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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树干上的那一张人脸看起来有些模糊。
古树再次开口，“还好。”
顿了一下，“姑娘是修仙之人？”
虽然是问句，但是声音里却并没有疑问的语气，这皆是因为古树刚刚看到了少女刚刚在打坐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光芒。
人？
挽碧摇摇头，“我不是人，我是……一块玉。”
古树了然，“原来是这样。看你一身的灵气充沛，看来成仙之时指日可待啊。”
“我虽然活了很久，但是能够像现在这样说话，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这树身里的蛀虫寄住已久，虽然我的木质坚硬，但是想来也……唉。”
古树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似乎是有些凄凉。
挽碧心里一瞬间有些难受。
“古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裴相府里的专人，想必也是精通这一方面的行家，你耐心等等，说不准哪天就好了。”
挽碧并不大会安慰别人，手忙脚乱的说完这一句话后，她却听到古树一声苦笑。
除此之后，再无其他的声音。
挽碧静静的站着，月亮在她的身后，光芒照射过来，在她的身前投下了一片影子。
有夜风吹过，四周的植物摇摆，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在这样一种安静又带着些微躁动的气氛中，挽碧听到古树说，“挽碧姑娘，你可愿意救救我？”
挽碧惊讶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古树轻叹了一声，似乎是有些犹豫，“挽碧姑娘既然是修仙之玉，身上又是灵气充沛，只要动用一点点的灵力，就可以治好我的病。还望……挽碧姑娘可以大发善心，救在下一命。”
挽碧怔愣。
原来她身上的灵力居然还可以救古树？
“你知道方法？那快告诉我啊……”挽碧有些迫不及待。
古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惊愕，“你……你愿意救我？”
挽碧点头，“对啊……”
既然她身上的灵力可以救它，那她自然是要好好的把握这个机会的。
“可是，可是……”古树支支吾吾。
挽碧不解，“怎么了？”
“这可能会……消耗掉你不少的灵力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古树的声音轻的几乎要听不见。
挽碧闻言却是一笑，“没事没事，灵力没了，还可以继续修炼，但是若是命没有了，就修不回来了。”
古树：“……”
夜风轻吹，月光澄亮。
夜幕之下，浅绿色衣着的女子，指尖缓缓的燃起了月色的光芒……
待那光芒积少成多的时候，女子纤细的五指轻轻的印到了古树的树干上，与此同时，整棵古树突然颤抖了一下，女子手里的月色光芒被抖落，然后迅速的从树干四周蔓延开去……
自下而上，从树根到华盖，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整棵古树都被那月色的光芒包裹住了……
第31章 久出未归
漆黑的夜幕中； 某种光芒突然闪了一下，像是那雷电过境时才有的亮光，但是却缺少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光芒持续的时间极短； 一瞬间的亮若白天仿佛只是一种错觉。
裴瑾之背负着双手恰巧站在窗前； 看着刚刚的那一幕； 轻轻地皱了皱额头。
“竹叶。”他朝门外唤了一声。
竹叶在门外应了应声。
裴瑾之依旧拧着眉头； 心头不知道为何有些气闷； 把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压下； 他的声音微沉，“挽碧她……现在人在何处？”
刚刚的那道白光光芒是异象，这府上……也只能是与她相关联了。
“在玉泽园的院子里，一直都坐在廊柱的栏杆上发呆。”竹叶的的回答很流畅。
“你去……”
竹叶耐心的等候着，但是书房里的人只对他说了两个字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再言语。
他的声音轻了一些； “公子……”
“罢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突然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裴瑾之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公子，这是要去哪里？”竹叶紧随其后。
裴瑾之抿了抿唇，“玉泽园。”
竹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么早？”
往日里公子不到夜半子时是不会离开书房； 今天怎么……
裴瑾之没有应答； 只是沉默的一直往前走，脚下的步伐依旧沉稳，但是比起往日来却是要稍微紧急一些。
玉泽园很快就到了。
裴瑾之的视线在院子里绕了半圈，安静的落到了古树树下的那个月色身影上。
她的衣着是那种很浅淡的接近于白色的绿色； 被月光一照，衣裳似乎也散发着微弱的月色光芒。
此时她靠着古树坐着，身影看起来很安静，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睡了过去。
裴瑾之走近，才发现挽碧是睡过去了。
她的双眸紧闭，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此时被月光照耀到，泛起一种柔和的光泽，但是她的唇色……
和白皙的肤色一般，看起来有些苍白。
她这是……
裴瑾之微微回头，“去把她叫醒。”
竹叶怔了怔，“是。”
“挽碧，挽碧……”
有声音远远近近的传过来，不胜其扰。
挽碧想要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她的耳边喧吵，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又想要张嘴说话，让那个声音沉默下来，但是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张嘴……
“公子，挽碧她怎么叫不醒呢？”竹叶有些着急。
裴瑾之在挽碧面前蹲下来，凝眸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女子，眉心轻蹙，“去把大夫叫来。”
“是。”
竹叶去请大夫了。
裴瑾之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那一张巴掌般大的小脸，看着看着竟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移不开眼了。
这么些年来，他看过的女子不少，万种风情有之，出水芙蓉有之，小家碧玉有之，大家闺秀有之……眼前的这一张脸，并非是其中最美丽的，但是却是当得起秀雅清丽这四个字的。
意识到自己竟然看怔了，裴瑾之回过神来，才舒展了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起。
他站起来，垂下眉睫，看着依旧一脸安睡的女子，本来想要迈步离开，但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她本来就娇小。
抱在臂弯里，她的重量很轻，身体却很软。
隔着衣衫，他能够感觉到触手所及的柔软，但是她的身子却有些发凉，不知道是不是夜间风大，她又在树底下待得太久的缘故。
进了她的房间，把她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顺手把房间里的烛火点亮，借着烛芒，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看起来竟然是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
这……
她不是说她快要飞升成仙了吗？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现在的这个样子，看上去似乎是要比那一般的柔弱女子还要柔弱上许多……
就这样的身体还能飞升成仙？
挽碧的意识其实很清醒，只是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动弹不得。
她能够听到裴瑾之和竹叶的交谈，也能够听到竹叶在她的面前呼唤她的名字，她甚至还知道，在竹叶被裴瑾之遣派去请大夫的时候，是裴瑾之把她抱回的房间。
虽然她的眼睛是一直闭着的，但是房间内的烛光到底是要比院子里的月光要明亮许多，所以当裴瑾之点亮烛光的似乎，她便知道她已经在她的房间里了。
本来以为裴瑾之把她抱回来后会立即离开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裴瑾之却一直待在她的房间里，还……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能够感觉到他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
因为她可以听到他偶尔响起来的脚步声。
她甚至，还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只有他有那种极其清冷的目光，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竹叶很快就带着大夫来了。
她的手腕上又被绕上了一根红线。
挽碧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的眼睛依旧挣不开，她的嘴巴依旧说不出话来，但是她的思绪却是不住的在延展。
刚刚给古树输送完灵力之后，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到头很晕，然后就跌落在古树下了。
现在想想，怪不得当初古树说起输送灵力一事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会有些犹豫。
不过，输送完了灵力，古树大概是会很快就好起来了吧。
如此，她的灵力也不算白输出去了，就算是晕一下，也是值得的吧。
“嗯，这个姑娘……身体有些虚弱，只是晕倒了而已，并无大碍。”
大夫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挽碧好像听到有人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挽碧并没有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但是从脚步声离去的方向看来，他们应该都已经离开她的房间了。
挽碧想了想，自己现在动惮不得，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都是做不了的。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睡觉了。
挽碧在梦里看到了那个脸色和手指一样苍白的男子，锦溪君。
他笑意盈盈的站在黄金屋的柜台后，面前是一沓孤本，“你想看那一本，随便拿……”
挽碧照旧是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便拿你的东西。”
锦溪君依旧笑着，“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既然你不愿意白拿我的书，那我就随便拿点报酬吧。”
柜台上的那一沓书看起来真的很吸引人，挽碧点点头，“好啊，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锦溪君沉吟一下，笑了笑，“不如，就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
“你要我的心？”挽碧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前。
“对啊。”锦溪君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
挽碧抬头一看，发现锦溪君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抬起苍白的手指，点在她的心口处，他的动作轻轻的，但是挽碧却感觉一种冰冷的凉意从他触碰的地方逐渐的蔓延开来……
她的身子微微一抖。
挽碧傻傻的抬起头，眼前的锦溪君依旧是在笑着的，相比于刚刚的笑容，他现在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愉悦，更加艳丽，也更加的……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有些害怕。
心口突然一凉。
“你看，就是这样的一颗心噢，红红的，还会跳动。”
锦溪君的手往上升了升，掌心里托着一颗还在跳动的红色的心。
他的掌心也是近乎于雪色的苍白，是以当他托着一颗血淋淋的心时，那画面的颜色，对比还是很鲜明的。
“小丫头，快看看，这是你的心哦。”锦溪君把掌心往前推了推。
挽碧低头，发现自己心口的那一处正在潺潺的流血。
血迹蔓延过她的衣衫，把浅绿色染红了一大片。
她再次抬头，锦溪君依旧对她笑得一脸的如沐春风……
挽碧蓦地睁开眼睛，床顶熟悉的花纹映入眼帘，她怔愣了许久，才慢慢的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那一处有着微弱的跳动。
她的心还在……
她松了一口气。
抬手用袖子擦去了自己额头上的虚汗。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的。
明明，她并不熟悉那个黄金屋里的锦溪君……
不过是见过一次面而已，居然就入梦来了。
平常她看见裴瑾之和竹叶那么多次，可是一次都没见他们入梦来。
挽碧起来，自己打水洗漱完毕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跑到院子里去看那棵古树。
院子里依旧有一段刺鼻的味道。
挽碧走近一看，发现树干上湿漉漉的，想必是府里的专人又来了一次。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微微一笑，开口说话，“古树，你好点了吗？”
树干上很快就浮现出来一张人的脸，“已经好了，谢谢挽碧姑娘。”
古树的声音相对于昨天的气若游丝来说，已经响亮平稳了许多。
看来她的灵力在起作用了。
挽碧的心里隐隐高兴，“不用谢。我先去书房了，你……对了，你可以化成人形吗？”
古树：“不能。灵力不够，还需要修炼许久才可以。”
“哦……这样。”挽碧点点头，“我现在过去书房了，如果你想要化成人形，那就好好的修炼吧。”
“好。”
挽碧到了西边的书房，发现书房里竟然空无一人。
走到东边，问了守在裴瑾之书房门外的侍卫大哥，才知道裴瑾之和竹叶出门去了。
挽碧点了点头，表示已经了解，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到了西边的书房去看书去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挽碧又去了一趟书房，侍卫大哥见她远远走来的时候，便摇了摇头。
挽碧止住脚步。
往常裴瑾之下朝之后，或是在皇宫里协助圣上处理事务，又或者是回到府里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在晚膳之前，他肯定会回来了。
可是今天却久久未归……
他和竹叶，到底去了哪里呢？
第32章 河灯相赠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裴府里已经掌了灯。
挽碧愣愣的看着那抹跳动着的烛火，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门外，都快要过去一整天了； 裴瑾之和竹叶还是没有回来。
走出书房； 挽碧倚着廊柱； 抬头看向天空里圆圆一轮的白玉盘。
不知道过了多久； 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有些细碎的脚步声； 她略微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去； 心想莫非是裴瑾之和竹叶回来了？
可是看了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并非是那两人，而是府里的一个丫头，月儿。
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的； 她的心情竟然有些失落。
月儿提着裙摆急忙忙的朝她小跑过来； 样子很是欢呼雀跃的，“挽碧挽碧，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
河灯？
挽碧还没有应答，月儿已经到了跟前； “我们一起去放河灯； 好不好？”
月儿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脸颊和眼睛都圆圆的，生得娇憨可爱。
她在厨房里当差，虽然年纪轻轻的，但是却有一手好厨艺； 据说这是她娘亲对她自小便悉心教导的成果。
挽碧时常随着竹叶去厨房，一来二去的，和月儿也就熟悉起来了。
月儿的小手攥上了挽碧的袖子，“挽碧，你怎么发起呆来了？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刚刚对你说的话啊？”
挽碧回神，点了点头，“听清楚了，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放河灯。”
“对。”月儿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挽碧有些犹豫。
月儿看出了她的犹豫，眼珠子转了转，又笑了，“今天是河灯节，都城里的未婚男女都会在这一天里放河灯祈愿，挽碧你真的不想去吗？听说会很热闹的呢……”
热闹吗？
挽碧点了点头，“好吧，我随你一起去。”
反正她也无事，裴瑾之和竹叶也未归，她一个人待在西边的书房里，也看不进书，倒不如和月儿一起出去走走呢。
来到街上的时候，挽碧想，其实月儿说热闹是不对的，应该说是非常热闹才对。
因为街上人很多很多，人们的交谈声，小摊贩的吆喝声，各种声音混杂一起，十分的喧闹。
站在人群中久了，挽碧只觉得连耳朵在隐隐的发疼，如若要和月儿说上一两句话，还得用双手搭成一个喇叭，用尽全力在对方的耳朵边大声的喊。
月儿牵着挽碧的手，在人群之中转来转去的，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在水里游的自由自在的鱼儿一般。
挽碧想到这个，正想要和月儿说的时候，四周的人群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躁动了起来，人们挤来挤去的，挽碧被挤得难受，手心一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前方已经不见了月儿的身影。
她急的大喊，“月儿，月儿，你在哪里？”
可是四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好像有几百个人在一起说话一般，即使她叫得涨红了脸，可是她的声音在人群的覆盖之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挽碧被人群挤得好几次都要摔倒了，但是还好她身姿灵活，每次将摔未摔的时候，都及时的稳住了身子。
不见了月儿，四周的人又太多，挽碧本来想要回去裴府的，但是发现逆流而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后，她最后还是混在人群里慢慢的随着人群流动。
这么多的人，似乎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也许，那个方向就是放河灯的河流所在的方向吧。
她随着人群走，也许在终点处，可以看见月儿也说不准呢。
“哎哎哎……你们谁推我……”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嚷嚷了一声。
挽碧下意识的看去，但是却感觉有人往自己的身上撞了过来，她的脚步不稳，身子顿时东倒西歪的要摔倒……
就在此时，不知道哪里伸过来一双手，那双手突然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腰际，把她的身子稳住了。
她有些惊魂未定，抬眸看去，眸光却突然凝住，“，锦，锦，锦溪君？”
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锦溪君点点头，把她扶稳后，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