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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尼成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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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静默一会,连秦老头都停止了依依呀呀的胡琴,直闻见秋风萧瑟。
  良久,顾念久客气的对秦老头说:“起风了,赶紧回家收衣服吧,别关顾着在这里看风景,明天能不能喘气都是个问题。”
  秦老头打了个寒噤,几只立场不坚定的虱子在瞬间被抖擞下来,他抱着破琴,揣着破碗沿墙根逃窜。
  这身手,这腿脚,别说一口气爬五楼,就是一口气跑五里也不成问题呀!
  夜市渐渐被秋风吹散,石榴街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摊位:周记牛杂面,王记羊肉汤,熊奶奶糖炒栗子,还有顾念久的油炸臭豆腐。
  顾念久吹灭五个连成一串,写着“顾记臭豆腐”白棉纸灯笼,将油炸锅撤下来,拖过火炉烤上半只熟羊腿。
  “唷,改行烤羊肉串了。”幽闲在羊腿上撒上辣椒粉,感叹道:“想当年我在大漠盗贼城的时候,晚饭经常是胡辣汤加上烤羊腿,那里有一种奇香的作料,叫做孜然,烤熟了撒上几粒,贼香贼香,我一个人能吃二条羊腿你信吗?啃下的羊骨头扔进炖锅里,第二天早上就有羊骨汤喝了……。”
  “今天我不是来请你吃羊腿,也不是听你话想当年。”顾念久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手中的银质小刀泛着寒光。
  幽闲盯着刀刃的镜面,观察着顾念久变幻的神色,“那里你要干嘛?千万别说你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找我夜话——你要是会寂寞,那么母猪都能抑郁而终了;有什么话一定要在大街上说,西北风味道很好么?莫非你现在金屋藏娇,不敢带我回家?”
  顾念久咽了一片羊肉下肚,神色和缓了许多,“我哪敢带你回家,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连窝边草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红叶寺然镜是个头上连草都没有的和尚,你竟然……。”
  说到最后,顾念久都觉得难以启齿,幽闲居然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充分证明了他对某人的评价:某人的淡定,其实是脸皮厚到了登峰造极、匪夷所思的地步所表现出来的直观反应。
  幽闲搬了张凳子凑在顾念久身边坐下,严肃认真就像她在讲经谈禅:
  “你要记住二点,第一,我和你才是一伙的,所以,我的窝边草是你,我不吃窝边草的;其二,然镜至于我,就是肉包子之于饿狗,我杀将过去,吃他个干干净净,无论后果如何,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顾念久冷笑,斯文的拿出丝帕在嘴唇上虚抹几下,“你我都清楚,然镜总有一天会变成对手,到了那天,窝边草和肉包子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谁?”
  幽闲浅笑嫣然,抬起右手,举天发誓:
  “伙伴如手足,情人如衣服,我宁可舍弃衣服裸*奔,也不愿断手断脚。”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必逢鬼;
  俗话又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俗话还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不出两年,预言变成现实,她骑马在大街上裸*奔(详见封面骑马少女),街头心脏病高血压癫痫等高危患者惊吓过度,当场进了阎罗殿的人数据说能凑齐四座麻将,还剩下三个搓着手围观的。(兰舟画外音:扔一副扑克就能斗地主了)
  根据与幽闲相处五余年的经验,顾念久判断某人的话八成不可信,不过刚才的那番话可以归于剩下的二成。
  所以他放下心来,割了块羊肉,放在盘子里递给幽闲。
  幽闲很满意盘中羊肉的体积,嘴上却不饶人,“西北风配烤羊肉,你的嗜好真是古怪。”
  你能希望狗嘴里吐出象牙来吗?顾念久懒得和她抬扛,将羊腿翻到另一面烘烤。
  烤羊肉的香气飘得很远,顾念久的思绪也飞得很远,记得小时候老师经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他和幽闲绝对不是坦荡荡的君子,所以他们的交往绝对不是平淡如水;很多时候,他们的想法做法很卑鄙很小人,但是他们的往来更不是美酒般香醇;他们是合作伙伴,一起在名利场做着金钱和权势的买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是在这条石榴街打群架——他和幽闲,二个人对抗一群痞子;若不是额前的伤疤提醒,他几乎觉得那晚的斗殴根本就是自己虚幻出来的,反反复复回想,他觉得当时他们对抗的不是一群痞子,而且对抗着整个世界。
  那个时候,他的世界还很小,他的世界,只是大宅院阴冷的书屋;他的母亲出生官宦世家,嫁给当时是商会会长的顾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心高气傲的母亲不屑与父亲的姬妾卷进龌龊的宅斗,也不愿敷衍婆媳妯娌关系,所以她终身都无法融入那个庞大的商贾之家。
  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被家族排挤出了大宅院,孤儿寡母守着的一堆财富本可以平淡度过此生,但他们被贪婪的商人盯上了,半骗半抢,不出五年,他们连那所小宅子都守不住了,按规矩,母亲并不是下堂妻,她无法名言正顺的回那个已经败落的娘家,带着避世的想法,母亲带着儿子到红叶镇这个偏僻的地方,租了间破屋栖身。
  母亲到红叶镇的第一天就病倒了,只会读圣贤书的顾念久算盘都不会打,也没有力气去码头给人扛包,更拉不下脸乞讨。他依稀记得儿时厨娘做臭豆腐的法子,去红叶山挖了筐芥菜腌制成卤水,泡上豆腐,卖了套旧炉灶,拿起画过花鸟山水的笔,裁下棉袄里子,写上“顾记臭豆腐”字样——当时他连五个白棉纸灯笼都买不起。
  在一个秋风凄凄的傍晚,“顾记臭豆腐”在石榴街开业了,没有铺面,只能做最辛苦的夜市小食档,他推着独轮车,一个油锅,一筐臭豆腐,几张破椅板凳,赚来的钱勉强维持租金饭食和母亲的药。
  谁知开张的第一天,他的第一笔生意就泡汤了——小尼姑蘸着辣酱吃了十块臭豆腐,抹嘴走人,没给钱。
  追还是不追?这是个问题。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追了过去,面子没有饭钱重要:
  “喂,这位小师傅,你,那个,忘记给钱了。”
  看着小尼姑无辜纯净的眼神,他觉得很不自在,好像是他欠小尼姑,而不是小尼姑欠他。
  “我,那个,没有钱。”小尼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其实贫尼是下山化缘的,你与我佛有缘,有空来红叶痷捐几个香火钱吧。”
  顾念久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状况,小尼姑已经远去了,他憋了半天,傻愣愣的吐出二个字:“嗯,好。”
  好在这个世界想吃白食的人很多,但是有胆子像幽闲这样吃白食的人并不多,半夜收摊算账,顾念久还赚了几个钱,他回去把这件事情当做笑话讲给母亲解闷,母亲难得展了笑颜,他觉得十块臭豆腐还是挺值得的。
  过了不到五天,小尼姑又来吃臭豆腐,还是十块蘸辣酱,吃完照常抹嘴走人,他朝着小尼姑笑了笑,没有追过去要钱,小尼姑却良心发现似的憨笑摸了摸光光的头,“嘿嘿,忘带钱了。”
  顾念久刚想说没关系,小尼姑却做了个令他瞠目结舌的动作:她跑到蹲在墙角拉胡琴的秦老丐面前,抓了把破碗的铜钱,数也没数全塞给顾念久。
  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行乞的老头?顾念久将铜钱还给秦老丐,秦老丐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语重心长,“小伙子,人在江湖漂,就得挨一刀,这钱我不敢要,你自己留着吧,地痞打劫要钱,尼
  姑打劫要命啊。”

☆、群殴

  过了半年,顾念久淡忘了圣贤书、淡忘了矜持。学会了与菜贩讨价还价;学会用二手油炸臭豆腐;学会修炼厚脸皮向吃白食的小尼姑要债;学会修房子;学会辨认那种野生蘑菇可以吃;学会半夜上山偷猎户陷阱里的野味给母亲补身体;学会哄骗自己在这个小镇卖一辈子臭豆腐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命运在夏初的那个夜市改变,将近收摊,顾念久伺候最后几个客人,一个醉醺醺的地痞发借口辣酱不辣发酒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白斩鸡似的文弱书生了,将醉汉半劝半推,平息了事。
  岂料醉汉半路回转过来,手里拿着板砖就要往他头上敲。若不是小尼姑伸腿将其绊倒,他的脑袋就要开染坊了。他连声道谢,小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恩不言谢,记得去红叶痷添些香火钱就行了。”
  他剩下的臭豆腐都放进油锅炸了,奉上二个卤鸡蛋小尼姑权当谢意——实在没有余钱添香火啊,
  小尼姑欣然接受,吃得不亦乐乎。
  悲催的事情终于来了,醉汉带了一群刚在赌坊输完钱的闲汉地痞回来砸场子,顾念久挨了一顿拳脚,不明真相的食客和围观群众轰然散开,有些还乘机浑水摸鱼,黑手伸向他的钱匣。
  “就是她!就是这个臭尼姑绊倒我的!”醉汉将打算偷偷溜走的小尼姑截住。
  小尼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您看错人了,贫尼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朦胧醉眼下,小尼姑身形瘦弱,貌似未成年,好像又不是她,醉汉踌躇了,地痞一把将小尼姑推开:“老子见了尼姑就倒霉,让她滚远点,这死卖臭豆腐的好像没多少油水,逼他写个欠条先!”
  乒!!!
  一声脆响,酸味伴着血腥味散开,地痞像煮熟的面条晃了晃身体,软趴趴倒下——小尼姑方才操起醋瓶给他的脑袋开了瓢。
  “靠!尼姑不发威,你们都当佛祖是死人啊!”
  小尼姑将捅炉子的火钳塞给目瞪口呆的顾念久,抡起椅子砸向冲向地痞们,青灰色缁衣在人群中翻动,所到之处哀号遍野,几个聪明的地痞见小尼姑不好对付,干脆联合起来捏顾念久这只软柿子,“软柿子”挥着火钳,很快败北,腰都快被踢断了。
  哇!嗷唔!妈呀!
  热油不期而至,围着顾念久狂殴的地痞群蓦地散开,个个哭爹叫娘在地上翻滚,烫伤越翻滚越疼,顾念久看着自己手背上烫起的几个燎泡,也呲牙叫疼——这比被踢还疼啊!
  小尼姑冷冷的将空空入也的油锅扔到一边,捡起地上散乱的椅腿在手中颠了颠,像是很满意它的重量,握紧在手。
  “老子跟你拼了!”被烫伤了半个脸的地痞眼中凶光一闪,从靴间掏出一件器物,朝小尼姑扑过去,顾念久见寒光一闪,大呼不好,纵身一跃,扑倒地痞,哐当一声,匕首脱手,在青石板上弹动二次,被一只修长柔韧的手捡起,随即往地痞手上剁去。
  “都住手!”
  在匕首切开手腕的瞬间,一黑衣男子一脚将趴在地上的地痞连着压在他身上的顾念久踢开,匕首插|进青石板,直至末柄。
  一击不成,幽闲拔|出匕首,“奶哥哥,是他们先动手的。”
  顾念久认识黑衣男子,他是武家肉铺的小老板武信旋,听说是个不好惹的人物,没想到小尼姑是他的妹妹。
  “闭嘴。”武信旋轻声呵斥,他上前将幽闲念九护在身后,“只要各位就此罢手,武家既往不咎,以后还是街坊邻居,都在石榴街混饭吃,不要逼得大家都没活路。”
  说完,武信旋捡起一截桌腿,在手心一握,桌腿几声闷响,碎裂成粉。
  当武信旋手心木屑散尽,地痞流氓也溜了个干净,只剩下顾念久压在身下的倒霉鬼还在——他吓晕过去了。
  “然镜?你怎么也在?”
  顾念久看见一个和尚从暗处走来,小尼姑扔掉匕首,诧异的问道。
  “然镜小师傅,麻烦你送幽闲去红叶痷。”武信旋指着遍体鳞伤的顾念久,“你,随我去医馆看伤口。”
  顾念久像条脱水的鲤鱼,在地上蹦蹬了几下,就是站不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小尼姑扶起顾念久。
  “该回去了。”一直沉默的和尚突然开口,像拧麻袋般把幽闲扛在肩头,风一般的消失在街头。
  “小,小尼……。”顾念久晃着被揍成猪头的脸往前追了几步,晕倒在地。
  一个月后。
  顾念久在家给母亲煎药,门在响。
  他一边打开房门,一边用最谦虚讨好的口气说:“房东太太,租金月底一定……。”
  “小九儿,你的臭豆腐摊怎么不出了?”
  来者不是嘴角有痣外加一枚油光可鉴黑毛的刻薄房东太太,是那个小尼姑,她抱着一纸袋糖炒栗子,对着顾念久笑。
  他们成了朋友,至少当时的顾念久是这样认为的,幽闲骂走了房东太太,请小镇最好的大夫给母亲看病,还塞给他一些珍贵的药材,对来源缄口不语,只是说你记得还我就行。
  母亲缠绵病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幽闲说,“其实你母亲只需要一样东西就能好起来。”
  “是什么?”顾念久明知她不着调,还是不死心的问。
  “白绫,一尺白绫。”幽闲很认真的看着他,“你母亲根本就没有求生之意,你看不出来么?她
  一心求死,如果她有力气从床上起来,肯定会选择一尺白绫结束痛苦。”
  顾念久狠狠的剐了一眼幽闲,却没有否认,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顺从母意。
  那年的夏末很是干旱,一夜骤雨后,母亲去世了,她很瘦,顾念久清晰的记得,幽闲给母亲足足裹了三层棉被,才使得棺材不过分空荡。
  幽闲在他母亲灵前念了一夜的经文,顾念久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一句句经文从幽闲嘴里吟唱出来,木鱼阵阵,起初听起来凄婉而哀伤,到了后来渐渐变得平和而温暖,像是在抚慰母亲的亡魂。
  死亡并不能终结痛苦,有些痛苦,是死亡也无法终止的,无论是亡者或者生者都被困在其中。
  佛说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前提是人要悟出五种感官眼;耳;鼻;舌;身;意所对应感受到的色;声;香;味;触;法五蕴,都是空无、虚幻的,才能够应对一切苦难。
  佛门之中,有几人能做到五蕴皆空?更可况是蝼蚁般的红尘中人!
  葬下母亲后三天,幽闲抱着坛梨花酿找顾念久,“顾家富甲天下,你却连片瓦栖身都不到,我可以帮你夺回家产,重返商会,不过你得到的财富要分我一半,怎么样?”
  “你?”
  “嗯,你缺权势,我缺金钱,我们只有交换合作,才能脱离这狗屎般的现状。”
  一年后,顾念久在商界混的风生水起,他回红叶镇祭奠母亲,遵守诺言,将一半财富分给幽闲。
  幽闲看都没看摊在桌面上的交割清单,只是问了一句,“你听说过东方异世的吕不韦吗?”
  顾念久点点头,“知道,他出身商贾,最后辅佐东方异世的秦始皇统一了九州大地。”
  幽闲提壶倒了两杯梨花酿,端起一杯递给顾念久,
  “你愿意做我的吕不韦么?”
  顾念久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如果你要做脚下伏尸千里的孤家寡人,我就是你的吕不韦。”
  那年幽闲十四岁,灯下的她娇美如同春雪中的梨花,不染凡尘,顾念久心中暗暗感叹,梨花只是表象,染上鲜血的花朵,只能是火焰玫瑰。
  顾念久一生,充满了鲜血、背叛、贪婪、杀戮、欺骗,史书中的他强悍铁血,杀人如麻,他的很多作为令后世许多史官困惑不解:如此强大的权臣为什么会得到皇室充分的信任,尘埃落定之后,他居然还能做到全身而退(至少历史是这样认为,现实早就和时间一起化为灰烬,谁人知
  晓?)。
  他信守着诺言,倾其所有,他进过最龌龊的监狱,熬过最残忍的酷刑,生命所剩无几之时,是诺言支撑着他和敌人斡旋。
  逃出牢笼之后,他每日和乞丐混在一起,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双腿病变,渐渐没有知觉,就靠两条胳膊爬行。
  黄昏,他在垃圾堆里打瞌睡,很多乞丐就这样永远睡下去。恍恍惚惚,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咚咚的的声音,就像很久以前幽闲敲的木鱼声,他睁开眼睛,一匹骏马擦身而过,原来是马蹄声。
  骑马飞驰之人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他尽全力张口大呼,可嘶哑的声音都盖不过一群苍蝇,他将半个馊馒头塞给身边的小乞丐,“大声喊:‘小尼姑;你还记得石榴街炸臭豆腐的小九儿么’。这个馒头就归你。”
  “小尼姑!你还记得石榴街炸臭豆腐的小九儿么!”
  骏马骤然停下,人影连摔带爬下马,她炮仗般的冲过来,一眼就将顾念久认出来,她不顾他身上有蛆虫在爬,也不顾他浑身腐臭味,紧紧的抱着他,嘶吼道:
  “靠!老子不记得了!”
  拥抱,不设任何防备的拥抱,将身体最柔软的部位完全交付给彼此,谁敢说这样的拥抱不比亲吻更美好?
  紧紧的抱着你,那怕拥抱也是一种束缚,婴儿在母体里漂游,是一种束缚,出了母体后裹在襁褓里,也是一种束缚,母亲抱在怀里哺乳,也是一种束缚。
  这样的束缚,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安全与温暖呢?
  人们害怕束缚,实际上却一直都在寻找着束缚,婚姻、家庭都是无形的束缚,婴儿总有一天会长大,当她抱起初生的婴儿,婴儿毫不设防的看着她,享受着她的怀抱,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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