眼尾上挑,缎带般泛着哑光的黑发束成一个低马尾垂在脑后。本应是一幅天生风流相,可他的眼睛太过淡漠了,藏在细金边包拢的镜片后,仿佛与众生隔着条河。
他板着脸,草草扫了一眼室内的情况,目光停留在他身后的小蘑菇身上,微微蹙起眉:“我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从哪里来?”
小蘑菇一紧张就语塞,憋不出话来,拼命地扯着自家相公的袖口,指望自己塞给他的大白馒头能让他记得她的好,替她一一作答。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摘下了帽兜,“别那么凶嘛,韩夕。她刚修得人身,未领姓名,我受她师父嘱托,在人间照看她。”
叫做韩夕的男人显然不买账,从兜里掏出个会发光的扁盒子,在上面按了几下,“她的出生证明,户籍地,监管人,都需要经过妖管会审查,但网站信息显示,你并没有上交任何材料。”
“我一会儿就补。”
韩夕面容冷肃,语气不容拒绝,“在补齐证明文件之前,我必须带她回妖管会。”
小蘑菇闻言背转身,把自己裹进大妖怪的斗篷底下瑟瑟发抖。她抓着他的手,害怕极了,“相、相公,我不想去。”
“相公?”韩夕眉梢一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嘴角露出一点讥诮,“晏方思,如此,便有两项事情需要请你解释清楚了。”
被用不善语气直呼其名的大妖怪把玩着腕上佛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悉听尊便。不过,不能坐下聊吗?站着腿酸。”
于是三方落座。
晏方思脱了黑色斗篷,露出里面撸起一截袖子的宽松毛衣和休闲裤,他大剌剌地架起二郎腿占据半个沙发,动动手指让玻璃茶壶悬浮于半空,往三个杯子里斟茉莉花茶。
小蘑菇缩成一团挨在他身边,连送到嘴边的茶也不敢碰。
韩夕正襟危坐,公事公办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晏方思开始他的演讲。
晏方思捏着茶杯柄,嗅着热茶冒上来的蒸汽,不紧不慢地呷一口,悠然说:“第一件事,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她叫我一声相公怎么了?再者,她不会跟你回妖管会。”
韩夕还在等他的下文,谁知他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完事喝起了茶,不免恼火。他尽力保持微笑,避免过多的个人情绪影响这场谈话的公正性,“暂且不说你是怎么忽悠得她认你做……相公。刚修成人身的妖怪不懂得与人相处之道,不加监管会对人间与妖界的秩序造成威胁,必须在妖管会旗下的妖怪收容所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教育训导。”
晏方思任性起来的神态跟小蘑菇有的一拼,“我不。”
“她在这人间既无身份也无财产,按照妖律条文必须带回妖怪收容所特别监管。白纸黑字写着,我也是公事公办,你不可违反律法。”
“我哪儿违法了?妖律规定的是‘无父无母自行修得人身’、‘无身份也无财产’的妖怪会被带去妖怪收容所,你再看看她。”他执起小蘑菇肉乎乎的手,“一来,她是奚山道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不算真正无父无母。再来,她初得人身,虽不能立即取得在人间的身份,但财产……”
她的手背上逐渐浮现了一枚赤红的印记,状似火焰,完整呈现后又渐渐隐去,足以让韩夕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敛去眸中的一点惊异,顿了一秒:“晏方思,你对她认主了。”
小蘑菇一头雾水地眨巴眨巴眼。
韩夕不情不愿地解释:“这代表晏方思自愿认你为主,为你驱使。因你暂无名姓,这并非姓名契,而是魂契。”
“我对她认主,她便在人间有了身份。认主契约效力一旦发生,唯有主人有权终止。认主的一方此后不可犯主,不可欺主,不可背弃主人。韩处长,这样可以么?”晏方思换了个坐姿,以手撑着下颌,声音无比愉悦,“我,以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全部属于她,她不在特别监管的范围内,不需要跟你走。”
韩夕又摸出那个会发光的扁盒子,目不转睛地盯了片刻,“可她仍需学习人间的规矩才能在人间活动。”
“无妨。你们可以派些人来,我家客房不少,随时恭候大驾。”晏方思见韩夕没再反驳,便转向小蘑菇,连哄带骗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看,你不用跟他走了,高兴吗?”
小蘑菇头脑发懵,迷迷糊糊地问他:“相公,你为何要对我认主?”
他摸着她的脑袋,笑得云淡风轻,“你都答应做我老婆了,我也要做些什么来回报你呀。但妖怪间的承诺都太过廉价,我要许便许给你顶好的——以魂为契,永不背离。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依稀懂得一些了,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我呢?我……”
“承诺是单向的。你若不要我了,可以随时终止契约。”
他说得认真,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顿了顿,握住停留在自己发间的大手,下定决心说:“我要的。”
他眼瞳中泛着些许难解的颜色,她怕他没听清,郑重地重复一遍,“我要你的。”
“咳。”韩夕在一旁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晏方思,这方解决了第一件事。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说。”晏方思这才不情愿地转向他。
“妖管会设备监测显示,荻水的长明灯最近不太对劲,”韩夕从沙发上站起来,杯里的茶水分毫未动,“而你是这几日出现在附近的……唯一有能力影响到长明灯的非人类。”
第4章 禁足
小蘑菇对韩夕的话理解仍存在困难,可一听晏方思可能会被带去那个什么可怕的妖管会,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抱住了他的手臂。碍于韩夕的冷脸,她只瑟缩地躲在晏方思后面,敢怒不敢言。
“哎,你们这群妖怪怎么管这么宽呐,”晏方思挪也懒得挪,微微侧身靠在沙发上,“不就是个民间组织嘛。”
韩夕未接茬,也没再坐下,抱起手臂问他:“你去那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蘑菇,对她柔声说:“看你额头都冒汗了,先去洗手间洗把脸,换件薄些的衣服。就在前面,你可以跟着它走,让它教你。”他打了个响指,唤出了一簇黑魆魆的东西。那东西贴着地面前行,为她引路。
小蘑菇早被韩夕吓得不行,巴不得告退,一路狂奔进洗手间,还乖乖地关上了门。
目送她进去后,他才对韩夕说道:“我怕她不适应人间的灵气浓度,就那附近去寻些草药备着。”
韩夕推了一下眼镜,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什么草药?”
晏方思搔搔下巴,拧眉思索了片刻,一弹手指,便有另一簇影子沿着地板游弋去一间房,没过几秒,托着个封着草药的玻璃罐子回来。他捏着玻璃罐子左右检查一番,抛一件玩物似地抛给韩夕,“这玩意可以用来提炼做稳固魂魄的丹药。”
韩夕眼中微光闪动,有些迟疑。
这一举动尽收晏方思眼底,他笑了笑,“我托以前的朋友炼了几颗丹,你要的话,可以送你一些。”
韩夕正色:“晏方思,你这是公然行贿。”
晏方思无所谓地摊开手,“不要就算了。”
韩夕似乎也并不受什么影响,“你是如何得知那附近有草药的?”
“朋友多,门路广喽。”
“一般的妖怪不会知道那个地方。”
“我那朋友,不是一般妖怪,”晏方思摇摇手指,似笑非笑地盯住了他,幽幽道,“我去那府邸,也并非两手空空地去打劫,只是去看看那个老家伙,顺便向他讨了几株草药罢了。”
韩夕琢磨着他话中含义,遂将平板收起,“百年来长明灯一直守卫荻水,从未黯淡,如今它的光芒一直在消退,甚至闪烁了数次……”
晏方思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没抬眼皮,“不必担心,荻水不会失去庇佑。轮回交替,自有天定。”
韩夕沉默。
罐中草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在晏方思沉黑的眼瞳中,竟增了些许暖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把玻璃罐扔给影子。忽然听闻洗手间内传来一声惊呼,害得接罐的影子抖了三抖,差点给摔了。
晏方思踱到洗手间门口,叩门问,“怎么了?”
“我没事……”听上去像是摔了,小蘑菇倒是坚强地爬了起来,大概还自己抹了把眼泪,这才不利索地开了门。她一手抱着脱下来的大花袄,一手拉住晏方思的衣角,似有话要讲。可她匆匆往客厅瞥了一眼,见韩夕还在,忙垂下头,闭口不言了。
晏方思按了按她被撞出个包的额头,取下花袄圆领处的白兰别在她的新毛衣上,转身对韩夕道:“韩夕,看你把我家蘑菇吓的,就不能笑一笑吗?”
韩夕不为所动,仍是进门时的严肃面孔。
晏方思摇了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他领着穿着毛衣的小蘑菇出来,往沙发上一瘫,“没事,我们不怕他。你想说什么?告诉我。”
小蘑菇扯着米白毛衣的高领,凑近他的耳朵,“相公,这个衣裳……没有人间小姑娘给的好看。”
他替她叠好红红绿绿的大花袄,说:“嗯,那等会儿我带你出门买些好看衣裳?”
小蘑菇眼睛一亮,刚想说好,不料被韩夕抢先,“不行。”
她扁着嘴,不敢多言。
韩夕说:“刚修得人身的妖怪需要学习人间的规矩,待我向妖管会请示,派人来教你规矩。再者,晏方思的一番说辞也需要我向妖管会长老汇报。你们,暂时不能外出。”
“被禁足了?”晏方思的语气里倒听不出什么不满,“要是我家姑娘饿了该怎么办?我原本还答应了要带她去吃东街上的烤鸭呢。”
话音刚落,小蘑菇的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
韩夕嘴里蹦出三个字:“叫、外、卖。”
晏方思显得遗憾无比,“外送的毕竟没有现做的好,要是你能……”
韩夕明白他弦外之音,“你不要得寸进尺。”
“好吧。”他无奈地摊手,“蘑菇,今天只能先委屈你吃些素食了。”
小蘑菇察言观色,不敢表露出一丁点失落,“没、没关系,人间小姑娘给的吃食还剩了一些,我可以吃那个。”
韩夕默不作声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镜片后的眼眸中有微小的光芒闪烁,他动了动嘴:“你身上怎么会有如此丰沛的……”
“韩处长,请吧。”晏方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问题,开门送客。
韩夕走后,小蘑菇的状态明显松弛了许多,终于捧着心心念念的花茶喝了一口,笑弯了眼,“这个好喝。”
“你喜欢就好。啊,刚不是说要给你买衣服吗?”晏方思拿起放在桌上的扁盒子,在上面划了两下,这物什上便呈现了几幅图,皆是不同式样的衣裳,“你可以在这上面挑一挑。”
小蘑菇学着他的样子在扁盒子上划了几道,兴趣愈发浓厚,“这是何种法器,怎、怎么如此……”她再次词穷,只得将满腔惊异表现在脸孔上。
“这法器是人间的这群家伙做出来的,嗯……”他任由她戳戳点点。
她也不含糊,转瞬便将那铁盒子旁侧凸起的小疙瘩按了个遍。
这小盒子会发出柔和好看的光,还有诸多色彩鲜丽的小方块在里面浮动。她用手指在发光处戳戳点点,不知怎么地唤出了许多与相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些“相公”或坐在悬崖峭壁间斜斜生长出的一颗歪脖树上,或半身湿透地泡在水里,一只手仅能见到手臂,另一只手比了个怪异的“二”横在脸旁,对她笑。
“咦……为何这里有如此多相公?”
他低头瞥了一眼,“哦,那都是我。”
她调动从前学过的知识,一本正经地总结:“原来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