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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里的誓词依旧回荡在脑海，程燕西翻开两个小本本，看到红色背景下，两个人泛黄的照片，突然红了眼眶。
照片上，季凉眼眶通红，那是被他逼的，而他自己脸色铁青，是被自己气得。
自己被自己气得？
程燕西突然蹙了蹙眉，突然间，京南大学迎新晚会上的一幕猛然被记起，舞台上季凉与温堇言琴瑟和鸣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程燕西猛地张了张嘴，一种别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好像是嫉妒，为什么会这样……
枫山山坡下，黑暗中，季凉第一次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漫天红叶下，他伸手接住一片红叶，随意的递给季凉……
想到这里，程燕西猛地摸上脖子，摸了一圈，才想起项链在贺景荣那里修。
“盒子里是季凉要送给你的礼物，一条枫叶项链。”
“程燕西，季凉被人抓走了……”
所有的记忆像洪水一样将程燕西淹没……
“程燕西，生日快乐！”
“喂，你看把两个小石子放在雪人眼睛上，这不就行了吗？”
“胡萝卜粒含有丰富的类胡萝卜素，不能挑食……”
“程燕西！他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孩子啊！”
咚——
程燕西攥着结婚证，咚的一声倒在床上，床上的灰尘瞬间飞扬起来。程燕西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上方，任灰尘满面，即使呼吸困难，也抵不住他心里的堵塞和难受。
“季凉——”程燕西在床上嘶吼一声，一会儿捂着脑袋，一会儿捂着胸口，表情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你，你说什么？！”南江部队，季凉在会议室里，听袁丰旭说完签完离婚协议后的事，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袁丰旭，心跳越来越快。
袁丰旭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这些话，我已经想跟你说很久了，三年了，憋在心里已经三年了。”
“你说，程燕西去找温堇轩了？你说他失忆，是因为被注射了不明药剂？”自己问完，季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袁丰旭点点头，“医生在他要附上发现了针孔，经过检测，发现那是导致首长失忆的愿意。”
“那他，去国外了？”
“对。当时发生爆炸，程燕西胸口又中了一枪，我背他出X组织基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于是第二天我们就从缅疆出发，离开了国内，我一直陪着程燕西，等他身上的子弹取出来、病情稳定之后我才回国，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袁丰旭叹了口气，“可是我回来之后，已经找不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季凉微微哽咽。
“找你自然是为了程燕西！”袁丰旭一急，“你不知道他昏迷前什么样子，浑身是血，意识不清，可是……可是他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啊！他放不下你，我怕他撑不过去，想接你去国外陪着他的。”
季凉很难想象程燕西浑身是血的模样，却更难想象程燕西会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他一躺就是半年。半年之后醒过来，谁都不记得了。”袁丰旭皱着眉，“他一点点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情来，可医生怕刺激到他的大脑，什么都不让我们说。而且根据医生观察，他印象最深，越刻骨铭心的记忆，他越难记起来，在他心里越重要的人，越难记起来。”
季凉的呼吸一滞，忘了思考。
袁丰旭深深看了季凉一眼，继续说道：“大概两个月前，首长他才刚刚想起程老司令的事情来，在他来南江部队之前，只有你的事情，他还没想起来。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季凉不自觉得微微张开嘴，眼中有太多的震撼，太多的不敢相信。对程燕西来说，她是重要的人吗？难道是重要到让他恨的人？
叩叩叩——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季凉一愣，慌张的拍了拍脸，冲外面喊道：“什么事？”
“季指导员，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连长让我来提醒一下您，咱们十分钟后集合。”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是！”
“军演你也跟着？这就出发了？”袁丰旭问道。
“是啊。”季凉点点头，站起身，“袁大哥，我得先出发了。对了……”微微一顿，季凉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程首长，你说程燕西醒过来了，军演他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军演总指挥怎么能不去呢！这是他的任务。”袁丰旭笑了笑，“再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肯定急着去找你的。”
季凉拧起眉头，忽而自嘲一笑，“恢复记忆又如何，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他做的那些错事，那些让她在噩梦中不断惊醒的错事，还是没有改变。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袁丰旭急了，“早知道我应该拉着贺景荣来的，他肯定比我说的明白！”袁丰旭看着季凉还是不愿意提起程燕西的模样，一横心，说道：“当时首长跟你离婚是被逼无奈，我当时看着他签字的时候，手抖的不像样子，挣扎了一个下午才把他的名字签好。”
心里“咯噔”一声，季凉如遭雷劈。
“还有，首长曾经跟我说，他已经同意让你留下孩子了，即便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他也同意留下。他说，只要你好好的，他做什么都可以。”
“前两天首长醒来，已经想起枫叶项链的事情来了，程然跟首长，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程然的欺骗……程然那个被你推掉的孩子，也不是首长的……”
“首长他，一直爱着你啊……”
第198章 等着我去找你
部队里，因为季凉又要离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苏楠不舍得，便缠着叶宇凡让他带自己进部队跟季凉告别，同来的还有三三跟温堇言。
“那就这样。”袁丰旭跟季凉一同走出办公室，却赫然发现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袁丰旭一眼就看到苏楠怀中的三三，一惊，“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季凉点点头。
“哇呜……妈妈……”下一秒，三三哭着往季凉怀里扑，“妈妈你不要走！呜呜……”
“乖啊。”季凉一下子将三三接过来，拍着小家伙的后背，“不哭啊，三三，妈妈再离开最后一次，等回来之后，再也不跟三三分开好不好？妈妈天天在家陪着三三。”
“小凉，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部队了？”温堇言一下子上前，眼中的欣喜和激动显而易见，“你的上级已经批准了吗？”
“恩。”季凉微微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苏楠也立马拍手，顺便摸了摸三三的头发，高兴地说道：“三三，你妈妈以后可有时间陪你了！”
“可我现在就想要妈妈。”小家伙死死搂着季凉的脖子，生怕她跑了似的，脸上挂着泪，小嘴微微嘟着，委屈万分。
袁丰旭站在一旁，心里暗暗赞叹，像，太像了，跟程燕西小时候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相信季凉会怀了别人的孩子。季凉的孩子，就是程燕西的孩子。
袁丰旭微微一笑，却蓦然感受到叶宇凡有些敌意的视线，他连忙投过去友好的一笑。
“哼。”叶宇凡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袁丰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凉，这次你们军事演习，不用真枪实弹吧？你不会参加演习吧？”苏楠担心的开口：“就你这样，跑都跑不动，一下子就完蛋了。”
“啧。”叶宇凡皱眉，猛地弹了苏楠的脑袋一下，“你不会说点好听的啊？”
“额……我又不是故意的！”苏楠恶狠狠地瞪了叶宇凡一眼，又转头对季凉说道：“呸呸呸，凉，我刚刚说的话是胡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一路小心，等你回来，我给你庆功。”
“好啊。”季凉莞尔。
“小凉，路上小心。”叶宇凡道。
“恩，谢谢宇凡哥。”
“小凉……”温堇言看着季凉，笑得温暖，“我也等你回来，等你回来，说不定你的生日还没有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记得回来取。”
“……”季凉哑然，有些负担起来。
“温叔叔，三三有礼物吗？”三三眨了眨眼，有些害羞，“三三也要礼物。”
“呵呵。”温堇言爱怜的摸了摸三三的脸蛋，宠溺的说道：“当然有啦，三三跟妈妈一起过生日，当然会有礼物。温叔叔送你个蛋糕好不好？”
“好！”三三连忙点点头，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袁丰旭看着温堇言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平，口无遮拦的说道：“我们首长已经恢复记忆了。”
一句话，个中意思谁都明白，也足以让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全部击碎。
轰隆隆——
去往军演基地的路上，季凉坐在副驾驶，头倚着窗户，身子随着车子的行进频率在轻轻摇晃，而她的眼神，空洞又遥远。
天色已经变得很暗，季凉已经坐车五个多小时了。她喜欢今天这样的黑夜，因为她的情绪可以在黑暗中沉淀，不会轻易被别人发现。
她还记得刚刚温堇言那瞬间灰暗的眼神，还记得苏楠跟宇凡哥脸上愤怒的表情……可是，会议室里袁丰旭的那些话像病毒一样侵蚀着她的大脑，让她一直坚定的心，慢慢有了松动。她在沉默中，不断回忆往事。她跟程燕西，真的错过了很多吗？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打断季凉的思路，季凉身子一抖，连忙掏出手机。“未知来电”四个字在手机屏幕上闪烁，季凉没有接起的想法。
“指导员，怎么不接电话啊？”驾驶员问道。
“是个陌生号码而已。”响了许久，电话自动被挂断，季凉淡淡一笑，刚想将手机放回，铃声却突然又叫嚣起来。
还是刚刚的号码。
驾驶员偏头看了季凉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犹豫神色，笑道：“指导员，您就接起来吧，说不定是您忘记存人家电话了，不然怎么会打两遍呢！”
季凉轻轻地弯了弯嘴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颔首，轻轻划开屏幕。
“喂？”季凉轻声问了一句，可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沉默到，季凉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季凉刚要疑惑，可是冥冥之中，季凉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睁眼睛，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
季凉一眨眼，红了眼眶，似乎可以感知到对面那人跟她一样的复杂情绪，季凉也不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静静听着等着。
驾驶员看到季凉只握着电话，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让人看不懂，疑惑的开口问道：“指导员，您还在打电话吗？怎么不说话？”
“我……”
“季凉，你身边有男人？”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响，拦了季凉要说的话，果然是熟悉的程燕西的声音，质问中带了浓浓的不快。季凉低头，似乎被程燕西的问话搞得哭笑不得，微微一扬嘴角，可眼中的泪却越积越多。她知道，程燕西不一样了，现在跟她说话的程燕西，是认识她的程燕西……
“在去军演的路上，说话的是驾驶员。”季凉淡淡的解释，一张嘴，却几乎要哭出来。
“恩。”程燕西应了一声，又不再开口。季凉也默契的沉默着。
“季凉……”过了许久，程燕西突然叫了声季凉的名字，声音嘶哑，透着难得的无助和委屈感，“我想你了。”
咚——
程燕西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毫无预兆的落在季凉原本平静如水的静潭中，让她的心再起波澜。坚强的内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松了下来。‘啪嗒’一声，眼里的泪一下子掉在裤子上，砸起小小的泪花。季凉微微张了嘴，哽咽道：“程燕西，好久不见。”
皎洁的月光下。滨海，四季景都，十层，主卧的床上。程燕西仰面看着天花板，手中握着电话，听到一句“好久不见”，嘴唇轻轻颤抖起来。
“好久不见。”程燕西回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说完之后，他抬手，飞快的擦掉眼角那一滴晶莹，“季凉，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所有跟你有关的事情。”
程燕西的声音似乎从未如此靠近过，季凉蜷缩在副驾驶上，听着程燕西悠悠的声音，啜泣着微微颤抖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车子走到什么地方了？”程燕西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见到季凉，一刻也等不了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军演的基地了。”
“好！”程燕西蹭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慢慢恢复坚定，“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去找你，马上去找你。”程燕西重复了两遍，又再三嘱咐，“一定要等我。”
季凉猛地点了点头，眼泪越流越多，“好。”
程燕西从床上坐起来，刚要跟季凉告别，突然想起什么来，痛苦的闭上眼，“三三的事，我也想起来了……”
“我根本没有碰季凉，那视频是假的！季凉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你的……”程燕西忽然异常感谢温堇轩，感谢他让自己没有再愚蠢下去。
季凉一咬牙，眼中渐渐升起不安的神色。程燕西，又要质疑三三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程燕西忽然开口，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哽咽了，“三三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本来就是她的爸爸啊！对不起，季凉，对不起……我是三三的爸爸啊！”
“呜……”季凉一下子呜咽出声。原来她所有的委屈，都抵不过程燕西一个理解，原来在她心里，她是如此渴望程燕西明白真相！
驾驶员看着季凉越来越失控的情绪，心中不明所以的升起一股心疼。只见季凉手里一直握着手机，虽然说得不多，可哭得却越来越“放肆”，茫茫的戈壁滩上，留下了季凉一连串的泪水。
一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下。
“指导员。”那驾驶员看着埋着头，依旧哭得像只小兽的季凉，轻声开口“已经到基地了，您要下车吗？”
嗡嗡嗡——
只是季凉还没来得及回答，头顶上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那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发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贴近地面，卷起的风沙，弥漫了众人的眼。
嗡嗡嗡——
直升机缓缓地在车队前着陆，发动机停止，螺旋桨的转速也越来越慢。
“季凉！”
直升机上匆匆下来一个人，一下子飞机就叫起了季凉的名字，他的眼神是那么渴望，那么无助，又那么不安。
“程燕西？”季凉猛地抬起头来，隔着车窗，眼神瞬间落入一汪清澈的瞳孔中。
第199章 无情源于深情
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程燕西的衣角飞扬，他跳下直升机的时候，身子竟然一个踉跄。可他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季凉，一眨不眨，生怕再一眨眼，他又不记得季凉了。
“是程教官！程教官来了！”
“程首长在看什么？”
离得最近的三连女兵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张颖站在连队里，看了看程燕西，又转头看向车子里的季凉，果然看到两个人交汇的视线和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看到了吧！”三连连长徐秀云站在张颖一侧，也看出了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对于程教官来说，季凉才是唯一特别的那个。”
张颖眼神暗了暗，从上次她故意让季凉从她肩上摔下来，她就知道了。程燕西拿枪指着她的模样，一辈子也忘不掉……那是怎么样一种眼神，好像她动了程燕西最心爱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舍得碰一下的东西，却被她摔碎……
“好好训练。”徐秀云拍了拍张颖的肩膀，鼓励道：“你是咱们连队里重点培养的人才，这次对抗演习，你好好表现。”
“是！首长！”张颖敛了心神，朝徐秀云行了个军礼。
那边，程燕西跟季凉对视良久，程燕西眼里的不可思议与爱恋越积越深，紧接着，他却突然一步一步朝季凉走过来，只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季凉身边半寸。
走到车前，程燕西看都没看那司机，说道：“下车！”
“是……是！首长！”那司机连忙推开车门，战战兢兢的下了车。
程燕西面无表情的上了车，坐到驾驶座上，看了季凉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却突然发动车子。三连的人已经哑然，却没有人阻止，或许这是大家的默契。
嗡——
引擎发出嗡鸣，越野车在戈壁滩上离弦而出，扬起满地灰尘。
季凉一愣，“我们，去哪里啊？”
“找个没人的地方。”程燕西把着方向盘，手上青筋隐约可见。
戈壁滩上，除了南江部队的人，几乎没有活物。天上繁星闪烁，天地之间苍茫一片，而在天地之间，一辆越野车飞速前进。车上的两个人各自沉默。
吱——
车子开出足够远，等眼前只剩黄沙、不见人影，程燕西才缓缓将车子停下，“季凉……”程燕西叫了一句，声音轻飘飘的，可这个名字里包含的情绪又那么沉重。
“恩。”季凉应了一声当作回应，眼中的泪似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