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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学有匪-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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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不重要了?”骆秋迟伸出湿漉漉的胳膊,抗议道:“没瞧见老子这一身疙瘩吗?要是那几个鬼医调的药汤不管用,换不掉这身□□皮,老子还怎么跟媳妇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啊?”
  真是万年不变的无赖嘴脸,杭如雪置之不理,面不改色道:“男子汉大丈夫,留点疤有什么打紧的,活着就好。”
  “哪里不打紧了?老子从前生得多俊俏啊,谁不夸一句玉树临风,潘安再世……”
  “骆秋迟,我走了,你慢慢泡。”杭如雪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骆秋迟赶忙拉了回来:“诶诶诶,你别走啊,老子跟你说笑的,那啥……仗真的打完了?”
  杭如雪回首,站在浴桶边,点点头。
  骆秋迟凑近他,向他勾了勾手指,他一迟疑,却还是弯下了身,骆秋迟贴近他耳边,低低一笑:“括苍谷的仗打完了,盛都城里,却还有一仗要打,你准备好了吗?”
  杭如雪抬头,目视骆秋迟,心领神会:“是你的‘秘密武器’?”
  骆秋迟笑而不答,只说了没头没脑,高深莫测的一句话:“除夕之夜,荡清地狱,来玩一把吗,杭将军?”
  杭如雪久久注视着他,忽然伸出了手,“我依旧是那八个字,与子同袍,生死如归。”
  骆秋迟笑了起来,正也要伸出手时,帘子却忽然被掀开,一道身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骆老大,我给你送新的药汤来了,几位鬼医先生说……”
  “啊啊啊!”祥子“花容失色”,接连怪叫了几声,撒腿就往外跑:“我,我什么都没瞧见!药汤放在这了,将军慢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除夕盛宴

  ☆、第一百一十五章:除夕盛宴

  
  年关将至,宫中上下忙碌起来,为着在昭华殿举办的那场除夕盛宴。
  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却是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已蓄势待发,到了剑拔弩张之际。
  宫墙之内寒风萧萧,这一年的盛都城,比过往都要冷。
  付远之踏入小佛堂时,郑奉钰还跪在佛像前,素衣披发,手持念珠,虔诚地诵着经文。
  自从付远之那时弃考,在花船上对她说了一番万念俱灰的话后,她回去就大病了一场,精气神都泄了般,人一下似苍老了十岁。
  从前的许多执念如烟消散,她连付远之大婚都未出席,只开始闭门不出,真正过起了吃斋念佛的日子。
  不是她不爱自己的儿子了,而正是因为太爱,才无颜见他。
  谁也不知,她被梦魇缠身,无数个夜晚都是泪流满面地惊醒,耳边只不停回荡着那日花船上,那个苍白绝望的声音——
  “我报复不了任何人,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
  “如果母亲生下我,不是因为爱意,而是因为恨,那我宁愿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她乍然醒来,人生已过大半,回首望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惜,醒悟得太晚了,她爱如生命的那个孩子,世上唯一的骨肉,已被她亲手推入了深渊,万劫不复。
  窗外寒风呼啸,这一年的郑奉钰,鬓边终于生出了白发,连同一颗垂垂老矣的心,彻底失去了生气。
  付远之来到时,极力平复着呼吸,不让眸中的泪光显露出来。
  他是来向郑奉钰告别,并送她离去的。
  举事在即,成败未知,六王爷也不敢冒险,特意安排付远之负责此事,将家中女眷一同安置往远在千里外的一座寺庙中。
  付远之此来便是接郑奉钰与璇音郡主汇合,让人送她们离开盛都,那寺庙中已全部安插了他的人手,将郑奉钰送到那,他很放心。
  并且,六王爷万万不会想到,他自以为妥善的安排,却正好给了付远之一个牵制他的机会,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付远之还能有这样一步后招对付他。
  总之,这个除夕夜,注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付远之不知道,今日一别,会不会是自己与母亲……最后的一面。
  “母亲,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我来接你走了。”
  付远之的声音在佛堂中轻轻响起,那道跪在佛像下的背影却一动不动,直到过了许久,才在缭绕的檀香间,忽然开口道:“远之,你锁在匣中的那些燕子笺,母亲全部……看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付远之瞬间怔住了,郑奉钰缓缓转过身,一张脸已落满了泪。
  付远之大婚那一日,她称病没有出席,而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间小黑屋,摩挲着付远之坐过的每一处角落,还打开了那个封存的木匣。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的孩子过得有多么压抑痛苦。
  一张张燕子笺上,字字泣血,承载着一颗最绝望,最支离破碎的心。
  泥中花,不堪折。
  身如蜉蝣,雨打飘萍,命贱如斯。
  还有那么多个力透纸背的“忍”字,简直无法想象那些年,小小的孩童是怎么咬牙捱过来的。
  每一张燕子笺都染着灰败之色,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像他那段被囚于笼中,不见天日的人生。
  唯一有色彩的是几张写满了“阿隽”的燕子笺,那满带欢喜的两个字,反反复复,都可以想见少年写下时,唇边是噙着一抹怎样动人的笑意。
  无法言说那一刻郑奉钰心中的悸动,时隔多年,她坐在儿子再不会回来的小黑屋中,颤抖着手,将那些写满“阿隽”的燕子笺捧入怀中,失声痛哭。
  “远之我儿,母亲终于知道,终于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一件事!”郑奉钰红肿着双眼,泣不成声:“我逼你离开心中至爱,是在活生生将你的一颗心,鲜血淋漓地剜出来啊!”
  他一次次苦苦向她哀求,她却置之不顾,一双眼睛只被仇恨蒙蔽,看不见他的痛不欲生。
  “母亲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对你,你那时跪在地上,求过母亲多少次,你说你愿与万军厮杀,却不愿背弃心之所爱,你说盼母亲成全,留你这唯一念想,纵使前路艰难,你亦无怨无悔,你那样苦苦求着母亲,母亲却冷血无情,反而将你一步步推入了深渊……”
  “我可怜的孩子,你从小到大都那么乖,那么听话,从来不敢忤逆母亲的任何意思,母亲也总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因为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上,只有母亲与你是相依为命,是血浓于水,是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到头来,伤你最深的人,却恰恰是你的母亲啊!”
  郑奉钰哭得伤心欲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付远之也热泪盈眶,一下跪在了她身旁,搂住了她瘦弱单薄的身子,哽咽道:“母亲,快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那些都过去了,孩儿从未真正记恨过母亲……”
  “不,你应该恨我,是母亲毁了你的一生!”郑奉钰激动起来,握住他的手,“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一生都过得太苦了,母亲当真糊涂啊,母亲悔不当初!”
  她紧紧搂住他,将脑袋埋在他肩上,泪如泉涌:“其实母亲,真的很爱你,比你想象中……还要爱得多!”
  “可是母亲在学会爱你之前,就已经先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如果还有下辈子,你再给母亲一次机会,让母亲好好爱你,弥补这一生对你的亏欠,可不可以……”
  “没有什么亏欠,孩儿愿意生生世世都侍奉母亲,做母亲的孩子,永远陪在母亲身边……”
  悲悯肃穆的佛像下,母子俩抱头痛哭,横亘在其间的冰雪彻底消融。
  最后的离别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郑奉钰死死抓住付远之的手,不愿意松开,“是不是很危险?你跟母亲说实话,除夕那夜,宫中是不是要有大动荡?六王爷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韩家军是不是已经秘密进入盛都城,一切蓄势待发了……”
  郑奉钰不傻,相反可以说是皇城的世家夫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所揣度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但付远之却不能向她和盘托出,只能再三保证,劝她先行离开。
  “母亲,您快走吧,只有您离开了,孩儿才能安心,您相信孩儿,孩儿绝不会出事的,孩儿今生还要与您续母子缘呢……”
  那时付远之不知道有个词,叫作一语成谶。
  括苍谷,连月来的大雪终于停歇,长空放晴,有一个人也在这场大雪初霁中,重获新生。
  阳光温暖洒下,闻人隽扶着骆秋迟一点点走出营帐,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一张脸光滑如初,一丝痕迹也未留下,甚至比从前瞧上去还要年轻几岁了,从头到脚洋溢着一股朝气蓬勃的生机。
  阳光轻抚着那张俊逸的脸庞,他微眯了眸,扬起唇角:“好久没有晒太阳了,都快忘了这股舒服得浑身不想动弹,暖烘烘,懒洋洋的滋味了……”
  闻人隽也随他抬头,在他旁边轻轻一笑:“以后……我陪你晒一辈子。”
  “什么?没听清,你说什么?”骆秋迟偏过头。
  闻人隽脸上一红,却还是拔高了语调道:“我说,我以后陪你晒一辈子太阳!”
  “什么?还是没听清,再说一遍……”骆秋迟头偏得更厉害了,夸张得像个聋子一样。
  闻人隽不想再搭理这厮了,在他耳边大声一喝:“没听清就算了!”
  话音才落,一双手已冷不丁伸了出来,在阳光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闻人隽心头狂跳,还来不及尖叫时,耳边已响起骆秋迟笑眯眯的声音:“不说陪我晒一辈子太阳吗?现在就开始嫌我耳鸣了,那等我七老八十了,真的眼花耳聋,还不一脚把我踹开了?”
  “你这种无赖,就该多踹几脚!”闻人隽去揪骆秋迟的耳朵,哼哼道。
  阳光斑驳洒在她额前的碎发上,长长的睫毛染着金边,清隽动人,骆秋迟一时看呆了,心中柔软一片,忽然笑了起来:“好呀,也给你踹一辈子,行不行?”
  闻人隽一怔,两人四目相对,长风掠过衣袂发梢,他们身影越靠越近,终于听着彼此的心跳,轻柔地吻在了一起。
  杭如雪来到时,正撞见这温情缱绻的一幕。
  他才从关押跋月寒的地方出来,取到了他的印章,准备发信往盛都,迷惑六王爷。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骆秋迟口中的“秘密武器”是什么了,在意出望外的同时,也不得不叹服,这“秘密武器”的确能抵百万雄师。
  付远之算无遗漏,他们按照他每一步的谋划来做,不急不缓,静等猎物入网。
  括苍谷大胜的捷报并不发出,而是全面封锁消息,并且还接连往皇城发几封加急战报,营造出一种他们仍在苦战,并节节败退的假象,而只有梁帝才能收到真正的军情,知晓他们已大获全胜,并俘虏了跋月寒。
  六王爷与狄族是有约定的,除了韩家军以外,跋月寒也是六王爷举事的一股重要助力。
  而现在,杭如雪他们要做的,便是让六王爷相信,自己还有这股助力,仍然胜券在握。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是,自己不仅失去了狄族人的相助,还会在接下来的谋逆当中,收到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切都在付远之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杭如雪直到这时,才真正见识到这个惊才绝艳的大公子的手段,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师,有了他的一己之力,棋盘上的格局才大不相同。
  如今再回想起那日,骆秋迟安的那个名字,简直不能更精准贴切——
  六王爷做梦也想不到的克星。
  真是没有比这更绝妙的形容了。
  阳光洒在杭如雪俊秀的眉眼上,他望着不远处拥吻的二人,唇边不由浮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将军,大伙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开始拔营出发,撤离括苍谷了……”
  祥子一路小跑而来,刚要向杭如雪请示时,少年却忽然回头,向他一声道:“嘘!”
  祥子有些懵住了,看向前方那两道抱在一起亲吻的身影,才霍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看孤身一人的杭如雪,双唇翕动着,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长空下,他目光紧紧锁住杭如雪的背影,充满着无限的……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擒王

  ☆、第一百一十六章:擒王

  
  寒风萧瑟,飞雪簌簌,盛都城一片白茫茫。
  谁也没有想到,车马在出发之际,璇音郡主会忽然折回。
  那时远安郡王府,书房当中,付远之正与莺歌在最后核对一批六王爷党羽官员的名单,以及一些重要情报。
  自古以来,男人最流连的地方莫过于秦楼楚馆,最会吐露实话的地方莫过于床上枕边。
  莺歌与一群小姐妹,利用的便是这一点,她们在花船之上,暗中为付远之做了不少事,打探到了许多重要情报,算是一股隐藏在坊间不大不小的助力。
  付远之曾对莺歌说过,待到事成,他会替她赎身,为她安排一个衣食不愁的下半辈子。
  莺歌却低了头,呐呐地开口,说自己什么心愿都没有,只盼日后能够跟在付远之身边,哪怕当个小丫鬟也好,她不奢望更多的了,只要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付远之却久久沉默着,没有给她任何答复。
  有些东西,是不能轻易许诺出去的,若是做不到,会更加伤人无形。
  付远之是个聪明人,深谙这一点,也不愿以此利用那些可怜的女子,让她们对他更加忠心。
  他虽非圣人君子,却也不想做无耻小人。
  如今大雪纷飞,两人灯下密谈,听着冷风敲窗的声音,莺歌神情有些怅然:“恐怕,这是奴家最后一次……来给公子送情报了。”
  棋局即将走完,一路同行,无法言说心底那份不舍,莺歌眸中已有泪光泛起,付远之却只是定定望着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莺歌连忙摇头,泪光楚楚道:“公子不用言谢,一切都是莺歌心甘情愿的,是公子让莺歌明白,原来人生还能有另外一种意义,是公子让莺歌重获新生……莺歌应该感谢公子才对。”
  付远之望着那张素净如莲的脸庞,一时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每次来见他,莺歌都会洗尽胭脂,素面朝天,不像个闻名盛都的花魁,反倒像个怯生生的宫学女弟子。
  付远之注视着她,终是长长一叹:“你是个好姑娘,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莺歌笑了笑,灯下一字一句道:“能遇上公子,就已经是莺歌三世修来的福缘了。”
  房中暖烟缭绕,一时静谧无言,付远之深吸口气,正欲说些什么时,外头却有人急切地敲起了门:“夫君,我有件东西忘了给你,是在寺中求的平安符,你快开门,我亲手为你系上后,就要随车队出发了……”
  正是忽然折返的璇音郡主。
  她来得猝不及防,房里的付远之与莺歌均乍然变色。
  “快,快躲进密室去……”
  付远之呼吸急促,莺歌将那些情报一把塞进袖中,却是心慌意乱下,不小心绊到了书桌的一角,疼得长眉一蹙,摔倒在地。
  门外的璇音郡主听出不对:“谁,谁在里面啊?夫君你在跟谁说话,你快开门啊!”
  许是女人的直觉很准,又许是璇音郡主性子急,她用力拍打着门得不到回应后,竟毫不顾形象地提脚踹了起来。
  房内的莺歌脸色大变,情急之下,第一反应就是拿出那些情报,一股脑儿吞进了口中,一边极力咽下去,一边将自己衣裳往下一拉,露出了半边香肩,嘤嘤哭泣道:“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奴家呢……”
  璇音郡主在门外听得分明,双眸迸出精光:“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夫君你把谁藏在里面了?”
  她发了狠劲般,一脚踹开了门,却正撞见地上的莺歌,伸出双手,想要勾住付远之的腿,她哭得梨花带雨道:“我知道是奴家痴心妄想,配不上你,不该来纠缠你,可你也不该将奴家重重推倒在地啊,奴家为了公子茶饭不思,公子竟要对奴家这般绝情吗……”
  付远之眸光几个变幻,下意识后退两步,当真是一副嫌恶至极的样子。
  璇音郡主霎时明白过来,怒从心起,一脚就踹在了莺歌肩头,“好你个小贱蹄子,我认得你,你就是从前花船上的那只骚狐狸,总是缠着远之哥哥不放,如今竟还敢趁我离府,跑来纠缠他,你简直胆大包天了!”
  “我今日要不打死你,就不叫璇音郡主!”她一把拽过莺歌的长发,就要将人往外拖。
  动静闹得府中下人全部赶来了,璇音郡主将莺歌重重摔在了雪地中,凶相毕露:“你们几个人,把她衣服扒了,再给我把刀,我要亲手把这个骚狐狸的脸全部划烂!”
  莺歌身子一哆嗦,泪眼涟涟,连忙求饶道:“不,不要,求求郡主饶过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了……”
  她扭头看向门边的付远之:“公子,公子救救奴家!”
  嘴里这么说着,眼中却分明写着几个大字——
  不要管她,千万不要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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