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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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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兄妹俩对坐在描金镶云母镂雕山水锦榻上,面前是一张黄花梨嵌珐琅荷花纹小几,因为屋子里没热水,绿锦拿着茶具去外头才沏成茶。

    她回到书房,才把五瓣葵口金银团花圈足秘色茶碗搁到兄妹俩跟前,盛睡鹤就摆手:“好了,你退下吧!等下没事儿别来打扰!”

    这要是平时,绿锦还会觉得,都这么大的兄妹了,三更半夜的,单独在屋子里是不是不太好?

    但今日盛惟乔入宫觐见太后时,她虽然没资格一路跟进暖阁里去,却也是在暖阁外候着的,自然看到了南氏出门时那铁青的脸色,再加上方才侯府里徐采葵的逐客令,以及一行人匆匆忙忙的搬家,晓得出了大事,所谓事急从权,这会自然不会啰嗦,福了福也就告退了。

    她才出去,盛惟乔顿时眼泪就下来了,泣不成声道:“哥哥,我可能要害你在春闱里落榜了!”

    女孩儿今日已经哭过好几次了,之前才被徐采葵驱逐时,是从大门口一路哭到后院祭红榭;后来离开宁威侯府时,发现盛惟妩在熄了炭盆的马车里待久了冻到,因为担心妹妹又一路哭到宅子这儿。

    这会一双本来清凌凌的杏子眼,又红又肿,瞧着十分可怜。

    盛睡鹤看的心疼,对徐家越发怀恨在心,忙柔声安慰道:“落榜就落榜,大不了不考了——反正回了南风郡咱们也是势家子弟,又不是中不了进士就没饭吃!真没饭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还可以重操旧业去抢劫嘛!总之苦不了你我的。再说我虽然还没听你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只听太后同你定了七日之约,显然还是给了你机会的,事情究竟没到绝望的时候,可快点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你要是考不上,哪里那么简单?!”盛惟乔看他毫不介意的模样,心头却是越发酸楚了,暗道,“且不说我那姨母,正心心念念的要替我们母女铲除你,就说我娘现在又有了身孕,若生下来的是个妹妹也还罢了!如果是弟弟,你说你往后在盛家的处境该多尴尬?!”

    最要命的是,“你到盛家给我做哥哥,玳瑁岛之所以肯放行,图的就是让你有个清白出身参加科举,中榜之后招安他们,免得他们被不熟悉的官员骗上岸后跟脚送上刑场或者北疆做炮灰——如果你落榜了,区区一个举人,哪里来的资格办这样的大事?纵然办成了,玳瑁岛那些人上了岸之后也轮不着你做主!届时他们不满,揭发起来,你还能有好下场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害盛睡鹤害的不轻,眼泪簌簌,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了。

    盛睡鹤温言细语哄了大半晌,见她还是哭个不停,只觉得心力交瘁:“祖宗!跟你说了你未必当真害到了我,就算害到了,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你倒是先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啊!不然我怎么分析利害怎么知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看盛惟乔听了这话仍旧哭的停不下来,就拍几而起,咬牙切齿的,说,“算了,你慢慢哭,我带两个人,趁夜去将徐采葵那贱婢弄死,提她头颅来给你出气!”

 第一百十四章 整个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盛惟乔闻言大惊,果然一下子住了哭声,愕然道,“你别乱来!”

    “那你不许再哭!”盛睡鹤跟她讲条件,“不然我现在就去弄死徐采葵——她住的粉彩斋,我今儿个陪你去祭红榭收拾东西的时候观察过位置,绝对不会摸错地方!”

    “三更半夜的,你摸进人家闺阁里去,成何体统!”盛惟乔虽然知道他海匪出身,却从没亲眼见过他屠戮四方的杀伐模样,真正看到他杀人也就是韩少主那次。

    不过盛惟乔对那韩少主恨之入骨,甚至亲自斩下了此人头颅,那么她当然不会觉得当时射死韩少主主仆的盛睡鹤有多可怕了,觉得他此举深得己心还差不多。

    此外看到的盛睡鹤,大抵都是他示于众人的盛家大公子,而不是在海上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鸦屠”,就算私下里盛睡鹤没少干离经叛道的事儿,到底不失底线。

    所以盛惟乔根本不觉得他当真会去杀了徐采葵——如果盛睡鹤说去打徐采葵一顿她倒还有可能相信,因为这人确实是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的——只道他是想吓唬自己别哭。

    正好她也哭的有点累了,情绪平静了不少,此刻就边擦着眼角,边啐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传了出去,别人还道你是个登徒子!”

    话才出口,忽然想到,这人往日可没少干夜半翻墙潜入闺阁的事情……所以不用别人误会,他根本就是个登徒子好吗?!

    “等等,他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是我哥哥了啊,所以也许他只是以为兄妹闹着玩?”盛惟乔脸色一僵,鉴于她现在自觉非常对不起盛睡鹤,就下意识的给他找理由,“嗯,虽然这个闹着玩很没分寸,不过谁叫他是玳瑁岛出来的呢?匪窝么,能教人什么好的?”

    这么想着,她定了定神,继续擦脸。

    盛睡鹤将自己袖子里的锦帕递给她:“你那块帕子早就潮透了,用我的。”

    又嗤笑,“我就是做登徒子,也不会找徐采葵啊!”

    说着似笑非笑的在她身上睨了一圈——偏偏这时候盛惟乔正专心擦脸,压根没注意到,放下帕子,吸了吸鼻子,就开始讲正事:“今日的事情,说起来确实是我自己做差了。我觐见太后的时候,因为德平郡主……”

    她仔细说明了来龙去脉,说着说着语气又哽咽了,“那池作司特意跟婶母提到了徐抱墨参加春闱的事情,虽然她没讲到你,但想来意思就是太后因为我的冒犯,打算在春闱里刁难你们了——如今咱们当天就搬出了宁威侯府,料想太后那边知道后,也就不会再找徐抱墨麻烦了,可是哥哥你……你……”

    “我道什么事!你口口声声说我要落榜!”盛睡鹤听罢,却是哭笑不得,说道,“春闱是国家抡才大典,关系国本,何其紧要!且不说太后虽然是天子之母,然而政事多依赖孟氏,本身从未直接干政过,更遑论是插手会试这样紧要的事情了。就说明科主考赵遒,乃是高密王妃的亲兄弟!孟太后纵然要在春闱里故意黜落我,何至于提前让池作司用近乎明示的方法讲出来?”

    他提醒,“莫忘记最近因为碧水郡的事情,孟氏与高密王正斗的死去活来!这种情况下,太后若因私怨迁怒,在春闱里做手脚,高密王那边焉有不抓着大做文章,把火烧到孟氏头上去的道理?毕竟天下士子,没人希望多年寒窗苦读,却因自己或家人偶尔得罪上位者落得一场空!这是会得罪天下读书人,且使太后声名狼狈的事情。太后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她如果真要拿春闱拿捏你我,就该默不作声,私下做了之后销毁证据,再暗示咱们真相,如此方是出了气又不落把柄!”

    盛惟乔仍旧是忧心忡忡,泣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上位者的想法,哪是咱们能估的准的?万一太后就想这么做呢?她毕竟是太后啊!”

    “但她年纪也大了。”盛睡鹤冷笑,“谁知道还能活几年?这一科黜落我,三年后我再下场就是——倒是太后,能不能活到三年后都是个问题!老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实在大胆,盛惟乔被吓的瞪大眼睛,片刻才小声道:“这里可是长安啊,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盛睡鹤见她惊惧,忙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其实你觉得太后恼了你,主要是因为告退出宫前池作司的那番话。但你想过没有?你们离开太后跟前的时候,太后是明确定下了七日之约,七日之后你给不出交代,才要惩罚的。”

    “太后什么身份,至于对你一个女孩儿还要虚言欺哄吗?”

    “可见只要你把太后交代的差使做好了,太后自然就不会跟你计较——更遑论是迁怒到我头上!”

    “那池作司说的那番话,明明白白就是……”盛惟乔疑惑的问话才到一半,就被盛睡鹤温和的打断:“乖囡囡,你真是当局者迷!你忘记你们出暖阁时候的事情了?”

    “本来你们一行人都走出一段路了,却因为目睹孟家姐妹之间的争执,被池作司‘请’去偏殿奉茶,后来才被放行的——池作司临时扣下你们,图的是什么?不外乎是怕孟家姐妹不和,尤其是受到太后偏爱的孟十四亲自对孟十五浇冰水的事儿传出去!”

    “那么这时候从太后跟前禀告完的池作司,去偏殿告诉你们可以离开的时候,顺带提到你得罪了太后、又提到徐抱墨要参加春闱,怎么会是承接你之前觐见太后时的冒犯呢?应该是池作司怕你们年纪小嘴不严,出去之后乱说话坏了孟家姐妹的闺誉,这才暗示你们也都有把柄在太后手里,不想被太后记恨报复的话,开口前务必三思!”

    “所以池作司明明白白提到的,就是你跟徐抱墨,没有直接点到我,为什么?因为今日进宫的一行人其实分属两家,她用你冒犯太后的这点,足以让你、惟妩、应姜闭嘴了,没必要再说到我;但你毕竟不是宁威侯府的人,所以她才要再提徐抱墨,好令宁威侯府守口如瓶!”

    这番分析入情入理,盛惟乔听得恍然之余,委屈就浮上心头了:“我还以为真是我惹的祸,原来只是为了让我们别乱说孟家姐妹的事情!”

    “这也是件好事。”盛睡鹤真心实意的说道,“这样也让你认清了所谓世交的真面目,免得你一直当徐家全是好人,将来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你才被卖了都不知道呢!”盛惟乔不高兴的白了他一眼,“徐采葵虽然不是可交之人,但我看南婶母之前倒是真心想留下咱们的。当然我没有搬回侯府的意思,就是觉得婶母为人还好了。徐家也未必全都是坏的——你明日去侯府那边跟世叔告罪,若世叔明事理,你也别太失礼啊,到底徐老侯爷同咱们祖父相交莫逆。”

    今儿个盛睡鹤几度故意将南氏气的死去活来的事情,她当时因为正伤心着压根没注意,但后来冷静下来想想,自然就发现了。

    不过这会让盛睡鹤明儿个去见徐子敬时态度好点,也不只是考虑到盛徐两家的交情,声音一低,“这里毕竟是长安,不是南风郡。他们徐家,终归是侯府!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也拜访了爹爹当年在长安时候的同年故旧,不过到底头次登门,人家客气归客气,真有事情却也未必指望的上——尤其世叔行伍出身,当年咱们祖父解甲归田时官职并不高,尚且带了郑伯等一批亲卫,何况世叔曾任一军统帅,侯府中不定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当真翻起脸来……”

    她本来想说咱们肯定不是对手,但考虑到盛睡鹤正值年少气盛的时候,别这么说了之后越发激起他的好胜心,临时改口道,“到时候打扰了你春闱、或者趁你下场的那几日对付我们怎么办?”

    盛睡鹤静静听着,唇角笑意愈深,伸手越过两人之间的小几,使劲摸了摸她脑袋,柔声道:“听你的!”

    ——他高兴的不只是盛惟乔对徐家已经产生了怀疑与戒备,甚至打算跟这家人虚与委蛇了,这意味着,徐家人就算再来次祖孙三代齐上阵,哪怕是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亲自追来长安,想再让盛惟乔对徐家恢复从前的感观,也必定艰难重重。

    而且盛睡鹤也不是死人,焉能不从中作梗?

    徐家这心腹大患,从情敌的角度考虑,是真真正正的完了——往后连真正的朋友只怕都没的做,顶多是熟人。

    不过在他的计划中,徐家是早晚要解决的,关键是盛惟乔那句“趁你下场的那几日对付我们”,无意中流露出来的依赖与信任,让盛睡鹤觉得整个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可惜的是这温情脉脉的一幕没持续多久——盛惟乔恼怒的打开他手,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发丝,皱眉道:“不过,就算知道池作司那番话只是为了敲打我们不要外传孟家姐妹不和的事情,但太后交代给我的差使,我真的是毫无头绪啊!”

    “这事儿之前你大致讲了一遍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有了点想法了。”盛睡鹤点了点小几,语气轻松,“虽然在碧水郡出事的是孟伯亨与容清醉两个人,但给你差使的是太后,太后真正关心的肯定是孟伯亨,而不是没有血缘的孙子容清醉——何况容清醉又没失踪,且已经被接回长安养伤了,咱们又不是大夫,对他的伤势可是毫无办法!”

    “所以眼下只要设法找到孟伯亨的踪迹,哪怕没有直接找到人呢,发现点线索,抓不住左右是朝廷命官执行不力,想来太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你只是个深闺弱女,要什么都你干了,朝廷花那么多俸禄养官吏做什么?”

    盛惟乔无语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哥哥,亲哥!我也知道孟家跟高密王不和,太后娘娘关心碧水郡之事,主要是为了孟伯亨!如果能够在孟伯亨的下落上立功,太后多半不但不计较我之前的冒犯,不定还会对我赞赏有加——问题是,朝廷钦差去了碧水郡这么久了,也没进展。咱们怎么发现孟伯亨的踪迹?”

    人家孟伯亨是在千里之外的碧水郡失踪的,他们现在还在长安呢!

    难道折回碧水郡去找人?

    且不说钦差带着那么多当地官吏都没找到,他们凭什么找到——就说孟太后就给了七日的时间,单程赶到碧水郡都不够好不好!

    更遑论是在第七日按时去馨寿宫复命了!

    盛睡鹤笑眯眯道:“乖囡囡,你向来福泽深厚,哪里是区区钦差能比的?钦差那边没进展,不定你就能找到线索呢?”

    “……”盛惟乔只当他说好听话哄自己,叹了口气,怏怏问,“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想先去睡了!”

    盛睡鹤本来就想跟她说“线索”的,但看着她满脸乏色的模样,心头一软,心说左右七天后才是觐见太后的日子,也不必急在一时——再说有些事情,他现在还不大敢让这女孩儿知道,所以不如明儿个见完徐子敬之后,再同盛惟乔说,到时候也能扯一扯徐子敬的虎皮。

    反正,这乖囡囡现在已经对徐家没什么信任,反而充满了防范了,到时候就算露了破绽,他全部推到徐家头上去就成!

    如此盛睡鹤起了身,道:“我送你回房!”

 第一百十五章 盛睡鹤:送上门来的功劳与人

    将盛惟乔送回厢房安置后,盛睡鹤自己回到正房,这时候方才不见踪影的公孙喜就夹脚跟进来给他铺床。

    盛睡鹤站在紫檀木边座雕鸂鶒木染牙山水楼阁屏风前解着衣袍,一面将外衫搭到旁边的紫檀木鹊首菱花纹衣架上,一面吩咐:“太后就碧水郡的事情,跟乖囡囡定了七日之约,我想了想,若借这机会让太后跟孟家大房欠乖囡囡一个人情也不错——这事儿你安排下去吧!”

    公孙喜正在摆玉枕的手一顿,就露出疑色来,小声道:“首领,太后怎么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三小姐?!难道她怀疑……”

    “不会的。”盛睡鹤摇头,哂道,“咱们现在哪来的资本同太后叫板?太后要是当真怀疑上咱们,咱们现在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诏狱了!说来也是赶巧,估计太后只是想逗小孩子,不过误打误撞,竟找上了乖囡囡——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自然没必要错过!”

    “这本来只是顺手做一票的事情,咱们也一直没露身份。”公孙喜把玉枕放好,起身走到旁边,抄手而立,沉吟道,“若能换取些好处,倒也确实没必要撕票。但……怕就怕太后现在没怀疑咱们,一旦这人情由三小姐之手送出去,反而要糟啊!”

    ——碧水郡的事情就是他们干的,说起来高密王的嫡次子容清醉也真是倒了大霉了。

    因为那晚盛睡鹤领人趁夜返回碧水郡,汇合开船前派去追查盛惟乔一行人遇袭之事的手下,将目标是锁定在了孟家八公子孟伯亨头上的。

    不想到了桓家祖宅后,盛睡鹤觉得就掳走个孟伯亨,水搅的不够混,不利于他们这些真凶隐藏,所以顺手把同在桓家祖宅的容清醉也给料理了。

    这会孟伯亨就在他们手里,虽然这些日子没少被收拾,不过命还是在的。

    公孙喜其实早就觉得这人活着就是个烫手山芋,一直建议将大刑过一遍之后就送他上路,那时候他们还在海上,现成的鲨鱼群帮忙毁尸灭迹,凭什么神捕青天也别想查到蛛丝马迹。但盛睡鹤觉得这人兴许还有什么用,所以就吊了口气到现在——要拿他去给盛惟乔换份功劳人情,公孙喜倒不在乎,怕就怕因此招了嫌疑,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孟家内部矛盾重重,高密王府也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这会他们最怀疑的没准是自己人。”盛睡鹤这时候已经脱完外袍,只穿中衣坐到榻畔预备安置了,闻言摆了摆手,说道,“我自有分寸,你去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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