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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密贞郡王,盛世雄的孙女婿,难缠残忍狠毒的程度,比起盛世雄来根本就是青于出蓝胜于蓝!
至少那伏真当初落到过盛世雄手里后,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要找盛世雄血债血偿,抓不到盛世雄,弄死盛世雄的孙女也是好的。
但跟前的容睡鹤,那伏真觉得,自己今日要是有机会生离此地的话,他别说他日孤军深入来大穆寻仇了,那是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这种人!!!
落在下风的那伏真,只能指望用“礼仪”二字压住容睡鹤,因为之前盛世雄战功赫赫却一直得不到晋升,解甲归田的时候,连声“将军”都没混上,可不就是虐俘、杀俘的事情做的太多,令朝廷不喜,觉得他行事过于歹毒,有伤天和,不是泱泱大国该有的气度?
盛世雄对茹茹虽然残忍,好歹也没做出过阉了俘虏的举动呢!
容睡鹤的身份比盛世雄高贵许多,不至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吧?!
然而那伏真显然太高估容睡鹤的节操了,他爽朗一笑,说道:“那伏真,你真是糊涂了!你方才不是自己说过,成王败寇?只要孤能大获全胜,无论做过多少常人眼里的恶事,无论践踏过多少人的尸骸、蹚过多少血水……自然有的是人为孤粉饰太平,书写美德!”
又说,“何况孤阉你们这些人也一点不亏心!孤虽然今年才来西疆,然而你们茹茹的习性,却也从北疆打听过不少!试问哪一年北疆少过被你们玷污清白又一刀斩杀道旁、连卷草席都没有的女子?你那伏真手里的这支精锐,别跟孤说不是从北疆的小战事里练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些作孽你们岂会无份?!”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笔债,北疆军自周大将军去后,无人能为大穆百姓讨回来……”
他笑了笑,“活该你们遇见孤!”
容睡鹤身后的密林里,吴大当家等女卫都是无声抿嘴:拿名声压这位?
这位可是海匪窝里出来的,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就是在意名声,那种环境里,在意的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宽厚仁爱孝顺恭敬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或尊敬的好名声,八成是凶残冷酷杀人如麻让人听了就全身发抖敬而远之的声名好不好?!
要不是种种缘故,容睡鹤连生身之父高密王都想砍,怎么可能把别人的评价跟议论放眼里?
“郡王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那伏真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了一声,握紧了旁边马尸上的长戟,“我那伏真,可还没到你手里!!!”
他舌绽春雷,“茹茹的儿郎们!这位大穆郡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不愿意受他羞辱的,都随我杀!!!”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然而看着一群残兵士气大振,杀意崔巍,容睡鹤却神情不变,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一面手底下毫不停留的从腰间所垮箭囊里抽取箭枝,开弓阻拦茹茹的冲锋,一面慢条斯理道,“就算你们死在这里,孤也会将你们大部分的尸身,送回茹茹,供诸位的同族瞻仰!想战死沙场一了百了……问过孤没有?!”
想也知道,他说的大部分尸身,会缺少什么!
“郡王真是……”这话音不高,却被容睡鹤以内力发出,使得整个战场到处听的清清楚楚,闻言不止是茹茹目眦俱裂,密林中的吴大当家等女子,边拉动弓弦掩护容睡鹤撤退,边也无奈的叹息,“他可是郡王啊!”
就算知道您早年出身不好,养就了不高的节操,可是现在都是这么尊贵的身份了,场面上是不是保持下身份?
这也幸亏她们之前是盗匪,听惯了同伙的男匪们闲暇打闹时的污言秽语,见惯不怪,不然换了寻常女流在这林子里,这会儿羞也要羞死了!
“但效果很好。”吴大当家嘴角抽搐,显然也觉得容睡鹤的做法委实失身份,不过她很快注意到茹茹攻势的变化,提醒同伴,“你们看,茹茹不敢打了!”
茹茹确实不敢打了。
他们不怕死,不怕严刑拷打,问题是,正常男人都不会想做公公。
尤其是连战死沙场之后,尸身还要受到那样的羞辱,连累家小,在往后的岁月里,八成都是传为笑谈……谁能不怕?
因此包括那伏真在内,都会想:“就算伏兵不多,没办法留下咱们所有人,一旦我被留下来,就会被……那样的话,岂不是比死还要难受一万倍?!”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尽管跟着那伏真朝密林冲,脚底下不经意的就缓了下来。
死战到底的气势,几乎是才提起,就迅速消散。
吴大当家等人不得不承认,容睡鹤的做法固然卑鄙的叫做手下的都无言以对,却着实正中要害!
最终,这场虎头蛇尾的冲锋才抵达密林边缘后,知道大势已去的那伏真,颓然摆手,止住众人,沉声问已经退入林中的容睡鹤:“郡王方才说,令我的生身之母瞑目,令我重归可汗之位……是怎么个意思?”
容睡鹤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听不出具体方位,但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孤很不喜欢登辰利予那种人,早就有意助茹茹换个大汗。倘若那伏真你做了大汗之后,为生身之母报仇雪恨,难道还要孤出手不成?!”
“但我听说,你们大穆自来就以覆灭茹茹为目标!”那伏真冷冷道,“据说这是郡王的祖父的祖父的毕生心愿,只不过他在位的时候,大穆频繁遭到天灾人祸,有心无力,方才作罢!你是那位皇帝的子孙,岂能不惦记着先人遗愿?!”
“孤连生身之父的心愿都懒得理睬,遑论是见都没见过的祖上?”容睡鹤笑着说道,“那伏真,你当孤是什么人?你看孤从头到脚,哪一点像孝子贤孙?你要是能说出来,孤马上就改!”
那伏真目光闪动,说道:“噢!这么说,郡王是承诺日后若是大权在握,也不会覆灭茹茹了?”
容睡鹤道:“这怎么可能?威加四海,万国来朝,是正常人主的天性!不可能每个中原皇帝,都像今上那么想的开的。孤觉得自己的心性,还是很随大流的。”
那伏真怒道:“你不是说你不会理会你祖上那位皇帝的遗愿么!”
“孤不会理会他的遗愿。”容睡鹤道,“孤只是自己也想这么干……这是两回事。说起来,倘若孤一口答应日后大权在握了也任凭茹茹在草原上兴兴头头的壮大,你觉得可能么?”
那伏真道:“这不就结了?你的承诺根本就是在骗人!”
“怎么能说骗人?”容睡鹤叹息道,“那伏真,你已经老了!论年纪,你给孤做祖父都勉强够了!你觉得,孤有必要怕你做可汗?孤今日能够陷你于进退两难之境,他日提兵北上,你信不信照样令你一败涂地俯首称臣?”
他理所当然的笑出了声,“既然如此,你觉得孤会在意放你回去取代登辰利予?”
“……”那伏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事实就是自己落在了下风,就是一阵意兴索然,没了争论的心情,只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以阉割威胁我等,就不怕我等日后,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穆人么?!”
容睡鹤“嗯”了一声,奇怪的反问:“孤为什么要怕?你们茹茹对穆人,不是凌虐之后杀害,就是当成牛马一样使唤,使之生不如死!对于这样的两种命运来说,阉割算什么?倒是我大穆的那些高踞庙堂之上的老家伙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硬压着不许边军对茹茹俘虏太过……以至于你们落入大穆手里的人,死掉的也就算了,活着的往往顶多受点皮肉之苦,你们不怕这一手谁怕?”
他总结道,“归根到底,是你们对我大穆子民太残忍了!”
所以以牙还牙什么的……压根就没什么威胁力好不好?
那伏真:“………”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跟人说话,就从来没有这么憋气过!
哪怕是才被登辰利予算计后的那段时间,从天到地的失势后,四周人的冷嘲热讽以及胏渥氏大失所望后的训斥,都没跟前这位郡王来的气人!!!
大概是被气糊涂了,那伏真忍不住又多问了一个后悔莫及的问题:“要是我当初遇见的不是盛世雄,而是你,你会怎么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容睡鹤:我要做个好人!
那伏真一问这个问题就懊悔了,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这答案不是明白着的吗?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容睡鹤的回答却不是干脆利落的“阉掉”,而是:“那当然是做个好人了!”
那伏真愕然道:“什么好人?”
“当然是给你分析登辰利予还有阿伏干氏的用心,描述你要是没遇见孤这种‘好人’的下场。”容睡鹤说道,“教你怎么对付那些人,教你笼络部众,教你讨好老汗王,教你行军布阵,教你治国……”
那伏真目瞪口呆的打断他:“等等!你这么做,不怕玩脱了么!?”
“嗯?”容睡鹤闻言,顿时就笑了,“那伏真,你真是天真,孤只说教你,又没说会教会你!这世上良师益友可遇不可求,误人子弟还不容易?你信不信孤将那些道理跟手段掰开了揉碎了给你天天讲,照样有法子让你云里雾里八辈子都学不明白,甚至是以后其他人跟你讲,你都没法明白?”
那伏真:“………”
这都是作了什么孽,老子怎么会碰见这么个玩意儿?!
他心中咆哮,觉得自己应该面无表情的闭嘴,不要再跟这头郡王讲下去了!
没错,是“头”。
那伏真自从当年在盛世雄手里走了一趟之后,对这份仇怨念念不忘,以至于他专门找人学了一口流利的大穆官话,图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仇时,可以用大穆官话亲自诉说自己报仇雪恨的畅快!
所以他知道,大穆官话里的“头”,是用来形容牲畜的。
那伏真觉得容睡鹤压根就是牲畜……不,比牲畜还畜生!!!
但沉默了会儿后,那伏真实在好奇,心里想着“绝对不跟这头郡王啰嗦”,嘴上却飞快的问:“那这样我什么都学不会,岂不是还是要败给登辰利予?!”
“少年人都是不长记性的。”容睡鹤从容说道,“你不在登辰利予手里吃足了苦头,怎么会明白孤的好?难道还让孤跟盛老爷子似的,自己去做这恶人,然后让你记恨到今日,不惜亲自孤军深入来报仇?!孤像那么坦荡的人么?!”
“只有你学来学去学不会,又被登辰利予逼的死去活来,彻底明白了孤才是你唯一的依靠最后的后盾无可取代的救星……之后要怎么样,不用孤继续说下去了吧?”
那伏真心灰意冷道:“不用了!”
他本来一点没觉得自己老,这年纪驰骋在寒冬腊月西疆的风雪里,尚且能够浑不在意的敞开衣襟任凭雪打风吹,“老当益壮”这个词,妥妥的就是给自己备的!
可这会儿就跟容睡鹤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不对!”那伏真垂头丧气,正要转开话题,猛然想到一事,激动的抬头道,“我当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莫忘记我出事前可是最受父汗宠爱的!若非盛世雄害了我,父汗绝对不会放弃我!而且我的母族胏(zi)渥氏,也不会那么干脆的答应与登辰利予还有阿伏干氏和解!!!”
有老汗王还有胏(zi)渥氏的庇护,那伏真觉得,自己就算当时年少无知,被容睡鹤哄住,认为他是个大大的好人,也不可能说对他言听计从啊!
“上面说的那些,当然都是给你看到的了。”容睡鹤说道,“毕竟孤是要做好人的,那些影响孤做好人的行径,哪里能让你知道呢?”
那伏真深吸了口气,道:“比如呢?”
“比如说。”容睡鹤笑声轻松,似乎是信口拈来,“找个好男风的士卒,跟他做个好人,完了在你最绝望无助时赶过来救下你……嗯,就算孤信誓旦旦的跟你保证,绝对不会传扬出去,还会好好儿的送你回茹茹,你觉得你以后还敢轻易拒绝孤的要求吗?”
那伏真:“……”
“再比如说,也不用真的对你怎么样,在你不听话的时候,悄悄画两张你承欢男子身下的画像,暗中送与登辰利予还有阿伏干氏?顺便说下,孤的画技很不错,保证传神又生动,让看到的人全部深信不疑!”
那伏真:“………”
“还比如说,写上一批不好外传的话本,在边疆大肆传扬?可能你听说过的?孤曾经高中状元,文采还成,写个话本只是小事,要香艳有香艳,要离奇有离奇,要脍炙人口有脍炙人口!”
那伏真:“………”
“又比如说……”
那伏真忍无可忍的暴喝:“够了!!!”
他不可思议的问,“你真的是密贞郡王?不是开小倌馆的?还是你自己就有喜男风的嗜好,所以算计起敌人来,三句话不离这类事?!”
“……孤只是喜欢用简单便捷的方法。”容睡鹤默然片刻才开口,不过这次的语气里半点笑意都没有了,哪怕看不到人,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定然是面无表情,“虽然孤会的技艺有很多,但能省点力气,为什么不呢?”
又阴恻恻道,“还有,孤不喜欢别人将孤与好男风联系在一起,再有下次,孤会让你后悔终身!明白么?!”
虽然他家小祖宗现在正在离开西疆,眼下不在跟前,听不到这话。
但夫妻俩他日总有团聚的时候,万一那伏真这混账三天两头在外面说他可能喜欢美貌男子,叫小祖宗知道了,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那伏真不知他心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的,闻言愣了愣,就想:“难道我无意之中说中了?”
看的出来这头郡王年纪虽轻,却是个心思深沉的,这种人通常喜怒不形于色,不戳到相当痛处,不管是什么关系什么立场,都能跟人心平气和的说话……容睡鹤方才就是这样的。
如今他也没吃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怎么想怎么都是被犯了忌讳啊!
“那我还能投靠他么?!”那伏真顿时就纠结了,本来他都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了,毕竟他对茹茹虽然忠心,但相比自己的男性尊严的完整,还是无法不选择后者。
可现在……
容睡鹤大概感觉到了他的想法,愠怒道:“孤对郡王妃忠心耿耿,谁敢挑拨孤与郡王妃之间的感情,就别怪孤心狠手辣!”
“但是你家郡王妃不在这里了啊!”那伏真心道,“她不是刚走么!?谁知道你这本该在益州城坐镇的郡王,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想趁着郡王妃不在,出来偷偷的打野食?!”
他这想法要是被容睡鹤知道,必然会先打死他!
还好容睡鹤这会儿藏身暗处,跟他很是隔了段距离,只能大概揣测他的情绪,见他不作声,还以为他是脸上下不来,想到自己的计划,又放缓了语气,说道:“那伏真,你想好了选择没有?想好了的话,就说出来吧!其他事儿回头都可以慢慢说,别忘记,图律提这会儿可是重伤在身,再拖一会,就算孤在这里,他也未必救得回来了!”
“图律提!”那伏真一个哆嗦,碰见的郡王太不按牌理出牌,他光顾着应付,差点把这副将兼好友给忘记了!
此刻正好借这话下坡,嘿然道,“图律提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忠心的部属!方才在战场上,他正是为了给我挡冷箭,才受此重伤!我本打算送他回大营救治,然而登辰利予素来恨我,连带图律提也受到他的憎恶!这次茹茹前来西疆的大军,是由登辰利予的心腹统帅,他一定会为难我跟图律提,让大夫随便给图律提诊治!”
所以,“倘若你能够救下图律提,又承诺给跟着我的儿郎们一个好前程、也努力保全他们的家人的话……我那伏真这条命给了你,又何妨?!”
容睡鹤满意的笑了:“成交!”
……半晌后,解下铠甲、放下武器、摘去战马鞍缰、在寒风中脱了又脱、最后几乎只剩个裤头的一干茹茹,瞠目结舌的看着吴大当家等女卫笑嘻嘻的走出去收缴兵刃跟衣袍。
“密贞,你骗我!!!”那伏真看了半晌,也不见林中走出第二个男子来,差点没直接气死过去,悲愤的喊道,“早知道你只带了一群小娘们,我……”
话没说完,距离他最近的女卫,顿时轻挑柳眉、圆睁杏眼,解下腰间长鞭,想也不想的一鞭子抽过去,喝道:“小娘们?!小娘们方才还不是照样打的你们满地找牙!?不服的话,信不信老娘当场扒了你这裤头,叫你连块遮羞布都没有?!让这里的人都瞧瞧你能有多少本钱,敢对老娘姐妹们说这样的话,回头也说给益州城大街小巷的人听听!”
那伏真:“………”
女卫见他闭嘴了,这才满意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