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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乔觉得很有道理,帮腔道:“姨母说的很对,左右你又不是不会骑马,何必为了不肯吃这点苦头,平白叫人小看?”
“……那好吧!”容睡鹤无可奈何的出去了,心说老子什么苦没吃过,又岂是怕吃苦的人?!
之所以想陪这两位一块乘车,还不是得了孟归羽那边的消息,知道孟氏决定在半途截杀自己这行人,尽管安排了一干心腹重点保护马车,还是自己亲自坐镇才放心?
不过此去西疆千里迢迢的,这会儿还是京畿,谅孟氏再厚着脸皮找茹茹顶罪,也不太可能在这里就动手。
这么想着,容睡鹤也就出去要了匹骏马,骑上巡视车队去了。
他才走,宣于冯氏就让马车里的丫鬟也都去车辕上坐着,自己拉着盛惟乔左看看右看看,就似笑非笑:“年轻人情难自禁也还罢了,不过你们也太没分寸了,这都要赶远路,也这样胡闹?瞧你今儿个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幸亏京畿的路是最好走的,不然看你怎么受得住路上颠簸!”
“姨母,看破不说破啊!”盛惟乔闻言不禁面色绯红,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可是您嫡亲外甥女!您也这样不给我留面子?!”
宣于冯氏笑着打了她一下:“嫡亲外甥女,你嫡亲姨母调侃你几句就要生气?那我这姨母可忒不值钱了吧?”
姨甥俩打趣了一番,宣于冯氏正了脸色,悄声问盛惟乔:“我怎么看这队伍有些肃杀之气?该不会这一路上不太平吧?”
“密贞没跟我说这个。”盛惟乔摊了摊手,说道,“不过想也知道,孟氏那边肯定不希望我们顺顺利利的抵达西疆啊!”
她声音一低,“就是我那公公,说不准也会插一手呢?”
“你那个公公也真不是一般的蠢!”宣于冯氏摇了摇头,说道,“好好的一个亲生骨肉,现成的帮手,不笼络也还罢了,还想方设法的打压,这是嫌自己对头不够多么?这样的脑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支撑到现在都没被孟氏摆平的?”
盛惟乔道:“唉,不说他了,毕竟是长辈,做的又隐蔽,没撕破脸之前,能怎么办呢?”
“说到你公公,你那个婆婆,临行前可有什么话跟你讲啊?”宣于冯氏问,“你不是说她一直不太待见你的吗?”
盛惟乔道:“也不算怎么不待见吧,主要是我那大嫂珠玉在前,姨母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跟我那大嫂一样贤惠呢?这不她在世子跟密贞之间又更心疼密贞,可不是瞧我各种不妥当么?不过人家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心里不喜欢我,场面上也没有说过太难听的话,顶多就是气急了拍个案什么的……我当没看见就是了。”
“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还罢了,到你那对爹娘跟前,他们一准要心疼的要死,说你在家里的时候,重话都没人跟你说过呢,婆婆居然对你拍桌子,这简直委屈透了。”宣于冯氏笑着道,“到底出了阁的人就是长大了,以前可没觉得你是这么能忍的人。”
盛惟乔道:“姨母,这话别人说也还罢了,您?您忘记您从前把我训的眼泪汪汪,回头我还要继续到您跟前聆听训诲的事情啦?我脾气一直很好的,不然就您那刀子嘴,我啊早就避着宣于府走了!”
宣于冯氏道:“哟!你还好意思说这事儿呢?你要不是我嫡亲外甥女,就你当初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我别说指点你了,简直看到了就想赶出去好吗?”
“您要真把我赶出去呀!”盛惟乔撇嘴,“外祖母定然亲自杀上门去给您好看!”
“你外祖母那个喜新厌旧的!”宣于冯氏叹了口气,“你没出生前,我也是她的心肝的呀!结果你才落地,她马上就换了一副心肝,对我就是‘饮雪’长‘饮雪’短了。”
这话说的盛惟乔心有戚戚焉,都顾不上继续怼她了,沉思道:“您说如果我将来有了孩子,我爹娘他们会不会也跟外祖母一样……”
宣于冯氏睨见她低头时不慎露出的一截脖颈上的吻痕,似笑非笑:“你也不要将来了,没准这会儿就有孩子了呢?”
“胡说!”盛惟乔注意到她目光,赶忙掩好了衣襟,嗔道,“姨母真是太坏了,成天就会说我这个那个,一点都不温柔体贴!说好的嫡亲姨母,跟我亲娘似的呢?”
宣于冯氏从旁边抽出柄柿青折扇,打开之后扇了几下,怡然说道:“姨母坏个什么呀?真正坏的那个方才还是姨母给你打发出去的呢!要说不温柔体贴,也是那一位更……”
“姨母,天这么热,您说咱们等会儿要在哪里用饭?”盛惟乔赶紧打断她,强行岔开话题,“虽然我也算是出过远门的人了,但之前从南风郡到长安都是走的海路,左右是自家楼船,除了地方比岸上小了点之外,一切都跟在家里差不多。这会儿却是只有陆路可走,也不知道会是个怎么样子?”
宣于冯氏道:“嗯?我怎么知道?我以前可没离开过南风郡,要不是为了你,我这会儿八成还在郡中吃着荷花糕想着桂花糕呢!”
“早知道我就晚点再动身,让密贞先走了!”盛惟乔闻言挑起车帘看了眼外头,还没看清楚什么呢,滚滚的热浪先冲进来了,宣于冯氏忙把帘子按下来,还白了她一眼,她嘟了嘟嘴,说道,“这会儿可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密贞要赶着上任,我可以在长安优哉游哉的过上几个月,等天凉快了,再从从容容的起程呀!”
“然后你开开心心的赶到西疆,正好一溜儿花枝招展的狐狸精等着给你敬茶喊主母?”宣于冯氏慢条斯理道,“没准还能赚几个便宜儿女喊你‘娘’?”
盛惟乔无语道:“姨母,密贞才不是姨父那样的人!”
宣于冯氏道:“你是不是傻?你自己都说了,孟氏跟你那公公,都不希望密贞去西疆的,之所以会让他做益州刺史,也还是他斡旋各方又借了舒氏姐妹的势。如此你跟他分开来走,本来无论孟氏还是你那公公的手下就够人才济济的了,这会儿咱们一行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抵达西疆呢,若是兵分两路,侍卫人手越发的单薄,这是生怕人家抓不着你们夫妇?”
“……我这不是感慨下这时节赶路的艰难么!”盛惟乔推了她一把,“要是当真想跟密贞分开走,我这会儿还会在这里?”
不待宣于冯氏接口,她又好奇的问,“姨母啊,怎么我听您的语气,对于我们能不能平平安安抵达西疆,不是很看好?”
“当然不看好了!”宣于冯氏不以为然道,“毕竟孟氏跟你那公公都是积年的朝堂巨擘了,密贞再厉害,年纪搁这儿,怎么可能攒的出来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底蕴?之前在长安,有各方牵掣着,他们不好来硬的也还罢了。如今出了城,此去西疆千里迢迢,谁知道会有些什么刀山火海候着?尤其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可是早就为人所知了!”
“我要是孟氏或者你那公公,我肯定是不管你们能不能如愿以偿的前往西疆,从知道这事儿起,就在路上开始挖坑,这一路上过去那么远的路,不怕坑不死你们!”
盛惟乔黑着脸道:“姨母,既然你这么不看好咱们此行,却做什么还要跟我们一块?你就不怕回头碰见刺杀,陪我们一块儿倒霉?”
“不管来的是孟氏还是你那公公,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宣于冯氏闻言,惊奇的看着她,“若是密贞抵挡不住,他是肯定要倒霉的。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几个一准能有活路。但我们姨甥却未必啊!这会儿举国都知道咱们南风郡三大势家的豪富跟出手大方,你以为几个人能不动心?虽然咱们队伍里已经带了令常人瞠目结舌的财帛,但比起你的全部嫁妆,以及南风郡三家的家业,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我是宣于家的老夫人,你是众所周知的三家共同的掌上明珠!”
“你说到时候不管密贞折在什么人手里,人家怎么舍得就这么干掉咱们?”
盛惟乔嘴角抽搐:“纵然如此顶多保上一条命而已!而且还是临时的,咱们要是不将偌大家业拱手交出,怕是比死还难堪!”
宣于冯氏道:“你这真是不管事的孩子话了,那么多东西,说是金山银山一点不为过,就算咱们想交出去,你以为是派一群人搬一搬就能搬空的?人家要是当真起了贪婪之心,只能跟密贞一样,索性娶了你,然后才能财源广进,明白吗心肝?”
“因此你就放宽心吧,这一路上咱们姨甥反正是最安全的!”
“……”盛惟乔看着她浑不在意的神情,无语了好一会,才道,“密贞虽然考过状元,但这种拦路抢劫杀人的事情,他才是老本行呢!哪里那么容易被人得手?”
说是这么说,想到孟氏跟高密王显赫的时间,盛惟乔还是有点忧心忡忡。
这天的路程都没怎么注意,等到了晚上,在一座驿站落脚,她草草收拾了一番,食不知味的用过晚饭后,沐浴更衣毕,总算同容睡鹤单独进了驿站最好的一间上房了,就忙不迭的问:“路上是不是有危险啊?你有把握么?”
第八十章 走水
容睡鹤闻言笑了一下,随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把,说道:“乖囡囡,你问这话也太瞧不起你家睡哥哥了,若论危险,你家睡哥哥以前可是公认的‘危险’!凡是你家睡哥哥出现的地方,附近的船只哪艘不是逃的比见了猫儿的老鼠还快?!”
“但那时候是在海上啊!”盛惟乔是知道他做“鸦屠”那会儿的威风的,那韩少主好歹也是海主之子,连徐抱墨帮她胡诌的“宁威侯府小姐”的身份都敢染指,却在看到容睡鹤出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弃船逃走,可见容睡鹤当时在海上的震慑力。
不过术业有专攻,海匪在海上再所向披靡,这上了岸之后,战力、经验,难免都要打折扣,何况盛惟乔考虑到自己这行人由于携带了太多奢华享乐之物,人员众多,队伍臃肿,行动非常的迟缓,真碰见歹人,可不比容睡鹤在海上时只管领着乌衣营冲杀的轻松。
“而且你莫忘记人家可是在北疆有兵权的,就算这会儿茹茹进犯边疆,那边战线十分的吃紧,然而孟氏视你为大患的话,说不得就偷偷抽调一支军队过来呢?”
正经的军队,尤其是那种见了血的军队,可未必是海匪能抵挡的了。
“乖囡囡,你家睡哥哥细心着呢!”容睡鹤笑道,“早就派人盯牢了北疆那边了!若是孟氏敢这么做,派的人少了左右不起作用,人多了难免留下痕迹。到时候你家睡哥哥就直接参那些人一个逃兵,且看孟氏要怎么办?到底北疆距离长安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到的,咱们此行的西疆,跟北疆也不近!他们敢从军中抽人,咱们就从朝堂上解决那些人!”
盛惟乔闻言,仍旧蹙着眉,说道:“我听静淑县主说起过,道是骠骑大将军打算将嫡五子孟家乾调到西疆军中任职?如果那些截杀咱们的人,打着护卫孟家乾赴任的旗号离开北疆,却不好说他们想做逃兵了。”
容睡鹤正要回答,忽听驿站后头传来“哐”的一声巨响,继而有人尖声喊道:“走水了!快来人哪!!!”
“走水?!”盛惟乔大惊,立刻站起身,正要去开了门看看,不想却被容睡鹤拉住,男子眯起眼,似笑非笑:“想一块去了啊!”
不等盛惟乔疑惑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容睡鹤已拍了拍她手背,让她坐回去:“说刺杀刺杀就到了,这是故意放火,想引咱们自乱阵脚……不必理会!”
盛惟乔闻言立刻坐了下来,惊讶道:“咱们才走了一天啊,他们就敢找上门来了?!”
容睡鹤道:“大概他们觉得咱们都该这么想,因此今儿个的防备最松懈最好对付吧?”
又说,“其实也未必指望今儿个就能刺杀成功,我听着动静,对方来的人应该不多。估计八成就是不想让咱们轻轻松松的赶路,打算天天晚上过来搞点动静,弄的一干人疲于应付,如此到了白昼就有机可乘了。”
“……你还不出去?”盛惟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他依旧坐的纹丝不动,就诧异,“顺便叮嘱人看着点姨母那儿,叫姨母也别贸然出门?”
“我出去做什么?”容睡鹤惊奇道,“且不说守夜的事情自有人负责,就说这会儿屋子里就咱们两个,我出去了,万一有歹人摸进来,就乖囡囡你这娇滴滴的,人家那还不是一抓一个准的人质?!你要是落人家手里,我除了任凭驱策还能怎么办?!”
盛惟乔听着外头沸反盈天的动静,觉得他对手下的信任好像有点过了:“都乱的跟锅才煮开的粥似的了,你竟也坐得住?”
“听着像是乱,其实乱中有序。”容睡鹤不以为然道,“而且你看到现在都没人进来请示,显然当值的人觉得这会儿的情况还没必要来打扰咱们。”
又说,“姨母那边你也别担心,我是专门派了人看着的。姨母若是想出屋子,必然有人拦回去。”
他倒是镇定自若,但盛惟乔毕竟没有见过多少这样乱糟糟的场面,就听的心神不宁的,不时催问几句,还老想出门看看。
容睡鹤百般安抚,正有点拧不过她,打算带她出门去瞧瞧了,这时候总算有人走上门前的回廊,低声说着:“郡王,只抓到三个,其他的都跑了。”
“统共也没来几个人。他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骚扰,来者肯定都是擅长潜入,而且看到咱们的人乱了就会撤退。”容睡鹤并不开门,也不叫人进来,就在屋子里道,“没抓全也不奇怪……都按规矩办吧!”
外头的人应了一声“是”,就待告退,见状盛惟乔就急了:“才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叫人进来问个清楚?!”
就跟外头说,“你进来!把来龙去脉给我好好儿的说一说!”
“郡王?”外头那人顿时为难,知道盛惟乔很得容睡鹤喜爱,却又不敢当着容睡鹤的面直接听命这郡王妃。
还好容睡鹤无奈的瞥了眼妻子,叹口气:“那你进来给她说说吧!”
片刻后那人进了门,盛惟乔打眼一看其实是她认识的,依稀记得叫许连山……其实许连山到长安有些日子了,在密贞郡王府当差也是容睡鹤夫妇大婚前的事情,只不过他一向在前院做事,盛惟乔人在后院,倒是基本没跟他照过面。
这会儿定睛看了会,才说:“原来是你啊,今晚外头是你在做主?到底怎么回事?”
许连山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悬刀,尽管此刻刀已归鞘,通身却还带着夜露与血腥的气息,配上他脸上的刀疤,凌厉狠辣的气势彰显无遗,正是常人心目中最典型的匪徒的模样。
不过他这会儿的神情却是有点小心翼翼的,听了盛惟乔的话之后,立刻偷瞥一眼容睡鹤,见这位没有不悦的意思,方说道:“回郡王妃的话,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小贼,趁人不备潜入后头放了火,将一些草料给烧了,又弄了个锣在那边敲了喊走水,妖言惑众的想叫咱们都睡不好。不过郡王早有预料,提前就叮嘱过应对之策,所以除了几个年纪小不懂事的小厮乱跑崴了脚外,其他人都没什么事儿。这会儿全部回房去歇下了。”
盛惟乔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总觉得从方才焦灼到现在的自己显得特别沉不住气,就有点悻悻:“姨母呢?姨母那边怎么样?可曾受惊?”
“冯老夫人方才就睡下了,被吵醒之后,叫丫鬟隔着门问了声外头的侍卫,听说是贼人骚扰,就继续安置了。”许连山说道,“这会儿应该睡的正熟吧?”
盛惟乔:“……”
她黑着脸叫许连山下去,末了一拍桌子,恼羞成怒的喝道,“不许笑!”
容睡鹤忙把勾起的嘴角压下去,干咳一声,说道:“乖囡囡,怎么样?你家睡哥哥一早说了不打紧吧?这会儿夜深了,咱们安置呗?”
“你们以前是不是老遇见这样的事情啊?”盛惟乔哼哼唧唧的,不太高兴的跟他一块进了帐子里,放下帐帘后,容睡鹤照例腻上来,不过大概是考虑到接下来需要连续赶路,他没有太折腾妻子,亲热了一回之后,也就喊进丫鬟收拾了。
夫妇俩重新躺下来,容睡鹤合上眼,就待入睡,盛惟乔却有点睡不着,悄声问,“我看你跟许连山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我一个人在那里急!”
容睡鹤闭着眼,低笑道:“乖囡囡,这主要是你没有独当一面过。你看姨母不是就非常冷静?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家睡哥哥以前碰见的凶险的情况多了去了,今晚这样的,家常便饭都算不上,所以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也就是咱们这次带的仆役丫鬟比较多,方才外头的嘈杂,大抵是那些人惊慌所致。要是就你家睡哥哥的人,那必然是除了当值的人之外,没人理会的。”
盛惟乔不解道:“那万一当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