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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之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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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荔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舒服的大床上,四周金碧辉煌,被褥、床帐皆是耀眼的明黄色,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忽然猛的坐了起来。

    “诶?醒了?”皇帝在床边坐下,笑吟吟的看着她。

    樱荔本能的想吐,胃里一阵翻滚,但是眼前这人是皇帝,她只能忍着。

    皇帝见她木愣愣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掐她水嫩的脸蛋儿,樱荔大骇,全身蜷缩起来做了个戒备的姿势,皇帝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不过他也不尴尬,只是撇撇嘴,“多亏你晕倒了,要不朕得被那两人缠死。”

    见樱荔露出不解的目光,皇帝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你又帮朕一次,这功劳朕记下了。改日带你去豹房见见世面,发什么呆?看你那傻样!”

    樱荔出现的时候,薛无常正对皇帝施压,他向皇帝举荐顾行之做首辅,可是顾行之年纪太轻。皇帝自己是对顾行之没有意见的,可是此令一下必定引起满朝文武百官的不满,到时候皇帝又要听那些言官絮絮叨叨,没来由的一场心烦。皇帝有意驳回薛无常的意见,可是后来顾行之也来了,当着顾行之的面,皇帝有的话没法说,而且这薛无常颇有皇帝不答应他就赖着不走的意思,就这么僵持着,樱荔进来换茶晕倒了,皇帝当即把她抱回了自己的寝殿,这才算替自己解了围。

    樱荔听说皇帝要带她去见世面,一点也不客气,“谢谢皇上。”

    皇帝就喜欢这丫头的爽快,和她说话不用费脑子,听她说话也不用瞎琢磨,比和后宫那几个活死人样的妃子叫他舒心,虽然风姿比不上豹房养的那些莺莺燕燕,但是正经的小姑娘能叫他刮目相待就不错了。

    “刚刚太医给你把了脉,说你没什么大碍,你怎么忽然就晕了?是不是装的?”

    皇帝问的很直白,因为本能拿樱荔当个实在人。而樱荔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就是一看见血就两眼发花,刚刚我好像看见血了……”

    “你臭毛病可真多!出息!”皇帝想了想,樱荔八成是看见顾行之了,据顾行之说兵部尚书王冲想杀他,他自卫下手刃了王冲,沾了一身的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面圣请罪,皇帝没和他计较,可他还把自己身边的女官吓晕了。

    杨武打了帘子进来,正看见樱荔心安理得的坐在龙塌上和皇帝说话,他揉揉眼睛,心想这姑娘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而皇帝言笑晏晏,不同于面对嫔妃的满脸不情愿,他……似乎也没把这姑娘当外人……

    皇帝正要站起来,樱荔抓他的袖子道,“皇上,把我吓晕那人是谁啊?”

    皇帝“噗嗤”笑了,“那是内阁的顾行之,怎么,你想找人家寻仇么?”

    虽然只是远远的遥望,可她却觉得那个衣服上都是血的人很眼熟,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好像忽然冲破了时间的尘封,那些渐渐模糊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可是他叫顾行之,不叫做季游啊。

    樱荔自那日开始,不论当值不当值都会在养心殿附近打转,这里是皇帝面见臣子的地方,她一直在等着那个人的再次出现,结果总算没让她失望。

    三天后,顾行之自养心殿退下,樱荔默默跟了上去。

 第7章 〔重写〕

    第七章

    出了养心殿,走在寂静无人的夹道上,樱荔心中惴惴,她在心中惦记了十年的人也许就在离自己不过五米的地方,可是她此时却不敢上前相认。

    红日西坠;隐匿在这深宫高墙之后,那挺拔的背影不疾不徐的踏入那片余晖中,残阳晃得樱荔睁不开眼睛,一刹那间觉得那人离自己很远,远的她根本不敢上前相认。

    樱荔的胆子向来很大,可是迈出这一步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对这个人虽谈不上朝思暮想,可是这个人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这辈子的自由是有限的,所以那自由的三天对于她而言是最宝贵的财富,他是那几天出现的意外之喜,即使他们一别数年,可他在她心里具有别样的意义。

    彼时他十五岁,她才不过七岁,一个是有思想有抱负的少年,一个是尚处于懵懂之中的少女,但是两个人对于未来和人生都有极其强烈的愿望,那愿望看似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可是到了分别的那一刻,他的愿望能够蔓延下去全赖于她的成全。

    他或许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可是她却从来都坚信他能活下去。她这次来京城本就存着寻找他的心思,奈何自己被困宫墙,这个心思不得不耽搁下来。此时与他意外重逢,不得不说是天意的安排。

    他应该会记得她吧?

    他的样貌变化不大,只是气质较之十年前更加的沉稳,所以她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而她虽然样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是如果她去提示他自己的名字,他也一定会为他们的重逢感到惊喜吧?

    可偏偏近乡情更怯,樱荔不是个胆子小的人,可是在这一刻却少有的不那么勇敢,她怕自己被遗忘、怕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怕着怕着,前面那个人却忽然停了下来。

    “出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听起来有些耳熟。

    难道他也认出自己来了?

    樱荔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正要上前相认之时,一个身穿赵粉纱裙的姑娘先她一步挽住了顾行之的胳膊。

    樱荔好像做了什么丑事被人窥破,下意识躲在就近的大水缸后面。

    那姑娘一手挽着顾行之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一只风筝,她把风筝举起来给顾行之看,“这只风筝坏了,你是要替我修好还是要再替我做一只?”

    顾行之接过那只风筝,扫了一眼道,“宫中能人辈出,长公主想要一只风筝尽管吩咐下去,自有的是人来为长公主献殷勤,长公主又何必单单为难我?”

    “叫我流钰。”长公主丝毫不理会顾行之冷淡的态度,抓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悠,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

    这么一张绝色的面孔,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可他顾行之也许不是人,被这样霸道强势的女子倾心他只觉得厌恶。

    可即使疲于应付,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若单单是为风筝而来,那臣再替公主做一只风筝就是了。”

    长公主有一种小孩子终于要到糖吃的满足感,对着顾行之甜甜的笑着,可顾行之只是不动声色的拂开她的手,“长公主,这是在宫里。”

    “宫里又如何,我还打算向皇兄讨了你这个驸马呢!只要我开口,皇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先帝子嗣艰难,只育有三儿一女,流钰一直被奉为掌上明珠,颇得先帝宠爱。她虽不是李太后所出,但是和李太后乃至皇上感情都很好,皇上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对这位妹妹很是疼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顾行之无奈道,“长公主,臣只是一介酸腐,怕是配不上长公主。”

    面对心仪的男子,长公主向来直言不讳,“世间男儿不过酸腐、纨绔、农夫、莽夫,照你这么说,应该没人配的起我了。你别不耐烦,我这是尊重你的意思,如果我看轻你,那我就直接叫皇兄指婚,哪里还会过来知会你。”

    顾行之若不是忌惮长公主的地位,此时怕是要冷笑出声,不过长公主的性子他最了解,知道你越是逆着她,她越是要逼迫你,所以也不和她对着干,只是另起话题道,“南边的匪贼,西边的倭寇,东边的海盗,北边的鞑子,这些够让皇上头疼,我们的事就姑且先放放吧。”

    “我们”这两个字叫长公主很满意,她今年刚满十五,大盛的姑娘十七八出嫁都不算晚,她并不是焦心亲事,而是想早些和顾行之过日子罢了。

    长公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仰头对顾行之笑道,“听说薛太监举荐你做首辅了?”

    薛无常私下举荐,此事并无多少外人得知,顾行之不禁皱眉道,“前朝的事情公主还是少管为妙。”

    长公主道,“皇兄无心朝政,甘愿躲在宦官背后做傀儡,我身为萧氏子孙,怎能看着皇兄将这江山交给一个阉人?”

    “长公主言重了,薛掌印对皇上忠心耿耿,深得皇上信赖,臣相信薛掌印并无不臣之心。”顾行之顿了顿道,“反倒是长公主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若是被皇上发现,那么……”

    “顾行之,你不会出卖我的。”长公主定定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屈居于薛无常之下,别人或许不了解你,可是我一眼就能看破你。”

    顾行之哭笑不得,“臣多谢长公主抬爱,只是臣能有今日全赖薛掌印提拔,臣定不会做对不起薛掌印的事。如果长公主执意让臣背叛薛掌印,那今日就当做臣与您没有见过罢!”

    长公主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顾行之的态度又让她灰心,这人就像一颗顽石,任她如何努力也寻不到突破口。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抢过他手中那个半坏的风筝,消失在顾行之的视线中。

    樱荔蹲在水缸后脚有些发麻,想起来活动筋骨又怕被顾行之发现。那头再也没有传来交谈声,想必顾行之和长公主已经离开了,樱荔小心翼翼揉捏自己的脚,正要站起来之时,一双黑底紫金镶线的云纹靴出现在视线中。

    樱荔抬头望去,顾行之正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顾……顾大人……”

    “你躲在这做什么?谁派你来的?”顾行之面色不善,看她的眼神如对蝼蚁般的不屑,让樱荔觉得很陌生。

    樱荔涨红了脸,半天支支吾吾不出声,顾行之不耐烦了,“你先起来回话。”

    “我脚麻了,你能拉我一把么?”樱荔说着伸出手去,顾行之一愣,完全没想到一个宫女会做出这种举动,他拧着眉头看她,似在思索,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伸过去,微一使力,樱荔就被他拉了起来。

    樱荔一站稳,顾行之随即就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刻意站的离她远一些,樱荔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我叫樱荔,樱桃的樱,荔枝的荔。”

    顾行之面无表情,“我对你叫什么并不感兴趣。”

    他冷漠的表情让樱荔有些伤心,她用目光勾画他的轮廓、描摹他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十年很长很长,足以忘记很多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许自己于他而言也是个路人甲,他不像自己,他的天地一向是广阔的,而自己的世界出现的人太少了,所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樱荔告诫自己,他忘了她没关系,总不会忘记他自己吧!

    “你……你知道季游么?”

    “我的问题你不回答,反而对我问东问西。”顾行之看着她,她有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时,这双眼睛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再眨巴眨巴就可以掉下泪珠子似的。顾行之投降了,“你说的人我没听说过。”

    言罢,顾行之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樱荔心中被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填满。他不是季游,不是自己惦念的老朋友和大哥哥,季游也是清冷的性子,可是却对她很好,教会她很多东西,季游不会忘记她的……

    不是也好,总比被人遗忘的感觉好。

    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可这个时候,顾行之却又转过身来。她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期望,期待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可他只是冷冷道:“不管你是谁的人,但你既然是御前女官,还是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樱荔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娜青和梓旭恰好也在,见她今日回来的早,倒颇觉稀奇。

    自从樱荔回了御前,皇帝停留在养心殿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后来更是指明要樱荔伺候,御前其他人都成了摆设。老实人如冬菇自然乐得清闲,可娜青就不干了。

    娜青有一次和杨武吵架,杨武故意拿樱荔上了龙塌的事来刺激娜青,打那之后娜青一见到樱荔便阴阳怪气的,后宫那几个被皇帝晾着的妃子也没她激动。

    “今儿个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死在龙塌上呢。”娜青冷嘲热讽,梓旭拉都拉不住。

    樱荔见了顾行之以后就像个木偶人似的,此刻闻言忽然醒过神来,以前她很少和娜青计较,可是今天心情不佳火气也大,便回头怒瞪着她,“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娜青甩开梓旭的手,讽刺道,“怎么?你敢勾引皇上还怕别人说了?梓旭你别拦着我,我今天既然敢开口就得把话说痛快了!是,皇上尚未立后,可是你不会以为这位置是给你留着的吧?你一个下三滥的贱民,以为勾搭上来福你还了不起了?他不过是个没了命根子的太监,你跟他犯贱没用,出了事他罩不了你!呵,就你这样来历不明的身份还真拿自己当盆菜了?万岁爷就算多看你两眼也不过是拿你当个玩物,你这样的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做那富贵梦!”

 第8章 〔重写〕

    第八章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来。

    娜青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樱荔,“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挑日子么?”樱荔怒目圆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有燃烧的怒火。

    娜青之所以敢这样羞辱樱荔,一是仗着自己和太后沾亲带故,二是吃准了樱荔是个软柿子,就算逼急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可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敢对自己上手,还当着梓旭的面。

    于是,一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樱荔和娜青跪在皇帝面前。

    女人打架无非是揪头发、拧耳朵,但是樱荔和娜青的战况实在有些激烈,樱荔的左脸青紫一片,肿的像是个猪头,而娜青的头发被樱荔耗下来一把,脸上有鲜明的五个指印和指甲的划痕。

    宫女之间勾心斗角不算稀奇,但罕见有人能真正动手打起来的,毕竟能入宫、尤其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都是有教养有规矩的姑娘,彼此失和也不过就是背后互相穿小鞋,哪能像个市井泼妇似的东拉西扯呢。

    皇帝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事,他刚用过晚膳,正琢磨好些日子没去后宫了,算算时候该翻牌子了,可是等这绿头牌一递上来,他脑海中都是那几个活死人一样的女人的脸,当下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正犹豫选哪位“佳丽”的时候,杨武跑过来和他说,他御前的两个女官打起来了。

    杨武对讨好皇帝有特别的技巧,他之所以能压过来福一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懂得皇帝陛下的心意,据他观察,这御前的樱荔姑娘面相是非富即贵,皇帝对这个姑娘很上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沾上樱荔一定能让皇帝格外侧目。

    更何况,他们家万岁爷有个毛病——那就是爱看热闹,他对国事和正经事没什么兴趣,可是对那些新鲜事儿精神特别足,军情机要他没兴趣听,但是要是哪个大臣在街上裸奔了,或者是哪个大臣逛了青楼被夫人揪着耳朵抓回家了,这种事情皇帝陛下一定会听的津津有味,如果八卦讲的绘声绘色,皇帝陛下甚至会龙颜大悦,到时候什么赏赐没有啊?

    果然,这皇帝当即放弃纠结今晚睡谁这个问题,拔腿就往养心殿跑,路上还问杨武:“还打着么?”

    杨武说,“已经被人拉开了,奴才罚他们俩跪着呢。”

    皇帝很遗憾,感觉自己错过了好戏,“怎么不早点说?下次再有这种好事第一时间告诉朕,听见没有?”

    虽然错过了斗殴,可是当皇帝看见两个女人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像花猫的样子时,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娜青看见皇帝来了,抽抽噎噎的哭泣道,“皇上,这樱荔回来不知道发什么疯,上来就把奴婢的脸打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落疤,以后奴婢还怎么见人啊。昨天太后还叫奴婢给她描花样,奴婢明天怎么去面见太后呢,皇上,您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

    樱荔规规矩矩的跪着,不辩驳也不喊冤,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皇帝听娜青那尖细的嗓子有些烦躁,转过头问樱荔,“你怎么说?”

    “奴婢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先动手打她的。”

    “这……”人家娜青拿太后来压皇帝,樱荔这个傻姑娘却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杨武看着干着急。这樱荔虽然是来福的人,可是相比娜青来说,杨武还是偏帮着樱荔,“凡事都有个因果,樱荔,你真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樱荔不为所动。

    皇帝没了看戏的兴致,感觉自己白跑一趟了。娜青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皇帝只觉得一股困意袭来,摆摆手道,“行了,两个人都去养心殿外面跪着吧。”

    樱荔磕了个头便退下了,娜青傻了眼,还想辩驳什么,可是皇帝已经负手离开了,她张张嘴没敢出声。

    樱荔跪也就罢了,凭什么她跟着一起跪?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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