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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有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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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又怕你不信,又怕会害了芸娘,所以一直不敢说。”她说着似乎十分自责,忍不住掉下泪来。
    萧渡此刻也觉得心绪难平,只得先安抚她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大哥会弄明白,你先回房吧。”
    萧芷萱含泪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道:“大哥,芸娘她为什么……”
    萧渡摆了摆手,道:“你别管了,记得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萧芷萱点头应下,带着在不远处忐忑张望的两名丫鬟往回走去,在经过元夕所住的菱花院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院内的如许春色,幽幽叹了口气。
    越过游廊轩窗,元夕正独自坐在屋内,手中拿着一本《洗冤录集》翻看,淡黄色的书页,已经被翻得有些微卷,她随意打开一页,只见上面记着:“广南人小有争怒赖人。自服胡蔓草,形如阿魏,叶长尖,服三叶以上即死。”里面的“胡蔓草”三个字外被轻轻划了一个墨圈,旁边被人加了一行小字:又名野葛,多见于疏林、灌丛之中,剧毒,《药议》中亦有记载。
    往后再翻数页,几乎每一页都能看到这些写得遒劲自然的小字,有时是注解不常见的物事,有时是补充介绍案情,有时是几句点评妙语,元夕看得入神,好像又见到小夫子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阖上书页,想到方才萧渡对自己的怀疑,她也不明白为何那一刻会如此心虚,不敢对他说明真相。自从有一次从小夫子那里看到这本洗冤录之后,她便觉得格外有兴趣,于是小夫子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带来几本这类的探案书籍,即使他在离开相府之后,也会定时寄来他发现得新书,每本书上都记满了他亲手写得注解。从小到大,她既没有姐妹相亲,又无闺中密友,全因有了这些书,日子才不至于太过孤寂,会觉得有人与她作伴。
    她揉了揉眉心,又想到回房时李嬷嬷那期盼的眼神,心情越发低落,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又跳回脑海,她几乎可以确定,贴在她窗上的那双眸子就是芸娘。可是芸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是不是真得疯了?
    她突然回忆起,萧芷萱在马车上和她说过,她昨晚是中了毒,而那毒无色无味,被藏在灯火里燃烧,所以自己才会毫无察觉,只是不断想要昏睡过去。如果要害她得是芸娘,又何必多此一举,冒险趴在窗上偷看,又弄出那些声响去惊醒她。
    她心中猛地一跳,突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芸娘并不是想要害她,而是为了提醒她赶快逃出去!但那门却早已被人上了锁,所以她才会不断推门,而真正害她得却是藏在背后下毒又将她锁进屋内之人!
    元夕想通这点,便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去找芸娘问个究竟。她吩咐安荷和容翘不要跟着,自己一人凭着记忆朝芸娘所在的偏院走去。
    穿廊过院,依旧是那处杂草丛生的僻静小院,院门前却站着一人,墨绿色的锦袍垂垂坠着,好像融在身后那阕或深或浅的新绿之中。那人自然是萧渡,他负手望着不远处孤立的青砖小屋,不知为何竟提不起勇气迈过面前这道浅浅的门坎。
    自从他记事开始就极少能见到母亲,印象中母亲一直是那个病弱而孤傲的妇人,而父亲却深沉而威严,只是逼他练功、读书,每当他感到害怕、难过时,都是芸娘将他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那时他便对自己说,等他长大,一定要将芸娘当亲人一般好好孝顺。五年前,芸娘不知道为何突然疯癫起来,他心中愧疚难当,只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于是坚定地将她留在府里,发誓不能让她再出事。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如果她并没有疯呢……平渡关一役后,他曾以为自己对任何事都能处变不惊,可如果连至亲之人都不再值得信任,他又该如何面对。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回过头发现元夕正站在他身旁,脸上挂着与他一般的疑惑与不安。萧渡慢慢过身,脸上越发阴郁,道:“你想起来了?”
    元夕点了点头,猜到他也是为此而来,忙道:“但是事情并不是你以为得那样,昨晚的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萧渡挑眉看着她,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道:“先进去再说吧。”
    两人于是走进院子,一踏入屋内,就看见芸娘呆呆坐在凳上,旁边的小丫鬟正一口口给她喂着粥,萧渡接过那丫鬟手中的粥,对她道:“我来吧,你先出去。”
    那小丫鬟忙站起身走出,又轻轻掩上房门,萧渡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又送至芸娘嘴边,柔声道:“现在没有外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芸娘却仍是那副呆呆表情,只机械地咽下那口粥,浑浊的眼中毫无任何情绪,萧渡刚要开口,元夕又蹲在芸娘旁边,轻声道:“芸娘,昨晚你想要救我是吗?你想告诉我什么?”
    芸娘木然转过头望向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这一笑让她脸上那道刀疤翻起,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怖。元夕心中一紧,忍不住急急问道:“你知道的是吗,到底是谁想害我?”
    “够了”萧渡突然道:“她不会答你得,她如果想说,五年前就该开口了。”他又舀了一勺粥,一边喂一边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不管是谁,如果想要害你或是害我的家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芸娘,你放心,渡儿已经长大了,一定可以保护你。”
    芸娘却好像什么也没听懂,只是呆呆地吃着粥,屋内于是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直到那碗粥喂完,萧渡才带着元夕走出屋子。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垂花门旁的一棵桃树之下,萧渡突然笑了笑,道:“今天晚上还要我过去吗?”元夕猛地一愣,同样的话语昨日他在溪边说过,可此刻两人心中却都多了一份难以言明的沉重,她心情复杂地低下头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她忐忑不安之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回过神来才发现萧渡已经拉她压在门上,又低下头朝她唇上慢慢贴近。
    元夕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惧意,内心挣扎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头猛地一偏,萧渡倏地停了下来,仍是笑着,声音中却透着些凉意,“这种事自然要你情我愿才有意思,既然娘子不愿意,为夫也不好勉强。”说完便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远。
    元夕觉得身前猛地一空,温热的气息撤去,只余淡淡的凉意,一点点渗入心里,化出一片难言的愁绪。

☆、第17章 佛堂

寂寂四更天,沉睡的侯府内只剩几盏残灯未熄,在冷暗的石径上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晕。这时,一双穿着素色缎面鞋的小脚踩在青石板上,极快的朝前走去,马面裙摆不断将径旁斜伸出的花草扫落到地上,冷月如钩,将她的身影在石径上慢慢拉长,又随着晃动的灯火微微扭曲起来。
    她的脚步又快又轻,在这寂静的长夜中竟未发出一点声息,她手上好像还提着一袋东西,只是隔得远了看不真切,长风澈澈,猛地将袋口吹开,才隐约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有些像是人的头发,只是那袋口很快又被她收在手中,随着夜风划出一道弧线。
    她一边走一边警惕的朝旁边张望,终于走到了佛堂门口,推开眼前的兽头漆门,月光随着冷风一齐溜了进去,凉凉月华下,有一人正跪坐在蒲团上,似是被门外灌入的冷风吹得一缩,她听见声响猛地转过头来,楚楚动人的眉眼间却含了冷霜,竟是常年在此吃斋念佛的赵夫人,而她的脸,竟有半边都是溃烂得!
    来人急忙走了进去,佛堂的门又慢慢阖上,门后的神佛不语,将慈悲的慧眼藏进了浓重阴影的之内…
    “后来呢?”萧卿坐直了身子,脸上写满了迫切。
    “我怎么会知道。”王姨娘以一只金钗懒懒挑了挑烛芯,精致的脸庞在烛光下映的火红,“后来那门就关上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我刚刚进门,又哪敢多看多想。不过……”她对着烛火照了照指上鲜红的蔻丹,得意笑道:“她们一定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真相总有被揭开得一天。”
    萧卿脸上也露出玩味的笑意,道:“如此说来,倒是很值得期待。只是娘真得确信,她那秘密还藏在佛堂里?”
    王姨娘冷哼一声,道:“你也看到了,她一听要动佛堂,就急成那副模样,甚至不惜装神弄鬼来阻止外人进入,你说她藏得是什么心思。只可惜上次被那个丫头横插一脚,不然若是能整治掉那个贱奴,等于断了她一臂。明日的好戏,也能看得更加过瘾一些。”
    萧卿笑着以指节轻叩桌案,道:“所以娘亲这次顺水推舟,利用明日端阳祭祀的时机,让爹去请伽蓝寺的高僧来佛堂做一场法事,还要请来旁系宗亲一同酬拜神灵,名义上是要彻底洗清佛堂闹鬼的传言,其实是要在众人面前揭开她的老底。”
    “没错!”王姨娘眸光闪动,道:“明日我就要当着老爷和所有宗亲的面,让她的丑事曝光!”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毒,道:“她以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我却是低贱如泥,这次,我偏要让她知道跌下云端、让所有人唾弃的滋味!”
    萧卿似是觉得此事十分有趣,脸上也不禁露出兴奋神色,王姨娘望了他一眼,又拉下脸道:“昨天诗琴又上我这儿来了。卿儿,你何时能长进点,也给我争些脸面,要不就正经扶个妾室起来,不要成天和那些贱婢做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她老到我这儿来哭哭啼啼,我看着也心烦。”
    萧卿面色一变,不耐烦地将头偏到一边道:“哼,她除了会哭会告状还能做什么,只会做这些无用之事。”
    王姨摇了摇头道:“她到底是你的正房妻子,又是我的表侄女,到底还是要给她留些脸面。”她叹了口气,眸中隐隐闪出泪光,道:“娘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争得……”
    “够了!”萧卿猛地站起,道:“无端端提这些做什么。反正无论我怎么做,也比不上我那个废了的大哥,在这侯府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尊我敬我得!我这一世都仰他宣远侯的鼻息生存,争?争什么争!”他说完一把将桌上铜镜挥到地上,愤愤朝外走去,摔出无数裂纹的镜面上,映出王姨娘四分五裂的怨恨的面容。
    第二日便是端阳节,因接近夏至,天气变得潮湿而闷热,京城的街巷内,家家户户门前插着艾叶与蒲草,孩童们系着五颜六色的百索绳,愉快地分食着香粽。而绕过高高的鎏金铜门与威严兽脊,宣远侯府内却响着整齐的诵经声,许多穿着青灰色纳衣的僧人们,正站在佛堂前,双手合揖、闭目虔诚地诵读着经文。
    在他们后方,萧云神情肃穆地站在最前方,萧渡与赵夫人站在他身旁,后面则站着元夕萧卿等小辈与两个姨娘,再往后站满了萧氏宗亲,皆是虔诚地低首肃立。
    一场诵经结束,身披袈裟现在众僧中间的住持证云法师走到萧云敬面前,道:“老侯爷,可以进去开始祭礼了。”
    萧云敬点了点头,领着一行人走了进去。佛堂内檀香萦绕,满室神佛或坐或立,默默地俯瞰着众生。佛堂内虽已被彻底清理过,但仍有人想起那日的惨状,便觉得这本应庄严的清修之地,变得十分阴森可怖。
    元夕偷偷抬起头,望着上方面目狰狞的金身罗汉,忍不住蹙眉想着,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罗汉只是泥身包金的死物,怎会无缘无故的流出血泪。
    她想了一阵,余光却瞥见赵夫人正死死抓住身边余嬷嬷的手臂,脸色有些苍白。而在她身后的王姨娘发觉这一幕,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
    证云法师朝四周一拜,又掏出一张符咒,压在面前的佛坛下,又开始闭眼喃喃念着经文。萧云敬忙吩咐下人抬上祭祀所用的牲畜与果品,几个僧人将祭品抬上佛坛,就在他们转身之际,那压在佛坛上的符纸突然自行燃烧了起来!
    证云法师猛地睁眼,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这佛堂里有人做过手脚!”
    下方众人本就有些心神不宁,乍听此言都吓得面色发白,慌张地面面相觑。萧云敬忙上前一步,皱眉道:“大师这是何意?”
    证云法师急急转过身来,面色沉重,道:“此前老侯爷说这佛堂里发生过怪事,老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这镇邪的符咒竟然自行燃起,老衲愈发确信,这佛堂里只怕是被有心人布了邪阵。若邪阵不除,只怕贵府会根基不稳,子孙不兴啊!”
    底下众人听得愈发惊恐,萧渡这时却轻哼一声道:“大师何须如此危言耸听,我也没发现我们府上有什么祸事可言。”
    法师正色道:“如果老衲没弄错,侯爷和令弟都还未有子嗣吧!”
    萧渡仍是不屑,萧卿却猛地变了神色,这时,王姨娘已经急急出声喊道:“那可怎么办,大师可有方法破除啊!”
    萧云敬忙瞪她一眼,道:“不得放肆!”王姨娘吓得忙退了回去。证云法师又道:“如今之计,需找出那个邪阵,只要邪阵一破,府上便能重获安宁。”
    此时,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出声让法师快些破阵,以保萧氏一族昌荣。,萧云敬犹豫一会儿,朝证云拜道:“还请劳烦大师了。”
    证云对他还了一礼,开始在佛堂内四处打探搜寻。赵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眼看所有族人都翘首以待,也无法出声阻止。就在一个小僧人走到观音前的功德箱前,她猛地向前一步,却被身后的余嬷嬷死死拉住,朝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王姨娘一直将目光死死钉在赵夫人身上,此刻嘴角轻勾,猛地惊叫道:“那个箱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夫人回过头狠狠瞪住王姨娘,这时证云法师已经走上前去,仔细端详那个功德箱,又闭眼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朝萧云敬道:“这里确实有些邪气,可否允许老衲打开查看。”
    萧云敬还未开口,赵夫人已经冲上前去,伸出双臂挡在箱前道:“这里面只有我平日放下得供奉银两,并没有什么邪物!”
    赵夫人一向冷静自持,在场之人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以狐疑的目光朝她望去,王姨娘冷冷道:“姐姐为何笃定里面没别的东西,既然只是银两,打开一看也无妨。”
    “你!”赵夫人气急攻心,猛地咳嗽几声,身子软软朝下栽去,萧渡连忙冲上前,一把将她扶起,朝下扫视一番,冷冷道:“怎么你们还要怀疑娘亲吗?”
    人群又是一阵嘀咕声,这时一位老人拄着拐杖颤颤走出道:“即是关系到子孙血脉的大事,便一定要查清,侯爷也不想萧氏就此败落吧。”
    此人是萧家旁系的一位老太爷,在族人中素受尊敬,叫他发话,萧云敬面色冷硬,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师动手吧。”
    赵夫人猛地抬起头,眼中不断涌出泪来,萧渡将她扶住,叹了口气,柔声道:“娘,既然心中无碍,让他们看看吧。”
    萧云敬于是令人取来钥匙,证云打开功德箱,却发现里面竟塞满了淡黄色的纸笺,他满脸不解,正拿出一叠准备细看,赵夫人突然挣脱萧渡的手,冲了上去拍打道:“不要看!”
    淡黄色的纸笺,在轻燃的檀香屑中纷飞而起,散落在地上,许多人好奇地捡起,发现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字迹。
    己卯年十月,萧郎出征已三日,妾念其安危终日不得安睡,妾愿食长斋,抄经书,求佛祖佑他平安归来。
    甲申年六月,萧郎已三月未至,妾心惶惶,无心抄经,求佛祖原谅。
    乙酉年四月,萧郎已一年未至,妾不知缘何生怨,若佛祖有灵,可否为妾点拨。……
    字字句句,写满了一个女人对丈夫说不出的相思与爱恋,诉不尽的情愫与愁怨,这些本应永远被掩埋在青灯佛像之下,此刻却被残忍的公示于众,剥落在众人脚下。赵夫人终于捂住脸,无助哭泣起来,余嬷嬷忙冲上去将她抱住,扶到众人身后,一边哭一边轻声安抚。众僧看得目瞪口呆,王姨娘也终于从惊愕中惊醒,一抬头,便对上萧云敬那双写满震惊与愧疚的眸子。
    她忍不住朝后两步,自顾自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佛堂里明明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目光呆滞地朝前望去,突然发现赵夫人那双掩在双手后的眸子,正闪着微光,直直盯在她身上,而她的嘴角正轻轻勾起一个居高临下的笑意。

☆、第18章 酸甜(上)

娇翠满院,轩窗半掩,窗内一名妇人正在对镜梳妆。早已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却带着如怀春少女般期艾的笑意,那笑容顺着眼角的纹路漾开,令本应苍白的脸颊上,染上如春霞般的红晕,看起来竟比施了胭脂更为动人。她唇角轻勾,眸中流动着灼灼的光华,在檀木妆奁中左挑右选,终于找出一支金累丝双鸾步摇,高高扬起手腕,朝身后之人问道:“戴这支会不会显得老气。”
    她身后的余嬷嬷一边替她将步摇插入发髻,一边笑道:“夫人哪里老,连根白发都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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