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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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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

    如果没有吴五娘主动应承、积极配合,芸娘纵使心有千般计,也无法将手伸进奉圣阁!

    事败临头,仗着婆子死无对证,为了摘清自己,连亲生父母也敢踩着自保!

    这么多年,疼的养的,竟是个外做明慧内做狼心的小货!

    杜仁惊怒交加,恼羞直接成怒,提脚就踹上吴五娘的心窝,“你们娘儿俩心黑手黑,背着我做下丑事,事后倒想着把错推到我身上来!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他也急于摘清自己,这一脚下足狠力,险些没将气虚体弱的吴五娘飞踢出门。

    “爹,爹……”吴五娘又惊又痛又茫然,咬着嘴边溢出的血迹,死死扒着地砖缝,不可置信的瞪着杜仁,“您别恼我,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是、是您说的,只要我听您的,就能嫁进东府做当家太太,自己过得好,也能助您把持东……”

    府字未出口,就叫杜仁一巴掌扇回肚里,扬手又是一大耳刮子,“信口胡沁的混账东西!闭嘴!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气急败坏的两巴掌,打烂吴五娘的脸,也打碎曾经爹娘恩爱、父女天伦的海市蜃楼。

    吴五娘捂着歪斜钝痛的脸,仰头直勾勾看着杜仁,突然凄厉大笑起来。

    娘说得对。

    爹根本靠不住,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

    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她想起那晚芸娘的谆谆教诲,撑地暴起扑向杜仁,拉扯着杜仁厉声叫道,“你不认我这个女儿,你就没资格罚我打我!我要回家!我要我娘,我做错做对自有娘论断,你找她去!你带我找娘去!”

    她撕心裂肺的哭闹,错觉间,仿佛幼时缠着杜仁索要玩件首饰时的娇痴。

    体弱身娇满脸泪痕半面青红,单看吴五娘其人其状,当真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上一刻将过错直指芸娘,下一刻依旧将责任推向芸娘。

    好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杜仁气绝一时悲凉一时,握住吴五娘攀扯的双手用力一搡,指着跌坐在地的吴五娘恨道,“好!好得很!你想见芸娘,且老实等着她被’请’来!”

    他的小厮已出府去“接”芸娘。

    大吴氏看戏看得热闹,闻言登时嫉恨高涨,只将方才种种怒气不甘撒将出来,上前撞开杜仁,照着吴五娘依旧难掩娇媚的脸就是三连扇,“狐狸精养的贱种!你那狐媚子娘来了也保不了你!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保你!”

    天皇老子是不可能来了,亲老子在场也等于没有。

    吴五娘强忍着心痛脸痛,仿佛看不见大吴氏,只睁大黑黝黝的双眼,直直盯着杜仁。

    眼中哪里还有孺慕依赖,只有令人见之心惊的幽深眸光。

    黑如深潭。

    看不清内里是何情绪。

    杜仁眼皮一跳,下意识避开视线,一抬眼见贴身小厮跌跌撞撞的闯入屋里,不禁撒邪火喝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叫你去绑人,不是叫你做没头苍蝇!”

    “老爷,夫人,老太太……”小厮脸色苍白,胡乱喊人喊到一半,拐着嗓子颤声道,“芸、芸娘死、死了!”

    语惊四座。

    作壁上观的陆念稚和杜振熙错愕对视,齐齐放下碗筷,转眼对上江氏微凝的目光,就听江氏沉声开口道,“怎么回事!”

    小厮干咽口水,不再看惊呆的杜仁和大吴氏,瞥一眼身形呆滞的吴五娘,再开口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解气,亦或是后怕,“一得知七少醒来的消息,老爷就让我去’接’芸娘……”

    金屋藏娇的外宅,自然地势隐秘且老远,小厮紧赶慢赶找到外宅,惊觉无人应门,破门而入后就见宅子内外了无人烟,原本服侍的下人俱都不见踪影,直奔上房才推开一道门缝,就见眼前悬着一双绣花鞋。

    再抬头,赫然是芸娘早已僵硬的悬梁尸身。

    久等不见女儿好说,久等不来婆子的联络,芸娘就知事有变故,只怕还是无法转寰的变故。

    她先惊后怕又恼又气,最终,归于一片异样的平静。

    她不登门找人,只换上最好最美的衣饰,遣散下人,一一收拢体己私产。

    她说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女儿觉得丢脸。

    那一晚,破釜沉舟为女儿谋划时,她已有赴死之心。

    悬挂横梁的尸身足足吊了一天一夜,她生前等不到女儿,死后只等杜仁一个。

    等杜仁得知她的死讯,能高拿低放怜惜女儿几分,少恨女儿多恨她一些,就足以保女儿活路,保女儿前程。

    她曾用长女的死换取杜仁的“回心转意”,如今,她用自己的死,再换取一次杜仁的“心软心慈”。

    她对不起长女,不会再对不起幺女。

    深埋心底,背负半生的罪孽,了了,都了结了。

    芸娘鬼魅般的可怖死相上,僵冷的残存笑意同样可怖。

    却透着如释重负的解脱。

    而装满留给女儿私产的匣子旁,那封痛诉前尘罪孽、苦心为女儿规划今后的遗书,不会被杜仁看见,也不能转交到吴五娘手上。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芸娘想自曝算计,将杜仁的怒恨尽数转嫁到自己身上,保吴五娘毫发无伤。

    小厮却无法成全她,不敢叫杜仁再受打击,一经看清读懂遗书内容后,就撕的粉碎销毁得一干二净,此时只隐去不该说的,将芸娘如何处置下人、如何抹干净外宅痕迹,不叫吴五娘再因出身而难做的一番生前铺排,细细禀报。

    末了将匣子放到吴五娘跟前,一言不发的直起身,垂头扎手道,“老爷,芸娘的尸身该如何处置……”

    人死为大。

    还能如何处置,还要什么处置!

    杜仁趔趄倒退,含怒双眼顷刻间沉痛悲哀,脑中倏忽间闪现的,一幕幕全是芸娘巧笑嫣然、五娘娇俏可爱的美好记忆。

    他弯身去扶吴五娘,干哑着嗓音道,“五娘,你娘没了,没了……”

    吴五娘抱着匣子愣愣怔怔,低垂的睫毛遮尽眼底乍起乍落的厉亮光芒,片刻后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瞠大的双眼中泪珠滚热,“爹,爹!我没有娘了,我只有您了爹!您不能不管我,不要我啊!”

    杜仁身形又是一晃,半拖半抱的扶起吴五娘,“五娘,好孩子,爹在,爹在呢……”

    在你姥姥的腿!

    大吴氏咬碎银牙才没有破口大骂,心下连道晦气,又是气恼又是恶心的转头看向江氏,指桑骂槐道,“自己满脑草包尽出昏招,做恶心事前也不想一想——靠着腌脏手段进门的贱种能得什么好?!出的馊主意做的蠢事,自己蠢死也就罢了,还带累得别人跟着脑子发昏,难道死了就完了,一了百了了不成!”

    “不一了百了,你还想闹到人尽皆知,丢了人命不够再丢干净西府上下的脸?!”江氏烦不胜烦,抓起空碗就砸向大吴氏,“别忘了你口中的贱种,如今姓吴,是你们吴家的闺女!你不要夫家的脸,是不是连娘家的脸也不要了!你要是舍得一身剐,我这就让人抬了尸体,拉上你男人和你口里的贱种,绕城敲衙门,叫广羊府的人都来看是怎么回事!”

    碎裂碰瓷声如惊雷抢地。

    大吴氏白着脸立马闭嘴,杜仁更是吓得心虚翻倍,忙一把拖住惊得两眼翻白的吴五娘,又急又羞道,“母亲,大吴氏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混账性子,您可别被她气晕了头。您、您看这事……”

    “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做了就是做了,当娘的心术不正,做女儿的半斤八两。”江氏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吓晕”的吴五娘,无可无不可的冲杜仁一摆手,“你养的外室生的’好’女儿,想进正经门户做正妻是不可能了。左右你同行’好友’多,选个合适的人家,远远送到外地去。”

    好好的亲事不正经议,非要走邪门歪道,真成事了也不过落得个做妾的下场。

    如今事情不成,活该自贬身价,照样沦落到做妾。

    如此处置,已算看在死者的面上了。

    大吴氏一时嫉恨一时舒畅,才扯出个狰狞的笑,就听江氏接着道,“过几天把人送回吴家,依旧以吴家闺女的身份出门。杜府的光,且轮不到她沾。再有江玉主仆,趁着小一去庄子上禁足,正好将养下伤势,回头等小一媳妇生下孩子,圆个漂亮说法,抬进小一屋里,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一个喜字咬得极重,其中讽刺聋子都听得出来。

    大吴氏顿时笑不下去,见杜仁如蒙大赦的命小厮拖走吴五娘,只得闭上不停噏合的嘴,狠狠跺脚撵上杜仁。

    接二连三的闹剧落幕。

    江氏揉着额角收起嫌恶表情,转头看向陆念稚和杜振熙,苦笑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我这般处置,可算给你们一个交待了?”

    说罢不等二人开口,就神色一沉,眯眼道,“恩然,现在该轮到你,给我个交待了。”

 第47章 该领的家法还没领

    “奉圣阁尘封多年,莫说当晚赴宴的宾客,就连晨舞几个小姐妹,一时半会都分不清哪儿是哪儿。”江氏缓声道来,语气不似质问而是陈述,“就算主阁楼显眼,容易找对方位,但通向主阁楼还得经过多少楼阁、庭院?吴五娘主仆哪里来的能耐,能顺利摸进主阁楼?

    你既然察觉酒水不对,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就算你想捉现行,怎么肯定吴五娘主仆一定会找去主阁楼?你又怎么肯定,吴五娘主仆不仅能找对地方,还能找对你离开宴厅后的行踪?”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玉能暗中行事,买通奉酒小厮和善水阁的婆子,靠的是杜振益的身份和银子。

    吴五娘主仆可没有内应能靠,即便能花钱买通下人往酒里下药,却无法越过明忠、明诚,直奔陆念稚而去。

    掺和两桩龌龊的奉圣阁下人,没能进城就被悉数处置干净了。

    被排挤在审问过程之外的西府诸人无缘细究、不曾深想,江氏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杜振熙恍然挑眉,偏头看向陆念稚。

    他确实欠江氏一个交待。

    “您可真是眼明心亮。吴五娘主仆,确实没那个能耐。”陆念稚目光坦荡,起身不站不跪,反而从杜振熙身旁挪到江氏身侧,凑近江氏低声笑道,“是我让明忠、明诚’帮’她们引路的。我一发现酒水有异,就离席去了主阁楼。一来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后手,二来也好避人耳目,不把事情闹大。”

    他不是坐以待毙,而是请君入瓮。

    桂开也恍然挑眉,暗搓搓丢给杜振熙一个眼色。

    怪不得陆念稚张口就说他和竹开没当好差,让杜振熙“也”出了事。

    原来没当好差的只是他们,不包括明忠、明诚。

    此时再想竹开袍摆上沾的泥点子,倒是对上了。

    想来彼时明忠、明诚正忙着“引导”吴五娘主仆,半道撞上竹开,才让竹开帮着往主阁楼跑腿,名为端茶送水,实则暗示暗中窥探的吴五娘主仆——陆念稚正一个人待在主阁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点送上门哟!

    之后一切顺理成章,本该去别处“忙活”的明忠、明诚去而复返突然现身,吴五娘主仆才摸上二楼,就被捉了个现行。

    江氏听罢神色复杂,笑点着陆念稚亲昵挨近的眉心,“你呀,从小就是个心里爱藏事,只做不说的主儿!你是不是从知道这门亲事起,就让人暗中盯着芸娘母女的外宅?你既然不愿意,那天又何必答应下来。老二和老二媳妇糊涂,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个糊涂的?”

    “您心细如发,可别再说自己聋啊哑呀糊涂的话。”陆念稚扬起下巴,主动送出额头任江氏戳个够,弯着瑞凤眼笑得孺慕而真挚,“二叔父和二叔母是有些小心思,但没有大奸大恶的坏心,做人哪有不为自家利益的,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盘算。您愿意帮衬他们,我又怎会违背您的心意?

    亲事若是能成,吴五娘就是摊烂泥,也能经您老的手扶上墙,我娶谁不是娶?只要您愿意,我没有不愿意的。但不能真叫您受累,我总要仔细摸一摸吴五娘母女的底细,我安心您老也能省心。

    哪想真叫我的人盯出不妥来。为免打草惊蛇,确是不知吴五娘那晚独自跑去三堂九巷,私会的是什么人,拿的又是什么东西。有前因未必能有后果,端看夜宴当晚,吴五娘主仆是否真有动作罢了。”

    所以吴五娘主仆将恶行进行到底,他也就毫不手软的将计就计。

    明明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偏做出副人见人爱的孝顺样儿,一番话说的十足漂亮,不伤江氏的心,还处处思虑周全,谁的脸面都没落。

    杜振熙不得不服,偷偷撇嘴角。

    江氏却是翘起嘴角,又是心暖又是心软,暗叹口气道,“终归是我贪心,总想着哪个都不偏,能拉拔就拉拔,最后倒落得个两厢不讨好的下场。以后呀,西府的事我不管了,你的亲事我也不管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随你想娶就娶,喜欢哪个就定哪个。”

    说罢示意陆念稚不必再说,转头看向江妈妈,沉吟道,“你亲自出面,再代我往西府走一遭。就说是我的意思,让老二安排人私下好好安葬那个芸娘,你也去寺里给她做场法事。人死灯灭,到底没的是亲娘,吴五娘要是想守孝,就让老二妥当安置她,迟些送走也就罢了。”

    杜府子嗣有毒,由不得江氏不迷信,嘴硬心软之余种种怀柔,不是没心计没手段,只是人老了,唯恐损阴德伤及子孙后福。

    江妈妈正色应下,领命而去。

    江氏老手拍桌,震得碗筷颠了三颠,“行了,该理的都理清楚了。赶紧把剩下的药膳都吃了,虎狼药疏忽不得,我已经交待下去,庐隐居和霜晓榭的厨房都有药膳方子,你们乖乖给我吃上一个月。”

    略伤感郁卒的气氛碎成一地。

    画风变得太快,陆念稚和杜振熙默默端起碗筷,继续埋头猛吃。

    二人揣着满肚子过量夜宵,两脸消化不良的飘出清和院。

    高墙外小巷里,更夫敲响三声锣。

    三更鼓响。

    杜振熙的疑问也跟着响起,“四叔,您是不愿意娶亲?还是不愿意娶吴五娘?”

    吴五娘是假吴家表亲,却是真西府庶女,是她的庶出姑姑,也是陆念稚的庶出妹妹,再没有血缘牵系,这门凭空冒出的亲事也太匪夷所思。

    但是,她能想通杜仁、大吴氏的盘算,也能理解江氏的默许放任。

    娶了吴五娘这个“自己人”,就等于拿捏住了陆念稚的妻族。

    于陆念稚来说坏处大于好处,于杜府来说有益无害。

    然并卵,陆念稚教过她一句话:不要看别人怎么说的,而要看别人怎么做的。

    西府吃不了兜着走,得到实际好处的唯有陆念稚。

    不必娶吴五娘,还握住了亲事的主动权。

    陆念稚独掌亲事,杜府上下没有人能再为他做主。

    “我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选和缘分。吴五娘……自毁前程,和我有缘无分。小七可不能怪到我头上。”陆念稚一脸无辜,侧身站定,微微弯身靠近杜振熙,盯着她的双眼轻笑,“老太太如今不管我了,你这么爱操心,不如替我做主选一门好亲事?”

    她一个被排挤在长辈圈外的晚辈,最后才知道吴五娘亲事的侄儿,最好是能替他做主!

    杜振熙嘴都懒得顶,偏头哼道,“霜晓榭到了。四叔不必再送,您回庐隐居歇息吧。”

    似为了附和主人的话音,夜风穿堂拂过霜晓榭内外,廊下挂着的风铃登时大响。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声响略熟悉,顷刻间和梦中主阁楼屋檐上,随风作响的铁马交织一片。

    朦胧而诡异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杜振熙心头一跳,梗着脖子坚定偏头,告辞告得不伦不类,看也不敢看陆念稚的脸,尤其是——那对好看的唇瓣。

    陆念稚不以为然,睨着杜振熙略僵硬的侧影挑眉道,“今天太晚了事情又多。明天别忘了来庐隐居找我,你该领的家法还没领。”

    老狐狸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杜振熙闷声应下,半晚上睡得梦魇不断,早朝醒来穿戴完毕,交待桂开继续理总账后,就顶着没睡好的黑眼圈,慢吞吞往庐隐居去。

    相对着霜晓榭而建的庐隐居,地势偏高,丈余高墙后不止庭院错落,还圈着一座小山头。

    陆念稚起居、办公的上房,就安置在半山腰。

    杜振熙一大早起来就吭哧吭哧的爬山路,暗道陆念稚太坏了,每每有客来不往前院花厅引,只往庐隐居的上房带,就算来客有事没事、心情好坏,爬完山路耗完体力还剩个鬼心思。

    再喝一壶陆念稚议事见客时必备的茶汤,真是有脾气也没脾气。

    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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