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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乔:“………”
她买的伎人她都没看眼熟呢,就这么没了一个!
而且,这什么人啊,吃个便宴就要讨个伎人走,还是跟个继任的郡王磨着要的……这不是好色,是好色到没眼色啊!
这样的人主持益州二十来年,再加上倪寄道那几个成天挖空心思吃空饷的将领,试问西疆军也好,益州也罢,这能好吗?!
这些年来西疆居然一直太平无事,这实在是大穆朝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了!
盛惟乔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个“咯噔”:就算大部分茹茹人都快忘记几十年前久攻北疆重镇不下、绕道西疆偷袭的事情了,然而既然自己的祖父可以当故事讲给年幼的自己听,谁知道茹茹那边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老人将这事儿告诉后辈?
而此刻的西疆,军政糜烂至此,哪怕知道茹茹攻来,又岂能挡?
“……”她脸色凝重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吓唬自己,因为从最近收到的战况来看,茹茹还是在卯足了劲儿的进攻北疆的,没有任何分兵迹象。
呼了口气,盛惟乔用力拍了拍面颊,心说预测战局这种事情,到底不是自己擅长的,此刻不必心急的去掺合,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先把那些灾民给安置好吧!
第九十七章 琐事
盛惟乔收拾好之后,问明容睡鹤正在前堂处置公务,就去了宣于冯氏住的跨院,同她商议给本地头面人家下请帖的事情,宣于冯氏就说:“咱们初来乍到的,哪里清楚这地方都有些什么人家值得请?还是请吴大当家过来请教下吧。”
不过去请吴大当家的丫鬟却没找着人,半晌后回来禀告,道是:“吴大当家跟左右女卫都不在,说是出城去迎接军师了。”
“看来这吉山盗真正拿主意的是那位军师?”宣于冯氏闻言就挑了挑眉,说道,“不然岂有大当家亲自出迎的道理?”
盛惟乔道:“那军师是吴大当家之父的同辈人,吴大当家能够女承父位,八成也是得到了他的支持,对其恭敬点也是常理。”
毕竟吉山盗已经归顺,别管以前谁做主,以后总是容睡鹤做主了,姨甥俩也没多说这个,就叫人去备些解暑的瓜果冰饮:“等会儿人家军师到了,不管来不来衙门这边,都送过去给人家消消暑气。”
方安排了这事儿,底下有人来禀告,说是益州别驾俞亮之妻高氏求见。
“这不现成的地头蛇来了?”宣于冯氏闻言就说,“请她到花厅奉茶,咱们换身衣裳就过去。”
两人进内室换了一身衣裙,又比平常加了两件钗环,一块到了花厅,就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正捧着茶碗,小心翼翼的坐在下首,频频朝门口望着。
见到盛惟乔跟宣于冯氏联袂而至,忙放下茶碗,起身相迎:“妾身见过郡王妃,见过冯老夫人!”
盛惟乔道了声“免礼”,虚扶一把,与宣于冯氏到上首坐了,又请这高氏也坐,丫鬟重新换上茶水时果,盛惟乔一面同高氏寒暄,一面打量她:这位别驾夫人面皮白皙,容貌秀美,身段稍显丰腴,但在这年纪的妇人并不难看,倒有些妖娆的意思。
她穿着孔雀绿底撒绣茉莉花的窄袖短襦,下系着玉色瑞云纹留仙裙,绾着十字髻,对插银鎏金掐丝翠玉牡丹花簪,戴铜镀金点翠镶料石子孙万代头花,面上扑着粉,按照长安那边的看法,胭脂涂抹的有点过于浓郁了,不过大概是西疆这边时兴的妆容?
“益州自来荒僻,能得郡王放牧,实在是边陲之幸。”高氏恭恭敬敬的跟盛惟乔客套了一番之后,就道明了今日的来意,乃是想邀请盛惟乔还有宣于冯氏去城中最大的酒楼赴宴,“妾身与几位时常来往的姐妹,聊备薄酒,还请郡王妃能够赏脸!”
盛惟乔闻言,脸上就露出了笑色,说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方才还跟姨母说起来,就是我们才来这儿,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为了日后能有个说话的伴儿,打算办个宴,热闹热闹的同时,也结识些本地女眷呢!”
高氏忙道:“郡王妃路途辛苦,怎么敢还要劳动您?”
“不妨事的,反正有底下人操办,我也就是看着点。”盛惟乔道,“就是我们才来,人生地不熟的,都不知道该请哪些人才好,高夫人若是不忙,不如帮忙参详下?”
高氏这会儿过来拜见,原本也是受了益州这边众女眷的推举,试探一下盛惟乔的为人跟性情。此刻见盛惟乔主动提出在刺史府后院设宴,还要自己帮忙参详宾客人选,心中欢喜,意思意思的推托了下,也就答应下来。
本来这种事情,晚上几日也不打紧,不过盛惟乔惦记着安置灾民之事,雷厉风行,当场就叫了槿篱跟菊篱过来录名单,将高氏在府里留着用过晚饭才放行,总算是把宾客的人选给初步敲定了。
待送走高氏之后,姨甥俩都感到十分疲惫,这时候容睡鹤进来,笑着道:“姨母跟乖囡囡都辛苦了,我晌午后就想回后院来着,听说高夫人在,还以为过会就成,谁知道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盛惟乔道:“你来的正好,我们之前从长亭进益州城的路上,讨论了些事情,你正好过来听一听。”
说了这话,忽然想起来,问左右,“吴大当家说去迎军师,迎到了不曾?”
“人家早就到了。”蚕月等人尚未回答,容睡鹤已笑道,“午饭还是我陪着用的,这会儿已经去别院安置了。”
盛惟乔好奇的问:“那军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岳父年长几岁,性情斯斯文文的。”容睡鹤道,“看起来不像吉山盗的军师,倒有些书院夫子的意思……我看他的文才,考个进士是没问题的。”
宣于冯氏说道:“看来这吉山盗真是卧虎藏龙。”
不过吉山盗毕竟是入过桓观澜的眼的,还与西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出现这样的人才也不奇怪。
三人稍微议论了一下,也就重新说起昨日路上商讨之事,容睡鹤听罢之后非常赞成,笑着说盛惟乔:“郡王妃现在越发的能干了,这么下去我很快就可以过上成天赏花玩鸟的悠闲好日子了。”
盛惟乔笑道:“你倒是敢歇呢?不怕人家说你吃软饭的?”
“说这话的人一定长的丑!”容睡鹤气定神闲道,“嫉妒我这种能靠脸吃饭的!”
宣于冯氏乐道:“密贞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不会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不过你这孩子确实长的好。”
说笑了一阵后,又将方才高氏提供的名单跟容睡鹤看了,“你瞧这上面可有什么人不妥,又或者漏了什么人?”
容睡鹤接过之后看了看,稍微改了几个名字:“这样就成了。”
于是盛惟乔立刻命丫鬟去写帖子,今明两天去投贴,打算后天就召开宴会。这情况是有点赶的,负责操办宴会的管事所以专门过来找她诉苦:“咱们才到,各样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出来,采买那边也才开始物色老实可靠的人家。这会儿就要办宴的话,只怕难免有疏漏。”
“这宴说是我请这儿的人来认一认,实际上就是她们过来拜见我。”盛惟乔摆了摆手,“到时候能有几个人心思搁在吃喝上?为了不堕我密贞郡王府的体面,把咱们带来的燕窝鱼翅山菌之类不常见的干货做上几个西疆少见的花样撑场面也就是了!”
想了想,又命桐月去叮嘱家伎班子,“让她们排点应景的歌舞,到时候登场献艺。”
末了去问一直袖手旁观的宣于冯氏,“姨母,您看可还有什么疏漏?”
“这种宴饮,你就算没亲自吩咐过,好歹也从小看到大了,还问我做什么?”宣于冯氏理了理鬓发,不太关心的说道,“来来回回就那么点事儿,反正这会儿你身份地位最高,真有怠慢的地方,人家肯定也不敢提。”
盛惟乔于是对管事说:“虽然是仓促之间备宴,其他也还罢了,底下人务必挑有眼色的。别到时候叫人都说我骄横跋扈,坏了咱们一府的名声!”
管事的忙道:“娘娘放心,咱们这次来的人,大抵都是打小学规矩的家生子,绝没有那种轻狂的专门给主家招惹是非的混账的。”
“你去吧!”盛惟乔点了点头,打发了管事,正伸个懒腰,打算同宣于冯氏去下两盘棋消遣,这时候却有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是初五看着不太舒服。
这下子盛惟乔跟宣于冯氏都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去看,虽然嘴上一直说初五只不过是头豹子,然而容睡鹤一口一个“五哥”,就算不真的当成盛惟乔的大伯子看,又岂能怠慢?
到了地方之后,果见初五无精打采的伏在锦毡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病症,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它面前摆着的吃食,是用鎏金刻缠枝番莲盘盛着的,里头搁了大块水煮的肉,还有一些果酱淋着,旁边一个大碗里是熬好的鱼汤,看起来都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因为只是给豹子吃就懈怠。
然而此刻整整齐齐的一个牙印也没有,显然是压根没动。
“大夫来看过吗?”盛惟乔见状不禁蹙眉,蹲下去摸了摸初五的脑袋,初五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作声,片刻后又合上眼了,很疲倦的样子。
丫鬟正要回答,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大夫提着药囊走了进来,见盛惟乔跟宣于冯氏都在,连忙上来见礼,末了又看着初五为难:“小的只学过如何为人看病,却不曾学过如何为五爷诊治啊!”
“无论如何终归比我们懂得些的。”宣于冯氏说道,“你只管看,不管结果如何,密贞他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大夫这才放心,上前给初五摸索了一阵,看的出来他其实挺怕初五忽然给他一爪子的,这也难怪,成年黑豹的体型虽然没有狮虎那么庞大,但也足够威慑住寻常人了。
盛惟乔注意到,忙上前轻轻按了按初五的爪子,暗示大夫这豹子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大夫定了定神之后,再检查了一遍,又问了照顾初五的下人,最后得出结论是路上太过颠簸,以及才来西疆水土不服。
盛惟乔忧虑的问:“那能治么?”
大夫斟酌着措辞:“这情况要是人的话,小的倒是会治,然五爷……”
“还是问下密贞吧!”这时候宣于冯氏说道,“毕竟是跟密贞一块儿长大的,还是密贞拿主意的好。”
容睡鹤那边听说这事儿之后,是立刻扔下正事赶过来的,他到了之后,初五要不要治,怎么治,这些自然是他来说了。
不过盛惟乔跟宣于冯氏心中担忧,也没离开,陪着折腾了大半日,到晚上的时候,初五喝了点药,看着精神了点,容睡鹤却还是不能放心,专门喊了最信任的公孙喜过来守着,才一步三回头的带着盛惟乔回后堂。
回到后堂之后,盛惟乔安慰他:“初五比方才已经好多了,一准可以恢复过来的。”
容睡鹤难得神情郁郁,有些后悔的意思:“早知道,就让五哥暂时留在长安了。就算祖父他们不会在长安久住,也没功夫帮忙照顾五哥。但徐家应该愿意搭把手的,应姜跟五哥也熟悉。”
“然而初五到底想念你。”盛惟乔道,“你忘记之前你头次北上没带它,结果回去之后,它差点血洗整个园子给你叼吃食了吗?那回你跟它分别才几天,这会儿咱们都不知道要在西疆住多久的,若不带它过来,你八成中途也是要后悔。”
容睡鹤叹了口气:“看看明儿个五哥怎么样,不对劲的话得张榜求贤了,就是不知道这西疆荒僻之地,有没有这一类的能人?”
这晚因为初五的事情,偌大刺史府都没怎么睡好。
索性次日一大早,容睡鹤赶到初五的院子了一看,这头豹子不能说已经生龙活虎,却比昨儿个傍晚的情况又好了很多,看着是恢复起来了,他这才暗松口气,但仍旧不敢大意,亲自交代了大夫跟公孙喜务必用心,这才去前堂处置政务。
宣于冯氏所以对盛惟乔说:“我看这初五比你真正的大伯子还不能得罪。”
至少世子容清酌若是病倒的话,宣于冯氏不觉得容睡鹤会紧张成这样。
盛惟乔难得抓到姨母的把柄,笑着说:“姨母难道要我跟它去争宠不成?我可没有毛茸茸的皮毛跟尖牙还有利爪呀!”
“提醒你往后对初五好点呢,你想什么?”宣于冯氏白她一眼,正要说话,底下人却来禀告,说是吴大当家陪着军师过来拜访。
本来这应该是容睡鹤接待的,但下人说:“郡王那边正忙,吴大当家想带军师见见郡王妃。”
第九十八章 军师乐羊
盛惟乔闻言也没多想,因为这段时间学习骑术下来,她们姨甥同吴大当家不能说无话不说,彼此之间也算是混熟了。
这位军师又是吴大当家的长辈,如今带过来相见,宣于冯氏猜测:“估计是想让你在密贞跟前替他说几句好话?吴大当家作为女流,归顺朝廷之后左右做不了官也还罢了,这军师却是可以入仕的。可能吴大当家担心有玳瑁岛在前,会埋没了这位的才干。”
“那吴大当家可是关心则乱了。”盛惟乔笑道,“密贞才来,这会儿手底下缺人的厉害,那位军师只要有真才实学又没歪心思,哪有不重用的道理?”
说到这里想起来,“玳瑁岛上好像没有军师之类的智囊人物呢?”
宣于冯氏道:“不管是当官还是做匪,怎么能没几个幕僚帮衬?玳瑁岛以前怎么没有军师啊?只不过军师一直跟在老海主身边,当初老海主遇袭,几个文质彬彬的军师一个都没活而已!”
盛惟乔恍然道:“我说呢!去了岛上两次的,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军师,遇事都是公孙海主跟密贞拿主意。”
“这是因为公孙老海主去后,密贞很快同你爹搭上关系。”宣于冯氏似笑非笑道,“甚至给你爹做了儿子,给你做了哥哥,这么着,公孙海主又不傻,有盛家提供的清白出身跟铺路,密贞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情,玳瑁岛上岸有望,还找什么军师?有什么事情当然是兄弟俩讨论一下就决定了。”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后。
虽然说无论吴大当家还是吉山盗的军师,身份地位都在盛惟乔之下,但一来吉山盗新降,正是需要礼遇的时候;二来吉山盗的军师既然是容睡鹤都认可的有才学,说不准沦为盗匪还有桓观澜的意思,且是比盛兰辞还年纪大几岁的,盛惟乔觉得还是亲自出来迎一迎,权当是敬老了。
西疆这边地广人稀,所以虽然益州城远不如长安繁华,轮到城池的规模,倒不比长安小多少,作为州城之中最要紧的建筑之一,刺史衙门占地也是宽广的紧。
姨甥俩在门后稍微等了一会,吴大当家同军师才走进来。
见盛惟乔跟宣于冯氏专门在此等候,吴大当家面露意外,快走两步抱拳行礼:“怎敢劳动郡王妃与冯老夫人?”
“这些日子下来,咱们也算是闺中好友了。”盛惟乔嫣然道,“这会儿你的父辈过来,咱们哪能在堂上坐等?”
吴大当家忙给她们介绍自家军师,诚如容睡鹤所言,这人要不是吴大当家带过来的,实在看不出来是吉山盗的出身:虽则双鬓已有华发,眉心也刻上了三道极深的竖纹,但俊朗的眉眼间满是饱读诗书才有的儒雅。
此刻一袭青衫寥落,望去只合是在长安柳下、江南桥畔才能偶然擦肩的才子,与荒僻的西疆全然都是格格不入。
“郡王妃!”军师复姓乐羊,单名一个“文”字,他对盛惟乔很和蔼,和蔼的让盛惟乔感到有点古怪,因为这种近乎长辈看晚辈的态度,一般而言都是建立在双方身份等同,或者感情亲密到了跨越身份差距的地步的。然而盛惟乔觉得乐羊文到现在还没被授予正式的职位,跟自己也才头一次照面,就真心实意的拿自己当晚辈看了……这?
毕竟她自来娇生惯养,一大堆长辈基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又不是那种做梦都能有个长辈管着护着的小可怜,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这样的对待,老实说是觉得有点被冒犯的。只是看吴大当家的面子,到底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这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跟容睡鹤吐露了几句:“吉山盗的军师不说八面玲珑,但既然能做军师,好歹也该懂得起码的人情世故吧?”
容睡鹤微微惊讶:“乐羊军师惹你不高兴了?不应该啊,那位军师不像这样糊涂的。”
“也不能说惹我不高兴吧。”盛惟乔皱眉道,“就是觉得他对我太不当外人了,一照面就跟自己亲生晚辈似的,让我有点不习惯。”
“……”容睡鹤沉思了一会,就问,“会不会他以前在北疆待过?”
“你是说他可能跟咱们祖父有交情?”盛惟乔闻言一愣,说道,“我没听祖父提过他老人家有袍泽转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