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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别说盛睡鹤同样舍不得盛惟乔受半点委屈了,就算他现在对这女孩儿还是寻常兄妹情分,冲着盛兰辞在这件事情上必然的态度,他也不可能答应跟徐家和解!
今日之所以过来,说到底是为了安盛惟乔的心。
毕竟他昨天的挑拨离间跟洗脑实在太有效果了,以至于盛惟乔现在不仅仅对徐家没了多少好感,甚至还充满了防备与怀疑——这种情况下,盛睡鹤如果不跟宁威侯府保持表面上的客套友善的话,只怕盛惟乔就要担心宁威侯府会在暗中对他们不利了!
盛睡鹤手里虽有安她心的底牌,如今却不适合拿出来,既怕这女孩儿提心吊胆,当然只能同徐家虚与委蛇一番了。
当然这个考量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徐家的。
这会盛睡鹤就笑着,说:“我们现在的祖母,虽然不是嫡亲祖母,到底是祖父继室,陪着祖父的时间,老实说比我们嫡亲祖母还要长!然而就是这位祖母,跟惟乔说话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半句呵斥都不敢的!”
他凝视着徐子敬,语气中没什么嘲讽的意思,就是很平淡的叙述,却让徐子敬无端感到一阵狼狈,“所以世叔不必在小侄身上下功夫了,这件事情,老实跟你说,就是我们祖父也不敢做主!”
“必然是要禀告到爹娘跟前,由爹娘亲自决断的!”
“世叔耍无赖也好,掏心掏肺也罢,种种手段,还是留着应付爹娘那边吧!”
“至于小侄,等下回去之后,就要专心读书,为来年春闱做准备——想必徐家还不至于阴险到在春闱之前继续纠缠,乱小侄心绪的地步吧?”
徐子敬脸色铁青,却无话可说,半晌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我们两家毕竟相交多年,难道当真要因为一个孽障的无知与无礼,就此不相来往?!”
“俗话说人死账消。”盛睡鹤笑容灿烂,“世叔以为呢?”
见徐子敬神情骇然,他倏忽敛了笑,语气平淡道,“既然世叔舍不得,这么着,徐家就这么几个子女,如果继续来往的话,令爱少不得要时常在惟乔跟前晃悠!而经过昨儿个的事情后,世叔觉得,惟乔就算大方,又如何可能再将令爱当成闺中好友看待?”
“你们徐家没教好的女儿,凭什么叫我盛家的心肝儿忍着让着受着?!”
“真以为你封了个侯爵,女儿就要比我盛家掌珠高贵?!”
盛睡鹤冷笑出声,站起身,掸了掸袖子,施施然扬长而去,“有那继续纠缠我们的时间,还是好好管教令爱吧!不然不管你们是否打发她提前出阁,到了夫家,也未必能过好!”
“怎么样怎么样?”他离开后不久,南氏心急火燎的跨进门槛,急声问,“那小子今儿过来,你可说动他几分?他怎么一个人走了?”
徐子敬面色变幻良久,方长叹一声,却没说盛睡鹤的拒绝与敲打,只若有所思道:“后生可畏呀!”
南氏愠怒道:“那小子的难缠还用得着你来讲?不然老娘今儿个至于专门躲着他吗?!方才你们谈的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啊!”
“还能谈的怎么样?”徐子敬苦笑道,“你都说他一个人走了,自然是我被他说的连出去送他的脸面都没有了!”
南氏闻言,不禁沮丧:“那现在要怎么办?”
“先把抱墨喊过来吧!”徐子敬想了想,说道,“我问问那小子的底细……盛家到底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小小年纪就滑不溜丢的小子来的?”
片刻后,满心不情愿的徐抱墨上堂拜见父母——鉴于昨晚的挨的那顿打,他算是明白了,虽然他在苍梧郡祖父祖母身边的时候没什么地位,但到了长安宁威侯府,自己的亲爹亲娘身边,他更没地位!
相比之下,在祖父祖母身边还安全点,至少徐老侯爷不会因为哄夏侯老夫人别哭揍他;而夏侯老夫人由于年纪大了,想揍孙子也是有心无力,顶多给徐老侯爷出出主意递递东西,不会跟徐老侯爷联手围殴他!
所以徐抱墨痛定思痛之后,深深觉得父母太凶残,尽孝须谨慎!
他于是决定在必要场合之外的情况下,绝对绝对不出现在徐子敬夫妇面前,以尽可能的减少被迁怒的几率。
结果这主意才打呢,这会就被亲卫头子改行的管家,带着一群亲卫改行的家丁,三下两下搜出来,拎小鸡似的拎到后堂上——索性徐子敬这会思索着盛睡鹤方才的言谈举止,没心思收拾儿子,看他半天才过来,脸上还一副备受委屈的幽怨样,也没呵斥,只遣退左右,问:“你盛世伯家的庶长子,你了解多少?”
“恒殊弟?”徐抱墨还以为这次又是过来做出气筒的,见亲爹好好的问话,倒是松了口气,只不过徐子敬就这么一问,他也吃不准用意,想了想道,“前年孩儿奉祖父之命前往南风郡盛府小住了几个月,那时候恒殊弟认祖归宗没多久,又赶着盛家当年多事,所以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就孩儿对他的了解的话,恒殊弟天资卓绝,才华横溢,武功也很高明,嗯,拳脚……”
他本来想说盛睡鹤拳脚功夫非常棒的,但跟着想到,他之所以知道这点,只因为那年被徐老侯爷逼着去盛府请罪时,被盛睡鹤赤手空拳揍了个满地打滚——这么狼狈的事情必须守口如瓶,即使亲爹亲娘也不能说啊!
于是生生改口,“控弦之术尤其出色,孩儿自愧不如!”
徐子敬知道盛睡鹤肯定习过武,毕竟练过武的人无论举止气势,还是身体细节,都跟常人不同,这点瞒不过武将出身的徐子敬。
所以闻言也没多想,正要说话,南氏却插了句:“你跟他比过箭技?你输了?”
徐抱墨闻言,顿时打个寒战,就想到昨儿个南氏数落他处处不如盛睡鹤的话,忙道:“没有没有!孩儿同恒殊弟从来都是以文会友,从来没比试过——就是之前在海上见过恒殊弟射杀贼首,端的好箭技,所以这么一说!”
“海上?”徐子敬夫妇就惊讶,“他还出海杀过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冯嫂子今年才再次传出孕讯,到现在都不知道男女呢,馨章兄膝下到现在也才这么一个男嗣,居然舍得让他亲冒箭矢?!”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不怕绝了嗣?
徐抱墨听了这话,却更惊讶:“恒殊弟他早年流落海上,误入歧途,是偶然与盛世伯相认后,才改邪归正返回盛家的啊!这事儿您两位不知道?”
徐子敬夫妇面面相觑:“我们知道什么?!你祖父写来的信里,就说他因为是偶然出生的外室子,一直养在外头,本来不打算认的,后来你冯伯母一直无子,主动劝说家里把他接了回去——我们以为他是在盛家什么别院、别馆长大的啊!”
“……”徐抱墨顿时就后悔,因为虽然不知道徐老侯爷出于什么考量没有跟儿子媳妇详说盛睡鹤的底细,但本能的感到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妙?
但这会话头已经讲出来了,徐子敬夫妇自然不会放过他,硬是逼着他把当年玳瑁岛之行的始末反过来倒过去的说了两遍,又嘀嘀咕咕的商议了好一阵,徐子敬方干咳一声,抬头道:“这事儿爹之所以没有在信中详细说明,估计是怕苍梧郡跟长安千里迢迢的,万一走漏风声,对鹤儿那孩子不利。”
就看着徐抱墨还有南氏,“这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采葵采芙那边更是半个字都不能透露——不然说不得就要毁了鹤儿一辈子,如此咱们如何同馨章兄交代?”
见母子俩都郑重点头,徐子敬揉了揉眉心,烦恼道,“合着这小子还有这样的来路!怪道方才他神情那么古怪!”
可怜他还以为家传的无赖大法能派上用场呢,结果人家是匪窝里出来的,还是混的不错的那种!
这么着,混不吝的滚刀肉,别说见过,只怕手底下料理的就不少了,哪里还会怕了他这一手?
而且玳瑁岛那种地方,必然不乏被摧残的女孩儿,盛睡鹤在这么个环境里长大,就算自己没参与过这种摧残,对于这类人的遭遇肯定也是看的司空见惯了。只是挨了顿有分寸的打的徐采葵,怎么可能打动他!
徐子敬不禁叹了口气,心说盛家兄妹这儿这么难对付,看来真要直接去南风郡请罪了——偏偏他身为朝廷命官走不开,唯一的儿子徐抱墨又要参加来年的春闱,总不能让南氏这个一府主母扔下一摊子事情,领着徐采葵千里迢迢去盛家告罪吧?
平时也许还能咬咬牙这么做,临近年关,南氏哪里走的开?
算算时间,南氏想抽出空来出远门,最早也得等来年春闱的事情彻底结束,那就是三月末近四月的事情了。
他们夫妇多年没有回过家乡,苍梧郡跟南风郡离那么近,既然去盛家请罪,不可能不回一趟苍梧郡的祖宅拜见二老的。
虽然徐家不是什么大族,然而乡里乡亲的,多少年没见过了,一朝还乡,哪能没点表示?
如此光是给二老还有乡人的心意,就不知道要花多少精力预备……
徐子敬只觉得一阵头疼,甚至想到盛睡鹤说的“人死账消”了,火起来真想把那个坑爹女儿打死好吗?!
这时候南氏皱眉道:“这小子昨儿个就是看似客气实则半点长辈情分都不念——我还以为他既然今日肯上门来见你,总还有几分斡旋余地!却没想到他还是不给咱们赔罪的机会吗?”
“……”徐子敬闻言,没有立刻说话,但寻思了一会之后,忽然道,“蔓罗,你这话说的不错,那小子是个心思深沉的,他昨儿个答应今日过来专门跟我辞行,有这一遭上门倒没有什么,但方才居然没有在府门外道一声就转身而去,反倒跟我进了府,到这书房里又斗了一回心眼才搁话……”
他抚了把颔下短髯,目中精芒闪烁,“我方才还以为,这是因为他怕在府外说声就走,被我纠缠!但他既然出身玳瑁岛,显然是见过世面、不惧这等手段的。既然如此……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在暗示?”
“暗示?”南氏与徐抱墨面面相觑,有点跟不上徐子敬的想法,“他暗示什么?”
第一百十八章 他若与皇室有关,那……!
“当然是暗示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了!”徐子敬一拍桌子,笃定道,“从昨儿个到现在,无论咱们怎么请罪哀求,他都不肯松口!但他如果当真打算跟咱们家就此决裂、反目成仇的话,又何必在咱们府里耗费这半日功夫呢?可见他不是真的不打算松口,而是不想明着说出要求!”
南氏怔了会,说道:“可是咱们都说了,只要咱们做的到,什么要求都可以啊!咱们态度那么诚恳了,难道他还是不相信吗?若不相信,又何必暗示?”
“八成是这要求说不出口?”徐抱墨以己度人,顿时忧心忡忡,脱口道,“难道他看中了采葵,想打采葵的主意?!”
他这个妹妹这次做事确实没脑子,但长的还是不错的啊!
而且像他们这种俊秀出色的少年郎,跑世交家里兜兜转转的打主意,除了谋划香香软软白白美美的世姐世妹,还能是什么事?
比如说,他当年专门去盛府小住几个月,期间还到海匪窝转了圈,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娶盛家母老虎嘛!
所谓出来混早晚要还,自己可以打盛睡鹤妹妹的主意,难保不定盛睡鹤也看上自家妹妹了啊!
“混账!”只是徐抱墨自认为乃是防患于未然,徐子敬闻言却是大怒,起身撩袍就是一脚,将徐抱墨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还朝他身上踢了脚,恨恨道,“那小子虽然难缠,却一看就是个胸有丘壑的,他现在这年纪跟地位,又正是最有抱负要施展的时候,天仙摆他跟前只怕也没什么功夫正眼看的,又怎么可能为这种儿女私情花功夫用心思?!”
南氏也说儿子该打:“且不说采葵没落地就跟纪家孩子指腹为婚了,就说她昨儿个才赶过乔儿,那盛睡鹤但凡有一点点兄妹情分在心,这会恼采葵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喜欢她?更遑论采葵现在那个样子,不吓人就不错了!”
这番话说的倒是入情入理,但她脸色跟着就是一变,慎重道,“老徐,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看中的不是采葵,而是……采芙?”
徐子敬:“……”
徐抱墨:“!!!!!”他真心实意的给自己亲娘跪了,本来他以为自己揣测盛睡鹤看中大妹妹徐采葵,已经很不君子了。
却没想到他亲娘还要异想天开——话说昨儿个盛睡鹤到底给他亲娘留下了多么深刻的阴影?他发誓他亲娘平时绝对不是会把晚辈,尤其是世交家晚辈想这么龌龊的人好不好?!
“蔓罗你别开玩笑了!”徐子敬黑着脸,说道,“咱们家采芙才九岁!”
徐采芙现在说的好听点,是宁威侯府的二小姐,说难听点,就是个小胖子!
徐子敬无法想象哪个男人对着目前的徐采芙,能有什么想法?
这还是人吗?
“抱墨都这么大了,有些话当着他的面又不是不能说,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但南氏却瞪了眼,“这天下又不是没有那种专门喜欢没长大小女孩子的混账东西——尤其抱墨方才不是说了吗?那小子早年流落在外,误入匪窝!你想海匪窝里糟蹋掉的无辜女孩儿还少吗?那地方什么样的腌臜事情没有?保不定他身处其中,近墨者黑,耳濡目染之下就对年岁仿佛的标致女孩儿没什么兴趣,偏偏喜欢没长大的稚女呢?”
徐子敬暗吐一口血,赶紧阻止妻子的可怕想象力:“那小子就算昏了头,也该知道,咱们是不可能为了弥补采葵犯的错,豁出采芙去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那小子当真不当人子,他会傻到来暗示咱们这种事情?他就不怕被咱们打死吗?!”
生怕南氏继续坚持这个话题,他喘了口气,忙继续道,“我怀疑啊,他想要的,不是别的,而是……”
指了指北方,神情晦暝。
南氏与徐抱墨怔了片刻,方道:“兵权?!”
见徐子敬缓缓点头,却更迷惘了,“他不是来长安参加春闱的吗?”
这明摆着是走科举出仕啊!
话说能从金榜题名走上锦绣大道,正常人谁会想去战场赌命?
毕竟刀剑无眼,可不会因为你是才子或者贵人就转了性子化锋芒为绕指柔!
辛辛苦苦寒窗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万一初上战场就壮烈掉……这得多傻才会在有把握考取进士的情况下,想着投军?
“少年人谁不想出为将,入为相?”徐子敬不以为然道,“尤其这小子出身匪窝,虽然人前瞧着斯文有礼,乃是才貌双全的官家子弟,但说句不好听的话,毕竟是在玳瑁岛待到十七岁才回盛府的,难免野性未驯!”
“这种人,就算走的是科举入仕的路子,又有能力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但内心深处,哪有不渴望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
“这是好听的说法,实在点,就是杀人放火习惯了,叫他收敛性子老老实实做人他只怕全身骨头痒,隔段时间不去战场上释放下估计是怎么都安分不了——当初我才还朝时不就一直睡不好?”
“虽然这小子现在还没下场呢,不过他既然是个心思深沉的,利用这次的事情,提醒我这世叔现在就着手给他铺路,往后有了时间跟机会,省却他的功夫……也不无可能!”
南氏若有所思,徐抱墨则目瞪口呆道:“恒殊弟……恒殊弟他应该不至于这么老谋深算吧?!”
大家都是十九岁,大家都是举人,大家都是来长安参加春闱的——他现在满心考虑的除了努力在来年春闱里争取个好成绩外,顶多就是考完之后如何避开爹娘耳目去慰问下长安城中的众多漂亮姐姐温柔妹妹啊!
盛睡鹤居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兵权?!
徐抱墨不禁暗擦一把冷汗,这幸亏盛睡鹤是盛家大公子,跟皇室半点不沾边,若是哪位宗室子弟,哪怕是血脉比较远点的,他都要怀疑盛睡鹤乃是起了改朝换代之心,才这样谋划长远了!
“所以说你废物!”徐子敬跟南氏异口同声的骂道,“成天游手好闲!眼下家里有事你也帮不上忙,简直就是个不孝子!”
徐子敬像是才想到自己还有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的婚事还是有了决定的,痛心疾首的继续道,“你妹妹才把盛家得罪狠了,你又是这个不争气的样子!你说你这样,万一往后娶不到人家乔儿怎么办?!”
这话说出来,就见南氏跟徐抱墨瞬间变了脸色——徐抱墨如临大敌,举手喊道:“娘,昨儿个的那番话您可是都听到了!咱们老徐家可就孩儿一个男嗣啊!!!”
徐子敬愕然看南氏:“什么?”南氏脸色阴沉,指着徐抱墨三言两语说了昨日发誓的经过:“老娘当时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