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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的是谁吧。”皇甫旭这时才幽幽加了一句。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他是不是傻瓜啊？”伊涵诺无比鄙夷，又抱着双臂道，“就这么放过这对贱人，心情真不爽，该把他们打得半死不活才对。”
一个是自己哥们儿的妹妹，一个是自己视为家人的人。那两个人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不知道白锦现在怎么样了？”暮泽看向车后，后面慢慢地跟着一辆车，如同蜗牛一般开着，什么都看不到。
车内又安静下来。
“有大凡……黎川在，锦锦会没事的。”伊涵诺也担心起来。
但这些痛，现在也只有黎川能给她抚平了。
两辆车颠簸在土路上，一前一后地开着，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废弃工厂，又不知道又在上演怎样的爱恨离别。
不管如何，那些都是他们该承受的。
………………
车开到伊家的时候忽然停住了，有两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那里。
羊叔。
皇甫旭看到羊叔站在了外面，目光陡然就变得锐利起来。暮泽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这谁啊？”伊涵诺表示并不认识羊叔，她想下车，却被暮泽拉住，暮泽冲她摇摇头。
羊叔在这里，说不定黎老爷子也在这里，伊涵诺跟白锦长得太像，此时下去不合适。
伊涵诺虽有些奇怪，但还是坐在了车里，静观其变。
皇甫旭和暮泽推门下去：“羊先生。”
羊叔冲他们点头后，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后面的那辆车里：“皇甫少爷、暮少爷，请问三小少爷是不是在后面的那辆车里？”
皇甫旭看向了车内，就看到了一双虎目。直直地瞪着他。要是胆子不大的，估计能被吓死。
皇甫旭却不卑不吭地朝里面施礼。
“董事长来接三小少爷了。”羊叔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只是后面那两个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波折，如今就要分开，总让人有些唏嘘。
皇甫旭点头：“他就在后面的车上，羊先生可以过去扶他下车。”
羊叔看着皇甫旭，心中一跳，三小少爷真的……
待他走近，看到紧紧依偎在黎川身旁的白锦时，羊叔也明白了皇甫旭的另一个意思……让他扶黎川下车，而不是扶着黎老爷子过来，这样，就看到了白锦。
羊叔冲他微微点头，一切不言自明。
白锦几乎是掐着黎川的手臂了，羊叔在这儿，她知道这意味着黎老爷子应该亲自过来了。
她知道黎家早晚都会打听到黎川的消息，可还是觉得太快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跟着黎川再回黎家的。这就意味着，她要跟黎川分离了。
她不想跟他分开，一分钟都不想跟他分开，他们分离的时间太久了，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黎川将她拉入怀中，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语：“等我回来。”
第176章 你们不急，我急
她紧紧抱住他的后背，眼泪外涌。
黎川吻了她的唇一下，便松开了她，撑着车门站了起来。
羊叔连忙扶住他，看他身体打晃的样子，满是心疼：“三小少爷……”
黎川转头看过去。
黎老爷子已经走下了车，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依如从前的威严模样。
轮椅拿下，黎川坐在了上面，由羊叔推着他离开。
他回头看着车内的白锦，唇形微动：
等我回来……
白锦巴巴地望着他，她多想冲下车去跟着他一起走，但她不能。
黎老爷子若是看到她跟黎川在一起，指不定要多动怒，或者，逼黎川做什么。
他们如今已毫无关系。
轮椅一点点推到了黎老爷子面前，黎老爷子看着他最疼爱的孙子居然坐在了轮椅上，脸上虽无动静，拄着拐杖的手却是苍筋绷得很紧。
“你终于回来了。”黎老爷子盯着他威严地说。
两爷孙之间除了这句话，没有任何交流。黎川的神情淡淡，没有多少激动的样子。黎老爷子也只丢下一句“带三少少爷回家”，便又转身上了车。
黎川被扶上了另一辆车，羊叔跟皇甫旭与暮泽点头之后，便也上车离开了，全过程都没有五分钟。
伊涵诺一下就从车里跳出来：“哎哎，他怎么走了？锦锦呢？”
皇甫旭转身，看到白锦下了车，眼泪蒙蒙。
…………
本来，“除掉”江辰这个大毒瘤，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就这么一盆冷水泼下来……什么激情都没了，心里只剩下哇啦哇啦地凉了。
一屋子人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伊涵诺握着白锦的手：“锦锦……”
白锦回头看她：“你不用安慰我，我很好。”
刚刚见证了好友的背叛，如今黎川又被接走了，她心里好受才怪……
可伊涵诺也不知道要怎么白锦。她知道黎川跟白锦离婚了，也知道白锦跟黎家的一些恩怨，但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如今看到黎川被接走，白锦也没有下车，白锦跟黎家的紧张关系比她想象地可能还要糟糕。
白锦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已经发生的事，她再难过也无济于事。如今，比起江辰的背叛对她造成的伤害，她更担心黎川。
白锦看向皇甫旭：“皇甫，黎川……”
她刚开口，皇甫旭便道：“你放心，我跟暮泽一会儿就去黎家。”
“谢谢。”如今，她无法进入黎家，也只能通过皇甫旭知道黎川回去的消息了。
“我也要去！”伊涵诺举手道。
“你去？”暮泽略略皱眉，欲言又止。
“我怎么不能去？我可是大凡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我，他根本回不来啊！他们家再不讲道理，也该认我这个救命恩人吧？”伊涵诺说道。
“让她去。”皇甫旭盯着伊涵诺，眼冒精光，“不过，你要换个身份。”
“什么身份？”
皇甫旭在扒江辰一战中，所表现出来的“智慧”，让伊涵诺大为敬佩，这样的人去做演员都可惜了。
皇甫旭的目光移到白锦的脸上，认真道：“他的未婚妻。”
“啊？！”伊涵诺愣住了，未想，皇甫旭竟然提出这么一句来。
…………
黎家大院。
再次回到这个阴森诡暗的大院，黎川心头并无任何喜悦，反而压得很沉。
车停下，车门打开，黎老爷子先下了车，随后就看到黎川被扶了下来。
黎川站在地上，抬头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却只是觉得让人压抑。
马晓珍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看到儿子，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女儿傻掉、儿子失踪的这段日子里，她似乎又老了十岁一般。这段日子，她一直活在绝望中。一开始觉得儿子还活着，天天盼着他回来，可一日日地消磨下去，一日一日希望变得渺茫，希望就渐渐变成了绝望。最后，她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若不是还有黎晶在，说不定她已经割腕自杀追随她老公去了。
现在，儿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让她感觉自己见到了上帝。
“儿子！”马晓珍一下就扑了过去，抱住黎川就哇哇大哭起来，“儿子，我的儿子！”
黎川身子有些站立不稳，看着母亲在怀中痛哭流涕，他冰冷的心中终于裂开了一道缝。他轻轻抱住了马晓珍，声音亦有些哽咽：“妈……”
“儿子……儿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马晓珍揉搓着黎川的脸，简直要把他的脸捏变了形。
“三夫人，三小少爷的腿受伤了，你先让他坐下吧。”羊叔实在不忍看下去了，说道。
马晓珍一惊，看向了黎川的腿。
羊叔已经推轮椅过来，扶着黎川坐下。
于是，新一轮的号啕又开始了，马晓珍摸着黎川的腿：“儿子，你的腿怎么了？”
“受了点儿伤。”黎川的目光穿过母亲，落到了她后面。
黎大伯夫妻、黎二伯夫妻、黎四伯夫妻，以及……袁昕眉和顾歆臣。
他的家人都到齐了。
可看到他，每个人的神情都是不一样的。
黎四伯夫妻是完全激动关心的神情，黎大伯夫妻还透着那么点儿关心，黎二伯则一副看陌生人的感觉。至于袁昕眉和顾歆臣，两个人的表情倒也是平静非常。
顾歆臣摇摇与他相望，虽是神情淡定，但目光里忍不住就透出锐利和憎恨。
他居然又回来了！
袁昕眉挺着肚子，拽着顾歆臣的手臂，看到黎川的刹那，透入骨子里的颤抖又渐渐冒出来。让她攥紧了顾歆臣的衣袖。
“都别站着了，进去吧。”黎老爷子一句话，便先甩步进去了。
“妈，我们进去吧。”黎川也面无表情地说。
马晓珍还在为儿子的伤腿难过，黎四伯夫妻已经走了过来。
“四叔，四婶。”黎川叫道。
“阿川，你终于回来了。”黎四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王雨看到黎川如今的模样也颇是难过，她声音都有些鼻音，“进去吧。我们里面说话，外面风大。”
王雨搂住马晓珍的肩膀，黎四伯推着轮椅往屋里走去。
简单地跟黎大伯夫妻、黎二伯夫妻打过招呼，经过袁昕眉跟顾歆臣的身旁时，他回头看着他们。袁昕眉被他一瞧，腿都有些软了，被顾歆臣扶住，才堪堪站直。
四目相视，顾歆臣在他眼里却看不出往昔的半点儿怒与恨，那眸子漆黑得如黑夜一般。让人摸不着边际。
“表哥，欢迎你回来。”顾歆臣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黎川也是浅淡一笑：“是啊，我回来了。”
“听说表妹与表妹夫已经结婚了，我却赶不及参加，你们这份婚礼的礼物，我一定会给你们补上的。”黎川继续淡静地说。
“表哥还是先把腿治好，送礼物不急的。”顾歆臣给怼了回去。
“你们不急，我急。”
随后，黎四伯将他推走了。
顾歆臣满脸阴沉，袁昕眉几欲无法呼吸。她用力拽着顾歆臣：“老公，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魔鬼又回来了……
一众人等进了屋，黎川开口问道：“妈，晶晶呢？我想去看看她。”
一屋子的人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如今一句话都没说上，他便要离开。马晓珍看了看老爷子，在老爷子的默许下，王雨陪着她，一起推着轮椅离开。
“爸，阿川的腿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还坐上轮椅了？”黎大伯瞧着黎川的背影问道。
“你自己问他去啊！”黎老爷子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黎大伯白白碰了一鼻子灰。
“这老三家的回来了，只怕这个家里又有变成从前的模样了。”黎二伯意有所指道，他斜眼看向顾歆臣，“自从老三家的失踪后，爸就一直自己管理公司。如今阿川回来了，爸又要把公司交给他搭理了吧。这星辉自从阿川卸任后，也是境况大不如从前。我估摸着，爸肯定会让阿川继续打理星辉的。”
他一句一句都是说给顾歆臣听的，顾歆臣却没有说话。
“二哥，阿川回来了就是幸运，就是好事。你怎么还说起风凉话了？要是爸听见，有你好受的。”黎四伯说道。
“老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那是因为你没靠着爸爸活！你要是跟我们一样，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大哥，歆臣，你们说我哪句说得是风凉话？我说的，哪件不是你们想的？”黎二伯直接指着黎大伯和顾歆臣嚷嚷道。
“二哥，你就做吧，早晚你把自己作进去。”黎四伯指着他骂了一句，追自己媳妇儿去了。
黎大伯也是无语，跟着过去了。
黎二伯看着顾歆臣，意味深长道：“现在，狼可又回来了呀，我们这群羊又要被杀光吃光了……”
…………
黎家大院最偏僻的一角屋子，隐隐能听到里面有女孩儿唱歌的声音。
“你妹妹就在里面。”马晓珍打开了门，黎川便看到黎晶坐在地上，正抱着一个洋娃娃哼唱，摇头晃脑的。
“晶晶，晶晶，你看谁回来了？”马晓珍走到女儿身旁，轻声跟她说。
黎晶猛然一转头就看向黎川，随后她忽然将洋娃娃一丢，就蹦了起来，跑到黎川身边，扯着他的胳膊说：“哥！糖糖！哥！糖糖！我要糖！”
黎川望着妹妹，他伸手握住了黎晶的手吗，轻声说：“哥一会儿去给你买。”
“不行，我要糖！哥！”
王雨连忙从兜里拿出一个棒棒糖来。递给黎川。黎川接过又递给黎晶：“晶晶，你要的糖。”
黎晶抢过糖，又是咬开糖纸，马上含进了嘴里，露出一张笑脸。
黎川抬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去：“好吃吗？”
“好吃！哥哥的糖，最好吃！”
一旁的马晓珍再也受不了了，她背过身哭了起来，王雨上前安抚他。
“晶晶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她的房间不是在二楼吗？”黎川看到那幽暗的房间，目光便是一冷。
王雨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大夫说晶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且她上下楼梯的，总是摔着，所以才让晶晶住在这里的。”
只怕是老爷子不想见到晶晶吧，否则他妈就应该带着晶晶去迎他了。
到底，晶晶是给黎家丢脸了吧？所以才被安排到了这里。
黎川滚动着轮椅进了黎晶的房间，王雨连忙开了灯，屋内才亮堂起来。
房间内的布置要比黎晶原本住的房间差一些，然后堆放的不再是名牌包包、化妆品什么的，而是很多毛绒玩具，就是轩轩的房间也没有过这么多玩具。黎晶已经又抱起了她那个洋娃娃。对着它又哼又唱的，很是开心的样子。
以前的黎晶，即使是个正常人，都不见得比现在快活。如今，她忘却了一切，忘记了痛苦，忘记了那些不如意，忘记了所有的欲望，像个孩子一样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黎川环视这里。看着妹妹开心的模样，心头滑过的依旧是压抑和沉沉的内疚。
他注定做不了一个好哥哥、好儿子。
他注定要像他父亲一样，为了爱情背弃家人，背弃一切。
可是，他真的对白锦再也无法放手。
黎四伯和黎大伯也跟着过来了，黎川看到他们又叫了一声：“四叔、大伯。”
“阿川，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怎么一失踪就整整失踪了半年？这期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四叔可是在青城找了你好长时间也没找到你，现在你爷爷派的人还在那边找你呢。你怎么连个口信儿也不给家里稍回来？”黎大伯忍不住，问了一堆问题。
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可黎川刚刚回来。也没人敢马上问。
马晓珍也泪眼蒙蒙地看着儿子，她坐在床边一直握着儿子的手，默默垂泪。
黎川也握住了她的手，在众人的期许中开口：“我在青城遇到了泥石流，后来被人救起，脑子受了点儿伤，一时记不起自己是谁来，这段时间才想起来，所以才回来了。”
这个回答连马晓珍都抬头看着他。
“阿川，你是说你失忆了？”黎大伯惊愕道。
“对。”
“那你现在……”
“有些事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但大概的事都还记得。”黎川道，“大伯，你不用担心，我记得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黎大伯哑然地笑笑：“记得就好，记得就好。那你的腿……”
“受了些伤而已。”
“还是那句话，人平安回来就好。”黎四伯欣慰道，“阿川刚回来，想来也是累了，三嫂，你推阿川去休息吧。”
“我先去见见爷爷。”
老爷子想必已经等他很久了。
马晓珍把黎川推到老爷子的书房前。还有些担心：“阿川，我去跟你爷爷说说，先让你去医院瞧瞧腿，有什么话咱们回来再说。”
“我腿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事。”黎川敲了敲门，是羊叔来开的门：“三小少爷，您来了？”
“我想见见爷爷。”
“董事长正在等您。”
羊叔冲马晓珍点过头，就将黎川推了进去，马晓珍则在门外等着。
黎老爷子坐在厚重的书案后面，肃穆地看着他。依如从前他们每次在这屋子里见面的情形。
“今天要不是我去接你，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回来？也不打算给家里捎个口信儿！”黎老爷子怒斥道。
自己的亲孙子回了九原，竟然还是白锦那个荡妇来报的信儿，又派人打听出来的！
“以爷爷的能力，就算我不说，您早晚也会知道我回来了。”黎川跟黎老爷子之间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缓和，依旧是剑拔弩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