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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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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烟络搓着手,忽出声问了句:“将军您多大了?”

    沈翼没有多少跟她闲废话的欲…望,一面系上腰带一面说:“你是来送饭的?送到了就出去吧。”

    苏烟络可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忙又道:“奴家还得伺候将军吃饭,吃完了把篮子拿回去,还得再过来伺候将军洗澡,给您铺床呢。”

    沈翼还是不看她,径直走去案边,坐去蒲团上,自己把吃食一碟碟端出来。等苏烟络过来要伺候的时候,他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在苏烟络眼里那却是有味道极的,什么味道呢,大约就是男人的味道吧。

    她在馆子里的时候,可没少接触男人,但又好看又有气魄又年轻的,真没几个。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哪个不是柔弱得要命。体格高大些的,也没这么精壮不是。成日天地读书写字儿,酸文酸词倒是说得顺溜,就是不大像个男人。还有些年纪大的,那就更不提了,谁不是撅个像怀了六个月身子的大肚子?

    苏烟络自顾出神,目光直剌剌地落在沈翼身上。沈翼再又吃了两口,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头却不抬,只声口语气极重地说了句:“出去!”

    苏烟络被他吓得一怔,脸上欢喜的表情也拂了去。这话是震慑人的,她没有再多言语,忙应了声行礼,便出了帐篷来。出来后自是嘀咕,觉得这沈将军脾气不怎么好。

    她一面往帐里回,一面捋着身前的那缕头发,又为沈翼开脱,想着大约是这沈将军今儿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情。譬如,士兵太笨,训练得不开心。再譬如,训练得太累,没什么闲乐的心思。又譬如,可能有什么不好的军情。

    苏烟络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帐篷前的时候,心境也就平顺了。想着今儿不行,明儿再去。男人么,不都一个样子,很少有不为美色所动的。攻克了这个将军,还愁在军营里没好日子过。便还是营妓,那人也得看着将军的面子上,给她些面子。

    想到这里,也就心情大好了。她打起帐门进帐篷,扫了一眼帐里的女人,自往自己的床铺边去。走着路过灰毛长耳兔,还偷摸摸伸腿踢了一脚。正得意呢,然在坐上自己床铺上的时候,就瞪眼尖叫了起来。

    她从床上弹起来,瞪眼怒问:“是谁干的?”

    有人不知道什么事,便伸头过来瞧。包括安怡也不知道什么事,往她旁边凑过来,问她:“苏姐姐,怎么了?”

    没等苏烟络回答她,她自己去瞧,原来是褥子全湿了,被人浇了水。她收起手指,这就抿起了唇,不再出声掺合。安怡是这样的人,自保以外全数不关她的事。她虽然这会儿被人分作了和苏烟络一派,但要她为苏烟络出头或者撑腰,都不可能。

    苏烟络气得要爆炸,帐里却有人吹起口哨来了,没一个出来承认是自己干的。当然,也没人出来跟她说是谁干的。苏烟络没法儿,只得去把挨着她的卫楚楚拽起来。她这会儿还跟死人一样在床上躺着呢,拽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苏烟络也不管她什么样子,只问她:“你一直在这里,是谁干的?”

    卫楚楚微眯着眼,身子软当当的像没有筋骨,并不回答苏烟络的话。苏烟络还要再问,阿香过来推开她,道一句:“才刚吃了点东西,你让他她歇着吧。抖死了,也不能告诉你是谁干的。”

    “是你干的?”苏烟络这又把矛头对向阿香。

    阿香懒得理她,让卫楚楚躺下,嘴里说:“我可没那闲功夫。”

    苏烟络便又把目光转向姜黎,“那是你干的?肯定是你了!”

    姜黎冷笑一声,“你值得我出这么阴损的招么?我要想弄你,直接姐妹几个活活打死你。你也别问了,这帐里有你的人么?会告诉你是谁干的?”

    苏烟络气得跳脚,只得说些狠话来找补面子。旁边安怡又小声劝她,让她别惹事了,叫她今晚在自己床上睡,挤一挤,这事儿才算过去。苏烟络便就压了一肚子的气,梳洗罢了去和安怡挤在一块儿。

    然这一天是没完的,晚上还有许多伺候人的活计。帐外有士兵来领人,要往李副将军那里领去。阿香出去招呼一声,说了卫楚楚的情况,让行个方便。卫楚楚实在是没什么生气的模样,也不知能不能伺候人。假使这样去伺候了,再死在床上,那是晦气的事。

    卫楚楚不做强求,剩下的便是苏烟络和安怡。苏烟络那心里装着沈将军呢,自然把安怡先推出去。安怡是个不挑不拣的人,闷不吭声也就去了。到了李副将军帐里,还被李副将军挑剔了一番,他原想要的人是苏烟络。毕竟,苏烟络模样要好很多。但安怡说苏烟络这几日不方便伺候人,他也就作罢了。而后两人便闲乐,安怡先唱了曲儿,又伺候李副将军洗澡。两人一桶鸳鸯浴,也就快活起来了。

    也是赶巧的事儿,李副将军不知怎么觉得安怡甚好,比他之前玩的女人都好,就给留下睡觉了。这也就让苏烟络得了便宜,一人睡她的铺子,没人一起挤着。

    荒野的夜寂静,四更天的梆子声悠悠荡荡地传得很远,衬得这郊野越发荒寥。

    姜黎自打来到军营后睡眠就一直不是很好,总是在惊猝当中,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她听到这个四更天地梆子声后,便又听到了阿香那侧床上生出了动静。

    她侧头去瞧,隐约见得卫楚楚起了床,下床趿上了鞋。她便微微坐起些身子,压着嗓子说话:“你要去解手么?”

    卫楚楚在床下顿住身子,应了声:“嗯。”

    “要不要我陪你去?”姜黎说着这话,已经坐直了身子。

    卫楚楚却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她说完不等姜黎再说话,便自己出了帐篷去。

    姜黎也没多心,自又躺下催自己入眠。好容易睡着,还没睡个尽兴,忽然响起的一声尖叫把她给吓醒了。同样被吓醒的还有苏烟络,坐起身子顶着一头乱发,骂娘地啐一句,“大早上的,死妈了不是?!”

    姜黎却在看到帐篷外的人时,醒过了神。她和阿香一起下床塌,去到帐门边。那把人吓尖叫的,是卫楚楚。她这会儿就躺在帐篷外,身上没多少遮体的衣服,本来就烂,这会儿被人撕过了,已经烂得不堪入眼。

    她身上有伤,眼睛青紫,样子确实是有些吓人,一打开帐门瞧见这个,尖叫倒也不怪了。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先把她抬进帐篷里,放去床上。再湿了巾子来给她擦脸擦身子,打理干净。

    苏烟络在她旁边,梳着头发看了她一眼,说:“哟,被人□□了,她昨儿夜里出去了?”

    姜黎和其他女人都不理会苏烟络,在帮卫楚楚擦干净身子后,又帮她盖上被子。她是在这会儿醒过来的,睁眼看看姜黎和阿香她们,哭也不哭,却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你别动了,你躺着吧。”姜黎要把她压回去,她却执意要起来,用虚弱的声音跟姜黎说:“阿离姐姐,借身衣裳给我吧。”

    姜黎没法,只得找身衣裳给她。她接了衣服,一件件穿起来。那眼泪到这会儿开始往下落,直爬了满脸。等穿好了衣服,她自己擦擦眼泪,又跟姜黎说:“我跟你们去干活。”

    她们这样身份的人,哪能歇着。没有人再劝她休息,带着她去伙房吃些饭,再去各营帐里收衣裳。最后去到河边,把那收来的衣裳一件件洗干净。

    这时候的卫楚楚,和姜黎刚来这里的时候一样,什么都不会。曾经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遭了难,哪里就能把各样事情都上手做起来。她跟阿香学洗衣服,洗了一件,便又拿了桶去打水。

    阿香看她体格小,便拉了她一把,“搁着吧,你能打多少?”

    “打多少是多少。”卫楚楚拿起桶执意去了,到河边上把木桶丢进水里,桶口朝下开始装水。

    阿香和姜黎这边自埋头洗衣裳,又开始说些关于苏烟络的闲话。苏烟络这会儿和安怡单独在一边,和她们之间隔了不短的一块距离。她那全数洗的是沈翼的衣裳,那跟得了头彩似的,非拿自己做个不一样的人。

    北雁儿最讨厌她,自奚落她,“有本事,昨晚怎么没把沈将军给睡了?我等着看,她是不是能翻出天儿来。”

    阿香擦些皂角,话语笃定道:“放心吧,翻不出天儿来。”

    “你怎么知道?”北雁儿看向阿香。

    阿香揪起手里的衣裳搓,“沈将军那是个情种,哪能这么随便。要是换了旁人那说不准,沈将军准不会。他是认死理儿的人,认定了才成。”

    北雁儿听阿香这么说,忽笑起来,“你怎么这么了解沈将军?说得你好像跟他睡过似的。”

    阿香可不爱听这话,忽抬手甩了北雁儿一脸脏水。甩罢了扯开话题,又说:“你们看那安怡,不声不响的,听说把李副将军拿住了,可喜欢她了。”

    北雁儿来了兴致,“怎么拿住的?”

    阿香便白她一眼,“床上那点事,一人一个功夫,一人一个喜好。李副将军和她的事,我也没在场瞧着。你问我,我怎么跟你说?”

    北雁儿还要再说话,忽听得河边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进了水里。人都转头去瞧,水面上飘着个木桶,便再没有别的。

    阿香和姜黎先反应过来,忙地起身去到河边。临河看着卫楚楚往下沉,这便着急起来了。姜黎往河边去两步,回头道:“我不会水呀,谁会?”

    这边人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北雁儿二话不说扑进了河里,拽着卫楚楚的头发给她薅了上来。不管浑身的水意,给她拽到岸上,又在她肚子上乱按了一气。水是按出来了些,人却没醒。姜黎凑去她鼻子上,稍松了口气,“还有气 ,先抬回去吧。”

    这又七手八脚地忙起来,把卫楚楚抬回帐篷里去。阿香帮着给她脱衣服,那厢北雁儿也脱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找衣服换,嘴上又有抱怨:“这丫头真是麻烦,这要是死了也就罢了,不死折腾谁呢?要不是我们好心些,让她沉河里直接死了算了。”

    阿香把卫楚楚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拿干巾子给她浑身擦一遍,而后把被子裹了与几个人一起把她放去床上。这便算处理妥当了,人也不能都呆在这里看着她,商量下来,便让姜黎在这里守着,她们还忙事去。说好了这就去了,留下姜黎和卫楚楚在帐篷里。

    卫楚楚还在昏睡,姜黎便在她旁侧守着。她看她的脸,稚气尚未脱尽。现在是浑身都是伤了,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她知道她很虚弱,不过是在强撑着一口气。这口气上不来,说死也就死了。

    姜黎看得久了,还是不自觉地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和沈翼的第一晚,昏了过去,也是满身伤地回的帐篷。帐里的姐妹给她上药、看她身子上的伤,大约和现在她看卫楚楚是一样的。

    她抿唇吸气,又守了好一阵,卫楚楚才睁开眼睛醒过来。外面的日头升了高,差不多快是午时了。姜黎捏捏她的手,问她:“感觉怎么样了?”

    卫楚楚的虚弱都挂在脸上,也就还剩喘气的力气。她微微睁着眼睛,看着姜黎,而后用极弱的声音开口说:“姐姐,我没有跳河自杀,那木桶太重了,我真的不想死。”

    说罢这话,眼泪就从眼角落了下来。她躺着动不了,目光忽闪,又道:“可我坚持不住了,我还是要走了。姐姐,我没有罪,我不该来这里的,我爹是被冤枉的,他窝藏的不是反贼。五殿下,他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他没有要反。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去,我要为我爹伸冤。昨天晚上,我差一点就逃出去了,可还是被他们抓住了。就在草地上,他们撕我的衣服,三个人……”

    姜黎听到一半的时候,脑子里就炸开了光火。卫楚楚的声音在最后几乎听不到,那凌虐的事也就有些轻描淡写起来。姜黎心里如有千万支箭扎上来,她把卫楚楚的手握得紧,眼里开始冒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声音开始哽咽:“楚楚你不能死,你告诉我,五殿下是被谁陷害的,被谁?”

    卫楚楚又攒了口气,看向姜黎,“姐姐也认识五殿下吗?”

    姜黎拼命地点头,卫楚楚的气息却还是不足了,张着嘴打颤,说:“我也不知道,我不小心,听到我爹说的,就听到这么一句……”

    姜黎还想再问什么,可卫楚楚显然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着急加难受,却还是让卫楚楚休息,自己去伙房要些吃的。卫楚楚听了话点头,看着她走出帐篷,便慢慢合上了眼睛。

    姜黎是急乱着步子去到伙房的,到那里直接去找到周长喜,也不管声音里的哽咽,急切中带着祈求与他说:“有什么好些的吃食么,有个姐妹要不成了,你给我点罢。还有,能帮忙找个大夫么?没有大夫,她就要死了。”

    姜黎看出周长喜面上生出了为难的面色,曲膝就要给他下跪,嘴上仍是祈求,“求你了,成吗?”

 第31章 尝试

    周长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到姜黎着急无助成这样; 还是头一回。见姜黎要下跪; 他忙虚搭了把手扶住她,没叫她跪下去; 说:“使不得,吃的倒是没问题,我弄些给你就是。只是军医那边,我怕是说不上话,不定能给你请过去。”

    姜黎也知道这宗道理,可会这么急切地求他; 也是因为无奈没辙; 病急乱投医罢了。即便知道这道理; 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她直起腿弯子; 看向周长喜; 哑声说:“我找不着别人了。”

    周长喜终归是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兀自重重地叹了口气; 转身先去给她弄些吃的。他找赵大疤,舔着脸要了碗白米饭,并些烧炖好的菜。一碗里盛了; 送到姜黎手里; 这又安慰她:“你莫急; 你先拿去; 我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姜黎接了饭; 哑着嗓子谢过周长喜; 也没多余的时间再表态什么,便急着步子又回去了帐里。她端着脸盘大的灰陶碗到卫楚楚面前的时候,已经叫不醒她了。再伸手去探鼻下的气息,也是越来越虚弱。她又着急起来,不时就要打了帐篷去瞧大夫来了没有。

    而那边儿周长喜也没哄她,这会儿正在军医那处厮磨,说一些盛赞人的好话,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练练手艺了”、“您就发发善心,帮这一回子”之类的话。

    话说了一箩筐,大夫却并不买账,连想搭理他的神色都没有,只说:“我是治伤兵的,不是治妓…女的。你莫要在这里混缠,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叫你头儿逮住了,我非得告一状说你躲我这偷懒。”

    “妓…女怎么了,妓…女不也是人么,您之前不是也治过那帐里的阿离姑娘?”周长喜不死心,围着那大夫转,舔着一张笑脸。

    大夫冷笑一声,“那不是沈将军叫的?你跟沈将军比,能比?”

    “那是比不得。”周长喜还是跟着他,“您就卖我这个人情儿吧,下回遇到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什么话都不说,都给您帮妥当了。”说着这话,他又想起来什么一样,从腰袋里摸出一把铜板来,往大夫手里送,“我身上就这么多,您先拿着。”

    大夫接下那一把铜板,放在手心颠了颠,看周长喜一眼。而后还是一把又扣回了周长喜手里,不屑地说了一句:“不去!”

    周长喜这就没辙了,把铜板又塞回腰袋里,自顾嘀咕,“你不去,我再找别个去。我就不信,没人发这善心。”

    姜黎在卫楚楚面前守过晌午,手里捧着那一碗好菜好饭,自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帐里的女人们从伙房吃了饭回来,都伸头来瞧她。那些大大咧咧的,自然也就说了,“活不成了,这哪还有气儿呀?这么瞧着啊,一早去河边洗衣裳,也就是回光返照。”

    阿香瞧着姜黎不大对劲,过来拍她的肩,问她:“手里端着饭,怎么不吃呢?”

    姜黎眼睛盯着卫楚楚,面色发木,“等楚楚醒了,给她吃。”

    阿香抿了口气,伸手过去探卫楚楚的鼻息。其实不用探鼻息,单瞧她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已经不行了。这会儿别说大夫来,便是大罗神仙来,也不定救得回她。本来就是受了一路罪到这里的,身子孱弱,昨儿晚上又被人凌…辱,手段残暴,这还没完,今早又落了水。她若是还能撑下去,那也是命硬了。

    阿香探过鼻息,又看向姜黎,“吃了吧,她吃不了这么多。你留一半,都够她填饱肚子的。”

    姜黎手指摩挲着碗面上的粗糙纹路,灰陶碗没有什么纹路,烧的时候本就粗糙罢了。又看了一气,她便捏起了筷子来。埋头往嘴里扒进一大口饭,囫囵咽下去,再吃下一大口。

    饭菜的香味在帐篷里飘起来,往人鼻孔里钻,引得人直吞口水。那苏烟络多瞧了姜黎两眼,与安怡嘀咕,“又是那小兵蛋子给她的,他们什么关系?”

    安怡摇摇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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