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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鹿筋竟是王妃娘娘亲自做的?”盛惟乔看着强自忍耐的庆芳郡主,片刻,却只淡淡道,“那我们可真是生受了……不过,久闻高密王府嫡三子早已不在人世,还请王妃娘娘节哀才是!”
说着,也不再去看庆芳郡主的脸色,转头就进了雅间。
雅间外,看着空荡荡的回廊,庆芳郡主自嘲的笑了笑,正待也转身离开,忽然目光一凝,看向一侧的楼梯口,不知何时,手里提了几支绣球灯的盛睡鹤,悄没声息的走了上来。
此刻两人视线交汇,庆芳郡主全身都是一颤,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盛睡鹤却神色平静如常,朝她一拱手,淡淡道了句:“郡主好!”
也就推开盛惟乔姐妹所在雅间的门,进去了。
回廊上的庆芳郡主却独自站了好一会,才怅然若失的离开。
“你又去看他了?”片刻后,在距离盛睡鹤一行人所在雅间不远的一间雅间里,怀远侯元流光着一袭石青锦袍,手把铁胆,正有些无聊的远眺着窗外的灯景。
他比庆芳郡主大两岁,今年刚好是而立之年,能给高密王的嫡亲女儿做夫婿,容貌自是不差,生的天庭饱满,虎目剑眉,颔下一把短髯修剪的整整齐齐,望去雍容而不失王侯该有的威严。
见妻子进来,挥退左右,有些无奈有些不悦的说道,“兹事体大,南风郡那边只是来了几份证据,根本没笃定呢!你现在就这么频繁的跟他接触,万一将来发现弄错了,岂不尴尬?就算没弄错,同他来长安的那几个女眷,跟咱们这边没什么来往,却与孟氏很有些走动,以至于孟氏如今将他当成了可拉拢的目标,正拟笼络跟栽培……你这会撞上去,岂不是给他惹麻烦么?”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庆芳郡主听着,苦涩一笑,在他身边坐下,翻起桌上一套秘色釉描鹭鸶荷花的茶具,给自己斟了盏茶水,方幽幽一叹,道,“但前两日的事情你也知道……宫里那个,左右不是母妃亲生的,父王都不在乎,我也懒得管了。可是清醉他毕竟是我胞弟,这么多年寄居赵府,就算外祖母跟舅父舅母他们不是刻薄之人,然而堂堂宗室子弟,父母俱在却寄人篱下多年,他心里岂能不苦?”
“以前,还能说……可现在既然人没事儿,那盛家据说也是南风郡的势家之一,在当地属于一等一的富贵……”
庆芳郡主放下茶碗,“那些往事,为什么不能揭过呢?”
“你只说二弟在赵府是寄居,方才你在外面等的那一位,在盛府何尝不是寄居?”元流光不以为然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赵府好歹是母妃的娘家,当年将二弟接过去长住,乃是外祖母亲自发的话。外祖母她老人家治家甚严,膝下子孙莫不是恭敬孝顺,外祖母态度摆那里,二弟能受什么委屈吃什么苦?”
“倒是这会在旁边雅间里的那位,盛府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身世,那盛兰辞又是个出了名的宠爱正室还有嫡女的,谁知道这些年来是怎么对待他的?”
元流光摇头,唤着庆芳郡主的闺名,“聆雪,你这事儿,做的偏心,太偏袒二弟了……当然二弟是你跟前看着长大的,那位却不然,人心不是一杆秤,你无法做到绝对公平也是难免。可是母妃的态度你该清楚,你这次私下来找他的举动,委实有欠考虑,回头若教母妃知道,只怕不会轻饶!”
“……”庆芳郡主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只是想跟他提前解释下当年的一些内情。”
元流光也沉默了好一会,淡淡道:“聆雪,说句实话:你既然已经出阁,如今咱们的孩子都快到议亲的年岁了,王府那边的事情,你又何必硬要掺合这么多?不是我作为女婿,不愿意为岳父岳母分忧,倘若今儿个是王府那边发话,让咱们过来这里守着,我是绝对没有二话的!”
“但现在,你却是瞒着岳父岳母,自作主张了……”
“你看大哥跟大嫂,他们一个是王府世子,一个是世子妇,乃是岳父岳母正经的继承之人!在此事上,多年来,可曾发表过任何看法?”
“都是岳父岳母说什么听什么做什么……”
“你……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十分心疼二弟,当年的事情,我作为女婿也不好说什么,但,如果我是旁边雅间的那位的话,我会对你很失望。”
庆芳郡主手一抖,差点把茶碗翻在裙子上,还好元流光眼疾手快帮忙托了把。
只是她将茶碗放回案上后,面对元流光恳切的目光,却久久未言。
这间雅间气氛沉重之际,盛睡鹤一行人所在的雅间内,公孙应姜今儿个偷懒不想出门,只有盛睡鹤、盛惟乔跟盛惟妩在,同样氛围不是很好。
盛惟乔从见到盛睡鹤进来起,就让绿锦带着盛惟妩去窗口看灯,自己则坐到了盛睡鹤身边。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
片刻之后,远处的夜幕下绽开五颜六色的烟火,盛惟妩拍手欢呼之余,雅间里伺候的下人也纷纷被吸引了视线。
这时候,盛睡鹤忽然主动开口:“乖囡囡,你不去陪八妹妹看烟火,是要问我庆芳郡主的事情吗?”
盛惟乔“嗯”了一声,充满期盼的看着他:“你会告诉我么?”
“乖囡囡,我对你一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盛睡鹤端起茶水呷了一口,悠然说道,“可是我跟这位郡主半点都不熟,我哪里知道她的事情?”
“人家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盛惟乔冷哼,凑到他耳畔,压低了嗓音道,“十五那晚,你一直脸色不太好!我起初以为是撞见庆芳郡主的缘故……但后来想想,只怕是从八妹妹将鹿筋摊子当成卖小吃的那会,你就心绪不佳了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仔细观察着盛睡鹤的脸色。
只可惜盛睡鹤神情平静无波,微微笑着,道:“乖囡囡,庆芳郡主冲着我来的也很正常,毕竟我好歹也是南风郡的解元,说不定她看我才貌双全,当初在那宅子里匆匆一晤,就心生仰慕,这会打算趁着撞见的机会,跟我求取墨宝什么的呢?不过乖囡囡你放心吧,那位郡主年纪忒大了点,哪里有乖囡囡这么天真可爱好欺负,她再仰慕我,我肯定也是最喜欢乖囡囡的!”
“……你就搪塞吧!!!”盛惟乔恨恨的给了他一拳,咬牙切齿道,“你才天真你才可爱你才好欺负!!!”
这人满口胡说八道,她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也套不出什么真话,遂起身,气呼呼的去陪盛惟妩,心里却暗忖,“今儿个回去,就喊盛祥去买蒙汗药……我就不信了,验明正身之后,他还能继续抵赖!!!”
第二百二十六章 喝吧喝吧快点喝吧哈哈哈哈
虽然盛惟乔打算当晚回去之后,就吩咐盛祥瞒着盛睡鹤去给自己买份蒙汗药来,好将盛睡鹤扒了衣裳验证是否有“高密王府嫡三子的胎记”。
但因为这晚盛惟妩兴致高昂,一行人回到盛宅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身体还没好全的盛惟乔,强撑着送了盛惟妩回房安置,之后根本就是被扶回厢房,倒头就睡……连外衫都是丫鬟帮脱的。
如此到了次日晌午后,她才醒来。
梳妆的时候想起昨晚的决定,就吩咐绿绮:“你等会去把盛祥喊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绿绮答应一声出去了,正在替她梳理长发的绿锦就问:“小姐,您找祥管事有什么事儿啊?”
她这么问也不是纯粹的好奇,主要是作为盛惟乔的贴身大丫鬟,又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没有人前看起来那么乖巧温驯,为免盛惟乔惹出风波,绿锦自然要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这会盛惟乔本来是不想说的,毕竟她总不可能告诉绿锦,自己打算药倒了盛睡鹤,然后扒了他衣裳找胎记吧?
不过想到自己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让盛睡鹤喝下蒙汗药的计划,没准还得绿锦帮忙。
于是沉吟了下,就说:“之前孟十四小姐生辰,咱们去郑国公府贺她的时候,孟十一小姐不是叮嘱咱们,往后出门在外,小心那些什么蒙汗药媚药的?我想着单是记着小心也没什么用,毕竟咱们根本不知道那类东西长什么样……所以想让盛祥去抓副蒙汗药来瞧瞧。”
由于当日盛惟乔与桓夜合提到盛睡鹤的时候,将人都打发了,只有桓夜合的心腹忘忧在旁伺候茶水,所以绿锦并不知道所谓的“胎记”。
这会儿当然想不到盛惟乔的真正目的。
听了她这解释,虽然觉得有点意外,但想到盛惟乔来长安之后的经历,以为自家小姐是有点草木皆兵了,不过在绿锦看来,盛惟乔向来没什么城府,能长点心眼也是件好事。
所以提醒盛惟乔:“小姐,那不如让祥管事把媚药也抓一份?”
既然要学着辨认这种害人的东西,怎么能只顾蒙汗药而不顾媚药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对于她们这种后宅女眷,尤其盛惟乔还是长的特别好看的后宅女眷来说,被下媚药的可能性,比被下蒙汗药的可能性更高哎!
盛惟乔见她没怀疑,暗松口气,说道:“也成……”她心想虽然自己只要用到蒙汗药,用不着媚药,但也就是多花点钱的事情,回头盛祥弄来之后,扔掉媚药,单独留下蒙汗药也就是了。
这会不忘记弥补破绽,“那媚药实在龌龊,我所以不大想提它。”
“是龌龊,所以咱们越发要认一认。”绿锦笑着道,“反正就是拿过来瞧瞧……东西再脏也污不着咱们。”
说话的功夫,盛惟乔梳妆既毕,移步外间,方坐下,绿绮就引着盛祥进来了。
虽然这厢房内外都属于盛惟乔目前闺阁所在,盛祥的年纪也不算老迈,但他是家生子,还是盛老太爷手底下的老人之后,这会儿进来回话倒也无妨。盛惟乔挥退闲杂粗使,将方才跟绿锦说的理由同他说了,道:“你去看看各弄一份来吧,只是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千万当心,不要叫人知道,免得人家还以为咱们要做什么,坏了名声。”
见盛祥点头,又专门叮嘱,“哥哥那边尤其不许告诉!”
盛祥笑着应下,看盛惟乔没其他事儿要吩咐了,这才告退,出去办事。
这位管事不负盛惟乔的期望,次日晌午后,就将盛惟乔要的东西拿过来了,乃是两个小小的纸包,打开后,就见一份淡粉色粉末,散发着浓郁的花香;一份则是灰扑扑的粉末,凑近了才能稍微闻到点浅淡的酸味。
盛祥解释:“这粉色就是媚药,灰色是蒙汗药。小姐记住它们的气味,往后出门,若在饮食或熏香里碰见类似的,务必尽快离开,寻可靠之人在一起!”
“这药的用量是多少啊?”盛惟乔旁敲侧击,“过了头会不会出什么岔子,比如说危及性命之类?”
她生怕盛祥怀疑,急忙补充道,“我瞧这两堆粉末看着怪普通的,真没想到就是传闻中那样龌龊的东西……若是这个用量少的话,这媚药也还罢了,这蒙汗药,只怕气味很不明显,难以辨认吧?”
由于太心虚了,光顾着调整自己的语气跟神态不要露出破绽,所以盛惟乔没发现,她说“这两堆粉末看着怪普通的”时,盛祥眼角抽了抽才恢复正常,含笑道:“小姐,这东西致命倒不会致命,只不过用多了肯定头晕头疼!一般来说,一盅酒水里,稍微放一点点蒙汗药粉末,也就够了。而且掺了它们的吃食,除非是口味特别重的,否则多少会有些涩味。往后小姐出门做客,若是不相熟的人家,尽量吃清淡些的东西,想来就可以避过大部分暗算了。”
“用多了会头疼?”盛惟乔暗自记下,心道,“那我回头可不能放太多……毕竟春闱可没几天了!”
她昨天才说过庆芳郡主不知轻重,盛睡鹤春闱在即,为什么还要老是出现在他面前乱他心绪,这会可不能自己也干同样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对盛祥道了声辛苦,也就打发他离开了。
盛祥本来想把两份药带走的,但盛惟乔说:“让你抓这两种药来,正是为了长记性,就这么摆跟前放了会,怎么记得牢?尤其这蒙汗药气味还这么淡……要么你把媚药拿去毁掉,这蒙汗药留下来我再熟悉下吧!”
“小姐记住气味之后,还是交给小的拿去毁掉啊!”盛祥闻言,答应了一声,又叮嘱,“不然放在小姐这里,别哪天忘记了,误放进给小姐的吃食里,可是要出岔子的。”
盛惟乔心想反正自己只需要一点点蒙汗药,这一堆粉末少说二三两,到时候还给盛祥,难道他还看的出来不成?
所以爽快道:“放心,过几天就给你!”
说着将装着蒙汗药的纸包迅速包好,顺手揣进袖子里,“好了,你们自去忙吧,我去看看八妹妹!”
她去了隔壁盛惟妩住的厢房里,陪这堂妹玩耍了会,故意把话题引到吃食上。
继而就是顺理成章的命小厨房去将姐妹俩忽然想吃的吃食做出来,当然不忘记派人去问盛睡鹤与公孙应姜是否有需要?
最后小厨房做了莲花饼馅、玲珑牡丹鮓、逍遥炙、香酥苹果、金丝酥雀跟如意卷给主人们做午后消遣时用的点心,盛惟乔又专门点了一壶柘浆,柘浆就是甘蔗汁,味道极甜,三个女孩儿都很喜欢,但盛睡鹤却不然。
如此盛惟乔在盛惟妩的厢房里用了会点心,找借口离开后,问起盛睡鹤那边糕点浆水的享用情况,听底下人说:“六样点心大公子都尝了,说还不错。只是柘浆太甜,大公子纹丝未动,让人原样送回小厨房了。”
“我让小厨房预备柘浆是有缘故的,哥哥怎么能一点都不喝呢?”这是盛惟乔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怎么说也是共同生活了两年之久,盛睡鹤饮食上的一点小爱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闻言就说,“你去把柘浆取过来给我,我去劝哥哥。”
见下人转头朝小厨房跑去,她微微勾唇,加快脚步走回自己住的厢房,还专门进了内室。
片刻后,下人拿乌木漆盘端着一盏柘浆进来,盛惟乔伸手随便摸了下,就说:“都有些凉了,就在我这儿拿手炉暖一会吧,免得等会去了哥哥那边耽搁时间。”
说着瞥一眼取柘浆来的下人,摆手打发她退下,又对跟进内室来伺候绿锦说,“你去取些热水来,稍微给这柘浆兑开些,免得哥哥嫌味道太甜喝不下!”
这样内室就剩她一个了,盛惟乔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从袖子里取出装着蒙汗药的纸包,小心翼翼的抖了一点点进柘浆中,然后端起琉璃盏使劲摇了摇,赶紧放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之后绿锦取了热水来,盛惟乔略朝柘浆里加了点,就领着她去了书房。
进门后,见盛睡鹤立刻放下书卷,朝自己笑着招呼,就道:“哥哥,咱们生长南方,不惯北方酷寒。自从来了长安之后,这地龙就没停过。连日下来,岂能不积火气于体?这柘浆甘寒,能泻火热,又能清润解毒、滋阴润燥,纵然你不喜欢它过甜的味道,然而为着身体考虑,也该喝上一点才是!”
说着将柘浆放到书案上,还朝他面前推了推,一副“你不喝也得喝”的样子。
“乖囡囡都亲自送过来了,我自然会喝了。”盛睡鹤虽然不喜柘浆的甜味,却很喜欢盛惟乔对自己的关心,闻言笑着接过琉璃盏,凑到唇边……
有点兴奋有点期待有点惶恐的盛惟乔看着这一幕,正要庆幸大功即将告成,忽然想起来,忘记问盛祥这蒙汗药的见效有多快了!
万一他才喝下去人就倒了,绿锦在也还罢了,这是自己心腹,这会正在伺候盛睡鹤笔墨的仪琉,可是盛睡鹤的人啊!
到时候怎么可能坐视自己扒盛睡鹤的衣裳!
她忙补救:“我有点事情要单独跟哥哥说,你们快点出去!”
闻言,绿锦立刻福了福离开,仪琉却看着盛睡鹤,见盛睡鹤点头,这才告退。
如此书房里就剩了两人,盛睡鹤将柘浆一饮而尽,笑问:“乖囡囡,什么事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盛睡鹤:呵呵,祖宗,你就
第二百二十七章盛睡鹤:呵呵,祖宗,你就这么点胆子?
盛惟乔看着空荡荡的琉璃盏,努力忍住笑意,假装若无其事道:“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嗯,哥哥你最近读书怪辛苦的?”
“确实很辛苦啊!”盛睡鹤看出她别有所图,但因为不知道她派给盛祥的差事,暂时也没猜到她的目的,笑眯眯的逗她,“所以乖囡囡,等我考完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可都要陪我出去好好逛逛,将这长安城内外,好吃的好玩的一个都不放过才是!”
盛惟乔随口道:“好啊好啊……哥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盛睡鹤有点莫名其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