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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挑眉,“可以这么说。”
鸭油酥烧饼的味道,只有尝过的人才知道,绝对是饼中一绝。
苏晏喜欢吃,是因为云初微也喜欢吃。
“错过如此美味,那太遗憾了。”许茂道:“既然九爷不吃,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顾及我。”苏晏说完后拿出了一本线装书,一边吃烧饼一边看书。
“什么味儿?”
山口传来赫连缙满带疑惑的声音,紧跟着,一袭绛纱紫色锦袍的他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苏晏双目依旧盯着线装书,头也没抬,“王爷可真会挑时间来。”
眼见着云惜蓉几位和吴勇他们这边要站起来行礼,赫连缙忙摆手,“荒郊野外的,又不是皇宫,无需如此多礼。”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烤架前,瞧了瞧正在冒着热汗烤肉串的萧忌,再探出鼻尖嗅了嗅,看向苏晏,“又是青鸾夫人弄出来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话倒是问得新鲜,苏晏忍不住回了一句。
赫连缙腹诽,但凡前所未见的东西,他都能与云初微挂上钩,从前世开始,他就一直觉得云初微很神秘,总能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但她似乎很少往外露。
不过这些么,他自然不会拿来和苏晏说,他重生这件事,会永远成为他和云初微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直觉。”赫连缙道:“就凭你苏九爷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你的创意。”
“坐。”苏晏随手指了指地上的席子。
赫连缙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与他方向相对而坐的许菡,对方早就因为他的到来羞红了脸,哪里还敢看他,悄悄偏开了脑袋望向别处。
赫连缙看她片刻,收回视线往四周瞅了瞅,“我说你们大费周章只差没把国公府搬过来,就是为了在这破地儿看日出?”
苏晏道:“王爷是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优雅心境的。”
赫连缙就不是那样人,他能体会到么?翻了翻白眼,脸上写着“无聊”二字。
“王爷要不要来一串儿?”萧忌拿着肉串过来,在他跟前晃了晃。
赫连缙本想说不要的,但这种香味实在是抗拒不了,他伸手接过一串吃了起来。
萧忌满怀希冀地等着他吃完才问:“味道如何?”
“还行。”赫连缙将竹签一扔,喝了口茶。
混世魔王的眼光一向高于顶,能得他说“还行”,那其实就是非常美味了。
萧忌心里喜滋滋的,再次回到烤架旁,在梅子和白檀的帮助下继续给主子们烤串。
眼下这么多人,赫连缙没办法与许菡独处,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手指无规则地在案几上敲了敲,赫连缙压低声音道:“我们家老头子这两日似乎在召集几个宠臣商榷南境三十万兵权落谁家的事儿。”
苏晏没什么反应,淡淡“嗯”了一声,交给谁都不关他的事。
赫连缙眉头深锁,“我说,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兵权这么没了?”
苏晏扔给他一记“你说呢”的眼神。
“你要知道,如果兵权落入有心人之手,三年之后,你可不一定能官复原职的。”
“三年呢,变数太多。”苏晏把线装书翻了一页,目光依旧是落在上面,一点都不关心兵权的样子。
“你不觉得惋惜?”
“我有什么好惋惜的?”苏晏不冷不淡地道:“左不过从今往后少操点心罢了,对我来说,这是好事。”
赫连缙怒其不争地瞪着他,“你手底下不是有个安定将军么?本王已经考虑过了,与其把兵权让到赫连钰的人手里,倒不如咱们自己留着,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朝臣提出把兵权交给安定将军的建议,安定将军是你的人,如果兵权到了他手里,凭他对你的效忠程度,三年后,一定会将兵权完璧归赵的。你觉得如何?”
“今天是来玩的,不谈公事。”苏晏以一句话打发了他。
赫连缙咬牙切齿,他就不明白了,凭自己两人这么要紧的关系,苏晏为何每次都拒绝帮他,等自己当了皇帝,苏晏的好处还能少么?他想封爵升位,自己应就是了,他要是嫌弃后院太空想纳几个妾,自己赐给他就是了,又或者,他想功成身退,自己也会酌情考虑的。难道说,苏晏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实现他任何心愿,所以才会不帮?
这一个个的都不会转弯,榆木脑袋不成?
翻了翻白眼,赫连缙站起身,去了许茂和吴勇那边。
“王爷。”那二人拱了拱手。
赫连缙坐下,轻轻睨了许茂一眼,“行啊状元郎,数日不见,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娶九爷的外甥女,上赶着给苏晏当儿子呢你?”
赫连缙与许菡的事,许茂压根不晓得,只当赫连缙是在调侃他,忙笑着解释,“之前是我不察,闹了笑话,好在还没正式定亲,等回去以后,我亲自去右相府说明白就好了。”
“说明白那还是其次,你这年纪,早该大婚了吧?哥哥迟迟不娶岂不是耽误妹妹?”
许茂面露难色,“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怎么,瞧中了人家姑娘,却不敢娶?”赫连缙不着痕迹地往云惜蓉处瞟了一眼。
吴勇笑道,“许公子这是想考虑清楚再说,免得这回险些叫了九爷一声舅舅,下回,说不准还会叫出祖父来。”
苏晏辈分高,大一点的侄孙都有三四岁了,吴勇这么开玩笑,倒也不算太扯。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许茂还是没动静,赫连缙心里也着急呀,“瞧中了哪位,你明天就找媒人上门说亲,别叽叽歪歪的,等你想明白,黄花菜都凉完了。”
拍拍许茂的肩,赫连缙道:“不管你看中哪一位,只管娶,谁敢因此在背后算计你,本王替你算计回去。”
“这…”赫连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许茂受宠若惊,继而不知所措。
“是不是对面那位云家二姑娘?”赫连缙这急性子,恨不能找块木头来狠狠撬开许茂的榆木脑袋让他长点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你要是不让人上门说亲,本王就替你安排人去。”
这两位上一世的结局倒是好,就是中间的过程太磨人了,对方是庶女的缘故,又被嫡母黄氏压着,而许茂这边则是因为他祖母的缘故,所以迟迟没法娶云惜蓉。这一世,赫连缙懒得陪着他们折腾了,直接一步到位,省掉中间的过程多好,没感情?慢慢培养去,反正他不操心这个,他操心的是许茂要是再不大婚,自己与菡儿就迟迟没进展。夜长梦多,不管暗地里如何与赫连钰较量,先把菡儿娶过来才是正事。
在许茂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赫连缙挑眉,“若是你祖母问起,你就说是本王做的媒,我看谁敢不同意。”
赫连双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外面韩大姑姑正带着丫头们给众位主子做晚饭,赫连双坐起身,看到一旁的云初微还在睡,她没敢打扰,索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今天天气不错,这个时辰夕阳还没下去,碎金般的光芒和着微风拂面而来,再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让人有一种超脱凡世的错觉。
“聂嬷嬷。”赫连双对不远处正在帮着忙活晚饭的人招了招手。
聂嬷嬷马上走过来,“公主,怎么了?”
赫连双压低声音道:“我…我有些内急。”
聂嬷嬷了然,“公主请随老奴来。”
在荒郊野外出恭,赫连双还是头一回,因此有些心虚,四处扫了一眼,见云惜蓉他们回了各自的帐篷,许茂、吴勇、赫连缙与苏晏都在同一间帐篷里说话,仆人们又都忙着手头上的事,她这才稍稍放了心,跟着聂嬷嬷往林子深处走。
黄妙瑜的帐篷就在云初微的旁边,她一直都没睡,竖直耳朵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赫连双出去的时候,黄妙瑜听到了动静,她忙遣了翠芙到门口偷看。
翠芙道:“永淳公主跟着聂嬷嬷进林子里了,兴许…是有事吧?”
当然有事,没事的人,谁会鬼鬼祟祟进林子?
黄妙瑜冷笑一声,站起来,“咱们也去。”
“姑娘,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黄妙瑜声音渐渐尖锐起来,“林子那么大,只许她一个人去不成?”
翠芙默默垂下脑袋,搀着黄妙瑜走出去。
两人进了林子不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嬷嬷,这里不会被人发现吧?”
“公主请放心,这时辰其他人都在帐篷里休息,下人们又在忙,不会有人过来的。”
“可是…我还是怕有人看到。”
“公主若是不放心,那咱们再走远些?”
“嗯。”
丛林后,黄妙瑜面上一派死气沉沉,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没办法用理智来思考问题了,满脑子都是赫连珠说的赫连双今天来凤凰山幽会云安曜。
所有的戾气冲上头顶,黄妙瑜再也站不住脚,指甲死死掐着掌心,“翠芙,带我过去。”
“姑娘,咱们……”回吧!
话没说完,就听到黄妙瑜一声厉喝,“连我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是吗?”
说完,扬起手一巴掌打下来,却因为看不见,打偏了,直接把翠芙撞倒在地上。
“奴婢不敢。”翠芙马上跪爬起来,哭声道:“这就带姑娘去。”
黄妙瑜大口喘着气,一边默默吞下眼泪,一边跟着翠芙往林子深处走。
赫连双其实没出恭,原先的确肚子痛,但后来走了一路就好了,见到林子里有不少野花,她很喜欢,就央着聂嬷嬷再等一会儿,两人蹲下来采野花。
黄妙瑜主仆两个跟上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对话。
“竟然有野蔷薇,我记得她最喜欢野蔷薇了,嬷嬷,咱们多采些,一会儿给她个惊喜。”
“公主,让老奴来吧!这蔷薇花上有刺,仔细扎到您的手。”
“没关系的,毕竟是我的心意,若是不自己动手,岂不显得心不诚?”
野蔷薇……
黄妙瑜掐着掌心的手指加重力道。
云安曜曾说过,野蔷薇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他很喜欢。
看来,赫连珠没说谎,赫连双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来林子里,就是私会某人的。
“贱人!”气得狠了,黄妙瑜完全忘了当下处境,直接咒骂一句。
林子里寂静,所以这声音很轻易就传到了赫连双的耳朵里。
“嬷嬷,有人。”赫连双警惕起来。
聂嬷嬷将她护在身后,双目盯着对面灌木丛后面若隐若现的身影,“谁?谁在那里?”
黄妙瑜大方走出来,见不得人的又不是她,她是来捉奸的,还能怕了谁去?
“妙,妙瑜?”赫连双很吃惊,“你怎么过来了?”
黄妙瑜冷着一张脸,“怎么,公主见到我很吃惊?”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赫连双斟酌着词句,生恐一个词用不恰当惹得黄妙瑜不高兴。
“坏了你的好事,你当然会觉得惊讶。”对方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赫连双根本不知道黄妙瑜指的什么,以为是采花这事儿,“也没有啦,我们才刚来,哦对了,我和嬷嬷在采野蔷薇,很漂亮的,你要不要,喜欢的话,我给你多采一些带回去。”
“赫连双,到了现在你还装什么?”黄妙瑜冷绷着脸,“不觉得自己很恶心么?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是密友,无话不谈的密友啊!你这么做,对得起我?”
聂嬷嬷眉头一皱,“小侯夫人,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个臣妇也敢如此和公主说话?放肆!”
黄妙瑜仰起下巴,“怎么,公主殿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如今被我拆穿,心虚得连话都不敢讲,却让一个狗奴才来接话?”
聂嬷嬷脸色一下子变了,刚想开口,就被赫连双拦住,“嬷嬷你别说话,我单独和她聊聊。”
聂嬷嬷哪里放心,“公主不可!”
“没关系的。”赫连双冲她点点头,捧着手里的蔷薇走到黄妙瑜跟前,“妙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是么?”黄妙瑜冷笑,“从来没有?”
“我敢发誓。”赫连双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说她才肯信,“如果我没把你当朋友,早就因为前几次的事不理你了,怎么可能还……”
“你手里的野蔷薇,给谁摘的?”黄妙瑜突然打断她的话。
“你说啊!”不给赫连双反应的机会,黄妙瑜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刚好抓住赫连双的胳膊死死攥紧,“说不出来了是吧,你想送给小侯爷,可是没想到被突然出现的我撞破了,所以你没话说了对吧?赫连双,亏我那么信任你,一次次与你分享自己的心事,你明明知道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云小侯爷了,为什么还要背着我去招惹他?”
赫连双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痛,惊恐地瞪大眼,“妙瑜,我没有!你还要我解释多少遍,我和云小侯爷之间清清白白,你为什么总是认为我和他有私情,我早就出嫁了啊,况且,我已经怀了驸马的孩子,跟驸马在一起,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呵呵呵——你心甘情愿,是因为看中了驸马老实憨厚,你便可以趁机瞒着他三天两头与小侯爷私会,你肚子里的,怕是个孽种吧?”
赫连双脸色惨白,“你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会不知道?”黄妙瑜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发狂的母狮,浑身毛都竖起来,谁敢接近,谁就得遭殃。
“去年的那个雪天,小侯爷去找你真的只是为了解决他和微微之间的矛盾么?你出嫁当晚,他为什么喝得酩酊大醉?跟我成婚这么久,他对我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只是为了弥补我失去双眼的痛,可他心里的那个人,却是我的好密友赫连双你,为什么你要做得如此绝?你明知道失去了双眼的我除了小侯爷之外一无所有,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就没有一丁点是你愿意拿出来同情一下我的吗?你在嫉妒对不对,你嫉妒我嫁入了高门大户,而你原本金枝玉叶,却不得不奉旨嫁给一贫如洗的吴勇,所以你恨我,怨我,暗地里抢走我的夫君,还怀上他的孩子,你想借机报复我。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不敢说了!”
看着她越来越狰狞的脸,赫连双害怕极了,“妙瑜,你冷静点,我们之间的误会太大了,需要安静下来好好谈一谈。”
“谁要跟你谈?”黄妙瑜怒火上头,也顾不得聂嬷嬷和翠芙还在旁边,抓住赫连双胳膊的手力道加重,将她往后大力一推。
赫连双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小腹就开始疼了起来,她说不出话,只是因为疼而呜咽着,目光往下身一瞟,瞧见大片殷红的血色。
“孩子,我的孩子。”赫连双一下子哭出声。
“黄妙瑜!”聂嬷嬷红着眼飞奔过来,狠狠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你这贱妇,竟然敢对公主动手,活腻了你!”转过身,声音带着哭腔,“公主,公主你怎么样?”
赫连双疼得脸色都变了,双手抓着聂嬷嬷的胳膊,“嬷…嬷嬷,我的孩子,孩子没了。”
“不会的,九爷还在那边,只要有他在,一定能保住公主的孩子,老奴这就带你过去。”
“嬷嬷,你别碰我,我好痛……”赫连双有气无力地看了翠芙一眼。
早就吓得面无血色的翠芙不敢去扶黄妙瑜,转过身撒丫子往扎帐篷的方向跑。
“不好了,公主大出血了!”
原本忙活着给所有人准备晚饭的下人们一下子鸡飞狗跳起来。
守在云初微帐篷外的韩大姑姑脸色陡变,“你说什么?”
“快请九爷,公主大出血了!”
韩大姑姑三两下跑到苏晏的帐篷,也顾不得给众人行礼,急吼吼道:“九爷,公主大出血了,还请您尽快去看看。”
赫连缙的脸色狠狠一变,“你说什么!”
双儿怎么可能大出血?
吴勇早在听到韩大姑姑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飞奔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往树林里赶。
云初微还在熟睡,韩大姑姑不敢吵醒她,但又不敢将她一个人撇下,索性继续守着。
最后提着药箱走出帐篷的苏晏嘱咐她,“一会儿微微要是醒来,先别让她晓得此事。”
孕妇是忌讳血光的,他了解微微的性格,要是知道赫连双出了事儿,一准会不管不顾去看。
树林里,赫连双已经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豆大的泪珠不断往下滚。
这是她和吴二哥的第一个孩子,平日里都精心养护着,就怕出了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是流了。
“哈哈哈哈——”黄妙瑜坐在地上一个劲抚掌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