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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孔玲珑自己的命运改变,也连带的许多人命运都改变了。
夙夜眸光微动:“他要是回来,定不会坐视自己的家人像现在这样被人戳脊梁骨的。”
孔玲珑淡淡道:“我素来相信善恶有报,刘邵要来,就让他来吧。”
夙夜有些感叹,他本以为这个消息多少会带给孔玲珑一丝震撼,枉费他还纠结了那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没想到,这个主人翁,倒是表现的比他淡然多了。
而且她说的善恶有报,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痛恨刘家人?
察觉到夙夜的目光审视,孔玲珑抬起眸看向他:“只是,你我之前的约定,你可还记得?”
夙夜一怔,待他日他走出孔家的门,孔家所见所闻的一切,都需得忘却。
“记得。”他有些喃喃说道。
孔玲珑点头:“那便好。”
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夙夜表现出来的未卜先知的一切,都太过头了。孔玲珑是清楚知道前世的事情,而夙夜,靠的很显然是他背后有一只能操控的手。
这只手孔玲珑不想去了解,因为不想深入其中。
夙夜眸中暗了暗,却也只是回了院中,一进屋中,他便换上了淡淡的脸孔:“别藏着了,出来吧。”
一个黑色的身影像鬼魅一样从房梁上下来,恭恭敬敬跪下道:“少主。”
夙夜声音淡冷:“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出现在孔家吗。”
黑衣人声音毕恭毕敬的:“可是少主已是许久没有传消息给属下,属下很是担心……”
“有什么担心,”夙夜打断,“你以为孔家人发现不了你,这般大意轻视,迟早会吃苦头。”
黑衣人唯唯诺诺,却不敢再分辨。
夙夜淡淡说:“罢了,既然你来了,我便问你,京城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说道:“启禀少主,是那刘家的老太爷,暗自收买了负责殿试之人,又为保万无一失,提前让陛下身边人揣摩圣意,猜到了殿试的试题。”
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按理说绝不可能泄密,但是进了殿试的,多半也都已经得了青眼,殿试出题也是为了让各家公子更加争奇斗艳,有些人揣摩皇帝心思,提前猜到的也不是没有。
夙夜唇边划过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刘家一个根基浅薄的家族,连殿试都有胆子暗箱操作,这一家子还真是蝼蚁一窝。”
黑衣人拳拳道:“少主可是看他们不顺眼?只要传话回京城,揭了他们的老底,便能……”
夙夜打断:“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许再插手。”
他当然看刘家不顺眼,但是,也还不想为了区区这样一个人家脏了手。
黑衣人见机得快:“是,少主什么身份,哪里需要将他们看在眼里。”
夙夜皱皱眉:“你走吧,以后不许再来了。”
黑衣人舍不得走,巴巴说道:“少主,这孔家虽然富贵,可也只是个野根子,少主住在这里肯定委屈,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少主万一……”
夙夜一个冷冷的眼风扫去,把黑衣人的话硬生生压了下去,“孔家这一任家主孔玲珑,远比外人以为的更深不可测,如果百年前太祖真的将那件东西留在了孔家,你以为孔老爷子,不会传给孔玲珑?”
黑衣人顿时惊怔,随即叩头:“少主深谋远虑,是属下冒犯了。”
夙夜眸中幽深,他一点点接近孔玲珑,却始终打破不了她的心防,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为何会这样防人至深?
☆、041章 刘家筹谋
刘老太爷的马车经过连日赶路,终于停在了咸阳城外。
只是,刘老太爷特意让人把家徽撤掉,马车上也不留下任何代表身份的东西,随行的大批下人,都特意分成两批,低调进城。
刘邵的面貌咸阳城都认得,所以还戴了一个帷帽在脸上,一切自然都是刘老太爷的主意。
在酒楼中,祖孙相对而坐,刘老爷子冷冷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这样做?”
刘邵低头作答:“祖父想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刘老太爷冷哼:“不错,你母亲和祖母,虽然在信中百般描述那孔家人的行止做派,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是要看看,那孔家人是否当真已猖獗到了那等地步。”
刘邵已有多年没有回来,这次坐在熟悉的酒楼,却要藏头露尾,一切都因为那个孔玲珑。
这酒楼正是此前刘良月待过的,那说书先生也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书。
旁边一桌人低头道:“这说书先生今天说的故事甚没意思,哪里及得上前日说的段子!”
有一人想起之前,还有些难掩的兴奋:“尤其是那天,刘家小姐买通了说书先生,编派孔小姐的话,那可真是一句比一句精彩啊!”
听到这里,刘邵不由看了旁边一眼,刘家小姐买通说书先生?他刘家只有一位正经嫡出的小姐,就是刘大夫人身边的那一位。只是刘邵一时难以想象,那个前几年离家时,明明还只有自己腰身高矮的幼妹,能做出买通人这种事情?
刘邵看了一眼刘老太爷,见刘老太爷没有反应,便也不做声。
邻桌却已经说到兴起,有人甚至压不住声音,道:“其实要我看,根本就是刘家人做事不地道,前段时间那位刘家的表小姐,不是还大言不惭说,刘家大夫人从来就没有瞧起过孔小姐,既然瞧不起,为何当初还要亲自去提亲?”
一人说:“可不是吗,当初还是刘老太爷三番五次上门,平白得了多少好名声,哪知道,刘老太爷做是一回事,他们的当家大夫人,根本就是厌恶人孔小姐进门!”
有不明真相的人问了:“既然刘家大夫人不喜欢孔小姐,当初为何还要同意这门亲呢?”
是啊是啊,这话问出来,问出了许多人心里想不明白的事情。
却见刚才第一个说话的那个人,神神秘秘地又开口:“我倒是听到过一个传闻。”
几人马上询问:“什么传闻?”
那人压低声音,可惜不管是刘邵还是刘老太爷,都是听得清楚:“我听说,是因为孔家富贵,而当时孔老爷子膝下,又只有孔小姐一个孙女,咸阳人都晓得,孔家不管多少人,那家业永远只传给嫡系,也就是传给孔小姐,所以刘家看中了孔小姐一个孤女,将来偌大家业肯定撑不下来,所以,刘老太爷就用自己嫡孙做筹码,娶了孔小姐以后,还不就是等于娶了整个孔家的富贵?”
“啪”,刘邵一震,只见对面刘老太爷重重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脸上黑沉,站起身就道:“我们走!”
刘邵不敢再留,也立刻站起身,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就跟随刘老太爷扬长离去。
旁边那一桌人看了看,不由骂道:“神经病!”
想不到一番酒楼坐听,不仅完全验证了刘大夫人信中所说,甚至还有过之无不及。刘老太爷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这一生前二十年算是清苦,可之后走上仕途,尽是一帆风顺,早已没有过今日这样丢人现眼了。
进了刘家门,刘家大夫人早已得了消息,忙不迭迎出来,就连刘老夫人,虽然行动不便,也是早早地就在院子里准备了酒席,等着刘老太爷和孙子刘邵一回来,便入席庆祝。
但任凭刘老夫人也想不到,现在的刘老太爷和刘邵,是半点庆祝的心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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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的好事。”刘老太爷冷笑着,看着被叫过来的刘大夫人和刘家其他人。
刘大夫人心里发颤,面对刘老太爷,她比面对刘老夫人还要害怕,不管怎么样先跪了:“媳妇愿意听凭责罚。”
虽然刘老太爷什么都没说,可是猜也能猜到几分,刘大夫人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回来的第一天刘老太爷就会发难。
闻讯赶来的刘老夫人看到多日未见的夫君,也是来不及表露什么,只是看着刘大夫人不吭声。
还是刘邵打破了沉默:“街上人的话,终归只是一些流言,当不得真。祖父不必如此动怒。”
刘大夫人心里终于明了,原来祖孙两个人,走在街上就听到了不好的传言,不由咬牙暗恨起来。都是那孔玲珑。
刘老太爷冷冷说道:“我刘家在咸阳安身立命,现在却被说成是贪图一个商人的钱财,你们这么多女人在家,却被一个商户女耍弄的团团转,真是不怪外人现在看不起刘家,连我都觉得丢人现眼。”
刘老太爷心思阴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足见已是动了真怒,刘大夫人脸上冷汗,竟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这个时候,刘大夫人忽然想起了那个孔玲珑退婚当日,无比讥嘲讽刺地说:“你们刘家想要这桩婚事,不就是为了钱。”
当时她羞愧的无地自容,现在想来,却觉得心有戚戚。
刘老夫人这时沉沉开口:“大媳妇这件事做的确实不完满,那孔家女骑到我们的头上,说我们贪图钱财,也不想想,我们刘家什么地位,需要她那点铜臭银子吗?”
一时刘家诸人无话,说的倒是道貌岸然,刘家连个丫头都心知肚明,不知因为孔玲珑有钱,刘家怎么肯放下身段,让她们眼中千好万好的嫡长子去娶孔玲珑。
可是刘大夫人非常干脆地认错道:“都是媳妇的错,媳妇御下无方,才让那起子碎嘴的胡说,媳妇日后一定严加管教,警惕自身,绝不再犯。”
这时,忽然有一道恼怒的声音说道:“这件事又不是母亲的错,为什么都来责怪母亲?!”
却是刘良月直接扑了过来,一副护母不罢休的架势。
刘大夫人心里感慨,到底还是亲生的有区别,刘邵名义上养在她身边,关键时候还是不会护着她。
刘邵温言对刘良月说道:“良月,大人说话,你们小孩子家不要掺和。”
刘良月却更加气愤:“哥哥,你为什么也来怪母亲?分明是那孔玲珑瞧不上你,不想嫁给你,母亲为了维护你的面子而已。既然哥哥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孔玲珑好好的算账?!”
小孩子说话有时候比大人敢说,会把别人不敢说的都说出来,而旁人还不能说她错了。况且,刘良月并不算小孩子了,她这番话,很难说没有心机。
果然话音一落,厅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刘老太爷阴着脸,却没有训斥刘良月。
还是刘家大夫人复杂地看着女儿,柔声说道:“月儿,你这样说,要叫你哥哥误会了。”
刘良月嘟着嘴不说话,很显然不服气。
刘大夫人再慢慢看向刘邵,亦是柔柔说道:“邵儿,那孔小姐并未说到你的不是,她言中针对,还是我们刘家。”
刘大夫人这话就更有心机,表面上是在为刘邵解释,实际上,却是将高度,直接拔高到了整个刘家,刘邵个人再怎么重要,也还是刘家一份子。
刘老太爷冷哼一声:“她孔玲珑凭什么看不上我们刘家?”
刘大夫人跪直了身子,神情都肃穆起来:“媳妇不敢欺瞒父亲,是那孔玲珑当日亲口对媳妇所说,说她们孔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们刘家拿什么与她们相比?”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正是孔玲珑当日的原话,像刺一样扎根在刘大夫人心上。
此时对着刘老太爷说出来,她相信效果依然。
刘老太爷的拳头握的极紧,若是当日情境,是他在场,他也未必比刘大夫人更沉得住气。他或许会当场叫人拿下那孔玲珑,直接递解到官府,让孔玲珑明白,究竟是谁家,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刘大夫人头磕到地上:“媳妇自知被那孔玲珑羞辱,只能狠心退婚,因为若是叫那商户女再拿到外头肆意宣扬,只会让刘家,让邵儿更加脸面无光。一切都是媳妇无奈之下做的主张,媳妇没能更好的护住刘家声誉,甘愿被父亲和母亲责难!”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还如何责难?刘老太爷松了拳头,目视刘大夫人:“大媳妇先起来吧。”
刘大夫人先感激地叩了个头,才从地上爬起身。
刘老夫人这才神神在在地捻着珠串开口:“不管怎样,既然老太爷回来了,这件事定然要做个了断。我刘家从未被人骑上过头上,如今老太爷若不能将门庭震住,让那些外人知道厉害,我们刘家,也白在咸阳扎根百年了。”
同样是百年之家,孔家年代更久,更得人心。
刘家众人都在等刘老太爷说话,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无论什么都被孔玲珑倒打一耙,如今,只瞧老谋深算的刘老太爷,能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042章 看谁笑话
自从孔玲珑处理了水道,找回了九船运盐船,孔耀光和孔维那边似乎还算老实。
但孔玲珑自认还是了解这个三叔的,他阴狠手辣,对得罪过自己的人从来不留情面,在上一世,便是这个三叔牵头,瓜分了孔家大部分资产,也是他和刘家里应外合,让孔家这棵大树败落迅速。
孔老爷子更是早就教导过孔玲珑,说孔家之中,孔耀光生意的才能不用多说,就是为人太阴狠,所以绝对不能委以重任,更不能将孔家的命脉生意交付其手里。
孔玲珑知道,这位三叔有朝一日,不和她这位少当家斗得鱼死网破,定然是不死不休。
“小姐!”玉儿飞奔过来,这妮子已经很少有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候,此时也不知是被什么事情给惊了,露出一脸惶惶然来。
孔玲珑少不得放下账簿,打量她:“天塌下来有你小姐撑着,你做什么这样慌乱。”
似乎是有些急切,玉儿摇着头:“小姐,这次不一样,您不知道……”
孔玲珑厉色:“说!”
她现在是孔家的当家,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总是耐着性子说话,有些时候尽早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能早点做出对策。
玉儿被一吼,也知道轻重,赶紧低头声若蚊呐道:“刘、刘公子从京城回来了……而且听说还入了殿试,高中了魁首,刘家正全城宣告,想要宴请全城的人来庆贺……”
孔玲珑面目幽沉,刘邵要回来的事,她已经不意外。刘家要借此事做文章,则更不意外。
玉儿看到小姐不露喜怒,呐呐问道:“小姐,咱们怎么办?”
孔玲珑抬起眼:“刘家跟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他刘邵回不回乡,中不中魁首,那都是他刘家自己的事。”
说着,一身简素的夙夜笑盈盈出现在院内,手里捧着一张烫金的帖子,对孔玲珑说道:“我刚才经过门口,有人给了我这个。”
玉儿忙把帖子拿下来,递给孔玲珑看。
孔玲珑看了夙夜一眼,已经没心思过问他为何每次都能那么“巧”,接了帖子以后,不用看内容,她眸光就沉下来。
等到打开来,果然是前世那熟悉的字体,当初她孔家的铺子一间一间交给刘家,接手的也正是刘邵这一手漂亮的字。
如今这字分外刺眼,夙夜探过头,不禁露出笑:“哟,上头还有我的名字呢,玲珑,你嫌弃不要的那位夫君如今衣锦还乡,还不忘请你过去吃一杯茶。”
他刻意加重“嫌弃不要”这四个字,玉儿原本还担惊受怕,此时竟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
孔玲珑想也不想地扔了帖子,冷冷地:“烧了。”
玉儿立刻去拿地上的帖子,手却被一把描金折扇按住,抬头看见夙夜有些意味深长的脸。
“玲珑,你若是不去,这帖子还有我的名字,不如给我,让我替你去吧。”
一句话看似无心,可是孔玲珑是什么样的慧敏,当即看了夙夜一眼。刘家下帖子给她,还可以说是因为刘邵现在风光回乡,想要恶心她这个商户女,好出当时她退婚的一口恶气。
可是刘家的人,竟然把夙夜的名字都给加上了,夙夜在孔宅深居简出,而这张帖子,夙夜刚才特意说,他经过门口,便有人递了上来,这个中玄机,想想也就明白了。
刘家居然派人跟踪夙夜,究竟藏着什么腌臜心思,真是不言自明。
孔玲珑袖中的手紧握,面上依然一派平静,说道:“帖子暂时留着,容我想一想。”
夙夜一笑,当下也不再多言。孔玲珑的聪慧,会让她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回去以后,夙夜对守在院子里的婢女微微一笑:“我想歇一会,你们暂时都出去吧。”
那群婢女哪里受得住夙夜的温柔一笑,当即都红了脸,主动出去不说,还把门关起来。
房间只剩夙夜时,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烟筒,对着窗外放出。
不过是一炷香功夫,黑衣人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房中,跪下就毕恭毕敬:“少主召见属下不知有何事,可是打算离开这孔家了?”
毕竟前几日刚被警告过不要来,今日却被主动召见,也难怪黑衣人做此想。
夙夜从袖中取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淡淡道:“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南阳,让南阳那边的人按照信里吩咐尽快准备妥当。”
黑衣人略显失望,还是恭敬接过了信,说道:“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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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宴请全城,为嫡长公子刘邵庆祝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咸阳。咸阳但凡有头脸的人家,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