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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弦一郎见孩子们个个垂头丧气,内心有些好笑,不说这宅子里有没有幽灵,就算真有,有了他们这几个大男人在,幽灵也该逃跑了吧。
友俊的探险计划失败,不过到底被家里的大人知道了,几个来玩的孩子都被大人领着上门,亲自跟真田他们道歉,真田弦一郎毫不在意。
介彦自从上次见到小朋友们后,就不再愿意呆在家里,每天醒来之后,他就小手指着外面,闹着要到外面去玩。
现在真田和手冢每天一早一晚,都要负责带着他外出散步,村里的孩子少,老人们都很喜欢他,有时候遇到了,还会逗他玩,小介彦也很配合,不管是谁逗他,都会笑呵呵的,从不会耍脾气。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了村里十多天,不知是否是因为心胸开阔的缘故,真田健太郎的精神好了许多,遇到天气好时,他还会和柳莲二到村外去走走。
真田弦一郎见他大哥身体渐渐好起来,心里也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当时幸亏听了手冢这个建议。
不过相对于真田,手冢却发现真田健太郎只是在硬撑,他不止一次的看到真田健太郎在吞止痛片,再加上每天给真田检查身体时,通过他身体的一些细微变化,手冢知道,他的身体差不多到了极致。
这天,手冢正在准备午饭时,真田健太郎走了进来,他对手冢说道:“手冢,麻烦帮我一个忙好吗?”
手冢国光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真田健太郎进了屋里。
进了屋里后,真田健太郎说道:“请给我打一剂止痛针吧。”
手冢楞了一下,他们当时来的时候,考虑到真田健太郎的身体缘故,除了带常用的药品,确实带了止痛剂。不过一直以来,真田健太郎都只是在服用止痛片,现在连止痛片都没效的话,可想而知,他的身体负荷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止痛片已经没用了吗?”手冢国光问道。
真田健太郎停顿一下,随后失笑道:“你一直知道我在服用止痛片?”
随后他想起手冢的职业是医生,他的身体情况,自然是瞒不住他的。
作为医生的手冢自然知道胰腺癌时身体所承受的疼痛,但同时他更明白,止痛剂比止痛片药效更大,如果对依赖上止痛剂,可能会给身体带来更大的副作用。
手冢国光扶着眼镜边框,说道:“确定现在就要使用止痛剂吗,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请你坚持一下。”
真田健太郎苦笑一声,他说;“对不起,身体实在很痛苦,我可能坚持不了了。”
以前只是一天一片,后来发展到一天五片,现在一天十片都不能止住身体的疼痛了,真田健太郎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数日子罢了。
真田健太郎对手冢国光说道:“别告诉弦一郎和柳君,拜托你了。”
手冢国光沉默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真田健太郎,开始动手配止痛剂。
屋里很安静,只有手家发出的细微声音,过了片刻,止痛剂配好了,真田健太郎躺了下来,由手冢国光给他注射止痛剂。
注射了止痛剂之后,效果很快出来了,真田健太郎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只是脸上还是一片灰败之色,跟他以前的儒雅干练大不相同。
手冢国光关心的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真田健太郎仍然躺在榻上,他微微颔首,朝着手冢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早就坚持不住了。”
手冢国光没有说话,这种痛苦,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谁也无法形容出来。
过了几分钟,真田健太郎闭上眼,待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他才坐起身来,对着手冢说道:“谢谢你!”
手冢默默不语,难道要说不用客气吗,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是对的,眼前的人从来表现得那么高傲,对于他的请求,手冢发现自己拒绝不了。
真田健太郎笑着说道:“我活了这么几十年,从来没有露出过狼狈的神情,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身体的原因,而失去了平时的风度。”
作为医生的手冢国光无法理解这种心态,不过他却没有批评真田健太郎,他清冷的声音说道;“你身体不好,大家都能理解。”
真田健太郎摇了摇头,他停了下来,许久之后,才认真的看着手冢国光,淡淡的说道:“手冢,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手冢国光心中一紧,他沉声说道:“健太郎先生,你不要太早放弃,有时候心存意志,也能有奇迹发生。”
真田健太郎笑了一声,他对手冢国光说道:“真难以致信你竟然会说这种话,其实,你不太相信意志这种东西,是吗?”
手冢国光顿时默不作声,他想起了广原,他当时生存的意志何其大,可最后却仍然没有走出手术室。
手冢国光看着他,说道:“以前有些怀疑,不过这段时间看到弦一郎因为你病情好转,连走路都脚下带风,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请你自己拼博一把。”
说来说去,其实他也是占在真田的立场出发,真田健太郎身体好转,他比任何人都开心,如果真田健太郎离开了,他不知道他该有多难过,想到这里,手冢国光迫切的希望有奇迹能发生,只是这样的奇迹太少了,更何况,手冢发现他一日日衰败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将要发生奇迹的迹象。
真田健太郎叹了一口气,他说道:“现在到了听天命的地步了。”
真田健太郎已经认命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中,他希望过的平静充实,手冢国光看着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真田健太郎看着他,又说道:“以后我不在了,弦一郎就全部拜托给你了。”
手冢面向他,嘴唇动了动,又合上了,真田健太郎语气加重,他两眼直视着手冢,说道;“答应我吧。”
手冢国光点头,轻声说;“当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3 章
转眼间,他们在村子里已经住了将近一个月了,日本最热的季节,不知不觉悄悄过去了。
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降了几度,天气变得凉爽起来,每天早晚,真田和手冢都会给小介彦加件薄外套。
住的久了,所有人都没有提起回去的话题,只有柳莲二中途回去一趟,不过在隔天,他又回到村里。
有一天,早过午饭,真田健太郎对真田弦一郎说道:“弦一郎,我们该回去了。”
真田弦一郎楞了一下,他望着兄长,说道:“在这里似乎对哥哥的身体也有许多好处,不再多住些日子吧。”
真田健太郎笑着说;“总是要回去的。”
真田弦一郎沉默了片刻,对于兄长突然提出要回神奈川,他没有再追问,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决定要回神奈川之后,当天真田弦一郎就到村里去跟大家道别,对于他们要离开的消息,大家都很舍不得,尤其是友俊,这段时间,他是真田老宅里的常客,他很喜欢介彦,介彦也爱跟他玩,这让他有一种当哥哥的感觉。
不过再不舍,他们终归还是要回去,友俊便跟他们约定,等他到神奈川上学时,会去拜访他们。
他们离开的那天,村子里的人都来送他们,还送了许多的土特产,特别是山田太太,就连自家种的蔬果,也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真田他们没有推辞,都一一接收下来,还对他们再三表达了谢意。
山田太太见他们收下了准备的礼物,感到很高兴,并一个劲儿的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小住,真田弦一郎没有回答,他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这些日子,他们跟村里的老人相处很愉快,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舍不得,只有介彦,现在还处于懵懂无知的时刻,只觉得有这么多人围着他们,高兴的直拍巴掌,却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是要分离,更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感到难受。
老人们送了他们很远,真田弦一郎特意将车开得很慢,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不果断的一面,不过开得再慢,总有离开的时刻,真田健太郎坐在车里,看着后面已经看不到身影的老人,说道:“要不是身体不允许,还真想多在这里住些日子呢。”
柳莲二半眯着眼睛,他对真田健太郎说道;“等回去养好身体,再来小住也不迟。”
真田健太郎却没提以后的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山田太太提前收拾过的温泉,竟然来不及使用。”
正在开车的真田弦一郎沉声回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田健太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他说道:“专心开车吧。”
他们回到神奈川,樱叔早已接到通知,正等在外面,等车子抵达后,他见了家里的两位少爷,高兴的迎接他们进屋,并问道:“这次回到老宅,玩得高兴吗?”
真田健太郎朝着他笑道:“很好。”
听到真田健太郎很满意,樱叔也觉得很高兴了,他不住的点着头,还说道;“那就好,那老宅空在那里这么多年,以后有空,少爷们也该多去住一下呢。”
真田健太郎笑着微微颔首。
樱叔又说;“看到健太郎少爷的精神好了许多,我终于能稍微放心了。”
“劳你挂心了。”
真田健太郎又问了几句家里的近况,樱叔都一一回答了,说了片刻话,樱叔见他脸上带了疲色,便没有再多说话,直接送他们回了内宅。
真田健太郎回了神奈川之后,真田左助再次回了一次日本,他见父亲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心里也高兴,还跟小叔叔真田弦一郎商量,劝他父亲去检查身体之后,就直接送他父亲到安静的乡下去养病。
不过真田健太郎并没有同意,从回到神奈川的宅子之后,他几乎连内宅也很少出了。
真田左助在国外还有工作,他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日,又离开了日本。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了,日本的天气渐渐变得爽快,又到了开学季,期间,真田弦一郎和手冢国光带着介彦回了一趟东京去见他父母,手冢夫妇有些日子没见孙子,十分想念他,原本想留他们多住些日子,后来在得知真田家的事之后,体贴的让他们回去了。
有天早上,真田弦一郎和手冢正陪着真田健太郎在餐厅里吃早饭,突然,真田健太郎放下手里的筷子,他望着弟弟弦一郎,平静的说道:“弦一郎,给左助打电话,让他回来吧。”
真田弦一郎拿筷子的手僵住了,他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兄长真田健太郎,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
旁边的手冢国光也呆住了,过了许久,他抱起介彦,到外面找樱叔,请他赶紧帮忙联系真田左助。
真田左助当天深夜便回到日本,他到家时,手冢国光和樱叔一起在院子里等他。
真田左助行色匆匆,身上还穿着西装,很显然是当时还在处理公事,他看着屋里等他的人,脸上还带着茫然,怔怔的望着樱叔,问道:“樱叔,我父亲呢?”
樱叔脸上也带着哀痛的神色,他朝着真田左助弯了一下腰,说道:“弦一郎少爷正在屋里陪他呢,你也快过去吧。”
真田左助点了点头,立时就往内宅里去了。手冢和樱叔目送着他进了里面,两个都没有跟进去。
此时,真田弦一郎正陪在兄长身旁,他不敢离去,唯恐他走后,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他同样不敢落泪,就仿佛他掉下了眼泪,就是在承认兄长不久人世的事实。
时间不知过了多主,他眼前的兄长一直闭目养神,真田弦一郎不敢打扰他,只不过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却无端的又有些难受。
不大一会儿,真田左助进来了,他站在门边,望着父亲和叔叔,先行了一礼,喊道:“父亲,小叔叔。”
真田健太郎睁开眼,他看着儿子,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坐吧。”
真田左助怔怔的在他叔叔真田弦一郎的对面坐下来了。真田健太郎看了弟弟和儿子一眼,认真的说道:“我要走了。”
真田弦一郎和真田左助僵着脸,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屋里安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真田健太郎安静了片刻,又扭头看着儿子,他说:“我走后,这世上跟你最亲的人就是弦一郎了。”
真田左助木然的点着头,接着,又听他说;“从此以后,真田家族就该你们撑起来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我知道,这些都有违你们的本意,只不过,这些就是我们真田家子孙的宿命,谁也改变不了。”
真田弦一郎看着兄长,他沉声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真田健太郎笑了一声,他望着弟弟,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我知道,你跟手冢两人有自己未来的规划,我不会强求你,只不过左助现在还小,扶持他几年吧,等他的能力能够独当一面之时,你再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真田弦一郎低下头,他拼命克制眼里的泪光,他说道:“我知道。”
真田健太郎又望着儿子,他沉静的说道;“在你小时候,我没来得及培养你,但是这些日子,我不在的时候,我看到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满意。”
真田左助眼角一红,他长了这么大,在他的记忆里,似乎父亲从来没有夸奖过他。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他俯下身子,跪趴在真田健太郎面前,说道:“我做得还不够,求你多教教我吧。”
“我的时间不多,教不了你了。”真田健太郎说道:“不过我相信你,你能承担起真田家族的家业,你会比我更强的。”
听了他的话,真田弦一郎和真田左助的神色都带了悲凉,真田健太郎静静的看了他们半晌,正色说道:“当年父亲出走国外,是迫于无奈,答应我,在你们这一代,一定要带着我们这一支,堂堂正正的回到日本!”
“是!”两人一起说道。
该交待的都交待完毕,真田健太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两个自己最重要的人,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行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真田弦一郎和真田左助两人都没动,他们还想陪在他身旁。
真田健太郎犀利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道:“出去!”
这不怒自威的语气仿佛还是过去那个说一不二的家主,真田弦一郎和真田左助朝着他行了一礼,走出了屋子,不过两人都没走远,一直守在他的门外。
这一晚,真田健太郎房间的灯整夜未灭,天亮之后,真田弦一郎推开门,见到兄长安静的躺在榻上,身体早已经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4 章
真田健太郎去世了,真田弦一郎还来不及伤心,就要开始准备他大哥的丧礼了,丧礼按照他大哥生前的遗言,只邀请了少数亲近的亲戚和朋友,发出丧信不久后,陆续有客人上门致哀。
这天,真田龙介也带着子侄登门而来,真田弦一郎听后,想了一下,便亲自去接待了他。
这两天家里人多,手冢国光带着介彦住在内宅,他听樱叔说真田龙介来致哀,便将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恐怕这是来示威呢。”
相较于手冢国光的担忧,樱叔反倒淡定许多,他说;“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们总会上门来的。”
手冢国光当然知道这些,他也知道真田弦一郎一定能解决真田龙介,只不过,他还是看不得他在意的人被别人折辱。
灵堂里不能缺少家属,由真田左助守在外面,真田弦一郎在真田龙介致哀之后,带着他进了内室喝茶。
其实,真田弦一郎对于真田龙介亲自过来祭拜他大哥还是有些意外的,他给真田本家报过丧信,不过他还以为,真田本家那边最多只会打发几个支族来表明一下心意,谁知竟是真田龙介亲自过来了。
真田龙介这人,刚愎自用又自以为是,偏偏为人还好高骛远,自从去年的政坛巨变之后,真田弦一郎猜测他应该对他们家恨之入骨才对,谁知现在倒能跟自己坦然相对。
想来经历了上次的巨变,应该是稳重了不少吧。
家里的仆人送上茶点就下去了,真田弦一郎给真田龙介倒上茶,便静静的等着他先声开口。
真田龙介借着喝茶的间歇,抬眼看了一下真田弦一郎,大概是习惯了本家尊崇的地位,所以在面对他们这些旁支时,不由自主的会流露出轻视的意思。
真田龙介也在等待真田弦一郎开口说话,只是真田弦一郎却平静的坐在他面前,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真田龙介心内冷哼一声,他这次是带着任务而来,临走前,他父亲真田武合再三嘱咐他不可与他们发生冲突。
想到这里,真田龙介勉强压下心里的蔑视,抬着下巴,神情带了一丝傲慢,他问道:“健太郎去了,你和左助君打算怎么办?”
真田弦一郎暗自冷笑一声,脸上却带着淡然的表情,他说;“遵照兄长的遗言,由左助继承家业,我来辅助他。”
“美国的情况比日本更复杂,你以为靠你们,就能撑起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