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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相公-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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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俯身撑着床沿往她身边凑了凑,她攥着被角的手心汗潮一片往后避了避,他又靠近一步,她又往后挪了挪抵在了墙壁上,二人距离极近,她甚至能数的清他眼皮上的长长睫毛,李成忱勾了勾唇角:“你说我要做什么?”
  “不……知道。”琯夷痴痴盯着他看,浅淡的笑与她而言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颊不觉飞起一朵红晕。
  他却慢慢冷了笑容,瞬间的阴冷凌厉让人脊背发寒:“我一个太监,能对你做什么,把衣服换下来。”
  琯夷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李成忱扯下幔帐摘下发冠走到桌案旁倒了一杯热茶,少倾她用手指拨拉出一条缝,笑眯眯道:“换好了。”
  “下来。”
  她谨慎的把靛青幔帐挂好,手足无措的从床上爬了下来,粉紫色宫衣,上好的面料,她唯恐弄皱了乖乖在一旁站的笔直:“我还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他拿起她脱下来的夹袄放在鼻间嗅了嗅,茶花清香极轻极淡,眸光瞬间变得暗沉,嘴角隐有一丝嘲讽的笑容,看得琯夷心惊胆战,不会是她的衣服太旧发霉了吧?太尴尬了。
  她偏头瞧着他拿着她的夹袄若有所思,额前一缕发丝掉落,不知是不是烛光太过温柔,那一瞬间心头被什么戳了一下柔软的一塌糊涂:“公公,是不是我衣服发霉了让你感觉不舒服啊?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哪能劳烦你送给我一件新衣服呢?”
  “自己闻一下。”
  她接过衣服嗅了嗅,没有发霉的味道,还十分好闻:“这衣服我明明是用皂角洗的,怎么会有茶香的香味?”
  “你向曹顺说什么了?”
  琯夷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就是说你很喜欢我,说你喜欢那种调调让他把我迷晕再送过来,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说什么啊,其实曹总管要送的人不是我,你看我这样的模样不及公公十分之一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哲保身,聪明。”
  “公公你在夸我吗?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人呢。”
  李成忱冷哧一声随手把手中的衣服丢在地上,她赶忙捡了起来:“公公也是第一个送我新衣服的人。”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穿二等宫女的宫衣。”
  “看着我也高兴。”
  “我有说过送给你了?”
  “那你也没说不送给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我这是反被调戏了?
李成忱:你说呢?

  ☆、第五章

  李成忱手指轻叩着桌案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琯夷胆颤心惊的瑟缩了一下:“我不要衣服了,你也不能要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你不会杀我?”
  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琯夷跪在地上扯着他的衣角:“我还没有出宫嫁人呢,我还不想死,你知道我活得多么艰难吗?我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打,爹不疼娘不爱,长得还这么丑……”
  她说着说着心下委屈酸楚,感觉自己着实可怜,抽泣道:“我好可怜啊,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对我好我还那么努力的活着。”
  攥着他袍角的手太过用力,手背冻疮龟裂,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背缓缓蔓延至掌心,滴在紫袍上绽出朵朵红梅,李成忱冷然道:“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
  “你不感觉我十分可怜吗?”
  “不可怜。”他握着茶杯的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眼睛中隐匿着琯夷看不明白的情绪。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她是在求他不要杀她的,不可怜?还是要她的命啊!
  “公公,你留着我的小命吧,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很省心的,也很好养活……”
  “一辈子?不出宫了?”
  “我……”笨死了,说话不经大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她做梦都想离开皇宫,深宫寂寥岁月悠悠一辈子太过遥远,走一步算一步先应付眼前再说,脸颊犹带泪珠对他抛了一个自认为的媚眼,“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起来!”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琯夷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讨好道:“我给你捏捏肩膀,或者捶捶背?”
  他摆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安然站在原地她方才看清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背,瞄了一眼他衣角的血迹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惊恐道:“我不是故意的。”
  李成忱起身走到书架旁拿来一个雕花木盒,放在桌案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侧旁的小格子里卷着洁净的棉布:“自己包一下。”
  “给我的?我……我……”她受宠若惊的望向他我我我了半天才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用哪个。”
  他伸手把一个长颈白瓷瓶放在她面前,漠然走到床榻旁脱下了外面的紫袍,余光瞥到她把白色粉末倒在伤患处,洁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并未嚷疼也并未流泪。
  咬着棉布草草包了一下,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一个太过危险,还是不要实施的好,前两个是她的必胜法宝,蓦然看到不慎滴落在袖口的血迹琯夷心疼的直跺脚:“我的新衣服就这样被我糟蹋了。”
  “一件衣服罢了。”
  “我小时候一直想穿新衣服,可我家里很穷,一件衣服可以穿好几年,补丁摞补丁直到它实在小的不能再穿,八岁那年我被送到青楼做了五年杂役,自己偷偷攒了一吊钱,逃出来的那一天我就想着一定要给自己买件新衣服。”
  她的两只手包的像两个粽子,吐了吐舌头傻笑道:“我在裁缝铺里看到一件顶漂亮的衣裙,上面绣着我最喜欢的红茶花。那年冬天特别冷,就像现在,但我看着自己的衣裳还能穿就没舍得买,给弟弟买了一顶虎头帽,一套棉衣,一双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小靴子,他可开心了呢。”
  “没有哪家父母会愿意把女儿送去青楼那种地方的。”
  “弟弟病了没钱看病,长大些又要送他上私塾,那里挣钱比较多。”
  李成忱微微侧目,那双眼睛干净纯粹的让他心烦,他不知她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她是明白的吧,不然为何要逃:“你怎么进的宫?”
  “地主家的女儿被选进宫当宫女,他们给了我家一笔钱让我代替她进宫。”
  乡绅大户衣食无忧,疼惜女儿的自是没有必要把她送入宫中受苦,本也没人会去寻根问底,打点一下也便蒙混过去了,她托腮良久没有听到回音:“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依旧没有回话,她蹑手捏脚走到床榻旁发现他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帮他掖了掖被角正欲离开时他翻了一个身淡淡道:“有些话到我这儿便止了吧!”
  “哦。”
  铺开褶裙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往火炉旁凑了凑,颠三倒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大概因为他长得好看,她特别愿意同他讲话,虽然大多时候他看起来懒得搭理她,是不是她以后就安然无恙了?还好还好,她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次日天还未亮,李成忱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出神,门吱啦一声响了,琯夷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搓着手呵了一口气:“公公,你醒了。”
  小松子照常端来热水伺候李成忱梳洗:“公公,外头起风了,你多添件衣裳。”
  李成忱穿好衣服,束了腰带,用帕子擦着手问道:“怎么不回浣衣坊?”
  “总要给你打声招呼。”
  “琯夷姑娘一早起来就给公公洗衣服去了。”小松子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并一叠包子摆在桌上道,“昨晚晚膳未用,公公吃点东西再去腾龙阁吧!”
  他扫了一眼她冻成红萝卜一般的手指移开了目光坐在圆凳上慢条斯理喝着小米粥,琯夷眼睛死死盯着包子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口水:“公公,你还有什么活让我做吗?”
  李成忱目光看向床榻,她会意利落的铺床叠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而后飞快的把卧室打扫了一遍还帮梅瓶里的四季竹换了水,捧着梅瓶时她心里一直在默念阿弥陀佛,转念一想,如果出宫时能把它抱走,纹银三千两,天哪,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由笑出了声。
  “你对梅瓶很感兴趣?”
  比起瓶子眼下她明明对盘子中的包子更感兴趣好吗?琯夷双手缓缓从梅瓶上移开,后退一步确认它真的不会掉下来方才抹了一把冷汗转头笑道:“我不是怕给你摔坏了,你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说的不错。”
  人活到她这份上也是很悲哀的,十个她都抵不上一个破瓶子,不!是一百个!不对!应该是一千个,似乎多了,等等,她能卖多少钱来着?
  “公公,你看我是不是干了很多活?”
  他点了点头。
  “是不是做得还可以?”
  他又点了点头,琯夷开心挪过去盯着包子道:“是不是你可以奖励一下?”
  他用竹筷夹起一个包子,然后在她期许的目光中他……他……他放入自己口中咬了一口,肉包子!竟然是肉包子!
  “不好吃。”
  不好吃?怎么可能不好吃?太挑了吧!肉包子都不吃,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肉包子,小松子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一声道:“姑娘可是饿了?”
  她眼睛直放光拼命点头,李成忱放下竹筷拭了拭手:“以后每晚过来。”
  “真的?”
  “如实对曹顺说便可。”
  “是。”
  她走到门口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笑语嫣然道:“恭送公公。”
  转身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肉包子问道:“我可以吃一个吗?”
  “姑娘请便,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米粥。”
  小松子收拾了桌子上的碗筷快步往小厨房行去,待他端着米粥回转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瞠目结舌道:“你饿了很久了?”
  “好好吃,我好久没有吃饱饭了,还有没有了?”
  “你都吃了五个了。”
  貌似李成忱只喝了一碗米粥,咬了一口包子,他似乎比她更好养活,还真有点难为情,但嘴上并未闲着一口气喝了半碗米粥含糊不清道:“公公他不饿吗?”
  “公公近日食欲不振。”
  她撇撇嘴,这么好吃的肉包子还食欲不振:“谢谢小公公,我吃饱了。”
  “你叫我小松子就好。”
  “那你叫我琯夷便好。”说着翻出昨天未补完的紫袍穿针引线,“小松子,以前经常有人往院子里送宫女吗?”
  “公公喜静,这两年没人敢往院子里送人。”
  看来禄海说得是没错的,她缝了几针迟疑道:“那你知道送来的宫女后来如何了?”
  “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难道……她冷汗涔涔,以后一定要乖乖听话,适当的时候死乞白赖的哭着求他,似乎哭对他特别有效,是不是她哭起来显得她格外凄惨?
  “小松子,你给我说说公公的喜好,我怕哪天不小心冒犯了公公惹他不高兴。”
  “公公性情寡淡,无甚偏好,不喜聒噪,极讨厌女人哭。”
  琯夷干笑两声:“是吗,我记得了。”
  

  ☆、第六章

  浣衣坊,琯夷搀着江蓠坐在板凳上,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舀了一勺清水倒在木盆中,浸了帕子覆在她的额上:“怎么起烧了?”
  江蓠咳嗽了几声:“窗户坏了,内务府无人来修,昨晚起风了,冷的厉害。”
  她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肉包子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递给她小声道:“你好生歇着,这些衣服我来洗。”
  包子犹带余温,江蓠望着她的目光隐有泪光,琯夷挽着袖子洗衣服的速度快了不少,手指通红,手背无一处好地方,溃烂化脓,笑着问她:“肉包子是不是很好吃?我告诉你,病三分你要装七分,疼三分你要装十分,她们罚你欺负你,就是想看你痛苦难受的模样,既然我们无力反抗,认怂便是。”
  “琯夷,谢谢你。”
  “没事,我皮糙肉厚,命硬。”她干活分外利落,边说边拧干衣服上的水放在另一个空置的木盆中,江蓠贬至浣衣坊没有多久,起先因为她出众的容貌茜容姑姑对她另眼相看,现在因着李代桃僵一事日子便没有那么好过了。
  “你……你便一直跟着李公公?”
  “我只是想活着出宫。”她倒是想一直跟着他,衣食无忧,在宫中做个横着走的小螃蟹,可他似乎挺厌烦她的,也不知如今留着她作何打算,总之被他弃了的那日自己肯定会很惨,不想了,她这人得过且过习惯了,留的小命在,什么都好说,“你呢?”
  “我表哥说会等我。”看看,这世上果然只有她最可怜,人家还有一个表哥牵挂着,她呢?江蓠眼角挂着笑容含了一丝羞怯,“我一定要出宫找他。”
  “你很喜欢他?”
  “喜欢。”
  “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因他喜而喜,因他忧而忧,日日思量全系他一人,为了他你什么事情都甘愿去做,哪怕舍了这条命。”
  “有这么夸张?”琯夷搓洗衣服的手顿了顿,为了一个人可以放弃所有,不要性命,莫不是疯了吧?想想都十分令人匪夷所思。
  “等你爱上一个人就明白了。”
  “不不不,你说的那种爱太可怕了,我不要。”
  江蓠掩口一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哪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傍晚红霞胭脂打翻了一般红的耀眼刺目,江蓠烧的很严重,浑身滚烫,她把竟有的棉衣还有棉被全部盖在了她的身上,紧紧抱着她抵了抵额头。
  冷风刺骨,窗户被吹得吱啦作响,琯夷搬了板凳拿了把锤头叮叮当当敲打着窗户,她个子娇小踮起脚尖勉强够到,拿着锤头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
  “你在那做什么?”
  她从凳子上蹦了下来讨好道:“姑姑,江蓠烧的厉害,能不能请个医女来瞧瞧?”
  “行行行,我知道了。”茜容不耐的摆了摆手敷衍了过去。
  “姑姑,这样烧下去会出人命的。”
  “哟,可真娇贵,奴才就要有奴才的命,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茜容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还让李总管等着你不成?别在这杵着了。”
  自知多说无益,她赔笑着逢迎了几句,跑到屋里绞了冷帕子细细擦拭江蓠的额头、脖颈、手心、腋窝等处:“江蓠,没事的,我去帮你拿药,吃了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想想你的表哥,他还等着你出宫呢。”
  江蓠疲惫的睁开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照顾长得好看的人不是麻烦而是福气。”琯夷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你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推开房门,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时辰尚早,李成忱还在当值并未回转,小松子添了炭火扭头招呼道:“我给你留了宵夜。”
  琯夷兴奋的凑过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盘核桃酥,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公公不会责怪吧?”
  “公公对这些闲事并不上心。”
  核桃酥酥脆可口上面撒了一层芝麻,她两口吃掉一个小松子呆呆望着她补了一句:“不过你这吃相公公看到肯定会责怪。”
  她咬第二个核桃酥的动作止住,舔了舔嘴唇上的碎屑讪讪道:“不至于吧,吃东西吃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可你这吃相也忒难看了。”
  “我……我注意。”她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抬手又给小松子倒了一杯,“公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温雅娴静,馥郁诗书,聪颖有度肯定得公公另眼相看。”
  琯夷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什么静?什么什么书?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就是老实识字的呗!”
  小松子竟无言以对,夺过她手中的茶杯道:“这屋里的茶杯只有公公一个人可以用,我去重新洗一遍。”
  “那个……我不知道,我去洗,我去洗。”
  “你安生坐着吧!”小松子瞥了一眼她红肿化脓的手背实话实说道,“喝水时想到是你这样的手洗的茶杯我都不想喝水了。”
  琯夷在心里腹诽,洗干净就可以了,你管我的手是什么样子的,默默走到书架旁拿出棉布上药包扎,在她的印象中书直接等于字,老实识字不对吗?
  怎么才能帮江蓠拿到治伤寒的药呢?浣衣坊因着小小伤寒送命的人可不在少数,翻了翻书案上的宣纸偷偷扯出两张叠好放入怀中,明日用这个把破了的窗纸换下来。
  “你去那做什么?”
  琯夷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偏头对视上李成忱冷冷的目光举起两只粽子一样的手笑道:“我来上药。”
  “你倒自觉。”
  “喵。”轻轻软软的一声猫叫,从他的鸦青披风当中探出一只雪白的猫咪,两只眼睛碧蓝如湖水,李成忱轻抚了一下喵咪的头,它乖顺的眯了眯眼睛,“乖,雪儿。”
  喵咪蹭蹭他的手,他勾唇一笑,满目温柔,看得琯夷心里直冒泡泡,笑起来真好看,真好看,转念一想,雪儿?一只猫用得着叫这么温柔?他才叫过她一次名字,对一只猫笑这么好看都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一只猫哪里劳烦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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