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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9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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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贴小客人,给小主人元皓长脸面的安排,先由桌子埋到地下开始。

    ……

    张大学士颔首,接着看下去。

    见来的小客人衣着不一,有的是长袖的,在外面秋风里不算奇怪。还有的只是一件短袖,但洗得干干净净。一看就可以知道,这只怕是他唯一的衣裳,或者说他还没有穿得出来的秋衣。

    房中衣着最体面的,自然就成了小主人们,还有侍候的家人。但四个桌子上的小主人们,不管是加寿三姐妹,还是小红和正经,还是由心爱的加寿姐姐布菜的元皓,都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也没有让有些拖鼻涕的小孩子吓倒,可以说全无轻视。

    见到有些孩子还胆怯的不敢伸手,或者不敢取认为好的菜。身为陪客的小主人们,就热情的把菜分给大家。

    小红和韩正经一桌,他们俩个热情到站起来,把鲍鱼分一分,让家人把大鱼按这桌人头切成几块,分一分。见到有一个孩子偷偷地把干果揣几个在口袋里,小红把一盘子都送过去:“装吧多装些吧。”

    这个桌子上四干果四蜜饯四鲜果齐全,但为了不耽误后面上菜,又想在桌子多摆放一会儿,盘子极小。

    一盘子只有大人的一小把儿,那个孩子为体面,穿了件拖地的衣裳,袖子卷出好几层,应该是大人的衣裳穿来。小红倒一盘子干果,只得一个底儿。

    小红就对正儿八经的主人元皓小爷笑眯眯,小红可懂事了,她知道要东要西,全要给这位小爷长脸面才行。小红道:“他喜欢松仁儿,可我这里没有了。”

    元皓很开心,他认为小红很会待客,这个陪客没有请错。元皓对家人道:“给他去取。”

    家人出去,没一会儿空着手回来,对小王爷咬耳朵:“二爷说干果多着呢,这就按来的客人包出来,还有咱们明儿就走,有些菜今天吃不了也不打算带,等客人走的时候,请小爷给他们一人一大包儿,小爷这客请得好。”

    元皓开心了,舅母二爷从来是元皓最放心的人不是,元皓亲自过去,对韩正经、小红桌上的小客人道:“你放心吧,等你走的时候,我有好些给你。”

    小客人早就红了脸,畏畏缩缩的道:“我没见过这个,我娘没吃过,我爹也没吃过。”

    韩正经和小红一起热情的道:“放心吧,等你走的时候,给你好些。”小红取过他的碗,用小勺子盛些牛肉羹进去,送回他面前,笑靥如花:“这是牛肉,你说也没有吃过,这个好吃,我娘说吃力气,而且给我们煮得烂,这种才是我们吃的。”

    张大学士见到,在外面又暗暗点头,侯夫人想的周到。这桌上虽然也有整条大长的鱼,也有大个儿的螃蟹整只的煮,但最多见的,还是虾肉取出来煮成稀烂,鱼汤蒸蛋这等软烂的菜,全是适合孩子吃的东西。

    鲍鱼也有,张大学士桌子也有,他吃过,所以知道,这是鲍鱼剁碎,加上在本朝算珍贵的胡椒烧得软烂后,再装在原壳里。

    大海螺,也是这样处置,取出肉,切碎烧好又塞进去,紫菜蛋汤等,这是海味。

    另外冷盘里四干果——胡桃、松子、杏仁儿、板栗。四鲜果——葡萄、桔子、梨子、切好的西瓜。还有四蜜饯,两咸两甜。也是小客人的最爱。

    贵族的派头,全是极小的碟子放置,不然别的菜放不了多少在桌上。如梨子只能放一个在里面。但有孩子伸手取走,侍候的人就再取一个放里面。

    所以小红让添松仁儿,而没有往别的桌子上去拿。

    这些热情,也是贵族的派头儿。

    张大学士在听到小王爷请穷孩子,还觉得道不同不相谋,以为贫富相交坐不到一处去。但见到小主人和陪客大方亲切,又满意于他们不失了贵人的身份。

    对贵人来说,惜老怜贫,从规矩上来说,也可以说是他们的本份。

    大学士愈发的觉得这些孩子们真出惜,长大也错不到哪里去,也就看得更不想走开。

    一生做学问育人的大学士,不排除他有指点的心思。

    但他再一一的看着,笑容更多出来。

    舅母二爷对小王爷请客真是不含糊。

    素菜更是应有尽有,不管初秋还会有的夏季菜:王瓜、西葫芦等,还是秋天的藕、红萝卜白萝卜,都一盘盘的上来。

    这是海边,这些东西在菜场上并不丰盛,但今天聚会似的全出现在这里。

    在窗外的张大学士暗想,这桌子流水不停的席面,请王公们都行。

    一盘炒鸡蛋上来,香气四溢中,孩子们纷纷上手去抓。

    “停停,别烫到手!”主人元皓和担当陪客的加寿香姐儿加福,正经和小红总是盯着的,又叫出来。

    二蛋子缩回油乎乎的手,抓住一个大螃蟹开啃。他吃的淋漓尽致那模样,让张大学士倒吸一口凉气,自语道:“你在海边长大,就没有吃过螃蟹吗?”

    有一个人在耳边接话:“张夫子,他们的船小,不敢经大风浪,不敢到深海里去,打不来这样的鱼虾。就是侥幸打来了,也要卖钱。”

    张大学士回身一看,赵老夫子不知何时站到身后。自从上回两个人为加寿功课争吵以后,两位夫子见面冷淡,谁也不服谁的劲头。但大家欢聚用餐的时候,又都能伪装。

    只有今天,张大学士面对赵夫子的解释,心中有了冰融雪化,又跟同行的人冰融雪化总是好事情,他笑了笑,抚须道:“是啊,我倒忘记了,他们平时就打得来大鱼虾,哪舍得自家吃用。”

    赵老夫子幽默的道:“没事儿,今晚全吃到了,侯爷夫人对不管哪一个孩子,可都不含糊。”

    张大学士露出心服口服,喃喃道:“这,真动人心。”隐隐的,张大学士有一拳打空的失落。

    他一直防范的,是侯爷夫妻仗着有太后,要让加寿姑娘独霸太子府。

    但眼下看来,就从这一次出行来看,忠毅侯夫妻处处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的,欢欢喜喜的。

    原来,忠毅侯是这样一个心思啊。

    月光明亮,似乎也把张大学士心思映得渐渐明亮,把袁训也想得明亮起来。甚至扬一扬脸儿去看月儿,月儿上也有忠毅侯明亮的心思明亮的面容。

    他却是明亮的。

    大学士失笑,收回眸光,打算请赵夫子回屋,再去吃几杯。肩头让赵夫子一碰,赵老先生笑指房中:“快看。”

    ……

    “碰碰,”

    堂屋里的小王爷元皓,肃然小脸儿,郑重的举起面前的小木碗。下午的时候,张大学士听说过,给孩子们备的是蜂蜜水儿。

    但见到他们煞有介事的举起小碗,碗后是稚气的小面容,大学士轻轻的笑出了声。

    “不错吧,”又有两个嗓音出来。一个是梁山老王,一个是镇南老王,也来看看元皓请客。

    四个人争一个窗户,都凑得紧紧的。

    ……

    “我说我要走了,舅舅带上我,舅母二爷带上我,大姐姐带上我,二姐姐带上我,三姐姐带上,我带上战表哥,带上祖父,带上所有的人,我们要走了,你们就得说,一路顺风,好走好走。”元皓很认真。

    屋外的四个年纪不小的人悄笑成一团。

    镇南老王啼笑皆非:“我这就算明白,原来是孙子带上我。”

    “好走好走,”渔村的孩子们真的这样说着。

    元皓很满意,按他见过的长辈们跟人碰酒,把手中的蜜水儿跟同桌的人碰着。碰完这一桌,对身边照顾他的加寿说了句什么,加寿笑靥如花起身,带着表弟到另一个桌子上,也跟这桌的孩子们碰碰。

    这一桌负责的是韩正经,韩正经教客人说:“多谢,走好。”小客人们很开心,这种让当成大人对待的感觉,对他们来说是头一回。又菜好,还有“酒”,他们也吃不出来这不是酒,反正甜蜜蜜的很好喝,小客人们都听话,乖乖的说着:“走好,一路顺风。”

    元皓得到很多祝福,更加的殷勤待客,让他们吃鸡蛋:“可以吃了,刚才太烫,用手肯定不行,你们要用勺子。”

    二蛋子在元皓的桌子上,但回身对元皓道:“你们炒菜用的油太多,油多,就烫手。”

    “油多才好吃哟,舅母二爷给元皓做菜,从来不会少放油。”元皓晃动胖脑袋。

    堂屋外的镇南老王大大的惊奇:“这个孩子,居然知道放油多才是好吃。”梁山老王微笑:“咱们路上见过不少穷人饭食,就是那什么蛋子、牛、妞儿的家里,小元皓也去过,这就是民生疾苦,他这就知道了。”

    “是啊,”镇南老王下意识地道:“一直呆在王府,这孩子上哪儿能知道油多菜好吃。”他到现在喝的酒不多,但悠然的似醉意上来:“这坏蛋舅舅啊,带着他的儿女们上路,真不像话,不带上我们。幸亏我的小元皓聪明又机智,伶俐又能耐,没让他落下。”

    梁山老王斜眼取笑:“亲家,你想说的是,所以你才得已跟了来。”镇南老王让说的语塞,半晌道:“看来我得再敬坏蛋几杯?”

    “几杯不行!来上几大碗。”梁山老王豪气上来,一手握住亲家老王,一手握住赵老夫子,嘴里招呼着大学士:“咱们走,今天晚上他就偏心孩子去了,孩子们在正屋里吃,咱们挤到一边儿吃。咱们不服,咱们跟他拼酒去。还有蒋德,还有那野豹子,能弄来喝几碗最好不过。”

    “哈哈哈,”四个人笑着回去,见袁训跟蒋德关安都在,二位老王可乐了:“都在!换大碗上来。”

    ……

    厨房里,太子来到这里。这里有几桌子菜,宝珠带着四个跑堂,执瑜执璞萧战禇大路,和两个小主妇称心如意,两个帮厨梅英红花,她们一桌吃饭。

    孩子们出京的时候,除韩正经是后面追上,老侯兄弟不是不心疼孙子,是怕带着奶妈不方便,又韩正经五岁不吃奶也行,没带上奶妈以外,别的孩子们都各带一个奶妈和丫头,方便路上照顾,不然太后也不放心。

    平时的时候,帮忙洗衣熨衣。这会儿,看桌上残羹,她们先吃过,在包送小客人的干果子和菜。

    “哥哥吃好没有?近厨房的菜最香。”萧战卖弄他们在厨房吃。

    太子笑道:“我吃好了,我来帮忙,不如,我也包果子吧。”他也干起来。

    “小爷说再来一个青豆蘑菇豆腐干。”蒋德逃出老王们的灌酒,往堂屋里看过,来回话。

    宝珠放下碗,别的人也匆匆把吃的咽下去。宝珠挽袖子到灶边准备锅,红花去烧火,梅英和称心如意去取菜。

    执瑜执璞一个拿洗菜的盆,一个去取水。萧战和禇大路做好洗菜的准备。

    太子又笑着讨事情:“我呢?”

    宝珠嫣然:“大小爷剥葱来。”

    太子欣然的取两根葱剥起来。

    剥到一半,在烛光下笑起来,太子觉得这帮厨的差使,他出来玩的也不错。

    耳边还有萧战的埋怨,禇大路的回话。

    萧战道:“看看我这表弟,都会要青豆蘑菇豆腐干。这菜他能克化得吗?”

    “你又多管闲事了,横竖他和正经不是早早吃过蒸的肉蛋羹,又有姐姐们和我媳妇儿在呢,不会由着小爷吃太多难克化的东西。”禇大路呛他。

    “你媳妇儿?先看着自己不要乱吃就不错。”萧战主要是为了埋怨,并不是真的生气,这就逮谁埋怨谁。

    太子笑得陷入自己心思,也有了镇南老王夸元皓的心思。幸亏自己跟了来,没让丢下。看看加寿玩成这样的好,如果不是自己亲身领略到,加寿写信来,一定当她是特大加寿大牛皮,再把自己气的不行。

    随后,又想到自己的母后。太子不无遗憾,母后竟然不能玩这样的一回,母后看到自己的信,会不会也当成太子大牛皮呢?

    “咚咚咚咚”,刀剁砧板的动静把太子打醒,太子又去看岳母怎么做菜。

    见青豆,不是炒几下就送上去。而是剥开豆荚,上锅先蒸。蒸过,用凉水过几遍,把豆皮取掉,只用里面的豆泥。琐碎的活儿,执瑜执璞承当。

    蘑菇,也是先蒸过,用刀剁碎,取汁水留用,再把残渣用筛子滤几遍,这就孩子们吃也好克化。滤下来的蘑菇泥用汁水和调料混合,做成蘑菇形状,摆在盘子里。这过筛的琐碎活儿,由萧战和禇大路承当。

    豆腐本身就是熟的,卖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吃。宝珠也用刀切碎,压碎,取泥加上调料,堆放盘子里成型。这里的琐碎活儿,太子干的很开心。

    表面上总和表弟过不去,其实内心很疼表弟的萧战乐了:“还是岳母手艺高,这样一弄,表弟也可以吃。”

    禇大路“好心好意”的提醒:“你不挑刺了吗?你不继续对今晚当跑堂挑刺了吗?”

    “这没的刺可挑,这菜做的,无可挑剔。”萧战趁机讨好岳母。

    执瑜笑话他:“你可以说,这青豆本地不多,不便宜弄来的吧?快马送来的吧?”

    执璞笑话他:“你可以说,这蘑菇是在高山上采的,不便宜弄来的吧?”

    萧战有模有样教训他们:“果然你们笨了的,不知道这青豆虽然难得,价钱也不便宜,却是邻县弄来。只是产量不高罢了。蘑菇,也是最近的山上弄来,但并不是很远的地儿来,再说表弟喜欢。”

    挤眉弄眼好生谄媚:“表弟喜欢,你们能怎么样?”

    “哈哈哈……难得你也没有话挑,”执瑜执璞禇大路把萧战一通的笑。太子也跟着笑。

    宝珠青豆泥下锅里炒,铺到蘑菇和豆腐泥上,勾茨水入盘,上锅再蒸。

    因为是大锅,一蒸好些盘。等到出来,跑堂的不敢怠慢,把这道有侯夫人之功、有侯世子之功、有小王爷之功、有太子之功的菜,由侯世子、王世子,和普通公子禇大路一名送出去。

    宝珠用布垫手,把一盘子放到桌上,招呼着太子:“趁热吃吧。”

    太子却饱得吃不下去,说声散散,往院子里来。院门外有一些人站着,太子看了看,应该是小客人们的家人。

    万大同和他们说话:“不放心,进来坐坐,也离他们近些?”

    有人憨憨的道:“放心,只怕他们不知道走,耽误老爷们睡。”

    堂屋外面,关安也逃酒出来,往小王爷面前讨差使:“还要什么?”元皓回上一句,富贵小爷元皓总是点得出来菜,关安高声一嗓子:“果子汤水。”

    厨房里忙活起来,洗果子削果皮的人都可以看到。万大同示意大人们看:“还吃着呢,吃完了就送他们出来。”

    “好好,”大人们还是不安,不肯回家,又怕打扰到万大同,四散在门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站着。

    太子走了出去,他的四个护卫跟上。

    大人们先是一惊,见在黑暗里,这少年似光辉满身,压得他们动弹不得,就弯下身子不敢抬头。

    “打鱼的收息好吗?”太子闲闲的跟他们聊起来。

    慢慢的,村民们胆子大起来。见太子温和,也敢问话。

    “您是私访的大人吗?”有人问道。

    太子微笑:“我不是,但你们有话可以对我说说。”

    “没苦处,守着这海,比种地的强。如今又没了渔霸,听说新来的县太爷是私访过来的,办案公正,以后打鱼的税也少交,明年日子一定好。”

    朴实的话让太子有沉甸甸之感。

    审江强等人的一些证据,太子全看过。那字字句句的贪污,让太子几时想到几时愤怒。但经历这相当于残虐的贪污,渔民却乐观的用一句话,明年日子一定好,就把这事情过去。太子面上微烧,有了羞愧。

    他知道有刁民,对应的,有顺民也应当。但他们朴实的金子一样珍贵,不是亲自到这里,远非在京中长大的殿下可以想像。

    在太子殿下学的功课里,还有对刁民的理解和镇压。对顺民是教化和约束。

    这种自己出来的体谅和宽恕,给太子上了深刻的一课。

    他沉着。

    他冷静。

    他也对面前的人有了尊重。不为别的,只为他们这过去如云消烟散,明年一定大好,这对本皇朝的信任。

    “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有渔霸,也不会有官员敢贪污。如果有,你们要学会检举。你们中间有人会写字吗?”

    有一个人道:“我会。”

    黑暗里看不到面容,他们也没有往亮处去。太子没动,是这看不清脸儿,更有心与心的顺畅。

    太子沉声转向他:“你记住我的话,真的再出来人欺压你们,过不得了,写信从驿站里寻邮差,投到京城这样一个地址。”

    激动,在感觉上沸腾。暗影中的人矮下来,是他们跪下来。说认字的那一个嗓音都变了:“真的是你们,全城审渔霸,听说县太爷是私访来的,我们都猜是你们。虽然你们穿布衣,但你们对我们的孩子很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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