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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尘长老便去询问他的爹娘。爹爹是个做小本买卖的,小时候做过乞丐,因为一次偶然,配合一位有钱的大爷演了一出戏,得了一笔可观的银两,从此走上了正途。爹爹也想他学点真本事,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了。
同村的小伙伴听说他要上龙未山,马上就能见到那位神话般一拳帅翻全东陆的宗主大人,个个羡慕得不得了。据说,宗主大人的修罗神拳霸气十足。东陆从未出过这种简单却又杀伤力巨大的拳法,人人都想见识一番,只可惜,那位宗主大人一年到头都只在龙未山,从不下山,越发的神秘莫测。
“不过——”处尘长老拖长了尾音,“你若是在入门考试中表现出色,便能参加今年的进阶礼。进阶礼自来是由本门宗主主持,届时你便能见到啦。犯甚么愣,还不走快些!”
少年双眼一亮,大声应道:“是,长老!”撩起腿就往前跑去,已然忘了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很快跑到吊桥的尽头,一转身朝处尘长老挥手,“长老快些,快些!”
处尘长老眯眼一笑,他家小九儿了不得啊。放眼东陆,想见她一面的,又何止眼前这一个少年,每年又有多少少年是因为她才争前恐后要入容氏门。他家小九儿,只用了叁拾年,便将几乎被灭族的容氏重振旗鼓,重现繁盛,让龙未山登上了从未到过的高峰,傲视群雄。他就知道,他家小九儿天生就是个做大事的料。
处尘长老面带微笑,一步一摇悠悠然向明昭走去。
明昭暗暗着急,暗自叹了口气,这下怎的轮到这位长老不急了……
“见宗主”这三个字就像悬在明昭头顶的一把剑,鞭策着他日夜苦学。三个月之后,他不仅通过了入门考试,还拿了魁首。
第二日,便是进阶礼。明昭激动得一宿没睡,天微亮便来到了朝露台。他到的时候,朝露台上已经有不少的弟子在等候着了,粗粗看了一眼,都是与他一样穿黄衫的。
大家都是热血少年,想见宗主的心也是一样迫切,早早赶来不过是为了占一个靠前的位置,好将宗主看得清楚些。这些少年干等着实属无聊,便三三两两攀谈了起来。明昭也被搭讪了,是个胖乎乎的少年,虽然比他年幼,懂得却比他多多了。明昭不爱说话,但小胖子说的内容却是他感兴趣的,便当了个安静有礼的听众。
随着天渐渐放明,来到朝露台的人也越来越多。着黄衫的,着紫衫的,还有很多着赤衫的。过了不久,又陆续有着其他颜色服饰的修士登上了朝露台。明昭初来乍到,甚么都不懂,小胖子便耐心地为他介绍起来。
“那些穿紫衫的都是本族高阶禅修,穿红衣裳的都是杀修。”
“禅修厉害还是杀修厉害?”明昭问道。
“这……”小胖子挠了挠头,“说不好,各有各的厉害。禅修主禅助,杀修主杀戮,两者分工不同。在禅助之道,禅修最厉害;在杀戮之道,当然是杀修最厉害。其实,说白了,端看你喜欢优雅还是喜欢威武。”
“我喜欢威武,我觉得杀修更厉害。”
“哈哈哈哈,好巧,我也喜欢杀修。不过,杀修放在从前,可是被禁止修习的。若非现任宗主大人,只怕早就失传了,哪还会有现如今与禅修平分秋色的一日。”
“宗主大人真厉害。”明昭发自内心道,踮起脚尖翘首顾盼,满场皆是人,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宗主,盯着汉白玉台上站着的一位貌美的红裳女修士瞧。听说,宗主大人也很美。
“那是令怡师叔,现如今本门修为最高的杀修。”小胖子道。
“哦。”明昭应道,又往容令怡旁边看过去。一身白袍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是处尘长老,处尘长老身边还站着一位紫衣女子,竟比令怡师叔还要美上几分,且看上去十分舒服。明昭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竟一下子看得呆了。
“那是大师伯,宗主大人的堂姐。”小胖子推推他,“别找了,宗主大人还没到呢!”
“哦。”
“你看,东陆有头有脸的家族头领全来了,我龙未山可真有面子。”小胖子兴奋地指指远处,“那是星沙山的晏宗主父女,晏宗主可是我们宗主大人的嫡亲娘舅,晏宗主之女晏侬也是了不得的矢修。”又指着一处道,“那是昆仑山的褚玄商褚宗主,自己人。”
“甚么自己人?”明昭看向褚玄商,见他长相英俊潇洒,一袭玄色法修袍,正端着酒杯独酌。
“昆仑山与龙未山早已缔结同盟,当然是自己人。而且呀——”小胖子凑近一些,神秘兮兮道,“咱们宗主大人可是差一点就成了昆仑山的宗主夫人的。只不过,不是和这一位褚宗主,而是前一任。哦,你还不知道罢,前一任褚宗主就是不死城城主千重久!”
“不死城?”明昭问道。不死城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在他十二年的人生中还从未听人提起过。
“哎,你不知道也正常。搁叁拾年前,不死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死城主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可就在当年景家与容家那场大战之后,不死城便销声匿迹了,不死城主也再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叁拾年过去了,人们渐渐地便将不死城和不死城主忘了。”
“那不死城主为何——”明昭待要再问,却听见一声高呼,“宗主到——!”满场喧闹顿时静止了下来,落针可闻。
明昭抬头,便见一人从天而降,一袭绛色长袍,背朝台下众人,帅气利落地将身一转。整个世界瞬间黯然失色,少年明昭眼中便只剩下了这一抹颜色。
褚玄商将杯中苦涩一饮而尽,昂首望着白玉台,似痴如醉。左叁拾年,右叁拾年,年年复年年,他不知他的人生还能有多少个叁拾年可以等下去。初见那年,她鲜活,明艳,安安静静地接受长老的授袍,默默地走下台,却被诟病成张扬与轻狂。而今,她成了授袍的那个,再无人敢妄加议论她,却也离他越来越远。
容佩玖亲自为新进阶的禅修和杀修授了袍,进阶礼便宣告完成。朝露台上重又热闹起来,却听见一道清凌和婉的声音在朝露台上空响起,“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众人的视线又回到朝露台上。容佩玖走到台前,朗声言道:“这是容九最后一次为本族弟子授袍。”
众人闻言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容佩玖说道:“诸位能来观礼,容九感激不尽。龙未山能从几乎举族凋敝,壮大成如今的规模,离不开诸位的扶持,感激之言不再赘叙。今日,是容九最后一次以容氏宗主的身份说话。我大姐容舜华,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宗主。”她转头,看向容舜华,“大姐,宗主一职,便交给你了。”
褚玄商握酒杯的手一颤,他最不想见到的一幕终于到来。
全场哗然,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容舜华道:“小九,这是何意?你这个宗主当得好好的,为何说放就放?”
处尘长老也是惊讶万分,“是啊,小九儿,怎么了,这宗主当得不开心还是怎地?”
“长老,大姐,我要走了。”容佩玖道。
“走?走去哪里?龙未山可离不开你!”处尘长老道。
“龙未山已经走上正轨,我在不在都无所谓了。”容佩玖微微一叹,认真地看着处尘长老,“这叁拾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他。我……很想他。”
处尘长老不语,他知道,以他家小九儿的脾性,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表露心迹的话并非易事。看来,她是真的急于离开啊。她从未表现出来,他们便也都以为她放下了。没想到啊,这丫头心里竟然还念着那人。
容舜华淡淡一笑,走到容佩玖面前,轻轻将她抱了抱,“大姐都懂了,这叁拾年,苦了小九了。龙未山就交给我,小九放心的去罢。小九何时动身?”
容佩玖贴着容舜华的耳侧道,“我一刻都等不得了。”后退几步,面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纵身一跃,如一道霞光,从朝露台的上空、众人的头顶掠过,消失。
明昭傻了。他只知道这位宗主大人忽然就走了,离开了龙未山。他希望她还会回来,他觉得她还会回来,毕竟,她这个宗主做得多么威风啊。只是,少年明昭并不知,他此后一生最为得意的,是见过这位宗主一面。而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只见过这位宗主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个不知名大佬的营养液~~~么么么么哒~大佬能否留个名啊~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7…07…16 22:36:38
☆、第113章 终章(下)
容佩玖站在极西之地的荒漠中; 如沙漠中的一团烈焰,被风吹动; 孤零零地跳跃着。
不过三十年; 不死城与不死族已逐渐被东陆民众淡忘。或许,再过上许多年,世人将会彻底忘记这个曾经带给他们无限恐惧与惊奇的一族,从此只存在于年岁古老的长者模糊的记忆中。只要褚清越想; 他就能做到。
他对任何事都能绝情; 惟独对她是个例外。他本是个无情的人,偏偏中了无解的情毒。
举目四望; 除了沙还是沙; 黄沙漫漫; 连绵到天际。这情形,与六十年前有些像; 又有些不像。六十年前; 她也是孤零零地站在这片荒漠; 像是一个被家人遗弃的孩子; 心中满是恐慌、悲伤与绝望。
如今; 她没甚么好怕的。他们之间; 甜蜜的时光太短暂,蹉跎浪费的时光太长久。她从此要好好爱他,连同容莫提的那份爱,一起给他。她从此,心里只有他。
容佩玖伸出左手; 将黄泉祭出,右手捏成拳,转了转手腕,将全身灵力倾注到右拳之上。
一,二,三。
猛地一拳,气势万钧地往脚下一轰!刹那间地动山摇,黄沙之上豁然出现一个惊天巨坑……
不死城内,千寻芳正与褚清越在观鹤亭上对弈。二十坐在褚清越腿上,靠在亲爹宽厚的胸膛上张嘴睡得正甜,嘴角挂着一条长长的哈喇子,啪嗒啪嗒滴在褚清越身上。
褚清越仿若未见,正襟危坐,左手抱着褚双拾,修长白皙的右手拈起一颗棋子,轻轻置入棋盘,落子声几不可闻。
“主人,将小公子交给小善罢,我带他去休息。”阴善善解人意道。
“不必了,我下完这局便带他回房。”
千寻芳托着下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褚清越胸前那一滩口水印,轻轻地嗤了声,小声玩笑道:“呵,抱不到媳妇,只能抱抱儿子,真是——”
“我说过了,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褚清越冷冷道,将手中的棋子掷回棋盒,站起身,“你自己与自己下罢。”抱起褚双拾,下楼。
“公子怎的总是记不住呢?”阴善望着褚清越的背影叹了口气,“公子故意的罢?”
千寻芳眯眼笑,不置可否,“小善姑娘,你不觉得,哥哥他只有在生气时才像是个活人么?”端起放在面前的茶盏,掀开杯盖,闲闲地在杯沿上刮了刮,悠悠然凑到唇边。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惊雷般在不死城上空炸开,顷刻间天摇地晃,这观鹤亭都似乎要被震塌了。晃动很快停歇,不死城中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千寻芳内心却是无法平静了。手中的整杯茶,连同茶叶一起泼洒在了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他阴着脸拂掉粘在脸上的茶叶,将茶杯往桌上一拍,恨恨起身,“敢在不死城头顶上动土,我倒要去瞧瞧,是哪个活得不耐烦了!小善姑娘,走,随公子我上去一趟。”
“不准去。”褚清越去而复返,淡淡道。褚双拾仍被他抱在手中,想是被方才的响动吵醒,睁着眼正一脸迷糊。
“都打上门来了,还不许我去瞧瞧。”千寻芳勾了勾唇,“千重久,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你忍得,弟弟我可忍不得。”
“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这么淡定……你知道来者何人?”千寻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忽然眼中一亮,“是容家小九?”一拍手,“瞧你这副幽怨的模样,肯定是她没错了!啧啧啧,狠心的丫头,三十年不闻不问的,一来就送这么大的见面礼。”
“是九九回来了么?”褚双拾顿时来了精神,咚一下跳到地上,“我要去见九九,二叔快带我去见九九!”
“好!”千寻芳笑咪咪地拉起褚双拾的手。
褚清越一挥手,在观鹤亭上结了一道灵障,“谁都不许去。”
褚双拾一愣,哇的一声哭了。
千寻芳摸摸褚双拾的脑袋,撇撇嘴,“二十啊,别怪你爹爹,啊?你爹爹是太伤心了。”
“为甚么?爹爹想见娘亲,娘亲来了他不是应该高兴么?”
“你娘亲来得太迟了。”
嘭!又是一阵震天的响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被震得跳了跳,发出清脆的声响。
“唔,三十年不见,容家小九怎变得如此野蛮。”千寻芳笑道,窥了窥对面紧绷着脸无动于衷的人,忽然问阴善,“小善姑娘,可还记得六十年前哥哥入封境那日,你在不死城外见到的那一幕?”
“嗯,记得。”
“说起来,还真是叫人出乎意料。你若不说,本公子还不知容家小九竟也有那样惨兮兮的时候。”
阴善看了褚清越一眼,“公子说得没错,那真是小善见过哭得最可怜的姑娘,小善这辈子都没见过比这还可怜的。”
“那可不一定。”千寻芳道,“也许今日,小善姑娘便能见到比这还可怜的。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在痛哭流涕了——”
轰!震天之声再度响起……
不死城外,荒漠之中遍布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沙坑,黄沙被拳风溅起,浮在空中,昏蒙蒙一片。
容佩玖站在新砸出的沙坑底部,正要一跃而出,不甚清晰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白影。她仰着头,傻傻地看着沙坑边缘立着的人。
褚清越着一件白色直裰,腰间系着玄色绦带。银丝在风中泛泛而动,说不清是发更白,还是衣更白。他冷冷地俯视着她,凉凉地开了口,“你是打算将我不死城拆了?”
她冲他笑,唇角的两颗梨涡也跟着欢快地转着圈儿,大声道:“是,如果你还不出来的话。”
他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不说话,面无表情地转身,“别幼稚了。”
“褚清越!”她喊道。
褚清越顿住,语气不耐烦,“还想怎样?”
“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容宗主,我对你的话没有兴趣。”抬脚继续往前走。
“褚清越,我想你,我很想你。这三十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脚步慢了下来。
“褚清越,我把龙未山交给大姐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褚清越停下脚步。
她仰着头继续道,“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让你等得太久,可是这三十年我把尘事都了结了,我的余下半生全部交给你。我会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再不理会世间任何人任何事,从此只守着你。褚清越,这样的我,你还要不要?”
他沉默了很久,“不要。”
“褚清越,你下来好不好?我这样,这样仰着头和你说话真的很累。方才这几拳,我用尽了全力……”
“你自找的。”他的嗓音依旧是凉凉的,人却一闪,来到了坑底。
她抬眸,近距离打量他,这才发现,他人似乎比从前消瘦了,孤傲冷清的面庞被满头银丝映衬得越加寒凉。
“你的头发,是不是变不回去了?”
“与你何干。”
心上微微泛酸,“你还能活多久?”
他又沉默了一瞬,“或许死在你前头,又或许比你活得久一点。总是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从今后,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黄泉路也是。”
“不是早就不爱了?可怜我?我不需要。”
“褚清越,那些都是气话。我那时只是太伤心了——”
“所以,你的心跳没有起伏都是装出来的?”他满脸的嘲讽。
“褚清越,你真是傻。”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做那些事。”
“那就是不爱。我若爱一个人,我的心时时刻刻都会为她跳动,只要一想起她,便会心神激荡。不分场合,不管她在不在我眼前,不论我心情是好是坏。”
她一步步走近他,与他贴身而立,“褚清越,和你的爱比起来,我的爱确实微不足道。但是,我爱与不爱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她指着自己的心,“这里说了算。你要不要感受一下?”昂起头,闭上眼。
他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蓦地睁开眼,皱了皱眉,一抬手环上他的脖颈,往下一勾,一踮脚贴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刹那,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微微勾唇,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她的舌尖细细巧巧,灵活得像是一条小鱼,毫不费力地钻进了他口中,撩动着他每一处细微的感知。
她的心跳渐渐快了,他的手掌也渐渐变得灼热。忽然离开她的左胸,勾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贴上她的腰肢,将她往前带了一步,令她紧贴着他,从被动变为主动,一口含住了她的唇,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