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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第6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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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容灵瞻,既对容睡鹤一家子都有着复杂的情绪,看容珒这堂弟时,既有兄弟才见的生疏,又有君臣之别的隔阂,非常的放不开。

    不知道是不是容珒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这两天虽然一直亲自带着容灵瞻到处转,却从来没提过容睡鹤。

    此刻忽然这么一问,容灵瞻心头猛然一跳,定了定神才道:“殿下,殿下与陛下不嫌弃臣愚钝,臣敢不效死?”

    这是听过那晚那中官的建议之后,就做出的决定。

    倒不是全盘相信了那中官,而是觉得,如果那中官是太上皇的人,必不会害自己,作为在封地待了十几年,对于长安一无所知的世子,合该听这劝说;如果那中官只是打着太上皇的旗号,实际上是容睡鹤的人……那就更加应该听了!

    毕竟容睡鹤为了说服侄子都做到这一步了,要是继续拒绝的话,容灵瞻可是知道,这叔父的脾气,实在算不得好。

    自己只是他侄子,又不是他亲生骨肉,可没有容珒那种肆无忌惮惹天子生气还安然无恙的资本。

    这会儿他郑重回答之后,观察容珒的神情。

    却见容珒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只微微颔首:“那等下就别回王府了,跟本宫一块儿进宫,去陪父皇还有母后用个便饭罢!”

    这话他说的很温和,却也一锤定音,根本不给容灵瞻任何拒绝的余地。

    容灵瞻早从中官的通风报信里知道这堂弟并非外界传闻那样不堪,实际上太子之所以被认为不行,主要就是因为他有容睡鹤那样近乎传奇的亲爹,对比之下,哪怕太子其实不算蠢笨无能,到底也是被容睡鹤当年的表现压下去了。

    此刻对于他在自己同意还朝辅佐后,立刻转变态度,进入发号施令的角色,也不惊讶,只低了头:“是!”

    半晌后,望春宫中,凤冠华服的盛惟乔感慨万千的打量着面前的侄子,语带追忆:“记得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点高。我原想着帮大嫂好生照顾你们兄弟个几年,让大嫂放心调养好身体呢!不料……最后也没留你们住几天。不知大嫂近来可好?”

    要说容灵瞻对容睡鹤一家子里头,感情最复杂的,就是这位皇婶母了。

 第八十章

    原因无他,盛惟乔是真心实意跟戚氏好,也是真心实意想厚待戚氏的子女的。

    甚至当年寿安郡主撺掇黄家告密,导致乌衣营安插在皇宫里的人惨死在孟归羽手中……这件事情,之所以在寿安郡主去后,悄无声息的平息,没有牵累更多的人,也是这婶母私下里动了恻隐之心,委婉在容睡鹤跟前求情的结果。

    这件事情,容灵瞻成年之后才从戚氏口中得知。

    然而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这婶母虽然是出了名的娇气任性,据说连容睡鹤这叔父都自承怕了她,但在容灵瞻等侄子侄女面前,她一直都是努力慈爱可亲的。

    知事之前,曾经因为容睡鹤的缘故迁怒过她,知道她生容聿时再次难产时,甚至阴暗的遗憾她为什么没有索性就这么死掉?

    也叫那个摧毁了容清酌一脉原本辉煌灿烂前途的叔父,尝一尝失去所爱的滋味。

    长大后,回想往事,却是起不了那样的心思了。

    只是看着年近四十却依旧面若桃花、望之如少女的盛皇后,想到自己的生身之母戚氏,少年时候何尝不是这样花儿朵儿一样的美好?

    就是生养之后发了福,到底也不似如今的苍老憔悴……

    心头多少有点酸涩,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

    才说了一句就被盛惟乔和蔼打断:“都是自家人,喊什么皇后娘娘?叫婶母就是!”

    “……是。”容灵瞻有点不愿意,他其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愿意?明明这就是他嫡亲婶母,要说还怨着这婶母,不愿意跟她有什么亲戚关系也不是。

    思来想去,八成是因为,两家之间,由于种种缘故存下来的罅隙,到底还是不能完全释然吧?

    只是理智让他温驯的顺从了,“回皇婶母的话:母妃之前才到封地的时候,卧榻了几年。之后寻着了一位高明的大夫,调养了五六年的功夫,近年却是好多了。只是……这中间的折腾,到底损伤了元气,所以也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养着。”

    又说,“也多亏了皇婶母这些年来叫人送去的滋补药材。”

    这是真的,盛惟乔一直对戚氏这大嫂印象很不错,当年容清酌夫妇坚持要求守完陵去封地,不止盛惟乔,容睡鹤其实也有点怜惜。

    所以这些年来,逢年过节的时候,盛惟乔都不会忘记高密王府一脉。

    这样的举动对于高密王府来说,其实送过去的东西还只是其次,因为当初太上皇兵败,连夜撤出长安的时候,容睡鹤只是要走了他在政治、军事方面的基业,对于钱财方面,虽然也有拿取,但都是跟其他方面有着千丝万缕的那种。

    正儿八经的钱袋子,他反而没怎么动。

    这既是因为容睡鹤已经有了以岳父盛家为首的一批钱袋子,对于钱帛的需求没那么紧迫,也是因为容睡鹤存心要给容清酌一脉留点东西。

    所以容清酌一家子即使去了封地,也没有说就连王府的排场都摆不起了。

    关键是作为一个从长安落魄下去的王爷,没有深得帝宠的皇后年年岁岁打发亲随送东西过去,在封地的日子,一准儿不会好过。

    要是再有投机的臣子存心挑事儿,来个诬告什么的……前朝多少宗室就是这么糊里糊涂的死全家的。

    因此容灵瞻尽管对盛惟乔还有点不自然,这句感谢却是发自肺腑。

    “说了自家人,还这么见外做什么?”盛惟乔微笑,“你们跑了一天,一准儿饿了吧?快坐下,尝尝御厨的手艺!”

    ……这顿晚膳用的很是融洽。

    至少表面上很融洽。

    虽然说容睡鹤跟容珒基本没说话,但盛惟乔的热情招呼,以及容灵瞻的恭敬谦逊,到底还是维持了一场亲人之间宴饮该有的气氛。

    等宴散之后,盛惟乔还留容灵瞻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将戚氏的近况问仔细了,才吩咐容珒送他回王府:“以后得空常来宫里玩!如今太子跟聿儿都大了,难得陪我,我却是空闲的很,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不必担心有什么打扰的。”

    俩孩子都离开之后,盛惟乔看着底下人将残茶收拾之后又退下了,就转过头来嗔丈夫:“蕤宾一向就是那个散漫劲儿也还罢了,你刚才怎么也没句话的?”

    容睡鹤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什么话?”

    “相别十几年的侄子远道而来,头一次跟咱们用膳,好歹说几句客气话吧?”盛惟乔道,“结果呢?你们父子一个都不做声,害我使劲儿想话题!不然那孩子该多紧张?”

    叹口气,“大哥大嫂一家子这些年来在封地怎么样,咱们都很清楚!兄嫂他们都是明白人,其实当年似乎大哥就没有多少争强好胜的心的,这些年更是时时耳提面命的要灵瞻他们知情识趣,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别起不该起的念头……这情况你还要摆这脸色,只怕他们反而要多想?”

    容睡鹤笑着说道:“乖囡囡,那可未必……毕竟就咱们如今的地位之巩固,哪里需要跟他们玩什么心眼?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不就是了吗?实际上要不是考虑到蕤宾的确兄弟单薄了点,聿儿看着也不像是会勤快的人,需要灵瞻几个的真心辅佐,故此额外委婉点,我连这几天的考虑时间都不会给他,谅他也不敢拒绝!”

    他淡然说道,“毕竟这本来就是给他一个一展抱负的机会,须知道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难为我给他们这样的好处,还要求着哄着他们不是?”

    斜睨一眼正要说话的妻子,要笑不笑,“我这辈子上赶着送好处还做低伏小哄着捧着惯着的……统共也就祖宗你一个!我可没有再给自己找不相干的祖宗的喜好!”

    “等等!”盛惟乔闻言忙道,“你做低伏小哄着捧着惯着……这些我承认,可是你上赶着送好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可别拿郡王妃啊皇后这些说嘴,咱们是结发夫妻,你做郡王我当然是郡王妃!你做皇帝我当然是皇后了!这算什么好处!”

    “小祖宗,你说这话竟然一点不觉得亏心?”容睡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这么大的好处搁你面前,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相比之下,所谓的郡王妃跟皇后算什么?!你居然还问我,我给过你什么好处!?”

    盛惟乔笑着捶了他一下,已经不算年轻的皇后满头青丝依旧如鸦翅,在四周的数盏香瓜式碧纱宫灯下闪烁着光彩,鬓边一支银胎鎏金垒丝点翠凤凰步摇随动作轻轻摇晃,弯弯的杏子眼里荡漾的星光一如十几年前楼船夜行海上的那个夜晚,说道:“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贫嘴!”

    沉吟了下,却很快敛了笑容,正色道,“虽然说你已经将要提前传位蕤宾的事情预备起来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你如今还在壮年,这会儿就做太上皇了……且不说底下人该如何惶恐,就是蕤宾,他本来就有点惫懒,如今年纪也不很大,亲都没成呢!也不似你当年颠沛流离的,小小年纪就经历丰富,虽然这几年中间,你为了栽培他,也算是煞费苦心,闾里巷陌,都频繁带他去见识,可是有咱们护着的羽翼之下,跟你那会儿的挣命,完全就是两回事!”

    “别说外头的臣子们对此议论纷纷,怀疑他是否承担得起偌大江山的重任了!”

    “就是我这个亲娘,其实也觉得……他如今只怕还没这个能耐!”

    “最重要的是,你这会儿又没到精力衰退不能视事的时候,这就做太上皇了,往后万一觉得好没意思……虽然也可以将玉玺从蕤宾手里拿回来,岂不折腾?”

    其实对于容睡鹤这么早就想退位做太上皇,前朝已经进谏过好几次了。

    本来在贞庆帝两次血洗之后,朝堂这十几年来,已经根本没人敢跟他叫板了!

    只是这一回却不然。

    这次抱着必死的决心进谏的臣子多达二十几个,甚至包括了徐子敬、乐羊文这样的重臣。

    而国丈盛兰辞固然没去宫门处跟群臣一块儿长跪,请求容睡鹤收回成命,却也立刻让妻子冯氏匆匆入宫,告知盛惟乔,请盛惟乔劝说丈夫。

    盛惟乔当时就跟容睡鹤说过这个问题,只是彼时的容睡鹤顾左右而言他,含糊过去了。

    此刻见妻子再次提起,他沉默了会儿,才道:“乖囡囡,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了!”盛惟乔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因为我娘在生了我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我爹怕我没有兄弟撑腰……”

    “不是盛家的缘故。”容睡鹤摇头道,“我是说,我之所以会去盛家给岳父做儿子,归根到底,是因为公孙氏遭受韩潘狙击,损失惨重!我虽然侥幸生还,然而受伤也是极重。当时是岳父知道消息后,派人接应了我,及时提供了药材跟可靠的大夫,否则我就算从韩潘手里逃出来,也根本撑不过去!”

    盛惟乔听着,脸色渐变!

 第八十一章

    “你是说你的身体……?”皇后深吸了口气,才艰难的问,“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一直都没说过?!”

    容睡鹤摇了摇头,说道:“身体没什么问题,些许痼疾,都是小节,不妨事。”

    他顿了顿,“只是觉得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不想再这么操劳下去。而且,太子的惫懒,归根到底是因为有恃无恐。提前让他登基,也能好生磨砺他一番。免得他一直在咱们的庇护下过的无忧无虑,将来咱们没法给他庇护了,仓促登基之下,出什么岔子。”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盛惟乔听了这话,有片刻的怔忪,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宣景三十年,我九死一生,侥幸生还之后,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心累。”容睡鹤吐了口气,淡然说道,“五岁流落海上,那些年里,为了活下来,不曾有哪怕片刻的松弛……乖囡囡,你可记得之前咱们一块儿被困玳瑁岛山洞的那次?当时你睡着了,因为洞里头冷,下意识的往我身上蹭,结果被我抓到个现行,死不承认,还找了五哥做替罪羊?”

    虽然这已经是十几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盛惟乔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伤感,因为初五前两年已经去了。

    作为一头豹子,它的寿命其实已经很长。

    但是对于容睡鹤来说,这个陪伴他最久、信任程度更在公孙喜之上的“五哥”,走的委实太早了。

    素来勤政的贞庆帝,甚至为了这位“五哥”辍朝三日,以示缅怀。

    ……要不是他当年血洗之后的威望压着,这么做非被朝臣弹劾死才怪。

    “你可能早就猜到了吧?”容睡鹤显然也想起了初五,低头瞥了眼拇指上的扳指,那是初五去后,他专门让工匠照着初五的样子,雕刻的一枚兽首翡翠扳指。

    兽首就是初五,用黑曜石雕刻,赤金为瞳,工匠的手很巧,望去活脱脱就是初五的模样。

    天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继续道,“当时其实我是醒着的……也幸亏是醒着。不然的话,你在我入睡之际接近,只怕就要吃苦头了。盖因我在玳瑁岛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各种刺杀与谋害。”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盛惟乔是早就知道了的。

    只是容睡鹤一直表现的浑然不当一回事儿,盛惟乔偶尔关心起来,他也是嬉皮笑脸,趁机占便宜什么的……次数多了,盛惟乔也就以为他确实没放在心上了。

    此刻见丈夫吐露心声,心情不免复杂:“你这些年来过的这样累,做什么不早说?我问你的时候,你还不承认。”

    容睡鹤闻言就笑了起来,柔声说道:“这个倒不是!我那样的身世,偏生又跟你做了兄弟,想要体体面面的迎娶你,只能同血亲相认。然后就皇室当初的情况,我就算做低伏小的不去惹是生非,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生死系于他人之手,自己全然做不得主!就我在海上积攒的戾气,怎么可能受得了?”

    “更何况,我若是处境不好,咱们夫妻一体,你岂能不受委屈?”

    “你出身富贵,自来备受宠爱,岳父岳母至今如珠如宝……总不能嫁给我之后,竟是一落千丈,过的还不如在娘家好罢?”

    “所以争现在这个位子,平定天下……这些我都是心甘情愿,乐意为之的。”

    “之所以说觉得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正因为铲除所有能够威胁到咱们和和睦睦过日子的人与事,以及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这两件都已经做了。”“本来我也没有大权独揽千秋万载的心思,如今太子渐渐长大,咱们苦口婆心的调教他这么多年,也该让他尽一尽孝心,替咱们分分忧,让咱们好生歇一歇了!”

    他轻叹了一声,“须知道当初我在韩潘的联手追杀下逃遁的途中,多少次想放弃,一了百了的。却因为放不下血亲对我的亏欠,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这才撑了下来!”

    “之后就是想跟你长长久久……如今心愿既了,也有足够的资本,同你长相厮守,储君也栽培的七七八八了,你说咱们做什么还要被困在这座小小的皇城之内?”

    “……”这话说的本来想劝他的盛惟乔也是怦然心动,早先她还在南风郡做女孩儿的时候,虽然也是养在深闺,可到底是无拘无束的。

    自从做了皇后以来,不止身边人的劝说,连自己也觉得,该有母仪天下的样子。

    这些年来固然姿态已经端成了习惯,要说让她觉得舒心自在,必然还是在南风郡的盛府当中,承欢父母膝下的那段岁月。

    沉吟片刻,她最终点了头,只提出一点,“蕤宾尚未成亲,咱们至少给他把这婚事给张罗了,不然他到底年轻,万一被底下人算计了,哪怕有你我在,终归能给他兜住,这婚姻大事,不比其他,能不折腾,还是别折腾的好。”

    容睡鹤欣然应允:“等定下太子妃人选之后,就让他承位,正好将咱们如今住的宫殿让出去!”

    帝后达成协议之后,很快放出要为容珒选妃的风声。

    长安上下震动!

    这也难怪,容睡鹤登基的时候,以天子的身份来看是非常年轻的,他的经历本来就传奇,姿容又好,还是公认的雄才大略,这情况哪怕不为了什么好处,有的是年轻美貌的女子愿意前赴后继。

    偏生他独宠皇后一人,甚至将送上门来兜搭的官员之女当成刺客处理,连官员全家都下了诏狱。

    这么凶残的例子在,之后文武百官家里就算出了绝色,也不敢冒险动作国戚的念头。

    那个时候还是贞庆初年,他们还想着容睡鹤兴许只是对发妻新鲜感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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