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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1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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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还有一个好,就是歌声随时可见。常把元皓惹的放开嗓门唱:“我是一个胖娃娃!”

    压不住。

    改成:“我是一个好娃娃!”

    压不住。

    最后老老实实听别人浑厚嘹亮的歌声响彻在白天和黑夜里,胖脸儿上尽是羡慕。

    有时候逛集市,也可能是固定集市,也可以是一些人自发有个地方交换购买东西,孩子们跟过大年似的乐。

    ……

    “藏刀,”

    “好呀好呀,可祖父说有了三把,不让买。”

    “茶砖?”

    “好呀好呀,多买些,咱们要用呢。”

    “青稞酒?”

    一堆孩子回头喊:“祖父,”

    “爹爹!”

    “这里还有酒,我们买给你们了。”

    “面具?”

    “好呀好呀,听说他们过节的时候全戴面具,再买几个。”

    ……

    “看那边,又有了。”好孩子放慢脚步,放悄嗓音。

    那是几个残疾的人,不是断手,就是断腿。

    孩子们走过去,放下一点儿钱,生怕人家会拒绝似的,拔腿就跑开。再去看另一半集市上,兴许有藏人带的珠饰卖,还有皮袍子,在这里比京里便宜的多。

    离开以后,惋惜的讨论出来。

    小红带着伤心:“我爹说他们是奴隶,不听话,让头人打断的。”

    元皓急急的补充:“祖父说还有打仗受伤的兵,”

    小六不容他说完:“爹爹说他们有些是汉人,路远走道难,回不去了。在哪里不能再打仗,就在哪里安下家。”

    好孩子盯着一个方向看,轻轻地道:“看,我又看到她。”孩子们看过去,见到一个破旧的蒙古包前面,铺着的羊皮上坐着一个残疾的男子,在他身边有一个小姑娘忙来忙去。

    两个人都是肮脏的袍子,没有理顺的头发,带着这里人独特的铜色肌肤。

    好孩子实在忍不住:“她还这样小,她不能干重活?看她提的水桶,她能行吗?”

    孩子们跟在后面来到河边,好孩子从荷包里取出分成小块的肉干,这样方便取用,几块堆满手心,笑靥如花送上去,搭讪道:“呃,咱们又见到了,你记得吗?上一个集市,在你爹爹那里修过马蹄铁。你会说汉话的是不是?我问过你话。”

    小姑娘有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鼻子直直的,使得她虽然没有干净衣裳,也没有好看的佩饰,也异常的美丽。

    冷冷瞄一眼好孩子的小手,嗓音跟她的美丽一样,也冰冷的异常:“他不是我爹!”

    好孩子自作聪明:“是你伯伯?”

    元皓自作聪明:“是祖父吗?”

    小六自作聪明:“我猜到了,是你哥哥!”

    小姑娘面无表情,把大木桶汲满水,吃力的提着走。好孩子跟上来,手心里肉干颠颠的:“不吃一口儿吗?这是干净的,你看我吃。”拈一个到小嘴里。

    小姑娘停下来,抹抹秋风中头上的汗水:“我没不信你,只是这些,不够我吃的,吃完更饿!”

    “给!”几双小手解荷包,元皓挤在最前面。他们爱吃这里的肉干,人人随身带着当零食。

    小姑娘眸子微红,湿润了。拿起一个正要吃,传来一阵叽哩咕噜声,听上去似骂人。

    她一哆嗦,随后有了呆滞,露出苦笑:“我要干活儿呢,不要他会打我。”

    拎上木桶就走,孩子们追上去:“你装起来慢慢吃。”

    “干完活儿,来玩会儿怎么样?”

    小姑娘掉下眼泪,慌乱的接过送来的肉干揣到怀里,再急急道:“我看你们是往西,下一个集市还会遇上,他会打铁,靠集市赚钱。到时候再见。”

    “那再见了,到时候玩会儿,唱个歌儿听听。”这是好孩子头一个接触的,她先接受邀请。

    孩子们要帮她拎,小姑娘不肯。看着小姑娘匆忙离去,和拎着水露出青筋的手,孩子们依依不舍。跟来的家人奶妈丫头见状,说上几句:“小爷们,你们是闲人,还是那富贵闲人,快别招惹苦丫头吧。”

    “可她不叫苦丫头啊,再说她跟着家人在一起,不能叫苦。”小红道。

    奶妈丫头们欲言又止,想到小爷们的年纪,含笑用话岔开。

    这样逛一圈回去,和专职采买东西的称心如意碰面,互相的问:“有找到玩的人吗?”

    元皓耸拉胖脑袋:“没有,都要拔草喂牛羊,又不要我们帮,没有人要和我们玩。”

    称心如意安慰他们:“别灰心,会遇上的。”

    爱装小大人的小六也有沮丧:“再不跟我玩,咱们到了地方就回去了,只能到山西找知己了。”

    萧战经过看在眼中,带匹马重回集市上。卖马的一堆人里有个孩子,大人谈价格,就他在这里看马。萧战过去,取十两银子对他一掷:“知道为什么给你吗?”

    孩子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下午问过我,我叫大山。”

    萧战摇头:“你改个名字,银子真正归你。”

    大山瞅瞅银子:“改成什么?”

    “等下我带着表弟来,你说你叫……”萧战耳语几句。

    大山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

    “表弟,我找到你的知己了。”萧战回去一脸坏笑。

    元皓小六等跑过来:“在哪里?”

    “上马,我带你去。”

    大家上马,萧战带路过来,大山从马群后面出来,慢吞吞地道:“我叫五骡子,你是谁?”

    五骡子?元皓脑海里闪过二蛋子三狗子四驴子……咧开嘴儿笑了:“好呀好呀,咱们来玩会儿吗?”

    ……。

    这一天元皓玩的不错,直到第二天离开,也不知道他不叫五骡子。上路后,萧战凑上来取笑:“表弟,现在你只差六马没找到,等到山西估计能找到,然后,你完满的认完知己,回京可以安矣。”

    元皓把脑袋伸到车外,对他吐了吐舌头。

    ……

    马匹歇息过来,人也跟随得到休息,袁训等继续疾驰。张大学士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但经过两年多的行程,有缓有急,有快有慢,有吃有住,有热闹,和对他来说也有过的糟心——比如他路上的心情,他的女儿让人算计——身子骨已好许多。

    他主要是坐马车,这个天气冷,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对他来说颠簸较轻。又早一天到会合地点,早一天得到军队的保护。见到重新昼夜不息——人是可以在车里在马上休息——大学士总是由衷赞赏袁训:了不得的人。

    他当然想得通这了不得的人至少一半儿为儿女,但此时是护送太子去拉萨露脸面,张大学士把袁训为儿女的那一部分忽略不计。

    马车行走的“扑腾扑腾”,张大学士心里乐开了花。如果他知道后面的追兵近了,一定会把袁训更夸上天。

    ……

    相隔在五百里远,一队杀气彪悍的人马停下,在草地上搜索着。他们都有经验,也就认出来。

    “将军!是他们!他们两天前在这里住过!”

    为首的人黑色皮帽下露出面容,是张黝黑而眸子赤红的面庞。他带着恨意流连,咀嚼而出的语句尚有谨慎:“两天?他们的马还真是快。”

    “可马蹄铁不一样!他们是军马,一认就认得出来!车轮印也不一样。这车比一般的车长,能装东西,车轮比一般的车厚实!将军,咱们追吗?”

    “追!”

    ……

    而另外两个方向,也有两支队伍快马行进。为首的人已因夜行冻出满面的霜,还是不断吩咐:“快,再快!加急!”

    他的副将对上他的满面疲倦,小心地道:“将军,咱们睡会儿吧?哪怕给马休息半夜呢!”

    “不行!”带队的将军双手往面上一搓,吁口气:“我不能对你说,只能告诉你,有贵人到了,宁呆咱们早到,不能咱们晚到!”

    再次吼道:“快,再快!”

    ……

    马车又一次停下来,外面传来呼声:“小爷们下车活动腿脚,别走远了。”

    元皓等早有经验,坐在车里等奶妈们来抱的时候,小手捶着自己的胖腿,元皓又为加寿捶捶,加寿为他揉着胖身子,姐弟相对而笑,都问对方:“又颠麻了吧?”

    韩正经为祖父捶着,老侯为他捏着。拿他玩笑:“正经你如今算老行伍。”

    “我知道呢,”韩正经也有吹嘘的时候,摆个洋洋得意脸儿:“咱们都坐车这么久了,别看车里呆着舒服些,但外面寒冷,又在车里不动,骤然一下地,那才叫疼呢。祖父,二表姐说活活血就不会了。”

    文章老侯大乐:“就是就是,你很会当二表姐的徒弟。”

    车帘子打开,韩二老爷和家人们围上来,先把正经抱下车,看着他缓缓走几步,喜笑颜开叫着胖孩子好孩子六表哥跑开。文章老侯扶着他们下了地,活动开来,就去篝火营地上帮忙。

    帐篷搭起来挡风,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中间是马车,也是男人女人轮流进去净面洗脚换衣裳的地方。加寿和称心如意一起在换,三个人叽叽哝哝笑说有几天没有洗澡。称心嫣然:“刚到这里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我还不习惯,现在我闻起来,也是一样吧?”

    “天冷洗病可不好,横竖急行军呢,会有洗澡的地方。”加寿闻闻自己:“我也差不多了,我们还从没有这样过呢。”

    如意也笑:“是啊,可怜这里没有旅店。城镇也不像咱们中原那么多。我又长个见识,出京以后见到好些旷野,我还以为五、七天见不到镇子是稀罕的。却没有想到这里走这么些天,还是草原。”

    称心笑道:“五、七天见不到镇子,总还有个人家。”三个人嘻笑着,把衣裳换好,小主妇做饭去,加寿也去帮忙。香姐儿、加福带上苏似玉、好孩子、小红来换衣裳。

    隔开几里路,篝火更加旺盛。铺下小案几,孩子们对冷风里喝肉汤也早习惯。一面说着谢谢,一面说起话来。好孩子问大家:“那边又有集市,这集市可真好,没几天就跟咱们遇上,那个小姑娘应该还在。”

    元皓大大咧咧,伸出一根胖手指:“我已经有了玩伴,现在就等你们了。”再把手一招:“实在不行,我还有小黑子。”

    小黑子听到叫他,按家人教的笔直站起,身上盔甲哗啦一声:“小爷,我在。”

    孩子们哈哈大笑,笑声传出很远。

    好孩子、瘦孩子撇了嘴儿。

    肉汤味道传出去很远,小身影在篝火暖融中晃动着。远方悄无声息放慢马速的那队人露出狰狞。

    抬起手,为首的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轻轻道:“这是下风口,不会让他们发现,下马,就地休息!”

    有一个人问道:“将军,找到了!”

    “哼,幸亏没有听姓林的!他现在还在中原内陆呆着呢!”

    “我还是认为伊掌柜的等人就是听他的,才把性命丢了!”

    “哼,差不多!”

    ……

    风如从平地里卷起时,繁星更亮,而寒冷更重。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可以见到男一起,女一起进了两个大帐篷。

    篝火前后都似没有人,他们也能猜出汉人有所谓的暗卫。

    将军手按弯刀柄,镇定的道:“等!”

    而帐篷里,孩子们比贴着马车的帐篷暗门出来,来到马车中。这跟游戏一样,看似睡帐篷里,其实在马车里。元皓睡下来,就要抱加寿和舅母手臂抱上一抱,极小声地道:“这是玩儿是吗?”

    “也是警惕。”加寿和宝珠抚一把他,让他睡在中间轻轻拍着。

    男人们不能睡在马上,除去韩正经等,帐篷里和衣而眠。

    ……

    杀气在一刹那间扬起时,风似乎扯得笔直。一个翻身,天豹从暗哨的位置出来,看着数里外齐唰唰扬起的马刀,一声尖锐的口哨出来。

    “护驾!”

    太子护卫和蒋德同时出声,口哨声忽然四起。看似拴在一起的马儿奔跑开来,对着各自的主人而去。

    萧战抽个空子,跑到加福和香姐儿车前犯个得意:“加福,看我越发吹的好。”战哥一吹,加福的马也跟着过来。

    接住加福上马,战哥又没忘记嘲笑下香姐儿:“小古怪,你好生给我们喝彩。”

    香姐儿和好孩子都一耸眉头,打算反唇相讥的时候,“二妹,我到了!”沈沐麟出现在车前。

    好孩子拍手:“二姐丈真快。”好在萧战这会儿听不见。香姐儿心中一暖,扶着车帘欠出身子:“你弓箭好,去帮爹爹。”把好孩子提醒,这一次的行路,弓箭在车里,好孩子抱在手中。

    沈沐麟笑道:“要听军令,岳父让我跟辛大娘护着你。”车的另一边,香姐儿的奶妈和辛五娘也到这里。

    “二妹,你的头盔。”沈沐麟提醒,香姐儿睡觉时摘下,盔甲按父亲交待,虽然头几夜睡的不舒服并不摘除。这就取来戴上,也检查好孩子的盔甲。

    加寿车里,加寿给元皓把头盔戴好,元皓抱着棍抱着弓箭,雀跃的不行:“舅舅说听军令,加寿姐姐,舅舅会发令让咱们也上去的。”

    但这个时候马车动了,往前狂奔而出。

    身后喊杀声大作,没一会儿远了好些。

    孩子们心痒难挠,小六甚至叹气:“又没有咱们的份儿!”但侧耳再听,“啊啊啊,上啊,兄弟们!”喊杀声、脚步声就在车外。

    小六实在忍不住,和从小到大,就一副看紧他面容的苏似玉商议:“我就看一眼,你不想看看吗?”

    苏似玉也想看,两个人偷偷的揭起车帘一角,一看之下愣住。那一歪一扭,冲得却不比别人慢的一只手人,那不是…。

    “前天他还卖给我东西呢?我还可怜他是残疾,苏似玉,咱们上当了!”

    苏似玉抿抿唇:“可你看,他是帮着咱们的!”

    小六又来了精神:“是啊,快看,那就是敌兵吧,他们的刀真亮!”

    苏似玉恼火:“你别夸他们行不行,夸夸自己!”

    小六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大叫:“元皓,正经,好孩子,小红,你们看到了没有,咱们有援兵!”

    好孩子正看得目瞪口呆,她一直同情的那个小姑娘,手拎大水桶,冲到马队里原地转圈一甩,“噗”,两匹马让她砸的倒地不起。她一步冲上去,“通通”两下人就不动,应该是死了的。

    “啊?”好孩子嘟起嘴儿指给香姐儿看:“就是她不跟我们玩儿,我们还同情她,给她好些肉干吃。”

    香姐儿明白七分,好笑着安慰她带解释:“这只怕是爹爹的计策,她扮的像不是?”

    “太像了!”好孩子嘴儿噘得更高,但随即视线让激烈的战场吸引。耳边胖孩子和不好的表兄喝好声传来。

    元皓:“好呀好呀,打他!”

    韩正经:“杀呀杀呀,真解气!”

    都把有头盔的脑袋露出来。

    加寿把元皓劝回来:“听我和母亲说话。”元皓眨巴眼睛,把脑袋往前一低,这样没有遮挡的脸儿就不见了。头盔里瓮声瓮气:“舅母放心,加寿姐姐放心,祖父说遇到敌兵,就把脑袋一低,这盔甲能防刀剑。”

    “那咱们还是斯文些说话吧,舅母在说援兵是从哪里出来的呢。”加寿把他抱得更紧些,用姿势表明不想让他再去看。

    元皓很为难,又要看热闹,又不能不听加寿姐姐的。他丝毫没觉得外面血光四溅吓人,反而一直盔甲在身上,早就预感似的,他很想喝彩帮忙。

    就问加寿:“元皓再大些,就可以杀敌了吧?”

    “可以。”宝珠伸指向他小头盔上一敲,把他注意力吸引过来,笑着说起来:“还记得咱们上路以后,就帮舅舅去看老兵吗?”

    “记得。”元皓软软的回答。

    “舅舅安排下来,舅舅说有些时候不能随意动用兵马,就像在这里,咱们和藏民的关系透着紧张。公开动用驻军他们就能知道,难免怀疑咱们不怀好意。他们中有人不信咱们的解释,那就糟了。舅舅就把可用的老兵聚集,就是这样,他们分散开来,去年就到这里,装作流落在外不肯回家,打零工,修个马鞍马蹄铁什么的。今天呀,可就用上了。”

    加寿听得聚精会神,元皓也听进去,姐弟张大眼睛笑出两朵花儿来,一个道:“爹爹真能干。”

    一个道:“舅舅真能干!”

    暂时的,宝珠系得姐弟两个在车里呆上一会儿。

    ……

    厮杀激烈到双方红眼的地步。

    找袁训报仇的人固然眸光亢奋,那些残疾在家,难免听过流言蜚语的老兵们,在血光中重新找到自己的强大。

    残疾在腿上的人,一拐杖下去,飞溅的血中大声骂道:“当老子们好欺负,你走道儿太远了,这不是你的地儿!”

    这句话,兴许出了他历年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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