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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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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内那陌生的涌动,周湛这失控的模样,生生都吓住了她。翩羽的唇轻颤,手却固执地用力去推他的脸,再叫一声“爷”时,便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周湛昏昏然抬头,便看到一双含泪的猫眼,那闪动的泪光,顿如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头炙热着的火焰。
  幽暗的车厢里,二人默默对视着。
  见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翩羽那被吓出来的泪渐渐便收了回去。
  他却仍压着她,低头默默看着她。那阴郁的眼神,令她又是一阵不安,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叫他一扬头,避开了她的手。
  且压下心底那明明令她害怕,却又莫名有些不舍的悸动,翩羽小心翼翼看着周湛,带着些谨慎,也带着些不解。她思来想去,觉得他这番吓人的举动,怕目的就是要吓住她。
  于是她犹犹豫豫道:“爷……我真知道了,下次真不敢了……再有下次,爷还这样罚我……”说着,垂了眼,委委屈屈道:“好吓人的……”话到最后,声音里忍不住就带上了一丝娇缠。
  周湛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脸,一时不知该庆幸她什么都不懂才好,还是恨她的无知天真才是。他忽地抓下她的手,重重往她身上一压,闭上眼装死。
  被他这般压着,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翩羽险些又被他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可不再被他那般阴鸷的瞪着,那仍湿漉漉的耳朵上的感觉,便忽地明显起来。于是,刚才那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悸动,便又悄悄的、一点一点地攀爬而上,蠕动着,钩钩刺刺着,直令她的心跳莫名就失了节奏,整颗心又似吊在半空一般,无着无落,飘飘荡荡……
  他咬着她耳朵的那种感觉,若说是害怕,确实是令她害怕,可似又不是往常的那种害怕……害怕的底下,竟似还藏着些许丝丝的甜,密密的香,软软的酥麻,和……
  这无着无落的悸动……
  “乳臭未干。”
  忽然,周湛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什么?”翩羽茫然。
  “你身上的味道。”周湛撑起手臂,低头望着她,“你身上的味道,像是加了盐的牛乳。”
  加了盐的牛乳?他刚才又是舔又是咬的,难道竟是在尝她身上的味道?!
  翩羽一阵眨眼,有些想不明白,又微微似有些明白。只是这点明白,却又叫她羞涩不安得不敢去深究……
  这会儿周湛已经爬了起来,她便收拾了那诸多怎么也理不清的情绪,也坐起身来,作势将手臂屈到鼻子下方一阵乱嗅,装模作样道:“瞎说,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周湛挑着眉头道:“我闻着我身上也没什么味道。”
  “可我就是闻到了!”翩羽不由斜睨着他,“倒是你,肯定是在瞎说,我身上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
  “有。”周湛的眼一闪,伸手捻着那被他咬得泛着红润的耳垂,柔声道:“有的,你身上有乳臭未干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来为伴

  第一百二十六章·老来为伴
  这周湛,一向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想要在口舌上占他的上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翩羽便大大方方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坐回对面的座椅上去。
  离了他,再闻不到他身上那股叫她痴迷的味道,那飘荡在半空的小心肝这才渐渐双脚落了地。只是,看着他,她忍不住就又想起之前他和田九凑在一处时的那幅和谐画面来。落了地的小心肝,顿时仿佛踩在了碎玻璃上一般,有些微微的刺痛,和很严重的不适。
  她借着伸手去拨刘海,打手腕下方飞快地偷看他一眼。
  “那个,刚才……爷跟田姑娘在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话刚出口,她就莫名一阵心虚,便又急急解释道:“我看她原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可跟爷说过话后,倒又开心起来了。爷跟她说什么了,竟逗得田姑娘那么高兴?”
  她那里觉得,这几句话说出去时,已经是小心掌握着语气和声调了,且听在耳朵里也很是平稳,除了带着些许好奇外,也听不出暗藏了什么别的情绪,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湛那么挑着眉头看过来,她心头忍不住还是颤了一颤,竟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真是有愧红锦和马头儿的教导。
  她不禁一阵惭愧。
  其实她这问题,真的没什么问题,她的语气也没什么问题,甚至连那结巴,都可以解释为她是拿不定主意这么问会不会冒犯了他……只是,若是她没有先从腕底偷窥他,然后又闪着眼拼命躲避着他,周湛不定还真有可能信了她的这番表现。
  而此刻看着一向大大方方,敢爱敢恨的翩羽竟难得露出这种纠结不安的神情,就算周湛也是初涉一个“情”字,此刻也本能地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似有点小小不同。
  这一点小小的不同,无来由地就令他一阵心情愉悦。等翩羽再次从腕底偷窥向他时,就看到他唇角一提,竟微笑了起来。
  周湛的唇边虽然常常挂着笑,可他的笑里,却是总是藏着一些和笑无关的别样含义。似这般只是纯粹的笑,很是少见。
  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眼里柔柔的全是一片……笑,翩羽无来由地就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我我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就是好奇……爷、爷知道的,我我我,我天生就好奇……”
  她确实是个天生的好奇宝宝,看到什么都想知道个究竟,偏那性子里又缺了点耐心,学琴也好,学刺绣也罢,学写大字或是学着他叫她学的任何东西,她都是有些不求甚解,只要略知其究竟,她就满足了——这一点,倒是和他极像。
  看着她那结结巴巴的局促模样,周湛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就在心里把她又是好一阵搓揉。
  “啊,那个啊,”他微笑道,“没什么,我们只是随意说了两句而已。”他轻描淡写道。
  这轻描淡写,却是叫翩羽心头无端一阵失落。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飘开视线,看向窗外。
  这会儿她才发现,明明欣王府离景王府很近,可他们竟走了这么久都还不曾到家。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看着窗外问道。
  周湛没有答她,而是歪着头问她,“你不高兴了?”
  “什么?”翩羽装傻。
  周湛不说话,只挑着眉头望着她,直把她望得又是一阵局促,便低了头,拿着一只靴边又去踩着另一只的靴边。
  周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伸脚过去拨开她的脚,咂着嘴道:“真是个孩子!”
  往常听着周湛这么说,翩羽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听了这句,她竟有些恼火,皱着个眉道:“我不是孩子了!”
  周湛忽地就没了声儿,半晌,才沉着个声音道:“我倒宁愿你一直是个孩子。”
  就如周湛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假来一般,翩羽听了这句话,顿时也明白,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她不由抬头看向周湛。
  周湛却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翩羽眨眨眼,终究不甘心放弃追根究源,再次试探道:“那位田姑娘,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错与不错,与我无关。”周湛淡淡道。
  “不是说,”翩羽道,“宫里打算把她……”她顿了顿,意在不言中。
  周湛扭回头,带着不悦看着她道:“我说过,我不娶亲。”
  “为什么?”翩羽歪头。
  “为什么非要娶亲?”周湛反问。
  这个问题,翩羽倒是从来没想过,便皱着眉头沉思良久,道:“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周湛嗤笑一声,“有没有后,关我屁事。六岁就死了的娃娃都能给过继个孩子,将来哪天我死了,大不了他们再过继一回。反正这种事已经做过一遍的,再做一遍也不为难。”
  翩羽默然。
  太后去世之前,曾把她误认作不知道什么人,也对她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一向聪慧,把那些话,和周湛与圣德帝间的那点别扭一联系,便叫她得出个大胆的推论——这二人,许是亲父子。
  想来正因为如此,周湛才一直对他的身世执着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
  只是,若周湛真是圣德帝的私生子,那么那个先昌陵王的继妃,怕就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了。也难怪他和那位白长史长得竟没一点相似之处。
  那么,他的生母,会是谁呢?他知道吗?还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以这种拒绝的态度来对待他这离奇的身世?
  这般想着,翩羽忍不住就心疼起周湛来。
  “也……不能这么说吧,”她偏着头,语气不太肯定道,“乡下人常说,‘娶个媳妇热炕头’,意思就是说,娶亲是为了过日子,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子嗣吧?对了,乡下还有个说法,叫‘老伴儿’。我舅妈一跟我大舅舅吵架,我大姨就会劝她,‘老伴儿老伴儿,老来为伴。’可见这夫妻之间,该还有相互扶持,相互作伴的意思吧?”
  周湛一怔,不由扭头定定地望着翩羽。
  若论起性情,其实骨子里他和翩羽极像,都是带着偏激的性子。说起来,翩羽的父母就算后来关系不好,至少在她小的时候,也曾给过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且后来还有她舅舅一家作为参照,而在周湛这里,他却是自小就不曾见过一对真正正常的夫妻是什么模样,加上他的身世里又参杂了太多别样的因素,因此才叫他对婚姻、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生出种种偏激的想法。
  这“老来为伴”的说法,竟是他第一次听说。
  “老来为伴?”
  他重复着翩羽的话,不由一阵怔忡。他所求的,不就正是一个伴吗?她的陪伴……
  若能求得她一生相伴,应该也是件幸事吧……
  只是……
  只要一想到他若娶妻,终有一日就必要生子。那孩子会承袭他的血脉,承袭着这一身被人以别样的用心刻意制造出来的血脉……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原本若有所动的心忽地就又沉了下去。
  他这一生已经是毁了,又何必再拖累了他人。
  “老来为伴,果然是乡下人的叫法。”他冷笑着,交叠起两条长腿,又将手肘支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看着翩羽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在乡下,男人没了老婆,就没人给缝缝补补,洗衣做饭;女人没了丈夫,就没人给挣钱养家,支撑门户。所谓‘老伴儿’,说白了,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而已,一个得了张长久的饭票子,一个得了个不花钱的老妈子,互惠互利,互不嫌弃,挺好。只是我们这些皇室贵胄们,终究和你们这些平头百姓不同,我们生来就有一张长长久久的饭票子,身边围满了老妈子,既然这些生来都有了,娶妻,也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用途:当母猪。”
  他抽着唇角冷冷一笑,“想当母猪的人不少,可我却不乐意当那只公猪。”
  顿了顿,他一展扇子,扭头看着窗外道:“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个话题了,我都快被烦死了!我结不结婚,关别人屁事,竟连那些西番佬都敢来打我的主意,老子又不是卖的!”
  想着今儿在礼部遇到西番的那些来使,以及那些来使听人有心提及他正在谈婚论嫁时的那个眼神,周湛不由就是一阵恼火,也不管翩羽就在对面,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圣德帝最近态度暧昧,以至于似乎人人都觉得,他也是可以随意踩的!
  他或者真该有点动静了,怎么说他也蛰伏了一年有余……
  周湛的思绪已经从这令他烦闷的事情上转了开去,翩羽却仍盯着他的脸一阵皱眉沉思。
  她觉得她有些能理解他,可又有些不太能够理解他。她能相像得到,骨子里如此高傲的他,是如何不能接受他那样的身世,可激烈到宁愿孤身一辈子……好吧,其实她也多少知道的,虽然他处处表现得那么随性不羁,其实骨子里极为偏执,不然也不会到哪里都要带着他的卧室,且每天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沉默那里都能拿着个怀表对照着了……
  “嗯,情义呢?”翩羽沉思良久,抬头又问道:“比如我六姐和虎子哥,虎子哥一心想娶我六姐,六姐也愿意嫁他,串儿姐说,那是因为他们彼此喜欢对方,想要一辈子守在一起。若是有一天,你也遇到个想要一辈子跟她在一起的人,你也不要娶亲吗?”
  这个问题,不禁令周湛皱了皱眉。他想像了一下,把翩羽还回去后,他会如何,觉得无非是回归到他把她带回来之前的无聊,便忽地一合扇子,抬手就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咂着嘴道:“我才刚说什么了?!又当耳边风!我说了,不许再提这件事!你再说……”他顿了顿,眼神一闪,忽地伸头过去,“我就再咬你!”
  “咬你这多嘴的舌头!”垂眸看着她的唇,他沉声威胁道。
  直到后来,十一公主那里偷偷给翩羽偷渡了好些“十八禁”的书,翩羽那七窍终于全部打通后,想起这句话,她才头一次知道,她竟不明不白地被周湛给调…戏了一回。
  

☆、第一百二十七章·王见王

  第一百二十七章·王见王
  也亏得大周朝没有宵禁。
  马车悠悠哉哉出了皇城,又沿着城根儿一路向北,转过好几条翩羽叫不出名字的陌生街道,最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门前。
  周湛领着她下车时,门内跑出一个穿着绸袍的中年男子。
  那人飞快扫了一眼他们身后马车上的印记,堆着笑对周湛打了个千手,嘴上说着:“王爷久不曾来了。”倒装得好似他真记得周湛的模样一般。
  周湛也不挑他的刺,只问了一声,“地方可备好了?”
  “备好了。小的这就给王爷带路。”那人又行了一礼,便回身在头前带路,一双眼却忍不住从翩羽身上扫过。
  周湛一皱眉,略横出一步,将翩羽遮在身后,又“唰”地一下甩开扇子,看着四周的景物道:“看着像是重新整治过了?”
  “是,托王爷的福,去年秋天时,姑娘叫重新整治过一回。”那人恭敬答道。
  听着这“姑娘”二字,翩羽的眉不由就扬了扬,抬头看看铁塔般堵在她前方的周湛,心下一阵暗自琢磨。
  一边琢磨着,她一边打量着四周,便发现,这里看着竟像是什么人家的后花园一般,花木叠石中,掩映着一处处的亭台楼轩。那些亭台楼轩里,还不时传出一阵阵歌舞乐声,以及夹杂其间的隐约人语。
  那一边,隔着个小小池塘,仿佛是个晒月台。虽然早春的夜晚仍寒凉着,那晒月台上却摆着酒宴。几个男子围桌而坐,身旁尽是环翠绕玉,翩羽甚至还看到,一个男子正搂着个女子,贴在她的耳旁小声低语着什么。那女子似没骨头般,软软地倒在那个男子的怀里,又轻嗔着睇那男子一眼,在那男子胸前捶了一拳。男子则轻笑着低头凑到她的脸上……
  翩羽正好奇张望着,眼前忽地被人伸手盖住。
  “看什么看!也不怕长针眼儿!”周湛低声喝斥着,毫不客气地捉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一带,另一只大手伸过来,牢牢盖着她的眼。
  眼睛看不见,翩羽脚下便有些不知该怎么迈步了,趔趄了一下,却是被周湛铁箍般箍在肩头的手轻轻一提,整个人竟差点都被他拎了起来。
  周湛脚下不停,就这么半抱半挟着翩羽,快步从那池塘边穿了过去,直到听不到那边暧昧的嬉闹,他的手这才从她的眼上挪开,那环着她肩头的手臂,却是不曾松开。
  翩羽被他紧紧拥在身侧,不由就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此时她哪能还不知道,周湛带她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书寓”了。
  翩羽跟着周湛去上学,学问学到多少尚不知,却是从学院里诸多的长随小厮那里长了不少前所未闻的知识,比如这“书寓”,比如那些书寓里养着的姑娘们。
  这所谓的书寓,若换作西番那边的话来说,便叫作“沙龙”。而书寓里的姑娘们,说白了,也就是交际花。说起来,不过比那在花街柳巷里挂牌的姑娘们多了层风雅的名号而已。
  翩羽挣扎了两下,却是叫周湛的手更加搂紧她的肩头,她不由就撇了撇嘴,心下对着他一阵腹诽——假正经!真有本事,他别来这种地方啊!
  周湛原就是个不羁于世俗的,带翩羽来这种地方,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看到她好奇地看着那边不堪的一幕,他这才后悔起来。
  也好在清梧书寓好歹也算是高级的那个什么,这种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此一处,其他地方看着和别的酒楼茶肆倒也无甚区别,不过周湛喜欢她靠着他的感觉,这才不曾松手。
  那领路的中年人似对身后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般,只殷勤地在前面引着路。等绕过一道花篱,来到一处建于平湖岸边的敞轩时,那人这才止了步,向着那敞轩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湛夹着翩羽进了敞轩,见那临湖的落地隔扇窗虽大敞着,因屋内四角都各燃着一个兽爪香炉,室内倒也不冷,再看看那桌上已经备下的酒水吃食,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开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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