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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勉强我,”良沁不愿他和姐姐置气,只道;“若我不去,反倒显得咱们小气了。”
谢承东眸心深邃,见她这样说,他再不曾说什么,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依偎片刻,就听有丫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司令,夫人的夜宵做好了。”
“端进来。”谢承东开口。
“你让人给我做了夜宵?”良沁不解的看着谢承东,她向来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之前在金陵时,傅家的家规甚是严格,从不许少爷和小姐们用夜宵,怕他们伤了肠胃。
“嗯,”谢承东看着良沁纤巧的下颚,温声道;“看你晚上只吃了几口菜,我让厨房做了些点心送了过来,你多少再吃点,省的夜里饿了,伤身子。”
良沁忍不住微微莞尔,如谢承东所说,晚饭时她只吃了一点点,那样多的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却压根没有胃口。眼下见谢承东这般体贴,良沁心中温软,想他堂堂的江北司令,竟会为她如此心细如发,有良人如此,她已是心满意足。
两个丫鬟走进了卧室,从食篮里将夜宵一一取出,是一碟云片糕,一碟松子酥,外加一盘凉拌莼菜,与一盘金陵的名吃桂花鸭,片的薄薄的,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此外,还有一碗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鸡汤小馄饨,在冬夜里吃着,实在是最好不过。
丫鬟们布好了碗筷,便是向着谢承东与良沁行礼后退下,谢承东拉着良沁的手,走到桌前坐下,他亲手端过了碗,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到了良沁唇边。
“我自己来。”良沁眉眼温婉,欲从谢承东手里接过碗。
“我喂你。”谢承东淡淡一笑,黑眸中漾着温情。
良沁脸庞有些发烫,只依了他的心意,由着他喂着自己,将馄饨吃了下去。
“好吃吗?”谢承东见她吃的香甜,唇角笑意更是深了一层。
“嗯。”良沁点了点头,直到谢承东喂着她吃了半碗,良沁向着他看去,小声道:“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谢承东心知她的饭量,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再逼她,只端着剩下的那半碗馄饨,自己吃了起来。
良沁眸心一怔,忍不住开口;“这是我吃剩的,你哪里还能吃呢?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谢承东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他吃东西向来极快,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就将那半碗馄饨吃了个干净。
见良沁仍是看着自己,谢承东抚了抚她的脸,问她;“怎么?吃相吓着你了?”
良沁垂下眼睫,只觉眼眶有些酸酸涨涨的,见她没有说话,谢承东捧起了她的脸颊,眼见着良沁眼圈微红,他皱起眉头,然而不等他问出口,良沁已是环住他的腰,将身子埋在了他的怀里。
谢承东抚着她的发丝,慢慢的将她搂紧。
长这样大,还从不曾有人吃过她吃剩下的东西。
北阳城。
一连几日,谢承东与梁建成俱是在军营商讨东北的战事,傅良澜与齐自贞则是陪着周玉芹,几乎逛遍了北阳城里所有的名胜古迹,此外,便是些珠宝洋行,百货商场,几日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有了上次的教训,傅良澜不敢再让良沁露面,只怕惹得谢承东不快,直到这一日,周玉芹来了官邸拜访,良沁再不好避而不见,只带着阿秀从东院赶到了主楼。
看着周玉芹,良沁不禁想起自己在川渝的那两年,周玉芹是梁建成发妻,出身于大凉山脉的彝族,家世显赫,梁建成年纪轻轻便一统川渝,与周玉芹的娘家势力也是密不可分。
在川渝时,每日早晚,良沁都要去周玉芹的屋子里请安,若是遇着节日,更是要行大礼,即使在川渝的那两年,周玉芹没怎么为难过自己,可在良沁心底,对周玉芹仍是存着几分畏惧。
“良沁来的正好,刚才梁夫人还说,想要找人打马吊(麻将),我和自贞加起来还是三缺一,我正打算让人去东院喊你你。”傅良澜向着良沁招了招手,笑盈盈的说着。
良沁亦是微微一笑,看着周玉芹时,喊了句;“梁夫人。”
“二太太不用多礼,我即便是在川渝,也听说了谢司令将二太太宠上了天,那日在饭店里没瞧仔细,今日一见,二太太的气色果真是好了不少,可见传闻不虚了。”周玉芹静静开口,一双眸子在良沁身上打量了一眼,淡淡一笑。
说话间,已是有丫鬟将麻将桌摆好,周玉芹瞧着,也就不再多说,只与傅良澜互相谦让着落了座,齐自贞与良沁也是一一坐下,良沁原先压根打不好麻将,嫁到川渝后,别说司令府的那些姨太太几乎是日日都要摸上几圈,就连大街小巷也都是随处可见打麻将的人,日子一久,良沁耳濡目染,虽然不精,但也学会了。
周玉芹出身川渝,打起麻将自然是高手,傅良澜虽不是川渝人,可这些年与官太太们时常摸牌,也早已摸清了门路,唯有良沁,几圈打下来,面前的牌子已是输了个精光。
这一场麻将一直打到天色擦黑,周玉芹才算是尽了兴。
散了牌局,下人们已是在餐厅开了晚饭,有丫鬟们端了脸盆过来,服侍太太们洗了手,众人在餐厅坐下,仆妇们鱼贯而入,只将几位太太服侍的滴水不漏。
晚上,傅良澜安排了周玉芹去北阳饭店跳舞,吃完饭,傅良澜让人去安排了轿车,却见西院的丫头赶了过来,只说谢珊从下午开始有些不舒服,来请齐自贞回去瞧瞧,齐自贞闻言,便是没有多待,匆匆离开了主楼,向着西院行去。
待汽车开进了院子,周玉芹紧了紧身上的坎肩,与傅良澜笑道;“这几日一直让大太太和三太太陪着我,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今晚,大太太与三太太一道留在府里照顾少爷和小姐,就让二太太陪我去北阳饭店,如何?”
傅良澜闻言,便是笑道;“梁夫人有所不知,良沁她不会跳舞,今晚怕是不太方便陪着夫人。”
周玉芹抿唇一笑,向着良沁看去,“既然不会,那就更应该去学学了,二太太,您如今跟在谢司令身边,不会跳舞哪儿行呢?”
见周玉芹口口声声俱是让良沁相陪,傅良澜微微蹙眉,刚要出声,却见良沁轻轻拉住了自己的胳膊,轻声和自己开口;“姐姐,既然梁夫人盛情难却,那我,就陪梁夫人一块去好了。”
☆、083章 眼泪
“良沁?”傅良澜不解的看着妹妹,她心知良沁在川渝时,一直被周玉芹压着,按理说,她应当不愿与周玉芹独处,却不知为何竟会主动答应下来。
“姐姐放心,司令那边,我会和他解释。”良沁声音很低,一双眸子向着周玉芹看去,轻声道;“我有一些话,想问问梁夫人。”
闻言,傅良澜再不好说什么,只嘱咐道;“自己当心些,我会让邵平跟过去。”
“嗯。”良沁点了点头,向着周玉芹走去,周玉芹的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待良沁走近,便是与傅良澜作别,与良沁一块上了车。
汽车一路开出了官邸。
两人一道坐在后座,周玉芹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良沁,见她肌肤细腻如瓷,侧颜的轮廓柔和而娇美,当年在川渝时,她年纪到底还小,此时看起来,竟出落的比当年还要动人。
“说来真是世事难料,当年你大哥把你从川渝带回去,只怕连你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江北司令心尖上的人。”周玉芹抚着坎肩上的锋毛,与良沁慢条斯理的开口。
“梁夫人,良沁有件事,想问一问您。”良沁没有理会周玉芹的挖苦,只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事?”周玉芹抬了抬眼皮。
“我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良沁笔直的看着周玉芹的眼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吐字却是十分清晰,“我在金陵,曾见过尤萃之,她说,她是川渝的人,是你们把她安插在了我大哥身边。”
“可别把我扯进去,那尤萃之,是司令的人。”周玉芹面色不变,声音淡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良沁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大哥瘦骨嶙峋的样子,大嫂悲戚的哭声,历历在目。
周玉芹勾了勾唇,没有出声。
“是不是因为,大哥把我从川渝带回了金陵,所以,他就要这样害大哥?”良沁追问。
“你倒是会往自个脸上贴金,”周玉芹终是看了良沁一眼,嗤笑道;“你当司令因为你,会对傅良波费那么多的心思?”
“那他,是为了什么?”良沁的心紧紧的攥在一处,哑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傅家的人?”
“二太太,我劝你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你现在可是江北司令的女人,你口口声声问着旁的男人,就不怕让谢司令知道?”
“他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害我哥哥,我想知道真相。”
周玉芹冷笑,“不用拿傅良波来当借口,你不过是想知道司令当年为何会这样对你,是不是?”
良沁眸心一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的唇瓣轻颤着,却说不出话来。
“傅良沁,”周玉芹的眼睛看向窗外,声音平静到了极点,“你在川渝失去过两个孩子,你我都不会忘记,你第一个孩子,是我给亲自带着人,给你灌下的落胎药。”
随着周玉芹的话音落地,许久前的记忆一股脑的向着良沁袭来,良沁的脸色越发苍白,只哑声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周玉芹微微一笑,与傅良沁一字字道;“因为你姓傅,因为你是傅镇涛的女儿,因为司令,不想要一个有傅家血脉的孩子。”
良沁心口一震,不解的看着周玉芹。
“你知道吗,你爹,害了司令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多条人命。”
良沁的眼睛倏然大睁。
“司令的母亲,被你爹活生生的折磨致死,他还砍下了司令父亲的脑袋,挂在金陵的城楼上,一直挂了好些天,直到人头腐朽,才让人给摘了下来,丢给了野狗。”
周玉芹的声音冷静到了极点,她毫不顾忌良沁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此外,你爹还杀了司令的乳娘,杀了司令尚在襁褓里的妹妹,这么多年,这笔仇,司令没有一日敢忘。”
说完,周玉芹看向良沁的眼睛,接着说道;“司令曾发誓,要杀光你们傅家所有的人,傅良沁,你在川渝待了两年,居然还能捡回一条命,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
良沁浑身发凉,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周玉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嗓子里吐出了几个字;“不会的,我父亲,他不会这样狠。。。。。”
周玉芹一声笑,“傅镇涛也好,谢承东也罢,甚至就连司令,他们哪一个的手是干净的?你父亲杀了司令全家是狠,可你当初嫁到川渝,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你什么也不知道,司令那样对你,他就不狠吗?”
良沁的身子冷的越发厉害,她什么也没有说,唯有唇瓣一个劲儿的发颤。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的兄弟惨死,这些全是傅镇涛的报应,这次若不是扶桑人突袭东北,司令早就攻下了金陵,杀光了你们傅家所有的人。”眼见着快到了北阳饭店,周玉芹拢了拢耳边的鬓发,从随身的坤包(女包,乾为男,坤为女)中取出一面小镜子,补起了妆。
良沁心底发寒,她想起了远在江南的母亲,不由自主的问道;“等东北的战事结局,他。。。。还会打金陵吗?”
周玉芹合上了镜子,上了妆了面容美艳而精致,她没有回答良沁的话,当汽车在北阳饭店的门口停下时,她缓缓下了车,走了两步,却不见良沁下来,遂是停下了步子,与良沁道;“二太太不与我一道进去?”
良沁掩下双眸,她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情绪压下,随着周玉芹一道走进了北阳饭店。
自从周玉芹来了江北后,晚上不是被傅良澜安排着去戏院看戏,便是来此处跳舞,两人刚进大厅,就见好些女眷已是等在了那里,看见两人,众人俱是笑着上前,见没有傅良澜的身影,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多问,只簇拥着良沁与周玉芹去了舞池。
良沁本就不会跳舞,加上方才听了周玉芹的那一番话,更是没有了心思,没呆多久便是推说身子不适,去了一旁的小厅歇息。
眼见着时针指向了九,良沁站起了身子,与身旁的侍者低语了几句,让他去和周玉芹说一声,自己身子不适,不得不失陪,先回官邸。
侍者闻言便是去了大厅,良沁拿过自己的斗篷,也不愿惊动了众人,只自己一个人绕过了大厅,顺着走廊向着外面走去。
“司令,再过两天就是江北出兵的日子,您看,咱们是先回川渝,还是和谢承东一道赶往东北?”
蓦然,前面传来了一道声音。
接着,便是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男声,钻进了耳朵,“都到了这一步,还回什么川渝,直接带人去东北就是。”
梁建成话音刚落,就见身后的侍从蓦然停下了步子,他眉心微皱,抬头看去,就见前面站着一个身姿纤柔,面容姣好的女子。
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后,梁建成心中一窒,良沁也是呆住了,她知道梁建成这些日子与谢承东一道在军营商讨战事,压根不曾想到,他今日竟会回来!
梁建成先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回过神来,才大步向着良沁走去,良沁眸心有慌乱之色闪过,她折回了身子,一语不发的就要往后跑。
梁建成眉心一凛,快步追上了她,从身后一把箍住了她的身子。
“良沁,是你吗?”梁建成声音低哑,吐出了一句话来。
“你放手!”良沁又羞又急,生怕这一幕会让大厅里的人看见。
梁建成眼角剧烈的跳动着,箍住她腰间的大手不曾有丝毫的松懈,直到听到有女眷的声音向着走廊这边越来越近,他眸心微暗,只扣住良沁的手腕,带着她侧过身子,向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你放开我。”良沁挣扎着,却不敢大声呼喊,直到梁建成将她带进了屋子,一把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将她的后背抵在了墙上。
他的手指箍着她的肩头,让她动弹不得,他的眼睛漆黑,就那样紧紧的盯着她。
“良沁。。。。”不知过去多久,梁建成终是动了动唇,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良沁的眼睛里噙着泪花,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直到他俯下身子,不等他碰上自己,良沁心底一惊,拼命的推开了他。
梁建成后退了两步,不等良沁跑到门口,他已是扣住了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抱了回来。
“你要去哪?去见谢承东?”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低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良沁看着他的眼睛,她什么也没有说,肩膀处被梁建成捏着的地方生疼,泪眼迷蒙中,她只看见梁建成的眼底血红,她刚眨了眨眼睛,便有一大颗泪水从眼眶里滚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大颗。几乎只是眨眼间,她的脸庞上已是落满了泪水。
“你哭什么?”梁建成低声笑了,他的声音沙哑,问她;“谢承东比我对你好,不是吗?”
良沁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梁建成狠狠的盯着她,他许久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无声的落了下来。
良沁看见了那一颗眼泪。
☆、084章 有心
她竟从不知道,梁建成也会落泪。
“你放了我吧。”良沁嗓音哽咽,祈求着面前的男子。
梁建成的手微微一松,却只是一瞬,复又握住了她的肩头。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蓦然抱紧了良沁的身子,任由她在怀里挣扎,他也不曾松手。
良沁的眼泪落在他的胸前,又苦又涩,烫的人心阵阵发麻。
“梁建成。。。。。”良沁终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梁建成合上了眼睛,他的肩头微微颤抖着,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眼睛里的那股热气压回去。
良沁的手腕让他扣住,压根使不出力气,她的泪水一直没有停,刚欲张开口,咬上他的肩膀,可她的牙齿却一直打着颤,那一口,竟是无论如何都咬不下去。
她呜咽起来,手指紧紧的攥着他的军装,指甲近乎要隔着衣裳,掐进他的皮肤里去。
梁建成唇线紧抿,由着她发泄,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颈,指尖处不住的轻颤。
就听“咣当”一声巨响,休息室的门让人踹开,良沁一惊,从梁建成的怀里抬起头,就见谢承东领着侍从,面容阴沉的骇人,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
“瑞卿。。。。。”良沁看见他,脸庞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是褪了个干净,谢承东眸心深处仿似能喷出火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指上了梁建成的眉心。
“司令不可!”一旁的邵平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了谢承东的胳膊,就听“哗啦”一声脆响,那一枪打到了屋顶的吊灯,落了一地的碎片,梁建成护着良沁的身子,抱着她走到了墙角。
良沁顾不得这些,她不知是哪里得来的力气,趁着梁建成撑住胳膊,将她护在怀里时,她推开了他的身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