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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公孙老海主去后,那些人可不就是这么做的?
至于容睡鹤,是没人怀疑过他的:要不是他浴血奋战救下公孙夙跟公孙应姜、公孙应敦父子三个,公孙老海主这一脉就绝了!
为此他付出了九死一生的代价,要不是盛兰辞爱惜他才干,出手援助,只怕他当时侥幸逃出生天,事后也会因为伤势过重、得不到及时的诊治而死!
如果是他出卖公孙老海主,还会这么卖命?
但这会儿传出谣言的人,显然非常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以质疑的十分到位:第一,公孙图这位老海主,平生杀人无算,仇家遍布海上岸上,没点警惕心,早就被干掉了。这种情况下,精确取得他行踪、且神不知鬼不觉传递给韩潘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手下,必然身份非凡。
公孙图的兄弟们,虽然在公孙图在世时普遍比较乖巧,然而公孙图却未必信任他们。
这一点有个很好的证据,就是这些做叔叔伯伯的,在公孙图死后,意图谋夺海主之位时,固然暂时占得上风,却在公孙夙借得盛家这股东风后,几乎是翻手之间将之覆灭。
可见在公孙图活着的时候,他们其实没有掌握很大的权势,更没有建立起深刻的根基,否则即使公孙夙通过容睡鹤,得到了盛家的支持,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铲除他们。
相比这些人,倒是身为公孙图义子的容睡鹤,更加可疑!
毕竟容睡鹤虽然不怎么受公孙图喜爱,却很得公孙夙的信重。
尤其他身为乌衣营首领,自身跟心腹公孙喜,都很擅长潜伏暗杀,于刺探消息跟传递情报上,有着天然的优势。
第二,密贞郡王妃盛惟乔曾在海上遇险,与当时同行的宁威侯世子徐抱墨双双落入海匪韩氏的少主手中。若非容睡鹤及时赶到救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问题来了,茫茫大海,容睡鹤是怎么知道盛惟乔跟徐抱墨遇险,那么及时的折回来救人的?
而且还有一个可疑的地方,就是当时玳瑁岛为韩潘围困,局势非常的危急。
作为公孙图义子、公孙夙义弟的容睡鹤,既然都带伤赶回玳瑁岛增援了,路遇韩少主,居然没有打算留个活口,好跟韩氏讨价还价,为玳瑁岛争取一线喘息之机,而是直接射杀,岂非很有灭口的嫌疑?
因为他根本就是勾结韩氏的人,所谓及时救人,也不过是与韩氏勾结好了的英雄救美,目的不外乎是同时得到盛徐两家的感激,以及更快的融入盛家。
后来韩氏上层被屠的一个不落,固然有公孙夙为报父仇的缘故,谁知道是不是也是容睡鹤暗中推动的手笔?
毕竟那会儿他挟救下公孙夙父子的功劳以及玳瑁岛前途所在的双重身份,在岛上地位超然,就是公孙夙这位新海主,对他也是推心置腹,他要求杀尽韩氏上层,现成就有理由是心疼义父,谁能说什么?谁会怀疑?
至于说跟韩潘报仇是公孙夙亲自打头,容睡鹤根本没去,韩氏众人何以没有说出容睡鹤,这也很好解释,容睡鹤会傻到跟韩氏暴露身份吗?他必然是借了其他人的名义。
没准就是那些在玳瑁岛出战前就被公孙夙砍瓜切菜般杀的利索的公孙氏成员呢?
就算韩氏猜到了真相,那会儿的公孙夙又怎么会相信?必然认为是韩氏不甘心失败,故意挑唆,以报复救下自己以及一双子女的容睡鹤。
第三,容睡鹤很有谋害公孙老海主的理由。
因为他之前就有过前科,曾经与他一块儿被公孙老海主收为义子的义兄,一度死的惨不忍睹不明不白,容睡鹤是首当其冲的嫌疑人!
而为那位义兄招致杀身之祸的,就是他曾多次欺凌年幼的容睡鹤。
公孙老海主当初并不想收容睡鹤为义子,不过是却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公孙夙的要求,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罢了。
也由于这个缘故,他对容睡鹤很是漫不经心,并没有真正当儿子来看,倒是容睡鹤涉险谋害的那个义子,是他旧部独子,很得他喜爱与照拂。
那么容睡鹤能杀掉对他不好的兄长,为什么不能杀掉对他冷漠的义父?
最重要的是,当时公孙氏已经做好了上岸的准备。这个准备说是说将前途指着容睡鹤,然而公孙老海主若在世,挟义父的身份以及对容睡鹤的抚育之恩,对这个义子的辖制程度,岂是公孙夙这个同辈能比的?
那样的话,玳瑁岛就未必全部依附于容睡鹤,不说压他一头,至少也是平起平坐,遇事有商有量才成了。
……至于说容睡鹤的身份尊贵,根本不是一介海匪投诚朝廷之后就能比的,容睡鹤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既然如此,没有宗室子弟的光环,他只能靠自己,就算状元入仕,起点也是不高的,没准还真可能品级还在公孙老海主之下呢!
对义父积怨在心,又担心日后成为自己的樊笼,故而先下手为强,干掉公孙老海主的同时,亲自救下公孙夙父子,成就自己“知恩图报”的名声;以此引起南风郡势家之主盛兰辞的注意力,混淆血脉,认为亲子,接入盛府,以盛家之力为其铺路不说,连宁威侯府的徐家,也念在两家情分上,将之视若亲子……最后甚至娶得盛兰辞的掌上明珠,一举得到南风郡三家以及江南洛家的财力支持!
简直就是一箭数雕的绝妙计策!
“这次谣言具体主持的人是谁或者还需要查探,但源头,或者说参与者不问可知,必是高密王无疑!”容睡鹤闭上眼,思索片刻,睁开,淡淡道,“毕竟孤跟玳瑁岛的渊源,孟氏那边,本来一直都不知道的。这些细节,只有高密王才晓得!”
“还有高密王妃,记得郡王妃与徐抱墨曾为韩少主所掳的消息,是她派人跟郡王妃的小姑姑打听到的?这事儿本来高密王应该也不清楚。”
“但公孙夙那边也未必清白!”仪琉立刻道,“如果不是他们提供详情的话,高密王那边怎么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
容睡鹤摇头道:“高密王早先遣人去南风郡追查孤的底细时,孤是授意玳瑁岛那边透露过一些细节的,所以这个不能作为大哥背叛我的证据。不管外人怎么看公孙氏跟孤的关系,在孤看来,大哥对孤确实是恩重如山的。何况老海主之死,确实有些疑点一直没有弄清楚。”
“诚然孤跟老海主的感情不深厚,对此不是很上心。但老海主对大哥掏心掏肺,大哥却绝对不能忘怀。”
“原本孤想着,等孤将西疆精骑训练出来,彻底站住脚之后,就腾出手来帮大哥彻查到底。”
“现在倒是给长安逮到机会了。”
他缓声道,“既然盛家还有徐家都有帮忙,且请他们操心着此事吧,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辩解的,外人大抵不明真相,如何分辨证据与伪造?而且事不关己,不过是起哄罢了!高密王跟孟氏的目的,无非是让孤陷入千夫所指的处境,而后可以堂而皇之的对付孤……毕竟孤刚刚击退茹茹,在西疆声望正隆,他们还没到完全不要脸皮的地步,总要找个幌子的。”
仪琉恨声道:“这些老贼,自己只顾勾心斗角,全不管百姓死活,郡王出生入死的管了,他们非但连句好话都没有,还要可着劲儿的对付您!如此作孽多端,真不知道怎么到现在都活的好好儿的,竟不曾无疾而终?!”
“孤现在写两封信,你叫人立刻送去长安。”容睡鹤摆了摆手,示意她莫要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等会孤还要写封信去北疆,免得郡王妃听到之后不安……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所有的风风雨雨,不过是不想孤在西疆落地生根,发展壮大!越是如此,咱们越好盯牢了西疆上下,绝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他眯起眼,“日后,总有算账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公孙夙的选择
西疆的容睡鹤虽惊不乱,长安的公孙夙,却正陷入深深的踌躇之中。
“海主,谣言虽然居心不良,但前两日送过来的东西,也证明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心腹之一的栾玉嗣咬牙切齿的说道,“老海主对郡王固然谈不上视若己出,好歹给了他义子的身份,又同意他去那人那儿进学!若非如此,他焉能有今日?不想他居然恩将仇报,对老海主下此毒手……”
“你冷静点!”另一名心腹康贵则皱紧了眉,不满的打断道,“你知道谣言居心不良,怎么不想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高密王跟孟氏都是只手遮天的权臣,以他们的势力,做出来的伪证,咱们这种草莽之人,分的清楚?”
“孟氏也还罢了,高密王那是郡王的生身之父,却也落井下石的要把‘弑父’的罪名扣到郡王头上,为人可想而知!”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样的王爷,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摆明了就是忌惮郡王坐大之后对他取而代之,所以不择手段!”
“咱们要是信了他的邪,那就是个笑话了!”
栾玉嗣怒道:“密贞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为他说话?!”
“你别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好不好?”康贵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是为郡王说话?我这是为海主、为咱们大伙着想!密贞郡王在西疆好不容易撑过战事,如今正是羽翼即将丰满的时候,眼看着就要欣欣向荣了,咱们这些人,将来都会是从龙之功!现成的好前途,因为人家一些明摆着不安好心的话,就自己葬送,你八辈子都是蠢死的么!”
栾玉嗣冷笑着说道:“所以,就因为密贞这会儿眼看着有前途了,老海主的死,对你来说就不打紧了?!只是你固然能够忘记老海主的恩情,我姓栾的却不是这种没良心的人!你尽管去抱密贞的大腿便是,我栾玉嗣,是怎么都要追根问底,为老海主讨个公道的!!!”
康贵喝道:“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钻牛角尖!外头谣言胡说八道说什么郡王一早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怕老海主在世会压制他,故而容不得老海主活着!然而即使郡王从来不承认是记得流落到玳瑁岛之前的事情的,咱们这些人,察言观色,还不晓得,郡王根本一早就记得自己的身世!既然如此,他身为天子亲侄,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倒是老海主在世,凭老海主的手腕与眼力,更能成他臂助呢?!”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的身世难道就可以证明他的无辜?!”栾玉嗣冷冰冰的说道,“这会儿伙同孟氏坑他的高密王,有这样的生身之父,是他能指望的?!倘若老海主在,最高兴的难道不是高密王?只要说服了老海主,亲爹义父一块儿上阵,还怕密贞不焦头烂额?!”
“如今老海主没了,就高密王一个亲爹独木难支,还有密贞的岳家,为了郡王妃的前途,不问青红皂白的给密贞拉偏架,倚老卖老动不动就闹上王府……高密王没法子拿孝道做文章,所以硬着头皮捅出这件事情,岂非顺理成章?”
康贵目光古怪的看着他:“高密王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样不遗余力的朝郡王身上泼脏水?!其他不说,就说当初郡王救下海主还有公子小姐时,有多么惊险?你我当时也都在场,那情况到底是演的双簧还是真的殊死搏杀会看不出来?!而且说句海主莫怪的话:倘若郡王不喜被公孙氏约束,当初还救下海主做什么?随便救下一位公子,以叔父的身份辅佐公子登临海主之位,还不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栾玉嗣破口大骂道:“你娘的!你才是收了密贞的好处吧?密贞当初救下海主父子三个时,老子正想方设法的从韩潘那群直娘贼手里保命,还顾得上观察他跟敌人装没装?!”
“何况他救下海主算什么证明!”
“要知道那时候老海主的一干兄弟都还在,而且一个个野心勃勃!”
“密贞他一个外人,倘若只救下一位公子,公孙氏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外人当家作主?!肯定是首先联手起来对付他!”
“那样的话,什么乌衣营什么玳瑁岛,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哪来的起家的家底?!”
“只有海主在,是老海主的独子,承位天经地义!”
“密贞挟救命之恩,以及兄弟情义,可不是让海主对他言听计从,还将乌衣营都送给了他?!”
“这跟密贞自己说了算有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他野心极大,根本不满足于区区一个玳瑁岛!”
“盛家那位家主,之所以看中了他做儿子,这会儿做女婿,不就是因为他拼死救下海主父子三个这点,很是诠释了知恩图报这点?!”
“八成密贞那么做,就是为了入盛兰辞的眼呢?!”
“不然他救完海主三个之后,侥幸逃出包围,怎么就那么巧的被盛兰辞碰见?!”
“盛兰辞作为南风郡三大势家之一盛家的家主,事务繁忙,是那么容易偶遇的?!”
“何况海主膝下子嗣昌盛,胜过应敦公子的足有好几个,除了一向跟在老海主跟前的大公子外,其他几位出色的公子,当时有两位比应敦公子离密贞还要近,也曾向他呼救,他却一概没有理会,专门去救了应敦公子不说,后来更是宁可花费力气去救应姜小姐一个女流之辈,都不愿意再给海主救一位男嗣出来!”
“这是什么用心?!”
“你现在来说这是什么用心了?”康贵冷笑道,“当初郡王即将前来长安,携郡王妃到玳瑁岛上道别时,应敦公子谋划变故,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栾玉嗣冷冰冰的说道:“那时候,老子没想到老海主是密贞做的!否则老子还能让他平平安安的来长安赴考,早就送他下去跟老海主请罪了!”
康贵继续冷笑:“说的好像你想对付就对付得了郡王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净想歪门邪道,结果要不是海主拦着,差点被人家公孙喜活活打死!公孙喜的武功尚且不及郡王,你想送郡王下去见老海主?真要那么做了,只怕你坟上草都长了几茬了!”
不待栾玉嗣接口,又说,“噢,不对,郡王在海上料理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没有坟墓的!”
“老子看得上公孙喜是他的福气!”栾玉嗣本来就满怀怒气,被揭了旧疤,越发的恼羞成怒起来,喝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小白脸,在岛上白吃白喝那么多年,连摸都不让摸,凭什么?老子又不是他亲爹,活该供他吃喝!”
康贵冷冷道:“玳瑁岛上什么时候有过可以白吃白喝的人?就是郡王当初一上岛就得海主另眼看待,做了公孙氏的义子,还不是从苦役做起?!公孙喜那会儿的差事比郡王还要繁重,你给过他一碗水一个馒头?!后来他做了郡王的书童,那就是郡王的人!你居然还想打他主意,要不是郡王给海主面子,照郡王的脾气,你八百条命都不够用!”
他们两个各执一词,唇枪舌战,互不相让,良久之后,听的头都大了的公孙夙,叹口气,问一直没说话的心腹邵言:“你看这事儿要怎么办?”
这时候栾玉嗣跟康贵也吵的有点累了,闻言双双住了嘴,看向邵言。
邵言人如其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在玳瑁岛的身份有点特殊,是除开容睡鹤跟桓观澜这对师徒之外,最有学问的人。
这是因为他爹是个落魄的童生,因为屡试不中掏空了家底,一怒之下出海寻死,结果遇见海匪,见其识字,弄到岛上做了账房,顺带给公孙氏的子弟教授文字。
由于岛上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少,老海主公孙图又不希望子女做睁眼瞎,所以对邵言之父很是礼遇,这人觉得在玳瑁岛上过的比在岸上滋润多了,也就定定心心留下来,还娶了公孙氏的一个女儿为妻,生下邵言兄弟几个。
不过之前公孙老海主战死的那场突袭里,邵言全家,包括外祖父外祖母舅父姨母等一干人都死了个干净,就剩他一个侥幸活了下来。
从那以后,本来就不爱说话的他,越发的沉默不语了。
但也因为外祖父外祖母死掉了,公孙夙继承海主之位后,为难这位年轻海主的人里,没有邵言亲近的亲戚,反倒是因为他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公孙夙这边,以及两人属于表亲的关系,越发受到公孙夙的信任与倚重。
此刻他沉思了会儿,才慢吞吞的开口:“玉嗣跟阿贵说的都有道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咱们出身不高,底子薄弱,并不清楚当年之事的真相。而这事儿,一旦决断错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假如密贞郡王没有谋害老海主,咱们这会儿听信谣言,乃是亲者痛仇者快;”
“假如郡王确实是谋害老海主的真凶……那么错过眼下这个机会,咱们只怕是没指望为老海主报仇雪恨了!”
栾玉嗣性子急,闻言急忙说道:“这些道理大家都懂,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