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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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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子才拿到手,外间就传来脚步声,盛惟乔忙把梨子放回去,转头望去,果然没多久,盛睡鹤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内,笑吟吟的跨进来。

    他显然也已经沐浴更衣过了,着了群青底连云纹暗花缎圆领袍衫,外罩着玄色底盘绦四季花卉纹鹤氅,还带着点浴后水汽的墨发绾着一支金厢猫睛顶簪,剑眉轩昂,双眸顾盼之间亮若星辰,许是被热水所激,微勾的薄唇色艳若血,愈显肌肤白腻晶莹。

    “乖囡囡,今儿个咱们才回来,怎么又来找哥哥了?”盛睡鹤进来后就挥手示意左右退下,见盛惟乔点头,跟她来的绿锦也走了出去。

    只剩兄妹俩了,他边从鎏金草兽松鹿花卉盘里拿起方才被盛惟乔动过的梨子,拿过旁边柜子上的银刀削皮,边笑道,“莫非担心今晚还会有雷雨,觉得果然还是待在哥哥身边更安心吗?”

    他因为不知道公孙应姜那边泄的底,直接导致盛惟乔已经怀疑两人其实没有血缘了,以为盛惟乔这会过来多半是为了询问这两日岛上发生的事情,自是毫无压力,还有闲心出言调侃。

    本来他不提这事,盛惟乔等会不管是先问后问,终归是要问清楚他的身世的。

    但他这么泰然自若还带着点揶揄的一提,却让听了公孙应姜话之后一直没真正冷静下来过的盛惟乔回过神来,暗自心惊:“我真是糊涂了!我就是怀疑他身世,现在又怎么能问?刚刚还跟绿锦、绿绮她们说这岛上不太平,很该早点回去哪——虽然这次出来,爹爹有给我安排护院,然而那些人加起来,又如何敌得过这一岛之众?”

    “而盛睡鹤即使受到公孙应敦的反对,怎么说也是玳瑁岛出来的!”

    “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哪能跟在家里一样言行无忌?!”

    “尤其护院们根本不知道这盛睡鹤的身世有问题,至今当他是盛府的大公子!”

    “现在我要质疑他,他愿意敷衍我也还罢了,万一不愿意,索性对付了我,我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

    她后怕的不行,赶紧假装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描金鹦鹉荔枝茶碗上,定了定神,才淡淡开口:“我今儿精神乏的很,没功夫跟你吵架——只来跟你说件事情的,就是应姜想给应敦说情。”

    盛睡鹤闻言,笑容稍敛,道:“噢,这么说,乖囡囡已经知道岛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也不算全知道吧,应姜说的不算详细。”在谷里的那两日,盛惟乔是一直惦记着出谷后把来龙去脉弄个明白的,但现在她全副心思都在盛睡鹤的身世以及自己的安全上,对于玳瑁岛的事情,实在懒得上心,只道,“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回应敦的下场,全看你我愿意不愿意高抬贵手……我是愿意原谅的,你怎么看呢?”

    “她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怎么能跟乖囡囡比呢?”盛睡鹤笑容完美,看不出真实心思,说话间已将梨子削好,朝上方一抛,看也不看的几刀挥过,再翻腕一接,就见一只完整的梨子被稳稳的托住,搁到桌子上,推到盛惟乔面前。

    盛惟乔愣了愣,才结过他递过来的银签叉起一小块来吃——这梨子现在看似完整,其实一签子下去就发现,其实已经全部被切成指头大小的一块块——她是喜欢吃梨子的,但这个梨子实在吃的有点食不知味。

    毕竟以她现在对盛睡鹤的心情复杂,很难不认为盛睡鹤露这一手暗存威胁。

    至少,他有威胁自己的能力。

    这让盛惟乔警惕之余也感到非常沮丧——再次懊悔小时候偷懒,没肯跟盛老太爷学武,以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离开家就处处受制于人的处境。

    不过等等……前年就在盛府之内,这只盛睡鹤也是把自己掳去坟场练胆的好吗?

    盛惟乔暗暗吐了口血:若这人不是自己的兄长,自己那个二十四孝的亲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用心,把他认做亲子的?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盛兰辞这个亲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之所以表现出对自己的宠爱,全部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上他其实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自己,故此弄了盛睡鹤回去,一方面折磨自己,一方面可以名正言顺的不让自己继承家产?

    但自己即使不是那种温柔孝顺贤良淑德的足以成为亲爹骄傲的女儿,也不算很忤逆很不孝吧?

    盛惟乔忽然感到背后一凉:莫非……她不是盛兰辞亲生的?

    不然这个爹爹子嗣单薄,哪怕自己不足以让他骄傲,他也不该对自己这么狠啊!

    问题是自己亲娘冯氏怎么看都不像是水性杨花的人——何况盛兰辞才貌双全,孝顺老父,腰缠万贯,精明能干,还是出了名的疼爱妻子……成亲以来多年无子,后院始终清净不说,这些年来也从没让冯氏长年守空房过,怎么看都甩那些同样为人夫婿的男子八百条街,冯氏有什么理由背叛他?

    再者,盛兰辞可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盛家现在声势不在冯家之下,他要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根本不需要忍耐吧?

    盛惟乔七想八想的出了神而不自知,这在盛睡鹤看来,却误会她当自己不愿意放过公孙应敦,故此为难于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他了。

    暗自一笑,盛睡鹤半是试探半是给她递梯子的道:“说起来乖囡囡这次的谷中之行,全拜应敦所赐——没想到应姜一求情,乖囡囡就马上答应帮忙了!想想我早年得罪你时受的折磨,乖囡囡你真是重女轻男呐!”

    按照他的想法,盛惟乔闻言多半会讲公孙应敦年少无知,或者公孙应姜在盛家陪了她两年,不忍叫这侄女失望之类。

    如此可免了盛惟乔继续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

    “我只是想,应姜她口口声声说公孙海主要杀了应敦,但公孙海主真要杀的话,还能等到咱们从谷里出来?”但盛惟乔却冷淡道,“十成十是公孙海主自己也心疼儿子,舍不得。然而应敦毕竟做了这样的事情出来,公孙海主作为亲爹可以原谅他,却不能不给岛上其他人、尤其是咱们一个说法——这时候也只有咱们率先表示不计较,把事情揭过,给两边个交代,方能饶他一命了!何况爹爹要是晓得此事,必然也会追究!届时自然还得咱们出面求情,才能让爹爹息怒!”

    盛睡鹤摸着下巴,笑道:“这些都是应姜告诉你的吗?她也太小看我跟大哥的关系了。大哥如果是这个打算,为什么不直接来跟我说?还要让应姜找你再兜这么个圈子,忒是见外!乖囡囡,估计你又被她骗啦!你这个傻囡囡,才觉得你这两年聪明了点,怎么一转身你就又上人家的当了呢?真是不禁夸!”

    盛惟乔本来就是强按着满腔心思在跟他说话,偏偏说了这么半天,盛睡鹤始终不肯给出明确答复不说,言谈之间更似存足了戏弄,压根不想跟她正正经经说事的样子。

    她既恼怒又愤懑,还有点莫名的委屈,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起身一拍桌子,将切好的梨肉震的跌了小半个桌面,恨道:“反正我跟公孙应敦也没见过两回,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尚且不心疼,我操这许多心做什么!?”

    带着哭腔说完这番话,她转身就走!

    这变故大大出乎盛睡鹤的意料,他下意识的起身,拦住了盛惟乔的去路!

 第二十五章 想算计我?

    盛惟乔本来就是含怒而起,打算拂袖而去,看到盛睡鹤拦住自己,越发恼怒,也暗自恐惧他会用强,半是惊怒、半是为了提醒外头的绿锦,她一跺脚,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乖囡囡,多大点事,怎么就哭了?”盛睡鹤看到她要走,本能的就把人给拦了,但现在看着面前的泪眼婆娑的女孩儿,他又觉得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以前他逗弄盛惟乔,把人气的泪奔而去,那都是常事——他从来没拦过,更不要说哄这个时候的盛惟乔了!

    所以这会被盛惟乔一问,他也是一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索性他早年处境恶劣,生死一线之际靠应变及时逃出生天的经验简直丰富无比,此刻尽管内心慌乱,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看起来仍旧是镇定自若,微勾的嘴角还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柔声道,“我也没说不答应啊!乖囡囡难得开口来求我,我哪能驳了你的面子呢是不是?”

    “谁求你了?!”盛惟乔正在气头上,闻言想都没想就抬杠道,“我只是过来给你说下这事情,我有说求你吗?!”

    “是是是,乖囡囡没有求我,我求乖囡囡——咱们坐下来,慢慢儿的说,好吗?”盛睡鹤见状立刻打草随棍上,又是认错又是亲自给她斟了盏新茶,好说歹说的把她按回座位。

    这期间绿锦确实听到声音跑过来看了,但在门外听到盛睡鹤的一番做低伏小后,只道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姐又任性了,叹气之余,对盛睡鹤同情都来不及,更不要讲如盛惟乔想的那样跑进来保护她了。

    “大公子虽然不是夫人的亲生骨肉,然而老爷统共就这么一个男嗣不说,大公子还争气的中了案首又中解元,如今南风郡上下,谁不知道咱们盛家出了个麒麟儿?连对诗书素无兴趣的老太爷,对大公子这个孙儿都是引以为豪!偏偏小姐被老爷夫人宠溺惯了,到现在都认不清大公子的价值与地位,已经不是‘外室子’三个字可以打压的了!”绿锦这么想着,“方才也不知道小姐又怎么不高兴了拿大公子出气,现在大公子好不容易把小姐哄住了,万一我进去扰了气氛,小姐再发作起来,岂不是越发的得罪大公子?”

    为了盛惟乔不至于再得罪点这兄长,绿锦二话不说,蹑手蹑脚的退了开去——她想好了,回头盛惟乔如果问起来,自己就推说虽然听见盛惟乔声音大了点,却没听见她喊自己进内服侍,所以没敢过去打扰!

    “得空还是要继续劝劝小姐啊!”绿锦走开之后,仍旧为自家主子忧心忡忡,“现在谁都看出大公子非池中之物,哪怕没有盛家在后面支持,他只靠科举成就也不难鹏程万里,小姐老这么跟他作对,有多少骨肉情分磨灭不掉?如此下去,将来大公子不管小姐死活事小,万一他心中存下来怨望,对小姐不利,岂不是平白的添一劲敌?还是本来可以做帮手乃至于靠山的劲敌!”

    盛惟乔不知道心腹丫鬟的举动,不然估计她回到盛府就会换贴身大丫鬟。

    她被盛睡鹤劝回原位后,余怒未消,冷着脸,说道:“你既然答应了,还留我坐下来做什么?难道你还有其他条件?”

    “怎么会呢?”盛睡鹤方才其实只想让她息怒,也有点怕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之后对自己恨之入骨,至于说留盛惟乔下来之后说点什么,他压根没想好。

    现在盛惟乔问起,他心念电转,借着品茶这个动作的缓冲,总算想到一个理由,放下茶碗,“之前在谷中时,我不是答应你,出来之后,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吗?本来以为你回去收拾要很久,今儿个来不及说了。但你现在既然过来了,我当然要践诺,是不是?”

    盛惟乔皱起眉,正要说自己现在对这个来龙去脉没兴趣了,话到嘴边却想起来:这不是摆明了提醒盛睡鹤,自己有问题吗?

    不然她前天昨天都追问过这事儿的,这才过去一个晚上,怎么忽然就失了热情不说,连盛睡鹤主动相告都不想听了?

    她心里打个突,立刻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作出感兴趣的表情,道:“被你气的差点忘记了!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间盛睡鹤又给她削了个梨,照例以银刀当盛放的器皿推到她跟前,含笑道:“简单来说,就是应敦野心勃勃,想篡他爹的位——偏偏这小子眼高手低,空有野心却无能力,还在计划的时候就给我知道了,我寻思着这小子打小认死理,不给他个狠的教训,终归消停不掉!所以叫人盯牢了他的一举一动,也就没拦。”

    “就你知道?你大哥,我是说公孙海主反倒不知道吗?”盛惟乔目光闪动,说道,“还是公孙海主提前知道之后,也是有意给他一个狠的教训?公孙海主倒是舍得!”

    盛睡鹤端起面前的描金鹦鹉荔枝茶碗吹了吹茶沫,笑道:“提前探听到消息的人是乌衣营出身,他因为没什么证据,怕担上污蔑少海主的罪名,所以设法把消息传到盛府,告知于我,让我定夺。我想着应敦素来不听劝,如果这次提前戳穿他的计划,固然可以让他得到从轻发落,但马上我就要远赴长安!”

    “届时等我走了之后,他要是再来一次,没了我给他求情,若再有人落井下石一把,指不定这小子会彻底没活路!”

    “你这话骗鬼去吧!”盛惟乔哼了一声,说道,“乌衣营也是公孙氏的乌衣营——如果提前探听到这消息的当真是乌衣营中人,他居然舍近求远的跟你说而不是私下禀告公孙海主,公孙海主能饶了他才怪!你离开乌衣营都两年了,俗话说人走茶凉,他们凭什么还惦记着你?”

    她这么说时其实心中暗自冷哼:“是啊,他们当然惦记着你了!毕竟按照公孙氏的计划,以后他们这一家子都要在你手底下过日子,何况乌衣营?能不把你当做最需要讨好的主子么!”

    不过这番话盛惟乔肯定是不会讲出来的,只一脸不屑的继续说着:“我看十成十是应敦被他那些膀臂给卖了——我是说支持他篡位的那些人!”

    盛睡鹤笑眯眯的看着她:“为什么呢?”

    “因为应姜说那些人都是他们姐弟叔公的旧部,而他们的叔公早就被公孙海主收拾掉了。”盛惟乔冷笑,“那些人如今撺掇着应敦做出逆伦之事来,摆明了是为他们的旧主进行报复——是个人都知道应敦的反叛根本不可能成功,毕竟且不说他现在的年纪资历战绩实力……没有一样压得住众人的,就说支持他的那些人,要有本事干掉公孙海主,早些年还会让他们的旧主栽在公孙海主手里?”

    “所以这次他们挑唆应敦作乱,根本不指望他当真能取代公孙海主!”

    “说到底是为了离间公孙海主与应敦之间的父子之情,同时毁掉公孙海主目前仅存的男嗣,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乖囡囡,那他们为什么要提前把消息送给我呢?”盛睡鹤依旧笑着,柔声道,“万一我没有放任这件事情发生,他们的报复岂不是要落了空?毕竟同样是觊觎亲爹的位置,还在谋划跟已经付诸行动终归是不一样的。如果应敦还没动手就被抓了,大哥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

    盛惟乔淡淡道:“但你放任了这次事情的发生!如此公孙海主非但对应敦失望,只怕对你也失望的很吧?虽然你现在不需要忌惮他什么了,可正因为如此,他心里只怕是加倍的难过;假如你没有这么做,对那些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的,毕竟对于一位亲爹来说,儿子要造他的反,消息还是别人告诉他的,这心情可想而知!”

    “左右都是往公孙海主心上捅刀子,区别不过是轻点重点罢了!”

    她心里对公孙夙有点隐秘的同情,摊上公孙应姜跟公孙应敦这对子女,已经够呛了。而当半个儿子养大的义弟盛睡鹤,尽管受他恩惠极多,显然也没有为此肝脑涂地还报的意思不说,举动之间甚至还有点反过来算计公孙氏的意味。

    ——遇见盛睡鹤这样的,也难怪公孙应敦不服,换了她她也不服!

    只可惜,公孙应敦完全不是盛睡鹤的对手,而她盛惟乔……算了,当务之急是先回盛府,这种烦心事还是先不要想了!

    “乖囡囡这两年果然聪慧多了!”盛睡鹤听罢她的分析,沉吟片刻,方抬头笑道,“忽然这么机智的乖囡囡,我都有点不敢认了呢!”

    说到这里,上上下下打量她两眼,摸着下巴道,“对了,无论应敦还是撺掇他的那些人,如今都被关在水牢里,一个也没动——聪明的乖囡囡要不要再辛苦点,帮我想个法子处置他们?”

    盛惟乔闻言,对公孙夙更加同情了点:被盛睡鹤知情不报摆了一道不说,现在还要把所有人,包括自己亲儿子交给盛睡鹤处置,以免这义弟心存芥蒂,将来功成名就之后拿捏公孙氏梦寐以求的招安!

    公孙夙这个救命恩人做的也忒窝囊了!

    不过转念想到,这人出身海匪世家,年纪轻轻的双手早已沾满血腥,如今想要洗白上岸,摇身一变成正经人家,怎么可能轻轻松松?!

    不禁斜睨一眼盛睡鹤,心中冷哼:“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就是不知道跟前这只盛睡鹤,往后会被什么样的恶人磋磨?!”

    “依我说,公孙氏虽然对你算不上视同己出,好歹养你这些年,哪怕你现在认祖归宗了,做的太苛刻也难免叫人议论你绝情。”盛惟乔拨了拨鬓发落下来的散发,漫不经心的开口,“反正这些人再强横也就在岛上,又或者这方海域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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