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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曜冷眼盯着他,“这句话,该我问你。”
说完,三两下将方柒柒从他背后拽出来,拎鸡仔儿似的拎上马背。
大木头站在原地,脸色难看。
方柒柒醉得有些厉害,脑袋晕乎乎的,马儿走起来的时候,她没坐稳,险些倒下去。
下意识地,她伸手环住他的腰。
云安曜高大的身躯僵了一瞬,耳边听得她的呢喃声,“少帅,你给谁寄信呢?”
云安曜没理,继续打马往前走。
“又不理我。”方柒柒嘟了嘟嘴巴,“臭男人,理我一下你会死啊?”
之前听云冲说过,方柒柒不能沾酒,否则容易醉,还容易说胡话,知道都是酒话,他索性就充耳不闻。
方柒柒再次瘪瘪嘴,“好吧,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上,你不理我,我来理你好了,额——呕——”
话没说完就想吐了。
云安曜俊脸再次一黑,快速停下马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刚一着地,方柒柒就不管不顾地吐了起来。
云安曜去一旁的茶摊上买了一大壶茶水送来,又递了快帕子给她。
这一吐,让方柒柒脑子清醒不少,见到面前的人是云安曜而不是大木头,她险些惊呆。
“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云安曜依旧保持着递茶壶和帕子的动作,覆满冷气的脸一成不变。
方柒柒毫无意识地伸手接过,漱了口又擦擦嘴巴,一句“谢谢”说得有气无力。
“能不能自己回去?”云安曜赶着去驿站,看她这样子,怕是坚持不了了。
方柒柒隐约想起来他是要去给人寄信的,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气立刻涌上来,“反正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管我,要做什么,只管去好了,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云安曜瞅她一眼,“莫名其妙!”
方柒柒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她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好几次都险些跌进一旁的壕沟里。
云安曜大步追上她,拦腰一抱,再次将她弄上马背,自己翻身骑了上去。
方柒柒再次靠在他背上,双手紧搂着他的腰,又开始说胡话,“你能不能…能不能不给那个人寄信了?”
云安曜捏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直觉告诉我,你给女人寄信。”她继续咕哝,“她真有那么好,让你每隔几天就得寄一封信回去?”
云安曜唇线抿紧。
不娶那个女人,会毁云家世代积累的清名,娶了那个女人,毁他一生。
从把她迎进云家大门的那一天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已死。
从此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温柔以待,全都是刻意做给她看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亲手把自己的心埋葬了是种什么滋味。
“今天是七夕,你还那么扫兴去寄信。”方柒柒嘴巴叨咕不停,“七夕节诶,牛郎织女鹊桥会,有情之人成眷属,多美好的日子啊!”
云安曜彻底勒住马缰,站在原地,望着驿站方向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目光,直接调转马头,朝着大将军府走去。
方柒柒已经彻底睡着了。
云安曜将她抱下来以后直接送回房间。
给她盖好被子,他刚要转身离开,方柒柒就呓语起来,“少帅,其实……其实那本春宫图册,不是我……”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混乱不已,他根本就听不清。
推开门走出去,迎上云冲。
“爹。”
“安曜,你刚才又去寄信了吧?”
云安曜垂下眼睫,“没有。”
云冲愕然,“浦良说你朝着驿站方向去的。”
“只是去喝酒而已。”
云冲瞧出他有心事,便没再多问,只道:“我刚才去校场,让他们休息半天,半年多没休过一天假,难得这么一天,让他们放松放松吧!”
“爹自己安排就好。”云安曜没什么特别的意见,说完就回了房。
第139章 锦绣花烛(二更)
方柒柒并没有睡到天亮,子时的梆子声一响,就把她吵醒了。
白天的酒意,到这时已然全数消散。
她坐在床榻上,双手抱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努力回想自己白天都干了些什么。
哦对了,喝酒,她和大木头去喝酒了。
然后……好像云安曜最后出现了?
一念至此,方柒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大木头曾经告诉她,她只要一喝醉就会说胡话。
该不会她趁着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恰巧被云安曜给听见了吧?
越想越心惊,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就往书房跑。
不管白天干了些什么,先把小册子找回来才是头等大事。
意外的是,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书房的灯竟然还亮着。
方柒柒站在门外,踌躇不定。
里面的,是大将军侯还是小侯爷呢?
她正准备猫着腰去窗户底下探探准确信息,窗户就被人给推开了。
轻柔的烛光里,云安曜修长的身躯难得添了一分暖色。
屋内的光散出来,恰巧照在方柒柒身上。
她僵住了,双目带着心虚与他对视。
大概很意外这个时候见到她站在书房外,云安曜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那个……”方柒柒硬着头皮道:“我白天喝多了酒,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嗯。”他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
“那我…有没有乱说话?”
方柒柒问完,觉得自己连头发丝儿都是紧张的。
静。
不管是书房还是外面的院子,陡然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夜晚的虫鸣声都没了。
方柒柒僵着脑袋,根本不敢抬起来看他,只是觉得他沉默的时间过分长了,悄悄撩眼,用余光扫了扫。
这一扫才发现他人早就没在窗边了。
“……”
她走过去,直直站在窗户前,望着里面埋首书案的男人,有些愠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云安曜做批注的毛笔一顿,“你要我回答什么?”
“就…就白天我喝酒的事儿,我,我是不是乱说话了?”
云安曜面无情绪,“醉成那样,能说什么?”
方柒柒一呆,大木头不是说她只要一喝醉就会说胡话的吗?
难道那厮骗她的?
见她不走,他已然生出几分不耐,“还有事?”
方柒柒鼓起勇气问,“我送来的那些书,你…都看了吗?”
云安曜指了指一旁的小几上,“全在那了,我没兴趣,你拿回去吧!”
方柒柒双目一亮,太好了!
她三两下推开房门走进去,抱着那一大摞书就往外面走。
“不能喝酒就别喝。”身后传来云安曜冷冰冰的声音,“你喝醉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
“……”
方柒柒磨牙,好女不跟男斗!
她很快抱着书回到房间,一本一本地找,终于在最下面看到了大木头的小册子。
忍不住好奇,方柒柒打开看了看,一时脸红心跳。
噫……大木头这厮,果然不知道害臊啊,这东西要是让云安曜看了,那张脸指定黑成煤炭。
——
这个七夕之夜,还很漫长。
热闹的街市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吴二哥。”
突然见到旁边有很漂亮的天灯,赫连双停了下来。
吴勇脚步一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双儿喜欢吗?”他个头高,伸手就拿下了她踮着脚尖也够不到的鸳鸯天灯。
“这个好漂亮啊!”赫连双接过,小脸上满是雀跃。
以前的七夕节,她要么是去找黄妙瑜,再邀约几个诗社的朋友一起聚会,要么就是在宫中与守仁伯府的几个表姐妹一起喝酒赏花,像今年这样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还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外面的夜市可比清冷的皇宫有趣多了。
一只手提着天灯,另一只手被吴勇宽厚的手掌包裹,赫连双高兴地道:“吴二哥,咱们去放天灯吧!”
吴勇顿了一下,转头见她面上满是喜悦,他唇角也弯了起来,“好。”
玉液湖旁边的宽阔草地上,早就聚集了不少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盏天灯,正准备点燃放飞出去。
吴勇取来火折子,正准备帮赫连双点燃,她阻止道:“我要在里面写上自己的心愿。”
吴勇失笑。
天灯许愿,在他看来根本就毫无意义,但如果双儿喜欢,他愿意陪她做任何没意义的事。
赫连双很快从旁边的小摊上借了纸笔写下自己的愿望塞进天灯里。
吴勇终于点燃火折子,燃料一受热,天灯就慢慢飘起来了,越飞越高。
赫连双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一幕,马上将双手交握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双儿许的什么愿?”他笑问。
“不告诉你。”她调皮地笑笑,拉着他的手就往人群里面挤,“吴二哥,我想吃街头的鸡丝浇面了,难得出来,你陪我去呗。”
“好。”
没多久,小两口就到了这条街尽头的面馆。
赫连双直接点了两碗鸡丝浇面,吴勇安顿她坐下,又去外面买了两个鸭油酥烧饼。
这些小吃,都是赫连双最爱吃的,每次吃到不一样的,她夸赞了哪一种,不喜欢哪一种,他都默默记着,然后下一次就刻意避开了买。
赫连双流着口水接过那沾满了芝麻的烧饼,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吃了一个,赫连双咂咂嘴巴,还想再来第二个。
吴勇温声道:“先吃面,否则一会儿被烧饼撑到,再吃面就没味道了。”
说完,把热腾腾的鸡丝浇面推到她跟前。
赫连双拿起筷子挑起面吹了吹,轻轻尝了一口,然后满是享受地闭上眼睛,“果然还是外面的东西好吃,皇宫里的吃了十多年,都腻味了。”
吴勇道:“外面的,双儿也吃了半年多了。”
“可是外面花样多啊!”赫连双道:“我尤其喜欢出来逛街的时候不经意撞到从没尝过的小吃,那种感觉,特别开心。”
“双儿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嗯。”
一个烧饼,一碗鸡丝浇面下肚,赫连双的确撑着了,两人又在玉液湖边转悠一圈消消食才回家。
赫连双洗浴过后,吴勇依旧像往常一样,帮她绞干头发就准备回房休息。
“吴二哥。”赫连双叫住他。
“双儿,怎么了?”他转过头,身影被灯光拉得越发高大魁梧。
“咱们,圆房吧!”赫连双轻轻咬唇,面上浮现轻微的娇绯色。
虽然谈不上喜欢,但这么长时间得他悉心照顾,那种温暖,让她眷恋,甚至想要更多。
吴勇怔了怔。
“双儿,考虑好了吗?”
“嗯。”她红着脸点头。
不仅考虑好,也准备好了,准备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仰起头,对上吴勇灼热的视线,她笑,“吴二哥,咱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吴勇呼吸一紧过后,拦腰一抱,将她抱到床上坐着。
赫连双双手攀在他后脖子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撩拨得吴勇心痒难耐。
刮了刮她的鼻尖,他带着克制的声音有些低哑,“小东西,很痛的。”
以前在杏花村时没见识,来了京城以后,接触的人和事多了,也就渐渐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不曾亲自试过,但他听人说过。而且在大婚之前,礼部也曾给了他不少画册观摩,以便大婚后实战。
原本那个时候,礼部还给他安排了试婚的宫女。
“试婚”的意思就是在公主正式出嫁之前,安排清白的宫女与准驸马圆房,活儿好不好,尺寸够不够满意,事后,丫鬟都会一一报备给礼部。
若是不行,驸马就得重选。
但当时吴勇拒绝了,他觉得那么做是对公主的一种亵渎和不忠。
由于婚期赶,礼部也不敢太过强求,所以这事儿就搁下了。
赫连双出嫁前,骆皇后也曾私底下跟她说过这方面的事,所以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再度仰起小脸,满面坚定,“我不怕。”
攀着他脖子的手收紧,她主动凑上自己小巧水润的唇瓣贴上他的。
吴勇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呼吸逐渐紊乱粗重,张开嘴巴,生涩地回应她。
两个根本没经验的人越吻越深,从开初的生涩啃咬到后面的缠绵深吻,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捧着她的小脸,他仔细而又小心地端详着她,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他的手掌宽厚而粗粝,摩挲在她细瓷般的小脸上,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酥痒。
手掌往下,指尖挑开她身上单薄的夏衫。
退去以往的软萌娇俏,她沾染了烟霞色的小脸以及水雾迷蒙的双眼,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妖惑。
天时,地利,人和。
良辰美景,韶光莫负。
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想过与自己相守一生的人竟会是对方,更没想过世上竟还有如此完美的契合,能让人将肉体和灵魂紧紧连在一起。
“吴二哥……”
见她因痛而蹙紧秀眉,眼角落泪,他到底控制住情动,低头吻她。
“双儿,一会就好了。”
赫连双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哭,她只是在为自己十多年的少女时光做告别。
告别懵懂任性,告别少女怀春,告别…那个人。
从今往后,她是他真正的妻,此生唯一。
素来待她体贴温柔的男人,在这事上竟有着疯狂的执念,好似入侵者发现了新领域,一遍又一遍地掠夺,不知疲倦。
这一场巫山云雨,疯狂而激烈,羞了满室锦绣花烛。
——
许菡撑着眼皮在赫连缙的床榻前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林太医赶来。
听到推门声,她睡意退去大半,马上站起来,迫切地道:“大夫,快给二殿下瞧瞧,可曾有好转了?”
林太医点点头,坐到诊脉位置,手指搭上赫连缙的脉搏。
片刻后,收手。
“二殿下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往后便可入药等痊愈恢复了。”
许菡大喘一口气,嘴里低声道:“万幸。”
万幸她不辱使命,昨天晚上又是裹棉被又是敷冷毛巾地照顾,总算拉回他一条小命了。
赫连缙昨夜反复高热,虽然被许菡照顾得退下去不少,但至今还是昏迷的。
“那个…”许菡见他这样子,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就对着林太医道:“大夫,我有点事想出去一下,大概要一个时辰的样子,如果二殿下醒过来,你就告诉他,说我回府给我哥哥和祖母一个交代,很快回来。”
林太医是赫连缙的人,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这位是主子的心尖尖,当下听到她要走,他面露为难。
主子的脾气阴晴不定,谁知道醒来见不到人会不会拿他们撒气。
“许姑娘,贵府那边,老夫想办法让人帮你通知,你就在这里等着二殿下醒来,可好?”
许菡皱紧眉头,“可是二殿下答应我只要天亮你们来了,就让我回去知会一声的。”
林太医暗道:二殿下说的话,有几句是能听的?更何况对上姑娘你,他出尔反尔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昨晚说过的话,保不齐人家醒来就啥都不认,到时候你要真走了,挨骂的照样是我们。
“你?”许菡有些难以置信,“你能找人帮我通知?”
林太医道:“老夫虽然不认识姑娘的兄长和祖母,但老夫认识青鸾夫人,只要老夫请人告知青鸾夫人一声,由她亲自出面去贵府,相信姑娘的兄长和祖母不会不信。”
这办法,似乎也是可行的。
许菡想了想,“那好吧,你快些找人帮我去跟微妹妹解释一通,否则我哥哥真快要急死了。”
林太医合拢药箱,站起身去外面,对着白起吩咐一番,白起很快就去了宣国公府。
许菡坐下来,望着赫连缙苍白的容颜,想到昨晚高热时那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心中无限感慨。
原来这个人张狂不可一世的外表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以前光顾着看他这张脸了,根本没深思过他秉性如何,为人如何。
但经过一夜的相处,她对他的认知,似乎又更进了一层。
赫连缙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许菡守在床榻前,他怔了怔,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二殿下。”许菡惊喜的声音传来。
赫连缙微微蹙眉,“你没走?”
他以为这个女人天一亮就会回去的。
许菡道:“原本我答应了要留下来照顾你的,但如果你执意要赶我走,我现在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