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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于冯氏忍不住道:“这不跟之前一个样吗?等于什么都没有多做!”
“可是相隔迢迢,本来也做不了什么啊!”盛惟乔苦笑了一下,看向冯老太爷,“哪怕是按照外祖父说的,算好了密贞返回中原,跟西疆军汇合之后……咱们能做的,还不就是筹集粮草么?难为还能亲自上阵去帮忙杀敌?”
“……”宣于冯氏无语了会儿,说道,“那咱们三家心急火燎的聚集起来,得出的结论就是一切照旧?”
满堂之人面面相觑片刻,最终悻悻散去。
当然盛兰辞夫妇是紧跟着女儿的,生怕盛惟乔过于忧愁担心。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见这情况,展老夫人也想跟上去,冯老太爷无奈,将老妻还有女儿女婿喊到旁边小声说,“密贞又不是亲家!他是那种为了大局牺牲自己的人么?叫他牺牲大局成全自己还差不多!所以别说他这会儿还没被那伏真追上,真正追上了,凭他的身份跟势力,也未必没有保全自己的可能!”
盛兰辞提醒道:“爹,密贞他可是将那伏真的结发之妻都杀了,还俘虏了那伏真膝下诸子!”
“那伏真连打小不离不弃的图律提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何况是在图律提之后才被家族许给他的莫那娄氏?”冯老太爷不以为然,“这人重利轻义,对于夫妻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看重,别说密贞只是杀了他发妻,就算杀了他膝下诸子,只要他还有一个儿子留下来,又或者他这会儿还能再生……都不是事!”
冯氏皱眉道:“爹爹,就算那伏真不在乎妻儿的死活,可是王帐被屠戮,冲着面子,他肯定也不会轻饶了密贞的!”
“他掐着咱们大穆内乱之际进犯西疆,不就是欲置密贞于死地?”冯老太爷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成功了吗?非但没成功,还把自己妻儿都搭了进去!一个密贞的手下败将而已,亏你们慌成这样……少去乔儿跟前现眼了,没的乔儿本来冷静自若的,反而被你们弄的心神大乱!”
看了眼四周,声音一低,“莫忘记乔儿如今左右大抵都是密贞给的人,还都是密贞麾下颇有身份的部属,不是寻常手下。若是乔儿拿不出主母该有的款儿来,日后密贞大业成就,少不得有趋炎附势之徒给他塞人!到那时候,如密贞麾下都认为乔儿气度城府不足以匹配密贞……哪怕他们做不了密贞的主,对乔儿,对乔儿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事?长点心吧你们,终归乔儿孩子都有了,还不长进,你们真以为你们能护她一辈子,叫她什么都不必操心啊?!”
这话说的盛兰辞夫妇心情都是沉重,展老夫人则不悦道:“正因为不能护着心肝一辈子,所以趁咱们还活着的时候,能帮心肝一点是一点啊!”
又说冯老太爷,“你没事就留一手,宫里舒氏姐妹那边都有情份在,怎么当初就没想过在茹茹那边也结识些人脉,这会儿不说别的,好歹探听些动静,咱们心里也是有个数,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满脑门官司,一头的雾水!”
冯老太爷无语道:“咱们家生意大抵在南方,压根不跟茹茹来往,他们也管不到咱们的生意,我在十几年前哪里想得到乔儿会嫁给密贞,然后密贞又同茹茹打起来?”
他又不是未卜先知。
“反正就是你不好!”但展老夫人蛮横的说道,“还一家之主呢!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心肝简直白叫你一声‘外祖父’了!”
长辈这边吵吵闹闹的,一时间倒是没人去追着盛惟乔嘘寒问暖的关心了。
因为三家共议是在盛府,这会儿她就带着许连山还有吴大当家去了朱嬴小筑。
虽然这段时间她跟冯氏还有容蕤宾都在冯府住着,不过这边的屋子,就是在她在长安跟西疆、北疆的那些年里,也都是日日有人打扫,跟她还没出阁时候一样的。
如今她人就在南风郡城里,三不五时还会过来落落脚,下人收拾起来自然是越发的不敢怠慢。
“坐吧!”见盛惟乔带着人过来,留守的下人连忙上来行礼,又沏了茶水,摆上茶点之类,盛惟乔看着她们都弄好了,摆手挥退,对许连山跟吴大当家点了下头,端起茶水呷了口,方皱眉问,“密贞这次去草原前,没传什么消息来?”
许连山跟吴大当家都是摇头。
这情况盛惟乔也不惊讶,因为西疆距离南风郡实在太远了,消息传递既不方便,也容易走漏风声。寻常问候的家信,还有已经发生的瞒不住的事情也还罢了,像这种容睡鹤亲自冒险的举动,提前叫茹茹知道了,这还得了?
“这段时间西疆那边也没传什么特别的话过来。”许连山大概以为盛惟乔的沉默是发愁,思忖了下,低声说道,“设若郡王认为此去草原有着危险,对于郡王妃跟小世子这边,必有安排的。如今既然没有这样的动静,属下以为,郡王应该是有着万全之策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盛惟乔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听说丈夫亲自带人潜入草原血洗王帐,惹的那伏真狂怒之后,虽然有着担心,却也抱着一线指望,就是容睡鹤不是盛老太爷,没有为国捐躯的觉悟。
所以他做事,绝对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这会儿思索了会儿,就跟许连山说,“海船那边你看着点儿,不定他会用上。”
吴大当家则提议:“要不要跟南疆军这边商量,用海船运些人去帮忙?”“不行的。”许连山想说什么,盛惟乔却已经摇头,“南疆军跟咱们的关系,无非是因为密贞。如今密贞深入草原,前途未卜,咱们去要南疆军为他卖命……谁知道南疆军会怎么想?”
“何况南疆军久在南方,如今正是寒冬之际,他们不惯北方风雪,又大抵不会骑马,去了只怕也是白搭。”许连山补充道,“毕竟这次那伏真震怒之下,几乎是倾尽举国之力想追杀郡王了。咱们的海船还没多到能够将南疆军全部运过去的程度,就算有,且不说南疆军是否愿意,就算全去了,在草原那种地方,哪里会是茹茹的对手?”
吴大当家闻言皱眉,正欲开口,这时候却有下人来禀告,脸色古怪的说:“县主,沈家人来了。”
“沈家人?”盛惟乔这会儿正想着自己丈夫的安危,还有一家子的往后,听了这话也没多想,随口道,“是姑姑又回来看祖母了吗?”
自从当年沈九娘的事情之后,本来走动频繁的沈家跟盛家就断了来往。
之前因为明老夫人为了盛惟德被洛家悔婚之事闹的死去活来,盛老太爷无计可施之下,曾经亲自派人去沈家斡旋,让长女盛兰心回来劝说的。
虽然盛兰心也没能让明老夫人回心转意,不过先有沈四郎从前在长安时的上门求助,后有盛老太爷亲口喊女儿归宁,两家恢复走动也是早晚的事情。
盛惟乔此刻也没觉得意外,只道,“看看姑姑是不是直接去祖母那儿?回头要是姑姑得空了想见我,再来同我说,我就过去。”
但报信的下人闻言,犹豫了下,复道:“县主,姑夫人是回来了,不过姑爷跟沈家几个管事也都来了,似乎是来说什么要紧事情的?”
又说,“大老爷已经在正堂招待他们一会儿了,忽然派人出来传话,要小的请您过去!”
“要我过去?”盛惟乔有点疑惑,急速的思索了一下沈家跟自己的关系,心就“砰砰”的跳了起来,下意识的站起身,“你……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情绪陡然激烈,她感到有点口干舌燥,嗓音都喑哑了几分。
然而下人茫然摇头,说道:“小的是在外头伺候的,并不晓得里面说了什么。”
“娘娘,要不过去瞧瞧?”许连山是知道盛家同沈家的事情的,此刻看盛惟乔的神情,也将她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不觉得事情有那么凑巧,但还是提醒,“既然盛大老爷要您过去,显然就是要叫您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盛惟乔深吸了口气,才点头:“咱们走!”
南风郡的盛府占地广阔,从朱嬴小筑到前头的正堂有很长的一段路,盛惟乔心里有事,三步并作两步的,大冬天……南风郡的冬天虽然远不如长安寒冷,甚至十年八年的都看不到一场雪,到底也有些寒凉。
她到正堂门口时,竟硬生生的走出了一身汗,还是仪珊及时递过来一方帕子按了按鼻尖细密的汗珠,这才定了定神,跨过门槛。
第四百五十二章 当年
算起来盛惟乔已经很有几年没见过沈家人了,除了上回在长安匆匆一瞥的沈四郎,之前盛兰心回来看望兼劝解明老夫人的时候,她因为人在冯府,也没见到这姑姑。
此刻进门之后迅速一扫,就觉得姑父沈机跟姑姑盛兰心,瞧着仿佛老了好些年的样子。
两人下首还坐了个十岁模样的男童,正是幼子十三郎,这表弟比起数年前照面时拔高了一截,不过害羞的性子似乎没多大变化,被盛惟乔一看,脸上顿时绯红一片,要不是这会儿是单独好好的在椅子上坐着的,几乎就想躲到父母身后去了。
这熟悉的反应让盛惟乔不由自主就想起来当年盛老太爷寿辰前夕,姑姑一家子前来盛府道贺的景象,心中就是一痛。
她按捺住情绪,耐着性子走完了见礼跟嘘寒问暖的流程,就迫不及待的问:“姑姑姑父还有表弟忽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有件事情。”沈机跟盛兰心闻言,都露出复杂之色,对望一眼,才低声道,“九娘有消息了!”
饶是盛惟乔过来之前就有这样的猜测,此刻真正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她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问:“是什么样的消息?小乔人在哪里?如今可还好?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团聚?”
一迭声的疑问,让沈机夫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踌躇了会儿,沈机方说道:“这个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只能确定她人在北方,目前倒还是好好儿的。团聚的话,我们当然也是希望她能够早日归来的,只是……只是她如今情况特殊,一时半会的,只怕是不好回来故乡。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回来的意思……毕竟当年……”
“北方?”盛惟乔听着这地点,忽然就想起来当初从西疆撤离时,自己亲手收进包裹却不翼而飞的瓷簪,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的问,“小乔该不会是跟密贞在一块儿吧?!”
沈机夫妇顿时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盛惟乔沉默了一下,抬眼看住他们夫妇,半晌都没说话。
她双眼形似杏子,漂亮归漂亮,却不如丹凤眼有气势,再加上生来备受宠爱,又没养出骄横跋扈仗势欺人的脾气,气质就是毫无攻击性的温和,所以不是暴怒的时候,其实是不容易镇住人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份的缘故,这会儿被这侄女默不作声的盯了片刻,沈机夫妇都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嗫喏着问:“县主,您……您怎么了?”
“密贞此去草原,孤军深入,来去路上,必然是故意避着人的。荒郊野外,我不觉得他能够那么巧合的碰见小乔……”盛惟乔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看着面前的姑姑跟姑父都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才缓缓问,“既然小乔跟他在一起,这么说,小乔之前就是在茹茹王帐?”
见沈机夫妇有点拘谨的点头,她冷笑出声,“你们什么时候知道这事儿的?!”
不等回答,盛惟乔又说,“可别告诉我你们这是才知道的!!!”
沈机夫妇张口结舌了会儿,想说什么,这时候上首的盛兰辞放下茶碗,温和道:“妹妹,妹夫,都这种时候了,有些事情,还要保密做什么呢?而且乖囡跟九娘的感情,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九娘的事情,不但你们难受,乖囡何尝不是耿耿于怀?如今好不容易,事情有了转机跟指望,何必还要闹僵?乖囡到底也是大了。”
又说,“何况你们今儿个登门前来,主动告诉此事,想必也是想好了要说出真相的。如今见了乖囡的面,却何必反而遮遮掩掩?”
“大哥,我们当然是想好了才来的。”盛兰心闻言,苦笑了下,说道,“只是这事儿……怎么说呢?都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讲?”
她转头看了眼丈夫,眼神晦暝,“甚至,我都是最近才晓得的。”
沈机有些愧疚的低了低头没说话。
盛兰辞本来还打算斡旋几句的,但盛惟乔却已经没了耐心,有些烦躁的转了下手边的茶碗,抬头问:“姑姑,您最近才晓得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实在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讲,那我问您答成么?”
不等盛兰心答应,她先问,“小乔之前是不是才王帐?她在王帐,是什么身份?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茹茹的权贵,喜爱穆女娇俏妩媚,有跟商队购买穆女,充当女奴或者内宠的习俗。”盛兰心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说道,“当年小乔就是被这样的商队跟海匪买下来,贩卖过去的!因为她模样好,所以被茹茹前任可汗登辰利予的子嗣收入帐中,据说很受宠爱。之后登辰利予驾崩,她……她好像又跟了新任可汗那伏真。这前后两人都非等闲之辈,我想着应该不会太艰难?”
盛惟乔闻言,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忍不住说道:“早先……早先那伏真头一次进犯西疆的时候,就因为祖父的缘故,撇下益州城不管,也想着拿下我!而小乔虽然不姓盛,到底也是祖父的血脉!她在茹茹王帐,还能过的好?”
见盛兰心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然,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有些后悔。
其实盛惟乔也知道,盛兰心未必想不到这一层,之所以还是说出“应该不会太艰难”,与其说是她这认为,倒不如说是她这么希望。
“姑姑,对不住,我不该这么说的。”盛惟乔定了定神,低声道歉,末了又问,“姑姑方才说,您也是最近才晓得小乔的下落的,那么……之前却是谁一直瞒着您?”
问是这么问,她眼睛却已经看住了沈机。
不过盛兰心却叹口气,说道:“是我公公。”
注意到侄女的目光,摇头,“你别怀疑你姑父了,他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前些日子,密贞给沈家传了信,说九娘不日就会回归大穆,我们夫妇才被告诉!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明知道九娘人在敌国,而无动于衷这几年?”
“沈家老太爷?”这个答案让盛惟乔怔了怔,却也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是因为想起来早年容睡鹤曾经暗示过她,拥有一个专门跑北疆商路的商队的沈家,表面上看似与周大将军似乎毫无关系,私下里却未必!
此刻闻言,非但没有感到震惊,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脱口而出,“他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密贞此番的孤军深入?!”
这次盛兰心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只落下泪来。
沈机见状,干咳一声,低声说道:“家父原本的想法是……是将九娘献给茹茹当时的可汗登辰利予,只是没想到登辰利予年事已高,又因为早年征战留下来的伤病,日益感受到异母弟弟那伏真的威胁,那会儿已经没心思在女色上头,却成天想着如何铲除那伏真了。兜兜转转,九娘最后却归了登辰利予的子嗣……至于说跟密贞郡王此番的孤军深入是不是有关系,我们却不知道了。”
又说,“就是家父也不清楚的。因为当年带走九娘的商队,并非沈家所有。”
见盛惟乔脸色难看,他迟疑了下,看了眼四周之人,还是说了出来,“县主,虽然您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当初,九娘被商队带走时,是知道结果的。她是自愿的。”
“……为什么?”盛惟乔正以为沈家老太爷是盛老太爷第二,都是为了对付茹茹,不惜拿嫡亲血脉当筹码,心中正乱着,闻言不禁一怔。
当年沈九娘出事的时候,盛惟乔年纪半大不大,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中心,只有别人绞尽脑汁对她好的份,根本就没有需要她想方设法了解别人的情况,她对这表姐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因为每年都要见上好几次,也是有所知晓的。
沈九娘不能说对家国大义毫无兴趣,然而却也不至于如盛老太爷那样,有着为了铲除茹茹奉献一切不畏牺牲的气魄……毕竟沈九娘只是一个南方的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平常聊天,几年都未必提一次茹茹,这叫她怎么生的出来自告奋勇去茹茹做内奸的想法?!
“因为那个时候九娘已经被韩氏那些畜生……”沈机苦涩的说道,“当时盛家不是托了玳瑁岛帮忙吗?其实我们沈家得知九娘失踪,而且很可能是落入韩氏手里之后,也是有所动作的,是家父亲自出面,辗转托付了一个跟韩氏有过来往的商队,请他们出面,假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