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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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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大修)

  第八章
  陆岱川抬头,就看到师妹周楚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到他看见自己,周楚佩连忙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师妹跟他一向要好,她来了,陆岱川刚才还满是委屈和绝望的心里,立刻升起一丝希望来。
  周楚佩走到他面前,小声说道,“师兄,我知道他们不会给你吃的,你之前就受了伤,再不吃东西怕是更难受,我给你送点儿来。”她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包来,“是几个馒头,少林寺命人严加看守,我带不进太多东西过来。”
  看到她这么为自己,陆岱川脸上升起一丝欣慰的笑容来,“师妹,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我的。”他动了动,对她说道,“你把我松开吧,不好拿。”
  可是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周楚佩给他松绑。陆岱川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抬起头朝周楚佩看去,她却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说道,“我给你拿着吧。”说着,从纸包里拿了个白面馒头出来,递到了他嘴边。
  陆岱川躲开她的手,问道,“你什么意思?”
  周楚佩的手没有拿下去,反而好言好语地劝道,“师哥,你多少吃点儿吧。”
  陆岱川却不理她,反复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来周楚佩的回答,陆岱川笑了笑,笑着笑着眼中就有泪出来,“我以为,谁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一定信我的,没想到……”许是手软了,周楚佩把那个馒头放回油纸里,依然不看他,低头说道,“六师兄,你的事情已经不是青门宗一个门派的事情了。他们都说你跟妖女勾结,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少林峨眉几个大门派已经联合起来,要从你这里逼出那个妖女的下落。”她抬头看向陆岱川,说道,“你知道吗?据说甚至连一向不问世事的月旦楼主人都启程来洞庭湖了。”
  “你说我不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周楚佩抬起头来看向他,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泪意,“四师兄亲自出来指认你,说你跟那个叫翟挽的妖女勾结,杀了我们两个师弟。还有前几天回来的师兄弟也说,你故意把他们引到你爷爷的坟墓里,就是想杀了他们。”
  “可是并没有。”陆岱川急切地辩解道,“我如果真的要害他们,又怎么可能放他们回来,让他们再来指认我?死去的那两个师弟,也不是我杀的。那是翟挽——”
  他没有说完就被周楚佩截口道,“那今天比武的时候又怎么说呢?武林中那么多人都亲眼看见,你打败了与大师兄齐名的郭有涯,你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更何况,少林寺高僧总不会出错吧?他都看出来了你的武功有猫腻,那个妖女也已经承认,她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的武功也是她教给你的。你说,如果不是你愿意,她怎么可能教得会你。还有四师兄,也说了,这一路上翟挽都在让你跟他比武……”她眼中尽是失望,“这一切,你还要告诉我你是被逼的吗?”
  陆岱川听她说着,越说心沉得越厉害。他抬起头来,急急辩解道,“师妹,我是被骗的。当时四师兄要杀我,是翟挽救了我……”见周楚佩眼中失望之色更深,陆岱川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的。你放我走,让我找到证据来洗脱我自己的嫌疑。”他知道,眼下的事情,已经不是青门宗一个门派的事情了,真的被拉到各大门派面前,他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洗脱身上的嫌疑,而是活下来。
  周楚佩将眼角的泪水擦掉,“到了现在你还要哄我。”她站起身来,续道,“大师兄说,你盗取门中秘籍,被人发现之后,不仅逃走还伤了门中弟子。你本来是青门宗弟子,学家传剑法,连师父都不曾知会一声,门中已经有长老在说你目无尊长,还说要把你逐出门墙……”
  听到她这么说,陆岱川也一怔。逐出门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一个弃徒,一旦被逐出师门,武林正道将再无他立足之地。不过,有没有立足之地也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他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未知数,跟这个一比,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低头,有一颗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看见他这幅样子,周楚佩心中也不好受,她蹲下身来,温柔劝道,“不过师兄,你放心。就算整个江湖放弃你了,我和爹爹也不会放弃你的。”一片冰冷中的陆岱川听到这样的话,又重新燃起希望来,他看向周楚佩,小师妹那双眼睛清可见底,一眼便可以望到她心里。
  陆岱川心中升起几分自责,他受苦受累不要紧,可惜了师妹要跟他一起担惊受怕。周楚佩朝他笑了笑,说道,“刚才来的时候,爹爹跟我说了,无论怎样他要把你的生死纳入门中来解决。你还是青门宗弟子,别的门派就是再大,也没道理插手他人门中事务。只要到了门中,究竟怎么处置你,还不是我爹占主动?”
  听了她的话,陆岱川好受了些,只是转念又一想,怎么师父会突然跟她说起这些?看穿了他的心思,周楚佩解释道,“是爹爹让我来看你的。要不然这里守卫这么森严,凭我自己,怎么可能过来?”
  她抿了抿唇,把之前周咸阳跟她说的,复述给陆岱川,“所以,要是他们问你,不妨先把罪责认下来,只有这样,我爹才能找到机会,把你带回门中。”
  陆岱川的心此刻像是被黄连煮过了一样,说了这么半天,说到底师父师妹还是不信他。翟挽耍得一手好计策,史函舒跟她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周楚佩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回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师兄你听见了吗?”
  陆岱川突然不想再跟说下去了,抬头朝周楚佩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要他承认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但凡是有点儿血性的人都不会答应。“再晚,恐怕要被发现了。”说完便满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周楚佩知道他心情不好,站起身来,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考虑吧。”说完便转身出了柴房。
  听到关门声,陆岱川才睁开眼睛。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原来不过是一瞬间、几句话的事情。他苦笑了一声,刚才说话牵动他的内伤,胸口痛得厉害。师妹这边是走不通了,还好还有个段小楼。“段小楼。段小楼!”陆岱川叫了几声,可是那个草垛再也没有人出来了。“哈。”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段小楼也不在了。原来被全世界抛弃,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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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陆岱川叫那少女“师妹”,段小楼就知道自己可以退下了。既然他师妹来救他了,那他肯定就没什么问题了。他放心地从柴房里出来,找了条小路,打算找个地方窝一晚上。正走到林子里,却不妨腿弯上有个小石子敲他。
  段小楼立刻跳起来,转头到处打量,可是看来看去,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以为刚才是他感觉错了,满脸狐疑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可是刚刚走了两步,背上又是一个小石子打来,这总不会是再感觉错了,他低声喝道,“谁!谁打我!”
  还是没有人回答,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一时间,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子中的精怪鬼魅好像一瞬间全部到了眼前。段小楼吞了口唾沫,搓了搓裤子,大气都不敢喘,一溜烟儿地朝前面跑去。
  等到终于跑不动了,他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前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这样,鬼马上就听到了。”
  “啊——”他吓得正要大叫,喉上被树叶一点,立刻没了声音。前面有个白影走过来,段小楼想逃,却发现他整个人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样,连动一下都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影朝他走过来。
  等那白影走近了,他借着头顶的月光看到来人的脸,一张芙蓉面,可惜冷若冰霜,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正是翟挽。
  他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虽然眼前这个人有的时候比鬼还可怕,但是他现在宁愿面对她。
  翟挽伸手,将他的哑穴解开。发现可以说话了,段小楼连忙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施施然地说道,“那么多正道人士,正在忙着商量怎么对付我,我当然要看着啊。”
  她语气轻描淡写的,细细听起来还有几分愉悦,但段小楼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那边的人忙着商量怎么对付她,他们知不知道,其实这一切,全都在翟挽的掌握中?
  突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段小楼趁着她心情好,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要害陆岱川?”她都是几十年前的妖女了,跟陆岱川有什么关系?这一路上陆岱川对她的信任依赖连他都看在眼里,翟挽怎么还能害他!
  她转过头来朝段小楼嫣然一笑,月光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当然是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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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楚佩回到房中,周咸阳已经在那里等她了。见她回来,周咸阳问道,“如何?”
  她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见她如此,周咸阳也明白过来,“岱川那孩子,太过倔强了。我本来以为你去劝他,他一定会答应,没想到他连你的话都不听。”
  周楚佩抿了抿唇,抬起头来问道,“爹爹,你说……是不是我们大家都冤枉他了?”刚才陆岱川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作伪。
  “现在已经不是冤不冤枉的问题了。”周咸阳苦笑了一声,“就算他不知情,是被人利用,但错误已经犯下,难道能一句‘被利用’就可以脱得了干系吗?”周咸阳摇了摇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时候他们能看在你六师兄只是个无名小卒的份上,把他交给我带回门中处置。那样,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听周咸阳这么说,周楚佩心中一急,连忙问道,“那爹爹,要不要我再去劝他?”
  “不要了。”周咸阳说道,“我们原本在这件事情上面就身份尴尬,要是再去,被人发现了恐怕反而弄巧成拙。”周楚佩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周咸阳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月旦楼主人一到,你师兄就要被拉出来公审,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
  

  ☆、第九章(大修)

  第九章
  陆岱川受了伤,呆在柴房中又没人理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门开了,他就被两个和尚带起来,送到了前院。
  此刻外面星斗灿烂,他抬起头来看了一样,笑了笑,恐怕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天空了吧?只是没想到,原来他死的这天,天气居然这么好。
  前厅中已经挤满了人,坐在上首的是少林峨眉等一众大门派的掌门人,还有一个白衫老者,头发胡子都雪白了,单从衣服上看看不出是哪个门派,不过月旦楼的诸葛先生站在他身后,想来他就是月旦楼主人了吧。
  师父周咸阳也在,大概是因为今天要审问的是青门宗弟子,他一个三流门派的掌门人才分到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陆岱川被带了进来,看着厅中挤挤挨挨都是人,忍不住有些头晕。他原本内伤就没好,此刻看了他们更是觉得浑身压抑。见他不跪,付文涛站出来喝道,“大胆狂徒,还不认错跪下。”说着一脚踢到他的膝盖弯,陆岱川站立不稳,就这么跪了下来。
  他跪下了,少林方丈才开口问道,“陆少侠,今日武林众人齐聚一堂,连武林大会也暂时搁置,所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陆岱川听着他的声音,觉得胸中烦闷异常。他们要问他翟挽的事情,可事实上,他比他们都更想问。
  “翟挽一事非同小可,也不怪江湖上人人自危。当年她祸害武林,滥杀无辜,好不容易才将她伏法,本以为‘翟挽’二字已经烟消云散,没想到又回到了大家眼前。”少林方丈如是说道,“我寺有节师叔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那日武林大会上,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翟挽本人无疑。只是当年各大门派均有人看到她被武林盟主陆景吾一剑刺胸而亡,死人如何死而复生,还容颜不老,她师门秘术诡谲之处颇多,我们今日暂且不提,就说你一个堂堂正派弟子,如何跟翟挽牵扯在了一起?你放心,有什么说什么,今日在座这么多人,总不会冤枉了你。”
  陆岱川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什么翟挽王挽,我也是才认识。她教我武功,说那是我陆家家传剑法,我才放心练了。至于有节大师说她用秘法调动我浑身真气,我也并不清楚。”
  “她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你居然不知道?”话音刚落,峨眉派的落英师太便问道。不等陆岱川答话,少林方丈禅宗便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那好,我问你,你四师兄说当日他们一行弟子追踪到了陆景吾的墓室中,是翟挽出手救了你,还打死了你两个师兄弟,是不是?”
  “是。但是——”陆岱川正要补充,说打死那两个师兄弟跟他没关系,翟挽要他们传话,故意立威,但不等他话出口,禅宗又说道,“还是你四师兄,说翟挽教授你武功,你欣然接受不说,还日日拿他来练剑是不是?”
  陆岱川这才知道,什么武林名宿,什么少林方丈,一样是个偏听偏信的混蛋。可笑他前一秒居然还会觉得这个少林方丈或许能好好审视一下,没想到却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吝啬。
  见他不回答,以为是踩到了他的痛楚,禅宗面上微微露出些得意来,续道,“老衲听你师兄说,你原本是盗取门中秘籍不成,转而打死师兄弟,哪儿也不去,就往你陆家坟茔跑去,也是在那里翟挽出现,杀了你两个师弟。这样一看,兴许你早早与她勾连,故意把你师兄弟带过去,让她帮你报仇也未可知。”
  陆岱川已经完全不想说一句话了。昨天晚上他已经经历过了最在乎的人都不信他的痛苦,今天的禅宗方丈,不过是再给他的绝望多加一根稻草罢了。
  “好了。”禅宗见问得差不多了,便收手,“你既然一直不说话,想必对上面说的也没什么异议。老衲虽是佛门中人,但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武林门派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奇耻大辱,按道理来讲,将你千刀万剐也为过。”他故意一顿,旁边周楚佩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个吐出来就要将陆岱川真的千刀万剐。
  只听他续道,“不过眼下正值武林中合谋对付翟挽的时候,你若是知道她什么事情,尽可说出来,或许还能免你一死。”
  陆岱川想也没想地就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翟挽害他固然可恨,但这些人,细想下来,又跟翟挽有什么区别?要他对一个可恨的告发另一个可恨的,他们倒没什么,但凭白地脏了自己,那也太划不来了。况且,对于翟挽,他原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见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禅宗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是少林方丈,这么多年来早已经被徒子徒孙、江湖子弟的供奉养刁了胃口,一个无名小子敢这么忤逆他,还是在武林中人济济一堂的场合下,实在让他下不来台。
  禅宗收起了那副宝相庄严的面孔,沉声说道,“既然陆施主执意保全那妖女,那就休怪老衲不念武林同宗之情了。”说着,手心已经聚集了一团真气,要对着陆岱川的头顶劈下来。
  “且慢——”周咸阳站出来,禅宗真气猝然一收,站直了身子看向他,问道,“周掌门还有话要说?”
  “是。”周咸阳朝他行了一个礼,说道,“逆徒是青门宗弟子,更是我的徒弟,杀他与否,是我青门宗的事情,还是不劳方丈了。”
  禅宗脸上一沉,开口道,“若是其他事情,周掌门这样说原也无妨。但此事干系重大,已经不是一门一派的事情了。老衲在这里处置了他,也算是对武林同道有个交代。”他眼睛一转,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除非周掌门是有意包庇,要不然老衲实在想不出来,你杀我杀,有何分别。”
  周咸阳被他问得一愣,正要说话,一直不曾开口的月旦楼主人缓缓说道,“方丈大师此言差矣。”他站起身来说道,“我看陆岱川勾连翟挽一事还有待商榷,不能就这么快给他定罪。”
  禅宗神色一肃,唱了声佛号,问道,“先生有何看法?”
  “没什么看法。”他笑了笑,说道,“当年翟挽作恶的时候,大师尚且还是少林寺的一名青年弟子。但即使是这样,大师也不该忘了,当年真正杀翟挽的人,是陆景吾陆盟主。”
  “她要报仇,自然是找当年杀她的人,虽然各大门派都有份儿,但首先要找的,难道不应该是给了她致命一击的那个人吗?”
  “陆盟主英年早逝,独子也是盛年而亡,只留下这么一个孙子,要找,难道不是先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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