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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特殊些,总是要多花些功夫。”陆持靠着里间,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清浅的笑意,玩笑般说着,“你得盼着我今日手气好些,不然得将你留在里面抵债了。”
沈棠有些一头雾水,再往下问时,陆持只说是到时候就知道的。
马车一连行了两三个时辰,才到了淮河的河畔了、,比平日的时间要久上许多。河边只停了一艘约莫能容下十人左右的小船。小船两端狭细小,五人并齐站立时就有几分勉强。中间乌棚不大,外面只用一层竹帘草草做了遮挡,怎么看都不像是举行宴会的地方。
第34章
“是在这个地方吗?”沈棠疑惑; 平日里这群皇城底下的公子哥; 吃喝玩乐比谁都是要讲究,怎么今日就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陆持率先走到船上; 伸手将沈棠拉过来,“现在才是开始呢,还要行走一段时间的水路。”
船上除他二人之外只剩以为撑船的船夫; 美景在后面眼巴巴地瞧着; 沈棠原本还想将两个丫鬟带上,没想到船夫已经收了锚,撑着竹竿离开了水面。
面对沈棠的疑惑; 陆持倒是解释了一句,“此次宴会不能带任何的仆役。”
沈棠心中的疑惑更甚,虽说有的宴会主人家确实会有自己的要求,比方说上次上林苑的赏菊宴; 就要每个宾客带上一首以菊为题的诗句,再往前去京郊的火岩洞,每个人都不许带火石; 可独独没有听说谁家举办宴会不许带上仆役的。
这些公子哥都是被时候惯了,若是不带仆役少不得自己要动手; 有个紧急情况更是不方便。她在心里暗自想着,该不会因着这次的规矩; 陆持才刻意将她带在身边的?
在水上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外面的船夫吆喝了一声之后,陆持才领着沈棠出去。
离船不远处; 沈棠看见一艘长船,许是离得比较近,也瞧不清有多少,只知道拢共三层,高约莫五六丈左右,前前后后有数不清雕花木窗,碧色纱幔从中涌动,一时壮阔。
金陵在内陆,来盛京之后沈棠也很少出去,猛然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倒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船上的小厮催促一声,她才稳了稳心神,跟了上去。
船上宽阔,与陆地无异样,远远就看见有位穿着深蓝色衣袍的男子迎了上来,抱拳相称,“世子爷,等你好长时间了,其他各位都在里面等着呢。最近新来了几个不错的玩意儿,特意给你留着,你若是看得上,就带几样回去。”
“若是每个人都带几样走,你家的生意还做不做的?”陆持笑了一声。
“权当是图个乐子。”
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明明是商人,做的也是讨好权贵的事情,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谄媚,反倒像是个呆书生,给人一种老实的假象。
沈棠如今也快及笄,不好直接露面,只站在陆持的身后瞧瞧的打量,心里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不得不感叹一声,自己若是有眼前男子一半的本事,在听松院活得也会轻松些。
楚凛也瞧见陆持的身后跟着一名女子,看着装打扮同贵家小姐无异,猜测对方就是陆持养在院子里女子。他的生母当初不过也是个贴身侍候的小妾,亏得楚家不讲究嫡庶,他才有今天的地位。
因此对待沈棠也无轻慢,因对方身份尴尬,刻意忽略了称呼,只问:“姑娘可有什么旁的需要,楚某人立即让人给你送过来。”
沈棠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陆持忽然伸出手将人虚虚地揽在怀里,“她同我一起过去,你先去准备东西,若是不称意,多的是人要将你这艘船给拆了的。”
楚凛苦笑一声,说了一声请便之后,就让人领着陆持和沈棠进去。
船内构造与一般茶楼无异样,中间有一圆形大厅,二楼三楼隔间依大厅建造,围栏外悬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也不知是何意。
一楼随意摆着几张桌子,上面茶水也无,显然所有来客都去了二楼或是三楼。果然有小厮弯着腰冲上楼梯,在前面引路,“世子爷,在这边。”
中间穿过廊坊几道,绕了两三圈才在一个隔间的门前停下。小厮推开门,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动静齐齐地往外面看。
见到陆持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之后稍微滞愣住了一下,接着就像是无事发生,继续笑闹着,“你这次可是来迟了不少,到时候要自罚三杯。”
“怎么来迟的,不也是还没有开始么。”陆持回了一句话,在靠围栏的地方坐下,将沈棠拉到自己的身边。
一边的魏清姝见到此幕,面上有些难堪,心里堵着气,刻意坐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屋子里加上他们二人,共有十人左右,全是经常和陆持来往的人,沈棠倒是能够认识得全。只是谢家兄妹二人的后面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刀削,身着绛紫色金线祥云滚边的袍子,胸背挺阔,显得人的肤色有些黝黑,却意外地随和不凶悍。
触及到沈棠的目光之后,咧着嘴冲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瞬间记忆中那个小男孩与现实重合,她心里无不是错愕。
谢正辞见她显然是认出自己,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沈棠却是看懂了——“我回来了。”
谢正辞的事情她也曾经听说过一些,那年自元宵节之后,谢正辞在华阳公主府闹了三天,最后去了边关呆了许多年一直没有回来过。盛京中倒是能够经常听见关于他的消息,无非是谢家又添一员猛将,少年英勇,隐隐有当年谢老将军横扫四方的英勇。
现在他怎么突然回来的?沈棠不得而知,她对谢正辞隐隐怀着一份感激和愧疚,感激的是当初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他曾经拉过自己一把。愧疚的是,她总觉得谢正辞远走塞外和自己有几分关系。
陆持察觉到这点动静,看见谢正辞之后移开眼,偏头在沈棠的耳旁说话,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动作,可说出的话都是往人的心窝子里捅去,“怎么,见到你的裙下臣了?还是盼着他能够再救你一会的?小时候他没什么能耐,现在可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可是最年轻的将军,风头正盛,连我都要规避三分,说不定真的能够将你就出去。”
他明明是闲谈的语气,话语里甚至带了几分玩笑的意思,沈棠知道,他还是生气。
“不一样的。”沈棠摇了摇头。
陆持有句话是说对了,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在黑暗中挣扎永远得不到解脱。她这辈子都这样了,注定要和陆持一辈子纠缠下去,何必又牵连别人?
“什么地方不一样?”
沈棠将手伸了过去,接着宽大袖袍的遮挡,面无表情地与男人十指紧扣,“世子爷是觉得自己对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才笃定了我要离开的吗?”
陆持难得被噎了一句,掌心的手温热柔弱无骨,虚虚地握着他的。他笑了一声,在女子的耳旁轻轻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进来越来越会说些我爱听的,再努力些,说不定我真非你不可了。”
正在这时,一楼的大厅突然出现一个矮个的中年男人。男人声音浑厚响亮,他们在三楼的地方,仍旧能够将他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一会,沈棠才明白今日的宴会不过是一次变相的竞买。由人展示所要卖的东西,所有人均可出价,而价高者得到。
中间的男人高声“起。”
一声沉闷的钟声之后,有一个托盘样式的东西缓缓从麻绳的最顶端滑下,若是哪个包厢的人有兴趣,大可以直接取下看看,托盘中盒子里所盛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连被不少的人看过几回,托盘才缓慢滑向一楼,被年轻的小厮取下交到中年男人的手上。中年男人开始叫卖,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从围栏里伸出垂下,价格也由此一路高涨。
一路卖出了十件东西,除了谢珑看上来了了一套凤凰于飞式样的翡翠头面,催着谢正辞挂了一会灯笼之外,大家都各自低声同周围人闲谈着,仿佛他们来这边的目的只是为了喝喝茶水而已。
沈棠疑惑之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开始见到的那名男子推门而入,笑着说:“各位,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过去瞧瞧。”
这些人中,以太子最为位重,太子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反驳,遂说:“有劳了。”
沈棠云里雾里,出去的时候偷偷问陆持,“我们过来不是买先前的东西吗?现在准备去什么地方?”
“赌石。”陆持只说了两个字。
魏清姝在外面呆了三四年之久,性子沉稳不少,此次回到盛京也是答应母亲选一门良婿而嫁,但这么多年的执念岂会这样轻易就放下了。
先前看表哥和沈棠举止亲昵,已是不悦,现在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你没来过是不知道,楚家被誉为“天下第一玉商人”,逢三年便会有一次买玉料原石的宴会,开出什么料子便是什么料子。价格高昂,一掷千金比比皆是,沈姑娘可带足了银子?”
沈棠听动了她话里的针对,也没有去计较,正准备闭口不谈时,陆持说话了。
他整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头,从沈棠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紧绷的下颌,“她用我的。”
“表哥!”魏清姝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表哥居然为了沈棠当众下自己的脸。
“你及笄的时候我未能够赶过去,今日你也选上喜欢,权当是我的赔礼。”
听着这句明显是划清界限的话,魏清姝有些喘不过气,喃喃地说:“表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我知道,清姝,你不是小孩子了。”陆持语气平和,“等他日你出嫁之日,表哥送你一份更好的。”
魏清姝有瞬间是不想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是小时候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无条件宠着自己的人。他分明知道,她要的从来只有一个他而已。
第35章
沈棠现在甚至想出去看看; 今天的月亮是不是从外面升起来的; 陆持居然也会有替她说话的一天。转念之间也想清楚中间的弯弯绕绕,怕是陆持早就知道魏清姝喜欢自己; 正借着她手来拒绝呢。
跟上去之后,她在男人的耳边问了一声:“世子爷若是真想拒绝魏姑娘的话,何必借了我的手; 以后魏姑娘见到我怕是像仇人一般了。”
“这样才是最简便的法子不是么。”陆持松开她的手; 慢慢向前,半侧着的头笑着:“你若是这点用处都没有,我何必养你这么长的时间。”
一句话; 连带着将沈棠昨日的讽刺都还了回去,
沈棠笑了声,藏在衣袖里的手缩紧,谈不上是失望抑或是其他; 最后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楚凛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一间进深约有十来丈的屋子里,中间是用木板搭建起来的台子,四周则摆了几张桌子; 用屏风相隔开。
虽然看不见里面到底有多少的人在,但显然不止有他们几个。楚凛将他们引到靠台子的地方; 撤了一张屏风将两张桌子并成了一张,让侍女上了茶水之后才缓步离开。
太子瞧着周围; 称赞了一声,“这楚家的三少爷也是有几分手段,再历练个一两年; 怕是他的两个哥哥就完全比不上了。今年的这次宴会倒是讨巧,怕是这一次就够他在盛京中出名。”
“我这个大舅子自然是厉害的,你们也多帮衬些,不然歆茖又该说我。”说话的是宿高宴,这次宴会聚了这么多人也有他的参与。
经常同他抬杠的蒙准就差拍桌子了,“你也有脸说这句话,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楚家还没有同意这门亲事的吧,你先别太得意,说不准楚家还不认你这个女婿的呢。”
“就你说的好话,我要是和歆茖成不了亲,我瞧着你外院养着的那个不错,就直接送给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蒙准笑着骂了一句。
这时候买卖正式开始,两个人也就歇了声,转眼看起台上的石头来。
这里的赌石并不是说真的拿一块石头上去让人去买,而是拿出从玉矿上开采的矿石,削去外面一层岩石,露出一小块玉石的切口,再根据切口那一小面玉石的成分色泽待价而沽。黄金有价玉难得,除了恶意哄抬价格,大多数的人都能够买到一个差不多价值的玉石原料。
开始之前,陆持将手中的牌子扔到沈棠的怀里,闲散地坐在旁边,“你若是喜欢什么,就买下。”
沈棠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门路和规矩,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我不会,别到时候亏欠了。”
“放心吧,高得离谱了,这钱楚凛也是不敢要的。”陆持从台上的几块石头上扫过,倒是没说什么。
还是身边的蒙准问了,“你眼光最毒,帮我瞧瞧那些是个好的,我也弄一块给我家老祖宗去,不然天天又该说我是不孝顺的。”
“都还不错,楚凛倒是没有拿什么水货出来。”
他们这些人中,若是真说谁对玉石有些了解,还是要属陆持,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问了起来,沈棠倒是插不上话。
反正这次所有的花费都要算在陆持账上,她也没有多少顾及,看中了一块长相有些奇特的石头,以一千两百四十两的价格成交。
最后楚凛将价格喊出来的时候,在场人都被吓了一跳,将复杂的目光对到沈棠的身上。
一千两百四十两虽然价格高了些,够末等侯爵家的公子哥办一场喜事的花费,但是对于这些底蕴深厚的大家也算不得什么,至少没有到让他们吃惊的份上。
她直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持。
陆持倒是没有多少的反应,冲楚凛点点头,楚凛会意立即让人将玉石包了起来。
饶是太子都忍不住咋舌,“你家的这位是个会花钱的,只是这次怕是走眼了,我瞧着那块玉石的成色并不太好,且这么大的一个,中间若是有裂缝什么,倒是不值钱了。”
“是啊。”陆持唇边漫着笑,玩笑般说着,“以后我也要多找几个正经的营生,不然怕是养不起了。”
他这般说多多少少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场的都是个人精,笑着将话题给岔开了。只是魏清姝仍旧不解气,到底是世家的嫡女,说话也不怎么难听,只是看向沈棠,“不如现在找个地方让人将石头开了吧,也让好让我们看看,千余两黄金到底买了什么东西。”
说着就招手,让身边的侍女将楚凛找过来。
千两黄金?沈棠抬头看了一眼陆持,见他没有反驳,顿时被惊讶到了,心上一慌,甚至都想上前和这个人打个商量,这个东西她不要了。
她虽见不得陆持好,但这样的麻烦毕竟是自己惹出来的,若是她有银钱,咬着牙都要将这些银钱给补上。可是她没有,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陆持给的。一时觉得难堪,可更多的则是在责怪自己。
“无碍。”陆持侧过头来,缓声低声说。
可这话并没有起丝毫的作用,沈棠看着楚凛慢慢走过来,捏紧手帕的手心都是一手的冷汗。
楚凛知道意思之后,迅速让仆人准备一个房间,将所有人都带进去。屋子的四周蒙上了黑布,里面看不见一点的光亮
等所有的人都在下方坐下之后,楚凛才点亮了中间唯一的一盏烛火,烛火映照了周围的一圈。暖色灯火下,翡翠切口的一圈都是绿色,但颇为暗沉,没有想象中莹润。
饶是沈棠是个不懂玉的,也知道这一千余两黄金打了水漂。
楚凛先从外面切下一小层,没成想居然没有见到里面包裹的玉。愣了愣神之后,继续往下面切,一连切下了四层,原本有花盆大小的石头最后只剩下茶壶般大小。除了切口能看见些玉质,几乎与一般的石头无异样。
经手过这么多玉石,楚凛一开始虽然知道开出来的玉石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但也没有想到连连切了这么多层,居然连一点玉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用手帕将手上的灰给擦干净,问了一声,“要继续切下去吗?”
这样的结果最满意的便是魏清姝了,她抿唇笑着,“看来你的运气是不怎么好呢,就是浪费了这么多的金子了。但想必表哥宠你,这点金子也是出的起的。”
她说得也算是事实,但是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就差没有将沈棠打成一个祸水。沈棠面上有些不好看,单薄的身子安静地坐在陆持的身边,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弱。
她的身影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重合,谢正辞的心中横生出保护的欲望来,抿唇道:“那也是表哥自愿的,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魏清姝的笑容淡下去三分,谢珑自幼和魏清姝交好,暗中扯了谢正辞的袖口,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下谢正辞却不管这些,“谁都有不懂时候,错了又是如何,都是听松院里的事情。”
魏清姝嘴角一沉,若不是这么多年的修养还在,只怕要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才挤出一个笑容,“是同我没有什么关系,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为了打抱不平了?”
谢正辞涨红了脸,多是被气着了。他对沈棠是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