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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墙真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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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边境战事紧张,父皇劳累过度圣体欠安,又不肯吃药休息,唯有我劝告的时候才肯听见去一二,福公公没办法,只好频频请我入宫。好在父皇也不恼,他见着我也是高兴的。
  这日我进宫时,正好撞见五哥萧昱,高贵妃削衔幽禁的诏书已经下来了,萧昱求情遭父皇责骂后,却更加锲而不舍了,几乎日日都来。
  我来的时候,正好听见父皇叱他下去,萧昱憔悴了很多,眉毛揪在一起,从前朗润贤德的皇子一夕间变得沉默隐忍。他出殿的时候正好与我迎面相撞,我朝他行了个礼,他抿了抿嘴角,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妹妹。
  我猜想他一定想让我替他母妃求情,只是聪慧如他,定知道高贵妃与我之间的恩怨,所以最终也未开口。
  我进了殿,四月末,外头已经春意盎然,这殿里却依旧森凉一片。父皇的身影隐在黑暗里,像是一座巨山,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东西,被压得微微佝偻。
  “父皇何苦呢,终究是母子,五哥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
  父皇沉默,许久,咳了一声,嗓音沧桑:“朕的孩子,不能过于重情。”
  我一时愣住,竟忘记回答,父皇像意识到自己失言,转过身笑看我一眼:“你不同,你是朕的小公主。”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我:“你去见一见高氏吧,把你想问的问清楚。”
  见高贵妃?问话?父皇都知道那些——那些过去的高贵妃对我暗下毒手的事?我投去询问的目光,父皇没有再看我,声音轻缓却不容拒绝:“去吧。”
  既是圣上口谕,我又如何敢不去?
  从前我在高贵妃统领后宫时住着的时候,自以为也过着冷宫的生活,今日一见,才知道真正的冷宫生活是这样惨不忍睹的生活。
  桌椅上到处积灰,弃妃的生活甚至不如宫女,吃的残羹冷炙,穿的破败布袄,一个个形容枯槁,只剩一副躯壳留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
  一个疯了的老妃子大抵瞧见我穿着绢帛,猝不及防地扑了过来撕扯我的衣服,嘴里还一边喊:“贱人,这是陛下赐予我的!”
  我吓得直退,旁边侍从眼疾手快拖开她,我看着她被人如同拖着一条棉絮般拖走,发出阴森渗人的笑:“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寒露心有余悸,没好气道:“这谁呀?!”
  旁边跟着的太监回道:“回姑娘,这是先帝弃妃,已经神志不清了。”
  寒露摆摆手,嫌弃道:“罢了罢了,快带我们去见高氏吧,别叫什么乱七八糟的吓着咱们公主。”
  太监忙一迭声应下,领着我们往里走。
  前面那段路喧哗吵闹得很,这里却十分安宁,不知是父皇仁慈还是五哥羽翼尚在的原因。
  早有婆子通知高贵妃,却不见她门前相迎。这座宫殿清冷寂静,我顿住脚步,问婆子:“高贵妃不在吗?”
  殿内传来一声冷笑:“早已削衔禁足,还这么讽刺我做什么?”
  屏风后绕出一个人,脱簪待罪,素衣布帛,面黄肌瘦。
  原来,没了那些脂粉遮掩的高贵妃,底下也是这样的单薄,也只是一个年华迟暮的中年女人罢了。
  我无意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吩咐寒露等人:“都下去。”
  寒露不放心,我瞥了一眼高贵妃,淡道:“怎么,你以为她还有力气害的了我么,就算她不怕死想同我拼命,也得为她的一对儿女考虑考虑。”
  话音刚落,我余光瞥见高贵妃身形微颤。
  寒露打量了高氏几眼,带领着众人退了出去,殿里只剩了我和高氏两人。
  这个女人,在我母后过世后,肆意打压众妃嫔,无数次刁难我,无数次以忤逆的借口命我跪下认错……人前装出一副慈蔼的样子,其实心地十分歹毒。
  我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她:“说吧,御花园找人欺辱我,摘星楼放火焚楼的背后主谋,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行止:如果我和柏屿同时掉水里,你有一块板砖,丢谁?
  萧翎:是你,不仅因为我爱你,更因为你是我的命!
  苏行止(咆哮):萧翎,你丫的注意审题!

☆、惊。变

  一声嗤笑,算是她对我的回应。
  高氏这人,从前唯唯诺诺,得势后骄恣狂妄,没承想,竟也有这么坚忍的一面。
  只是这件事上,我没有那么容易妥协。她不肯说,我便等着,等到她肯说为止。
  铜漏滴答,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高氏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裂出那么一丝丝破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脸色苍白,却是在笑,阴森的笑。
  她终于承认了,她最终还是承认了,尽管我早已认定这一切都是她主使,但亲耳听到她承认仍旧惊怒不已。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针对我?!”
  “因为你阻了我儿女的路。”她抬手,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淡淡道:“作为一个母亲,难道我做的不对么?”
  我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她衣领,怒道:“四哥幼年跌伤右腿,二哥未婚妻暴毙,你以为你这些年暗里使的肮脏手段没人知道吗?手段卑鄙,心肠歹毒,你也好意思为人母?”
  她扬眉看我,眼神张扬而妖异,她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是啊,我这些年谋算的这些人中,没得手的可不就是你么?”
  我一怔,“什么意思?”
  “我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人心,算错一人心,还把自己赔了进去。”她癫狂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只重复一句话,“假的,都是假的!”
  高氏大笑,虽是笑着,却让我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悲凉。
  我知道自己今天再难问出什么话来,不想更多纠缠,转身出了殿。
  刚一出殿就看见庐阳被人拦在殿门口,红着眼眶和管事嬷嬷在争执什么。
  庐阳看见我来,立刻不吵了,径直走向我,恶狠狠放话:“萧翎,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落井下石来欺负我母妃!”
  母妃?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指贴唇,“慎言,高氏已经不是贵妃了。”
  庐阳紧咬着牙,“父皇,父皇他……会给母妃复位的,会的。”
  我看着我这个妹妹,从小就长得很娇气的妹妹,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天真,还没看清皇家的无情。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被人庇护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头,就像一株树苗才刚刚遇到了大风大雨。
  我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几年前的我。这样一想,便再也没有讽她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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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我已有两个多月没有见着苏行止了,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其实想的难受。
  想他和我吵嘴的日子,想他笑话我却又无时无刻不维护我的日子,想他那些听起来叫人气愤却句句在理的箴言。
  我无意识的捧着米粮,躲在廊下喂鹰。
  苏行止往常去凉州都要带着振飞的,说是磨砺磨砺它的锐气,可今年许是见它实在太肥了,许是怕我无聊,于是把它留在家中。
  这头肥鹰还算通人性,也愿意和我亲近,我捧着一把肉糜递向它,肥鹰今天很不安宁,上蹿下跳的,浑身炸毛似的,不时扑闪翅膀,还发出“苛苛”的低呜声。
  我有些害怕,手刚伸出去,它猛的跳起,狠狠啄了我一口,掌心立时破皮见血,血珠渗了出来。
  我忍不住痛嘶一声,寒露正好提着点心进来,立刻便冲过来扶我,朝着肥鹰铁笼子踹了一脚,啐道:“没眼的畜生,也不看看是谁!”
  她抓我的手查看,“公主没事吧?”
  “没事,是我疏忽了,怪不得它。”我安慰寒露。寒露给我敷了药,又扎了帛带,有些犹豫:“公主,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我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些委蛇委蛇的话了?讲。”
  “方才我去厨房拿点心,遇到了大夫人那边的丫鬟,听说太尉大人好像和老夫人吵了架,老夫人伤心哭了,大夫人赶去劝了好久呢。”
  寒露担忧道:“公主,虽说您少时便和老夫人亲密,但毕竟婆媳关系难测,你瞧大夫人挺着个大肚子去安抚呢,咱不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我轻轻戳了戳寒露额头,数落道:“你呀,想的太多,难道以为这府里还有争宠一说?”说完我又想了想,思忖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是该去探望一番,以尽晚辈之礼。”
  带着寒露前去的路上,我还在诧异,苏太尉虽然有些耿直,但对夫人素来温柔,怎会闹矛盾以至于骂哭妻子呢?就算骂哭了,没得允准,下人敢把这件事告诉顾芜?这不是打了长辈的脸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进门就听见苏夫人哭的撕心裂肺,那哭声令我闻之一僵,像是受感染一般,莫名的心里也开始揪得难受起来。
  院里更无一人守着,大约是婆媳说话,都将下人遣散了。
  我快走几步,刚要敲门,就听见苏夫人一声怒喝:“为什么会走失?为什么不派人去找?从知干什么吃的,他怎么做的这个兄长?”
  顾芜哽咽着低声劝告:“娘快别哭了,别动静闹大了让公主知道。”
  寒露浑身一颤,朝我投来眼神,启唇欲说什么,被我抬手止住,我的心脏跳的飞快,激烈得几乎听见“咚咚”的声音。
  她们要瞒着我,瞒着我什么?
  苏夫人的哭声果然小了几分,却分外揪心,“前几日他还写信让我照顾好阿翎,我现在该怎么说,阿翎从前就依赖他,听说他受伤都要难过好几天,我现在该怎么跟她说……”
  这个他,是……
  我“啪”地推开了门,望向惊诧的二人,面无表情:“行止他,怎么了?”
  苏夫人泪眼婆娑,扑过来搂我,“阿翎,你你别难过,你要好好的。”
  我为什么要难过,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十分冷静。
  “他到底怎么了?”我紧掐掌心,一字一句。
  “前几日行止带领的一队人马诱敌深入,被负隅顽抗的敌人驱进雪山,不见踪迹。”
  说这话的是苏太尉,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干脆直率地撕开真相。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哭,既然走失了,就去找啊,为什么要哭,苏行止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
  “明璋,找过了!”苏太尉眉头紧蹙,鬓角白发刺目,“四月十九走失,距今已经七天了,你要知道,雪山里头什么都没有。”
  没吃没喝所以认定他死了,你们真是不够了解他,他可聪明着呢,他是苏行止啊!
  你们找不到,我去找,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去找他!
  我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眼泪不受控的直往下掉,我不信,我不信他会就这样死去,我不信他会抛下我独自离开,他曾答应过我珍重自己,他曾承诺过要爱护我一辈子,我不信,我刚刚触到的幸福,就这样,和我永别。
  心一抽一抽的疼,原来不但醒着,昏迷的时候也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我已经醒了,但眼睛肿的难受,不想睁。寒露和秋分在一旁悄悄说话。
  “你没瞧见今天白天那会儿,公主都快急疯了。”
  “这事这么大,别说公主,就是我们听了也心慌啊。公主好不容易和驸马两情相悦了,又出了这事,换谁谁受得了?”秋分埋怨不已,“你说这大公子也是的,也不知道维护自己亲弟弟,还准允他打头阵呢。这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公主……”
  “别胡说,我相信驸马吉人自有天相。”
  “……”
  我躺在床上,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五脏六腑早已绞成了一团麻花,不知痛为何物。
  好容易两情相悦,到头来黄泉两茫茫?笑话!
  在没有亲眼看见尸首之前,谁的话我都不信!一个字都不会信!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个喊苏行止生包子的小伙伴,我现在好方~

☆、父女

  翌日,我一切如常,不哭不闹。
  许是我这样令他们觉得失望,他们派人盯紧我,顾芜更是挺着大肚子一天来三五次,还总是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们担心什么,可惜我不会疯,更不会死,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之前,我决不允许自己沉湎伤痛。
  下午我整理了一下,请旨进宫。当时柏相也在宫里,正和父皇抱怨女儿大了不听话,父皇瞥了一眼刚进来的我,亦笑:“漫说清儿,朕的丫头也不听话。”
  我的鼻子一下酸了,定了定心,朝父皇嘟嘴撒娇:“父皇又冤枉儿臣,儿臣哪里不听话了。”
  父皇听后只弯了弯嘴角,倒是柏相开怀大笑,跟父皇笑说道:“陛下您瞧,公主恼了。”
  父皇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握住他手,枯瘦苍老,虽说帝王养尊处优,可这些年风霜侵染,早将当年的伟岸壮硕的父亲磨砺成了一个老头子,和寻常百姓一样,霜雪暮年的老头子。
  我把额头贴在他的掌心里,拼命忍住眼眶里汹涌的泪。
  柏相何等的人精,立刻笑道:“不打扰陛下和公主父女叙话了,老臣告退。”
  父皇点点头应允,直到柏相的身影消失,才抽出手,轻轻抚我额发,声音苍老而柔和:“怎么了,谁欺负了朕的小阿翎?”
  我指甲嵌进了掌心,勉强向他挤出笑颜,扁扁嘴:“还不是父皇?!明明儿臣这么听话却冤枉人家。”
  父皇淡淡看着我,目光慈爱绵长,他微微笑了下,“朕的女儿,朕当然知道了,朕……咳咳。”
  父皇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越来越厉害,脸上因咳嗽而泛红,他眼里氤氲了雾气,却是朝我摆摆手,“不碍事。”
  我哪里肯信,立刻吩咐福公公去叫太医,父皇抬手止住。他饮了一杯茶,转过身去,顿了下:“朕还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生病了就该喝药,这不是小时候您告诉我的吗?”我望着他的背影,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眼里的泪。
  “怎么能怕药苦呢?女儿不常在您身边,您要记得喝药,记得穿暖,糕点不要太甜,若是茶冷了,千万别喝,叫下人去换。”
  “知道了。”父皇转过身来,眼里带着暖意看我,淡淡责备道:“怎么长大了愈发像你母后,啰嗦。”
  他缓缓走向我,伸手轻轻抚我的头,缓之又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叫任何人欺负了你,父皇忙于国家大事,不能事事照拂到你,若有人惹你生气了,直接命人拖出去打一顿……”
  眼前的声音和记忆里渐渐重合,明黄龙袍的男子立在廊下教训不足他腰的小女孩:
  “你是朕的女儿,怎么如此文弱?父皇忙于国家大事,岂会事事照拂到你?下次再有人惹你生气,直接命人拖出去打一顿,知道吗……”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他的脚下,强忍哽咽:“儿臣,知道。”
  父皇默了一会,将我扶了起来,笑道:“你今天来见朕,是有什么事么?”
  我定了定心,强颜欢笑:“女儿就是想念父皇了,怎么,没事就不能进宫啊?”
  父皇虽是看着我,眼神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道:“你一贯是个嘴甜的孩子。”
  我有心事万千,却不敢让他知道,梗在心中如芒如刺,肺腑俱疼。看着他疼爱的目光,我满腔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陛下,孙将军求见。”福公公的进来及时打断了我的话。
  父皇张了张嘴,吩咐:“令他御书房候着。”
  福公公看了看我,犹豫了会,“孙将军说,兹事重大,请陛下速速召见。”
  既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十万火急了。我对父皇笑了笑,“父皇还是先理朝事吧,家常以后再说。”
  父皇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深邃幽远,仿佛在看遥远的未来,他又咳了两声,面色苍白,轻轻启唇:“阿翎,父皇这几年,并非对你置之不理,还有你的婚事……”
  我握住他的手,喉咙一紧,“儿臣知道,儿臣不怨父皇。”
  父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急急跪倒:“陛下,三公并武阳侯求见。”
  看来事态实在紧急,我不敢再拖时间,立刻跪下道:“朝事繁忙,儿臣这就告退了。”
  说完我认认真真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我知道有一双目光落在我身上,一直默默看着。
  拜完我不敢再看他,生怕眼中不舍露出破绽,转身离开。
  玉阶绵延几十级,我从未觉得如今日这般长。
  一级一级拾阶而下,喉咙发涩,只觉酸楚堵在心头。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我到底忍不住回过头,那个微微佝偻的身影立在大殿门口,斜阳夕照,渐暮黄昏,直余下一个落寞、孤寂的他。浩浩殿宇,重重楼阁,他在那头,目送她的女儿远去……
  我的心里像被谁扎了下,眼前一片模糊,憋了好久的泪终于不争气的,纷纷落下。
  父皇,原谅女儿的不孝,待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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