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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对不敢的!”
“毕竟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宫里的舒氏姐妹,宫外的高密王,肯定都会抓住机会,竭力反对孟氏女为继后!”
“这可是孟氏图谋富贵延续的大计,谁敢阻拦就是与合族为敌!到时候郑国公都护不住娇语姨娘,届时哪怕孟十四小姐做不成继后,向夫人再灰头土脸,依然是郑国公府的女主人,娇语姨娘母子三个,却少不得要承受合族的怒火了!”
“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好歹在郑国公在世的时候,可以依仗宠爱过好日子呢?”
“而方才里头的男子,虽然我跟应姜都不认识,但既然是娇语姨娘安排了陷害孟十四小姐的,八成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真是那样的人物,还会干这种龌龊事儿?”
“如此,只要将里头十四小姐的痕迹及时清除或者掩饰掉,我跟应姜大不了一口咬定,我们在这里遇见那男子非礼我,反抗之中杀了他!反正我们过几个月,等我哥哥考完了,就会回南风郡去!我嫁人也是在那边嫁,在长安的名声坏了有什么打紧?!”
……就算坏名声传去南风郡也无所谓,反正本囡囡嫁妆多,打小一群人都说,本囡囡最是不愁人娶的!
不管怎么说,比起被娇语姨娘当棋子利用之后八成扔掉的结局,赔上自己闺誉的结果已经属于很好了。
不过这么说时盛惟乔有些歉然的看了眼公孙应姜,心说应姜今儿个真的是从头到尾被自己拖下水了。
却不知道公孙应姜闻言,嘿嘿一笑,用饱含怜悯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心说这郑国公府……估计长久不了了。
“那我先带十四小姐回去收拾!”桓夜合素有决断,见盛惟乔既有定计,不是糊里糊涂留下来的,也就干脆的一点头,“这边你们要留人下来帮忙么?”
盛惟乔摇头:“你没带我的丫鬟来,留下你的人反而是个破绽。”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寥寥几语商议定了,公孙应姜也就放下孟碧筠,交给桓夜合的丫鬟架着离开。
桓夜合一行人远去后,盛惟乔招呼公孙应姜返回山洞,将里头孟碧筠留下的痕迹铲除,破损的衣料、折断的玉簪、勾坏的珠花……还好这山洞不算大,两人因为担心娇语姨娘的人赶来,手脚格外利落,很快就把这些收拾起来,玉簪、珠花用公孙应姜那柄匕首砸碎到看不出模样的地步,其他东西则投进壁上油灯里烧毁。
这时候公孙应姜看了眼地上的男子,见他已经完全咽气了,就问:“姑姑,这人怎么办?随他留下?”
“娇语姨娘的人居然还没来?”盛惟乔脸色煞白,目光却出奇的明亮,沉吟,“而向夫人的人也没来……这可真是奇怪……但这也真是麻烦了!”
见公孙应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指向地上的尸体,“本来打算撞见娇语姨娘的人,咱们只能豁出自己的名节来替十四小姐顶缸,如此保她继后之位,换取她日后对咱们家的照拂,却也不算亏!若撞见向夫人的人,那就更好了,只管交给他们去处置,咱们悄没声息的离开也就是了。毕竟十四小姐是向夫人的亲生骨肉,向夫人总不可能让咱们救下她女儿、保下他们母子三个未来之后,还要再做什么牺牲吧?”
“结果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双方都没人来,咱们又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到人来……你说这人身上其他伤痕也还罢了,这指甲跟牙齿的伤痕,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还不知道十四小姐的伤势如何,如果留他在这里,即使咱们把十四小姐留下来的痕迹都铲除了,这具尸体却仍旧会是线索!”
公孙应姜闻言,却笑了:“这个简单!”
……半晌后,脸色煞白的盛惟乔与公孙应姜回到小轩。
这时候的小轩看起来跟她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桓夜合搂着盛惟妩坐在西窗下的软榻上,正拿了本书给她解释。
听到下人问安的声音,桓夜合明显的长松口气,不及站起就问:“怎么样?”
“很奇怪,什么人都没过去。”盛惟乔摇了摇头,看了眼室中不见孟碧筠的身影,小声问,“十四小姐?”
“在后面梳洗。”桓夜合听说她们没遇见人,露出沉吟之色,道,“她应该已经在梳妆了,咱们一块过去看看她吧,也问个清楚。”
盛惟乔颔首,正要哄盛惟妩留下,不想忽听桓夜合继续道,“早点问完,也好早点打发人去给她请大夫!”
“现在请大夫?”盛惟乔不由愕然,“她要求的?”
按说孟碧筠方才虽然未曾真正受辱,但也没少在那男子手底下吃苦头,她这身份身娇肉贵的,回头不定还要去母仪天下,这会子收拾了下,就赶紧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问题是……虽然盛惟乔跟公孙应姜给她把山洞那边善后了,可孟碧筠却还没到真正安全的时候,这大白天,还一群宾客在府里,这样请大夫过来,消息当真瞒得住吗?还是向夫人已经胜利,封得住这个口?
但若是如此,为什么向夫人到现在都没派人来接应孟碧筠?
看出她的疑虑,桓夜合却淡淡笑了笑:“十四小姐嫌宴会过于嘈杂,独自外出在桂春园中漫步,偶尔登高望远,却因一块看似结实的山石松动,不慎从丈高的假山上摔落!虽然吉人自有天相,因着地上雪厚,没出什么大碍,却也多处擦伤不说,最要命的是面颊摔肿了老大一块……能不请大夫么?”
盛惟乔下意识回头望出去,琉璃窗外,漫天飞雪中,一座丈高的假山静静矗立,假山下的雪地,确实看起来不那么平整……
若非方才盛惟乔与公孙应姜回来的路上满腹心事,只怕经过的时候就会注意到了。
从丈高的假山上跳下来,虽然多半不会死,这会儿地上的积雪,也确实会起到很大的缓冲作用,但对于斯文惯了的大家闺秀来说,这一跳所需要的勇气……也不小了。
尤其孟碧筠为了掩饰面上的指痕,还要保证面颊摔肿,却也要控制程度,不至于真正毁损了容貌,导致失去继后之位。
这恐怕,不是跳一次就能解决的……
几个时辰前,还冷冷清清独在楼上看书的孟碧筠,是何等清高倨傲,面对孟归欢精心绣的帕子,甚至于不屑一个场面上的“谢”字。
盛惟乔有点不能想象那样一个人,如何一次次顶风冒雪爬上假山,再跳下来,只为求一个合理的掩饰?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真正的高门后宅争斗之激烈之惨烈,以至于怔忪良久之后,使劲咬了下舌尖,才回过神,摸了摸走到面前的盛惟妩的脑袋,低声叮嘱几句,喊了绿锦过来看着这堂妹,方与桓夜合、公孙应姜联袂向后走去。
桓夜合时间估计的很准,这时候孟碧筠已经沐浴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坐在妆台前,由忘忧给她梳妆打扮了。
看到三人进来,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孟碧筠似乎很少笑,又或者她此刻半边高高肿起的面颊阻碍了一个本该恬淡的笑容的完全展示,以至于这个表情显得非常生疏,甚至有点古怪,她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力道:“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以后无论任何事情,我必与三位荣辱与共!!!”
“十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桓夜合冷静道,“事情还没结束,我们……”
“已经结束了!”未想孟碧筠却摇了摇头,眼底寒芒闪烁,道,“你们救下我,担了多少风险,我都知道!所以,接下来……全部都是我的事!”
她没有仔细说明缘故,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我方才想了想,不需要在这里请大夫了。我应该立刻进宫,觐见姑母!”
“你要把事情捅到太后娘娘跟前?”桓夜合闻言,挑眉道,“但是现在贵府怎么个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尤其方才盛三小姐姑侄专门留在假山那边替你抹除痕迹,竟未曾受到任何人的打扰!这实在有点反常……你确定你现在出的去?”
孟碧筠闻言,慢慢慢慢的笑出了声:“方才那里没人去,现在这儿……却未必了!”
桓夜合跟盛惟乔都听出她的话中之意,不禁双双变了脸色!
第二百十二章 拥抱与泪水
这天的晌午后,盛宅内,无心看书或习字的盛睡鹤,正望着面前一盏紫檀雕楼阁仕女花卉嵌象牙宫灯发怔,外间忽然传来匆匆步伐,跟着菊篱来叩门,边叩边说:“公子,小姐她们回来了!”
盛睡鹤就是愕然,随手将面前一封清早写好、却到此刻也未曾装入信奉的信笺朝案头一摞书中一塞,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他人高腿长,几步走到垂花门时,盛惟乔三人堪堪从门中进来。
见着他,包括年纪还小的盛惟妩在内,都下意识的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盛睡鹤照面的瞬间,已经迅速打量了盛惟乔全身,见她虽然衣裙整洁、鬓发齐整,钗环一丝不乱,脸色却苍白的可怕,是连脂粉都掩饰不住的白。
最令盛睡鹤心悬的是她的眼神,此刻望去格外黑亮,却犹如风中之烛,飘忽摇曳的教人疑心随时会熄灭。
“乖囡囡,你脸色这么差,不舒服么?”他不待三人回答,忙上前握了把盛惟乔的手,目光就是一凝,女孩儿的手冷的像块冰,在被他握住的刹那,竟下意识的颤抖起来。
盛睡鹤怔了怔,眉宇间就有了戾色,只是当着盛惟乔的面并不发作,只淡淡看了眼公孙应姜,公孙应姜被看的一个激灵,想辩解,但想到提出去更衣的是自己,要是当初不离开小轩,即使碰见什么事情,也有桓夜合顶在前头,用不着自己跟盛惟乔冲锋陷阵,顿时心虚,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她这做派,让盛睡鹤越发怀疑她们今日在郑国公府的遭遇,眸色一深,拉了盛惟乔,一拂广袖,扔下一句:“应姜你送八妹妹回房安置,完了来书房回话……我先带乖囡囡过去!”
他拽着盛惟乔,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里头的仪珊还想沏茶,只是才起身就被盛睡鹤一个凌厉的眼神赶了出去。
盛睡鹤转身关了门,正要放缓了语气询问盛惟乔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想腰间忽然一紧,跟着柔软的身体毫无保留的贴了上来,却是女孩儿骤然伸臂,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乖囡囡?”盛睡鹤惊的险些将才拴好的门闩重新拔了出去,手僵在半空,好一会,才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语气中犹带着迟疑与迷惑:虽然他近来没少暗示这女孩儿,可两人之间实在没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以至于这种暗示,大抵都是做了无用功。
何况盛惟乔在感情上十分羞涩,忽然这么主动的对他亲近,盛睡鹤受宠若惊之余,竟有几分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以至于他走神了好一会,才察觉到,背上渐渐有些湿漉漉的触觉传来。
不必去看也知道,是女孩儿的泪水打湿了玄衫。
意识到这点后,盛睡鹤心中原本的惊喜顿时无影无踪!
他努力按捺住暴涨的杀意,柔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慢慢儿跟我说,好不好?”
然而盛惟乔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着他……女孩儿不知道,这反应让盛睡鹤心头猛沉,甚至联想到了一些令他几乎要当场失控的可能。
其实盛惟乔会有现在这样的举动,主要是后怕。
她毕竟不是公孙应姜,出身海匪窝,自幼见惯了血腥的场面:玳瑁岛上都是一群亡命徒,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尤其公孙氏作为玳瑁岛的主人,为了震慑手下,很有几手令常人闻风丧胆的别致刑罚。
作为公孙氏的女儿,公孙应姜对于杀人、尸体之类,早就见多识广到无动于衷了。
所以在郑国公府的假山山洞里杀完人善完后,立刻恢复如常:那种一刀割喉的死法何其利落,连惨嚎都没有,实在无法触动公孙应姜多少情绪。
而盛惟乔自幼娇生惯养,眼目所见尽是花好月圆。就算她当年被逼急了,曾经用徐抱墨的御赐软剑,砍下过韩少主的头颅,但彼时因为盛睡鹤的出现,她其实没怎么注意到韩少主的尸体。
饶是如此,她后来到了楼船上,确认安全了,也足足吐了好半晌,最后被徐抱墨送回舱中安置,更是当天晚上就发起烧,足足烧了四日才退热,将远在岸上的盛兰辞夫妇都吓的差点魂飞魄散!
今日尽管下手杀人的不是她,可在狭窄昏暗的山洞里,跟那具尸体相处了那么久,相比当初韩少主被干脆利落的穿心与斩首的尸体,今儿个那人的尸体更因为孟碧筠造成的伤势触目惊心……盛惟乔当时虽然撑住了,却不可能像公孙应姜一样,过后也不当回事。
她可以说是憋着一口气回来的。
而这口气,在看到盛睡鹤的时候,瞬间风流云散。
若非盛睡鹤及时将她拉来书房,她十成十会在垂花门那儿,当着众人的面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以发泄今日郑国公府之行的惊怖与后怕!
此刻固然因为被拉来书房的这段路上,稍微抑制了下情绪,可也就支持到仪珊离开,甚至等不到与盛睡鹤一块落座,她已经无法继续保持仪态,下意识的冲过去,抱住了正在关门的玄衫男子,瞬间泪落纷纷。
女孩儿只顾用越来越用力的拥抱与仿佛永无止境的无声啜泣抒发被强行压抑了半日的恐惧,却没注意到,盛睡鹤的身体,越来越紧绷。
成年男子多年征伐与长年锤炼下来的躯体,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看似瘦削,实则健硕,每一寸都力量深藏。
他保持着一手刚刚离开门闩、一手扶住了女孩儿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的姿态良久,昳丽的面容上渐渐无喜无悲,似泯灭了所有人气,星眸中却犹如怒海狂澜,瞬间就有无数风暴生灭。
片刻后,见女孩儿仍旧没有止息的意思,盛睡鹤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
他抓住盛惟乔的手臂,在几处穴道上揉按几下,已经哭的茫茫然的女孩儿,就下意识的松开了他。
然后,他转过身,张开双臂,重重的抱住女孩儿,与此同时,薄唇却极轻柔的、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吻在女孩儿的鬓角。
……公孙应姜将盛惟妩送回房,本来随便哄这妩姑姑几句,就该去书房的。
但因为她担心受到盛睡鹤的责罚,心说不如借这个机会拖一拖时间,等估计盛惟乔已经把事情经过说完了,自己再过去。
这样盛惟乔这个容易心软的姑姑,就可以专门的为自己求情了!
这么想着,她故意在盛惟妩这里逗留了好一会,才与这位姑姑道别离开。
出了厢房,沿着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就是书房了。
这时候仪珊正裹着羊裘站在外面听命,见着她,就上来见礼:“小姐!”
仪珊幼年就被掳上玳瑁岛,自然认识公孙应姜。
不过这会公孙应姜朝她摆了摆手,轻声道:“如今都在盛家做事,还是按照盛家的规矩唤我‘孙小姐’的好!”
仪珊连忙告了声罪,道:“您是来寻公子复命的么?”
见公孙应姜点头,就上前叩门通报。
因为刚才盛睡鹤是当众说了让公孙应姜安置好盛惟妩就来书房的,两人都以为敲个门意思下,公孙应姜也就可以进去了。
却没想到,仪珊叩门之后,又隔门禀告了缘故,里头却久久无声。
她不明所以,又敲了敲房门,还提高了嗓音再次通禀了一遍。
如此再三,书房内却始终寂然无声!
仪珊不禁跟公孙应姜面面相觑……片刻后,仪珊迟疑着再次叩了门,这次,她还没说话,里头终于有动静了,正是盛睡鹤的声音,只是充满了暴躁与震怒:“滚!!!”
“……”仪珊还想再敲下去的手瞬间顿住。
一个呼吸后,不止是她,公孙应姜也默默的退出了书房下的回廊,站到了厢房这边的回廊下。
“是不是小姐做错了事情,让大公子生气了?”因为盛惟乔一回来就被盛睡鹤拉去了书房,绿锦等丫鬟自然也被留在外面。
绿锦等人本来都进屋子去了,这会儿偶然从窗棂里看到公孙应姜跟仪珊都站在对面的回廊下,就是诧异,特意出了门,走过去小声问缘故,待听仪珊委婉的表示是给公孙应姜通禀、想让公孙应姜进入书房时,被盛睡鹤骂过来的,绿锦顿时就变了脸色,“未知公子这会子可息怒了吗?能不能请谁去劝一劝公子?小姐她年纪小,难免心慈手软,而且小姐也是以为今儿个的事情不简单,不是不管就能蒙混过去的。”
她这么一说,绿绮、槿篱等盛惟乔的近侍,固然都露出紧张之色,还以为盛惟乔救下孟碧筠的举动,引起了盛睡鹤的不满。
但仪珊跟公孙应姜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