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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太后这些年-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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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凭一早上,心情很烦乱。一会又高兴,一会又担忧,焦虑,她在殿中来回走动,不时走到殿外看一看,想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坐立不安,没心思用早膳,让厨房里,准备了宏儿最爱吃的饭和早点,心里暗想着,等宏儿来了一起吃饭。
  杨信安慰她:“娘娘别等了,自己先用点吧,太子就算要来,也得到了中午了。皇上才刚走,他去送了,从宫外回来就得大半天呢。”
  她精神一会紧张,一会松弛,她被这样的焦虑折磨的头痛起来。
  宫外说,太子回宫了。
  她高兴不已,连忙让人把饭菜摆出来,以为宏儿马上就要来了。然而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宏儿还是没来。
  她的心情一会升至快乐的九霄,一会又跌落入地底。
  那饭菜都热了好几遍。
  杨信进进出出的,不断地让人去打听消息。
  快到中午时,杨信告诉她:太子过来了。
  她的心已经因为疲惫而平静下来了。
  她坐在榻上,也没起身,只是叫来宦官,吩咐把饭菜撤下去,重新做些新的上来。杨信出去迎接太子了,不过一会儿,进殿来,面带喜色说:娘娘,太子到了。
  拓拔泓被个侍卫抱着。
  他还小,走不了远路,所以是被人一路抱过来的。进殿才放下来。他穿着太子的仪服,当大礼时穿着的,緇衣皂靴,束革带,头上还装模作样地戴了个冠。那冠是纯纯的金子打的,极重,旒珠垂下来,压得他脑袋都抬不起了,整个人像是被挟持着塞进了一堆锦衣绣服中。衬得他人越发小,越发可怜。
  冯凭一看这景儿,就忍不住心一酸,两个眼睛抑制不住地涌出泪水。
  


第100章 小孩子
  宏儿好像不认识她了。
  他先是高兴, 从侍卫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朝冯凭的方向奔跑。他像一只华丽而蹒跚的小兽, 颠颠倒倒, 跑了几步, 在离她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却忽然停下了。
  他愣住了。
  他用一种陌生的, 怯怯的目光,看着她,不叫人, 也不动, 两个大眼睛抬起来,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是忽然傻了似的, 止步不前。冯凭强笑说:“过来啊,站那中间干什么?”
  她冲他招手。
  他嘴一撇一撇的, 扭捏在那,慢慢的, 两个眼睛就红了, 眼泪水从眼睛里冒出来, 像断线的珠子似往下掉。
  他满眼委屈地憋着泪。
  还是个倔强的小家伙。
  杨信扶着他:殿下别站着,到娘娘跟前去吧。
  宏儿还是不动。
  冯凭从榻上下来,走过去,将他抱离了地, 举到胳膊上。他屁股墩儿在冯凭臂上坐着,才抬起小手来,自己擦了擦眼泪。
  那眼睛已经红红的了,哭的特别的伤心。
  冯凭把他抱到床上,说:“好好的哭什么?”
  他身上厚厚的穿了一堆衣服,捂的都跑不动了。冯凭说:“穿这么多,都回宫了,全脱了吧。”让杨信去,给他把春秋的小袍子,小褂子拿来。一边给他摘了头上的冠,把腰带,衣服给脱了。
  拓拔宏带来的侍卫就立在殿中,也不上前,只看着干笑。拓拔泓交代了不让太子来,但太子非要来,大家也拦不住他,只好跟着来。
  冯凭也不理那几根木桩,只抱着这坨肉乎乎的小肉团子,拿手帕擦了擦他眼睛上的泪。看他眼睑红红的,目光有些躲闪,她心里有些心疼了:“跟妈妈说,怎么哭了?”
  宏儿拿手揉眼睛,不说话。
  冯凭想起,宏儿已经满四岁了。
  三四岁的小孩子,他也有心情,也能懂得事,看人的脸色。冯凭猜测到可能自己哪里伤害到他了,遂拉着他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宏儿拱到她怀里去,伸出小手抓住她的胸,埋着头,逃避她的问答。
  冯凭不能让他把心事藏着,是以将他抱起来,又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妈妈哪里让你不高兴,你生气了?”
  宏儿埋着头不说。
  冯凭说:“是哪里不高兴,你跟妈妈说说,好不好?”
  宏儿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你刚才都不来抱我。”
  原来好几个月没见,他看到冯凭没有很高兴地跑过来抱起他,心里就不舒服。他想起之前冯凭不理他,又几个月不来看他,心里就以为她不要他了,所以小心灵难过的受不了,就吓的在那挤眼睛哭。
  小孩子的感情,常常超乎大人想象的敏感和细腻。不论冯凭怎么解释,宏儿都不能接受她的理由,小声地低头啜泣着,委委屈屈地说:“那天明明我拉你的手,你不要我,把我甩开了。”
  冯凭不想谈那件事,听他说,心情十分复杂,敷衍道:“妈妈那天心情不好……”
  她本以为小孩子不懂的。
  然而宏儿很较真,伤心地说:“可是那你也不能那样做啊。”
  他难过地哭说:“你心情不好,我又不会吵你,你干嘛把我甩开。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你是大人,你怎么可以心情不好就把我扔掉。”
  他小小的一个人,竟然有许多的道理说,眼泪汪汪的,小嘴说:“那我要是心情不好,我是不是也把你扔掉。我把你扔掉你不会哭吗?你不能这样对小孩子的。”
  他说:“我的心也会疼啊。你的心会疼,就要想到我的心也会疼啊。”
  冯凭忍着泪,听他童声童气的,说出来的话却一本正经,像个大人,又想笑。
  杨信看冯凭尴尬的要搞不定了,上来解围,笑说:“太子不要伤心了,娘娘那天不是故意的,让娘娘给小太子道个歉,小太子原谅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冯凭莞尔笑了笑,说:“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宏儿哭说:“你还笑,根本不是真心地说对不起,还在哄我玩。我心里这么伤心,你根本不当回事,还笑。”
  冯凭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笑,实在笑不出来,哭,也实在哭厌了。
  她抱着这孩子,真挚地看他流泪的眼睛:“那你说,要妈妈怎么办?你这样哭,就是不肯原谅妈妈了,妈妈怎么跟你道歉都不管用。”
  宏儿伤心说:“我不要你道歉。”
  他啜泣着说:“我要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冯凭举了两根手指朝天:“妈妈发誓再也不这样做了。以后再这样,宏儿就再也不原谅妈妈了,妈妈就再得不到宝贝了。”
  她誓言诚恳,表情认真,是诚心认错的样子。
  宏儿含泪注视了她一会,漆黑的眼珠子好像有墨汁要流出来。
  冯凭看他不说话,说:“这样可以了吗?”
  宏儿揉揉眼,小声说:“可以了。”
  冯凭手夹着他腰,把他提起来,放在怀里坐着。
  冯凭又抱着他哄了好长一会,宏儿才高兴起来。这时他直起来,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埋在她怀里,小声说:“我知道,你和父皇吵架了,所以父皇不让我来见你,不是你的错。所以我不生你的气。我刚才说那些,只是试探你,想吓唬吓唬你。”
  杨信在旁边都听笑了。心说,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难怪太后这样都舍不下他。
  冯凭也笑,摸着他脑袋:“对啊,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宏儿说:“父皇打仗去了,我就跑来找你了。等父皇打仗回来,消气了,我就劝他,不要跟你吵架。”
  冯凭笑道:“好,到时候再说吧。”
  哭哭闹闹了有半天,总算和好如初了。冯凭把衣服给他换上,怀里给他抱个小手炉,免得冻手,帽子带上,这才吩咐传膳。
  饭菜和点心,都是宏儿平常喜欢吃的。
  他的口味像他爹,喜欢吃鱼,喜欢吃鲜的甜的。冯凭拿热巾子给他擦净了手和脸,胸前围了块方巾,便给他弄食物,盛汤。冯凭问他早上吃的什么,又问这几个月在做什么,不一而足。
  外面有几个侍臣,探头探脑的,杨信过来在她跟前耳语说:“是太子少保刘慈和太子府上詹事,刚新任的,叫卞和,刚刚外面等着,想接太子回东宫去呢。”
  冯凭说:“太子才来了一会,他们急什么?”
  杨信说:“看样子是挺急。我劝他们先回去,非要在外面等着。”
  拓拔宏大概是听见他们说话,他从埋头的碗里抬起小脸:“是不是刘师傅他们来了?是要让我回去吗?”
  “我不想回去,我想和妈妈多呆一会。”
  冯凭安慰他:“你慢慢吃,不急,今天不回去。”
  拓拔宏看她脸色,有点生气,一脸乖巧劝慰说:“妈妈,你别生气,他们只是想让我回东宫去念书,不是诚心跟你过不去的。”
  冯凭很惊讶,感觉几个月不见,宏儿长大了很多。她奇怪道:“你怎么学会说这个话的?谁教你的?”
  宏儿说:“是师傅教的。”
  冯凭点点头,心说,这孩子也太早熟了,聪明的让人吃惊。自己错过了他几个月将近半年的成长,都有点跟不上了。
  “咱们吃饭吧。”
  宏儿不安地说:“妈妈,要不你让人去跟刘师傅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不要等我,我一会回去。或者请他们来殿里坐着等,不要在外面站着了。”
  冯凭说:“这又是谁教你的?”
  宏儿说:“也是师傅教的。”
  冯凭皱着眉,心里不大高兴。这世间的道理,她总希望由自己亲自教给宏儿,不希望由别人来教。不过看宏儿这样懂事,他那师傅应该还不差,冯凭只得勉为其难将两位东宫官僚都请了进来。
  太子少保刘慈,东宫詹氏卞和,一齐立在殿中,向太后太子请安。冯凭面带倦色道:“你们都先回去吧,太子在我这里,还怕我吃了他吗?宏儿同我多月未见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今天我们娘儿俩要一块亲热亲热,多说会话。”
  这二位面面相觑,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刘慈说:“臣是担心,太子近日每日都有功课,怕留在太后这里,耽误了学业。且皇上任命太子监国,朝中的事情还要太子拿主意,东宫暂离不得。再过一个多时辰,高傅要进宫给太子授课了。”
  冯凭道:“朝中多大的事情,要太子拿主意,你们自己商量着拿就是了。这太子监国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懂吗?他还真能监国理政了?”
  刘慈说:“话虽如此,可太子总不好不在场。我们总得告诉太子知道。”
  冯凭打断道:“行了二位,我明白你们的苦心。今天是第一天,让他休息休息吧,天天这么折腾,他这么小,怎么受得了。今天在我这里,明天我把他送回东宫去。要不这么着,以后白天他到东宫去读书,跟你们监国理政,晚上再把他接到永寿宫这边来睡觉休息。这样也不难为你们,我也能见着他。”
  刘慈跟卞和就再度交换眼神。太后话说的这样,确实也无可反对,刘慈只得道:“那一会高大人进宫来?”
  冯凭说:“高盛一会进宫,让他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我跟他说,你们今日就回去歇着吧。”
  将刘、卞二人俱打发走了。
  


第101章 恨他
  擦过嘴, 漱了口,食案撤下去,宏儿眼皮困倦地耷拉下来, 说:“妈妈, 我困了。”
  冯凭说:“那睡一会吧。”
  宏儿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冯凭将枕头垫高一点, 抱着他靠在怀里,哄他:“睡吧。”宏儿闭着眼睛, 手摸到她胸口。他还小,还恋奶,总是要摸着她的胸口才会睡觉。
  宏儿全身都是肉滚滚的, 抱起来有股淡淡的奶香气, 四肢格外柔软。
  冯凭心想:他是拓拔家的孩子。
  李益已经碾作尘泥了, 她却还在这里疼爱抚育着拓拔家的孩子。她感觉很对不起他。
  她同杀了他的凶手在一起,欢欢乐乐好似一家人, 他在地下该是多么的失望呢?
  她对不起他。
  可是她要活着。要活着,只能如此强颜欢笑, 要活着,就必须忍耐, 接受现实。宏儿是她唯一的指望, 她不能放手。
  她要抓住宏儿。
  宏儿乖巧。但越是乖巧, 她心里越是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小狼狗,养的再亲热,它血管里还是狼的血液,早晚也会变成狼。不是亲生的崽子, 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她杀了他的母亲。
  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恨她,忽然冲自己龇起獠牙,要给他那死鬼母亲报仇。人都是这样的,不管自己的养父母对他有多好,等他长大了,却总想寻找自己的生母,追根溯源。她想:她不会等到那一天的,不会再培养另一个拓拔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就先下手为强,亲手掐死这个孽障。
  一个时辰之后,高盛来了,在外面求见,宏儿已经睡着,冯凭也就下了床来召见他。一番君臣免礼过后,高盛落了坐。
  高盛精神瞧着还健朗,冯凭关心了他一番饮食,心中盼着他要活到长命百岁才好。
  谈起宏儿读书的事,冯凭说,要让宏儿白日去东宫,晚上回永寿宫,高盛也点了头。冯凭问:“宏儿最近学习读书如何?”
  高盛说:“太子殿下很向学,读书十分认真,倒是个好苗子。”
  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似的,冯凭和他宫里宫外,朝堂野下的聊了许多闲话。倒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只是吃喝拉撒,孩子读书。朝廷大事,她倒是事不关己,不爱理会的态度。高盛也是兢兢业业做好自己分内事,教育太子,对冯凭和拓拔泓之间的事,绝不过问。
  高盛离去后,冯凭再睡不着,便来到鸟架子前,继续喂鸟。
  李益,李益。
  她脑子里总是回想这个名字。
  拓拔泓不在了。
  她忽然想,她兴许可以出宫,去看看他的墓,同他说说话。她叫来杨信询问此事。
  杨信说:“去倒是能去,只是路有点远,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花费大半天时间。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夜里回来城门都闭了。”
  杨信建议她:“今日太子也在,娘娘不如陪一陪太子,臣今晚打点车马,明日一早,便陪娘娘上山,时间充足,也免得来去匆匆。这会去太着急了,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冯凭想他说的有理,便应了。
  她有点累了。
  她身子并未完全恢复,但凡起坐一会,走动几步,便容易累。
  上午不过见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这会便有点头昏脑涨的,腰背酸疼,四肢无力。这种现状让她很难受,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是个病秧子了。
  她回到床上,抱着宏儿,想接着休息。头挨着枕不一会,就睡着了。
  她的睡,更确切的说,是昏迷。因为她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睡,人没有那么多的睡眠。而她在睡醒之后,并没有感到精力充沛,身体恢复,反而是感觉异常疲惫。
  黄昏时间,冯凭带着宏儿,到御花园里走了一遭,瞧了瞧春天景色。许多花儿都开了,景色十分好。然而也单单只是好,无甚特别,都是看腻了的。她有点向往江南的烟柳和荷塘,洛阳城外的碧波万顷。她越来越不喜欢平城,这地方,枯燥乏味,不是冷就是热。
  那时有众妃嫔在,又有大臣进宫来说话,都围绕着太子和太后,气氛竟有几分热闹。拓拔泓走了,冯凭感觉浑身从内到外的郁气一扫而空。不知道他这回要出去多久,冯凭盼望着,他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晚上,宏儿留在宫中,陪冯凭一块用饭。
  宏儿从不娇气,冯凭让他早早学习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冯凭说,男子汉,吃饭穿衣的事,得自己动手,不能连这种小事都学不会,还假手于人。皇帝要治国理政,掌管天下,要知道百姓疾苦。如果连吃饭穿衣都假借人手,又怎么可能会去关心陇亩,柴米贵贱。宏儿对她的话,总是牢记在心,一言一行都按她教的做。吃完饭,冯凭看他小小一个人在那自己拿香膏搓洗小手,就是不要人帮忙,心里又甚怜甚爱。
  他将香膏抹到冯凭手上,拿小手搓她的手,专心致志地:“我们一起洗。”
  冯凭将他抱上床,换了衣服,将他小肉身子搂在怀里。今夜是个难得的夜晚,她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这样轻松的休息了。
  她睡的很熟,梦中感觉到有熟悉温暖的气息,不似之前那样冰冷。
  次日天未亮,冯凭便醒了,宏儿要去读书,她要出宫一趟。她给宏儿梳洗穿戴好,早膳送上来,用了早膳,外面已经有东宫的官员候着,冯凭让内侍陪着送他去东宫。临出门时,宏儿向她拜别:“太后,儿臣去了,晚上回来再向太后请安。”
  膝下有儿初长成。
  她目送他离去,一身怅惘,满怀萧瑟。
  杨信进殿来告诉她:“车马随从都打点好了,一会咱们坐马车出去。今早上雾有点大,天有点冷,要多穿点。晚上可能要下雨,咱们早点去早点回。”
  冯凭略微梳妆,挽了发髻,换了出门的衣服。杨信给她系上了一件银红色夹层的锦缎披风,头上戴了帷帽,薄纱挡着脸,免得被人认出。杨信也换上便服,又带了两个同样便服,身强力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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