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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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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祖母的寿辰,宜芝一大早就回来拜寿,太夫人见她神情气色比起四个月前好了不知多少,顿时喜笑颜开,忙把她拉到身前跟她说话。
    大老爷看着他嫡母面上的笑容,唇角不禁泛出一丝笑意来,为了他嫡母的这六十五大寿,他可是早就备下了一件“大礼”,就等着他嫡母受用了,到那时,看她老人家还能不能笑得这般开怀。
    宜芝陪着她祖母说了一会儿话,忍不住在这屋子里左右看了一圈,奇怪道:“怎的不见采薇妹妹,今儿是祖母的好日子,她不在祖母跟前侍奉却跑到哪里顽去了?”
    太夫人咳嗽了一声,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茶,慢慢喝起来。王嬷嬷便把采薇命硬恰好冲克了太夫人之事对宜芝说了一遍,因此今日便没让采薇过来,仍让她在秋棠院呆着。
    宜芝听了,自是不好跟她祖母理论的,只得说自己和这表妹同屋住了一年多,情份极好,好久不曾见她,要去秋棠院看一看这位表妹。老太太倒也没拦着她,只是让她略坐坐就回来。
    采薇见了宜芝自是欢喜,又见她面上神情已然阴郁全消,就更替她喜欢。果然还不等她问出口,宜芝就已经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我今儿是来特意跟你道谢的。多亏你正月里提点我的那几句,我依着你的话去查了查,那两个姨娘果是后头孙夫人给到你姐夫身边的,于是我便狠狠管教了她们一顿。你姐夫果然不去理会,半点也没护着她们。”
    采薇见她说得眼睛里闪闪发光,便笑道:“只怕姐姐越是如此善妒,姐夫越发开心呢?”
    宜芝脸上一红,轻声道:“我跟你姐夫把话都说开了,我把咱们上回猜想的那些全说给他听,看他是要继续不理我,还是我二人夫妻同心,齐力断金。”
    采薇不由击掌赞道:“开门见山,坦诚相告。姐姐果然是智勇双全啊!看来,姐夫已然被你收入囊中了吧?”
    说得宜芝抬手便在她脸上轻拧了一把,笑骂道:“我把你个贫嘴的猴儿!”跟着又问她,“你也别光顾着替我出谋划策,倒是也顾顾你自已,怎的你竟从祖母的院子里搬出来了,被贬到这里和娟姐儿挤在一处?”
    采薇小嘴一扁,“多半是那柳姨娘想让宜菲住到老太太院子里,便想了个法子买通了个老尼说我冲克,将我迁了出来。只是老太太也没让宜菲住进去,倒是让铴哥儿住了西厢房。”
    宜芝听了也咬牙恨道:“那个贱人,见我出了门子,欺负不到我了,又转过头来欺负你,只恨老天没眼,几时也让她得些报应才好!”
    她却不知,此时柳姨娘已经遭了报应了,正在四房的院子里为了她儿子铵哥儿呼天抢地的号啕大哭。
    姐妹俩正说着话,忽然宜芝身边的大丫鬟月桂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这府里出事了,老太太气得昏过去了!”
    宜芝一听慌得急忙就往煦晖堂赶去。采薇行了几步,想到关于她的冲克之说,慢慢收住步子,重又回到房里,一面吩咐枇杷和芭蕉两个小丫头出去打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面抄起佛经在心里替外祖母祝祷。
    这两个丫头向来是最会打听消息的,不一时便回来告诉采薇,原来太夫人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五老爷和二少爷被顺天府的人给抓走了。而五老爷和二少爷之所以会被顺天府给抓走,则是因为他们去了一个叫做青楼的地方,而且还是同一家青楼。
    采薇一听就明白了,燕秦的洪武皇帝曾下过一道明旨“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之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且永不录用。”并将此条写到了大秦律里。
    五老爷虽然之前被贬了官,到底也还是个官身,二少爷赵宜铵却是他爹前些日子为着要给他请封世子,花了几千两银子给他捐了个五品的同知,也是个官身。这一下,不但全被革了职,还要挨板子,再然后永不录用,一辈子的前程尽毁了。这下子,只怕赵宜铵的世子也是没什么指望了。
    且不说五老爷是太夫人素来心疼的小儿子,单只在她六十五大寿的好日子里,亲子亲孙不说给她乖乖祝寿,反倒一道去□□?闹出这天大的丑事来还满京皆知,就已经够气得太夫人承受不住了。
    只是——,采薇总觉得这事透着些不合情理之处。若说二少爷做出这等事来,不算太过出人意料,可是五老爷?
    虽说五老爷自贬官之后整个人再不如之前那般精神,整日往外面跑,可对太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孝敬有加。如何会明知道今日是自己母亲的寿日,不在府里呆着,倒反去青楼?这么些年下来,五老爷房里可是连个妾室都没有啊!
    再一细问才知道原来这叔侄俩从昨晚上起就不在府里,都说是外头有事,宿在朋友家了,只说今日早上就回来。结果等了他二人一早上,就等到顺天府的人来,告诉了大家一声,他叔侄俩被抓进去各打了六十大板,要府里去把他们给接回来。
    看来这叔侄俩定是被人给算计了,不然哪里就这样巧,叔叔和侄儿竟进了同一家青楼,又恰好是在太夫人六十五大寿这一天被官府给逮到了?
    难道那幕后之人,害了五老爷和铵哥儿还不够,还想把太夫人也气出个三长两短来不成?
    采薇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一惊,越发担忧起外祖母的身子。杜嬷嬷却是想到,若是太夫人真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那自家姑娘在这府里可就再没半点靠山,只能任人宰割了。
    可无论她们怎么盼着太夫人身子无恙,能早些醒过来,直到第三日,太夫人仍是昏迷不醒。大太太已在那边说着要不要给老太太准备后事的话。
    自太夫人病倒后,采薇除了每天睡上几个时辰,其余的时间全都用来抄写佛经。嬷嬷们劝她,她也不听,只说自已既不能到外祖母跟前亲自侍奉孝敬,也只得用这个法子来为外祖母祈福了,希望佛祖保佑她老人家能挺过这一关,早日康复。
    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佛祖,第二日一早伯府门外忽然来了一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采薇想要找的那位孤鸿道长。

  ☆、第四十七回

更让采薇意想不到的是,孤鸿道长竟定要人请了她出来,到太夫人床着守着。说什么相生相克,定要她在这里守着诵读佛经,再加上他在一边施法,再给老太君服一粒仙丹,不出一日一夜,太夫人必然醒转云云。
    采薇便依言读了一日一夜佛经,太夫人竟当真在第二日早上醒了过来,也不知那老道用了什么仙法,太夫人除了左边胳膊不能动之外,最可喜的是神智如常,只是仍有些虚弱。
    除了大老爷夫妇,余人无一不是喜极而泣,他二人也只得面上装出欢天喜地的模样,实则在心里恨得不行。
    太夫人用过了些粥水后,便跟孤鸿道长道谢。那道长笑道:“这回太夫人除了谢我,倒还要谢一个人才是。若不是亏了你这小孙女孝心实在太过虔诚,一连数月为太夫人抄经祷告,积下福泽,又一日一夜不眠不休的念诵经文,不然纵我与太夫人有些缘法,也是断救不回您老人家的。只是太夫人往后还需心再宽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老太太好了,他们自然也就都好了。“
    太夫人谢过了这位老神仙,再看向采薇,见她一夜未曾合眼,满脸的疲色,却仍撑着不睡,在自己床前服侍。不由得心头一软,把她叫到身边,“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先前为着你命硬,才不得不让你搬了出去,倒让你受委屈了。”
    孤鸿道长忽然插嘴道:“以后这位姑娘再不会冲克到老太太了,你们祖孙俩尽管好生亲近。”
    采薇不由又惊又喜,还来不及开口,大太太已抢先道:“先前那位仙姑说了这人的命数都是先天注定了的,如何这说不冲克就不冲克了呢?万一要是再冲克到了太夫人可如何是好?”
    孤鸿道长白了她一眼,“当年不是也有个仙姑说太夫人命中无子,后来还不是被贫道给改了命盘,一下子生了三位公子。那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贫道又精修了这么些年,更何况这女娃儿又一心想要孝敬她外祖母,这命数自然就改了过来。”
    因当年全亏了这位道长太夫人才能连生三子,故她对这位老神仙最是相信不过,又听说采薇为了她不眠不休的念了一日一夜的佛经,心下也着实有些感动,便许了她自此在自己身边服侍。
    只是采薇想要再搬回这煦晖堂来,却也不能够。现今的西厢房住着四少爷赵宜铴,太夫人一来是真心喜欢这个孙子,因他长得和亡故的二儿子极像,把他留在身边多少也是个慰藉。二来她也怕若将宜铴搬到二房的院子里,被他亲娘胡姨娘一番挑唆,和他嫡母嫡兄生出罅隙来,又搅得家宅不宁。
    于是采薇便仍在秋棠院住着,每日一早给太夫人请完安后,便留下来侍奉外祖母,直到陪着老太太用过晚饭才回去。这于采薇而言,已是喜之不胜,终于可以不用再背着个妨克亲人的名头不得亲近外祖母。
    她跟孤鸿道长道谢时,那老道压低了声音小声跟她说了一句,“不过是受人所托。”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跟着就告辞而去。采薇便以为定是她二舅母帮她找到了这位道长。当晚便去找二太太,多谢舅母帮她找了这位道长来,将自己从困境中拉了一把。
    哪知二太太却摇摇头,“若这孤鸿道长真是我找来的,我如何会不先跟你说一声,好让你少担几天的心?这事虽舅母命人去找了,可是这几个月下来是半点消息皆无,不想这位道长竟就自己跑了来!”
    采薇心中也觉奇怪,想了一路,等回了秋棠院她的屋子,便向杜嬷嬷道:“难不成这位道长真是算出外祖母有难,这才及时赶来相救的吗?”
    她问好一会儿,见杜嬷嬷只顾着在那里出神,并不回她,不由唤道:“嬷嬷!”
    杜嬷嬷这才醒过神来,有些歉然道:“姑娘方才在跟我说什么?”待听采薇又说了一遍,犹豫片刻,还是将上回她去颖川府在门口遇到临川王的事说了。
    采薇便笑道:“嬷嬷方才出神可是在想该不会是颖川王太妃替我们找到了孤鸿道长?”
    “若真是太妃帮了咱们,我倒也不奇怪,我只是想不到临川王竟会真替我传了话过去。我原以为,只怕他多半就不会再去温泉别院探望他嫡母兄长的,更别提还能记得我这点小事了。是以,我回来也没跟姑娘讲这事,就是觉得多半是没什么指望的,不成想……”
    “唉,这位小爷的心思可真是让人摸不着猜不透!难不成他这回竟真做了件好事不成?”
    采薇想起几日前秦斐种种的恶言恶行,虽不喜他为人,却还是说道:“这可也说不准呢,爹爹曾经说过,再好的善人也会做错事,而再坏的恶人兴许也会有一善呢!何况这本是他答应了嬷嬷的,一言既出,自当言出必行,信守承诺才是。这几日,嬷嬷寻个日子再出府往颖川王府去一趟,若真是太妃帮了咱们,定要好生拜谢太妃才是,顺便嬷嬷也可问问到底是不是那临川王给她传的话儿!”
    见杜嬷嬷答应了,采薇却又犯起愁来,不知该送什么东西给颖川王太妃略表一表心意。“这会子,我倒后悔当日没好好学女红了,便是想绣个精致好看些的针线都不能够。画画儿我也不会,可要送什么给太妃才好?”珠玉金珠一类的,太妃定然是不稀罕的,总要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才好。
    杜嬷嬷笑道:“姑娘可别懊恼,太妃也是个不喜女红的,倒跟姑娘一样最喜看书。说起来太妃的身世倒是和姑娘有些像呢,一样是家中独女,都曾被父亲亲自教导过读书识字。我记得太妃当年极喜欢一本西秦时的传奇话本,叫《酉阳杂记》可惜这个话本极为冷僻,流传下来的本子极少,太妃的父亲藏书万卷,也只搜寻到这本书的上卷,却是找不到下卷,太妃时常深以为憾。”
    采薇眼中一亮,忙道:“这书父亲有的,我曾读过,只是那书后来却不知被父亲收到了何处,并不在我手边。”
    “这也无妨,姑娘一向记性甚好,过目不忘,何不将这下卷默写出来,送给太妃,也算全了她的心愿。”
    “这——?”采薇面有难色,“我便再记性好,可也不能一字不差的全记下来,不过记得每个传奇故事的大概罢了。”
    “这就够了,姑娘也不用一字不差的将它默写出来,只消依着所记梗概,但凡不记得的字句处何不就用自己的笔法重行记述润色,以姑娘的文笔,想来比起原作也差不了多少。”
    采薇细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极是可行,便花了好几晚的功夫,将那《酉阳杂记》的下卷自己口述出来,请了杜嬷嬷执笔记录,重行写了出来,交给杜嬷嬷带去颖川王府。
    也是杜嬷嬷侥幸,颖川王和太妃恰巧是在前一天刚刚从温泉别院回到王府的。杜嬷嬷一问之下,果然是颖川王命人去找了那孤鸿道长,颖川王还道:“想不到道长竟如此神速,我这里还不知已找到了他,他竟已然去到安远伯府了。”
    只是颖川王会替她们找人却并不是因为临川王替杜嬷嬷传了那个口信。
    “我和旻儿在温泉别院住了四个月,我那小儿子,竟从没去看过我和他哥哥一次。还是我派的人回府里时听门房上的人说你来过,且求了他件事,这才知道了,好在没有误了你们的事。”太妃淡淡道,对她小儿子这种种不孝不悌之举,她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杜嬷嬷回来一一对采薇说了,采薇本就对临川王无甚好感,待听了后,更是对他心生厌恶,觉得此人不但是纨绔无赖之流,更是个言而无信的毁诺之人。

  ☆、第四十八回

自从采薇得以重回她外祖母身边,每日用心侍奉太夫人,其体贴周到之处竟不下于宜芝,太夫人见她如此细心乖巧,且对自己又是一片孝顺之心,便也待她渐渐亲近起来。
    这一日,太夫人被她服侍着用完了一碗红粳米粥,漱过了口,忽然吩咐王嬷嬷拿出几块尺头来好给她做几身衣裳。
    采薇急忙便要行礼谢赏,却被太夫人一把拉住,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委屈,却怕我知道了生气愧疚,宁愿找蕙姐儿借衣裳穿,甚至自个儿再去花钱买料子另做衣裳,就为了怕我看见她们给你拿旧料子做的衣裳又添了气恼。”
    “可还是被外祖母知道了。”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声道:“外祖母若真心疼我,就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孤鸿道长不是说了吗,总得要外祖母好了,我们做儿孙的才能好。”
    太夫人知道这外孙女是在委婉的劝自己千万别动气,再想想宜芝前些日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凝目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这回你五舅舅和二表哥闹出来的这起丑事,你可觉着有什么蹊跷?”
    采薇不妨老太太竟会这样直接的问她,一时也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太夫人看出她的迟疑,温声道:“你芝姐姐前儿跟我说多亏了你,她如今在那府里才能过得舒心些。她说你是个聪慧的,尽可以伴着我陪我说话解闷的,我便随口问你一问。”
    采薇斟酌再三,还是说道:“外孙只是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些。”
    太夫人早已经细问过他二人,这才知道五老爷自从被贬官之后,因心中郁闷,被他一个同窗勾着去到青楼里消遣解闷,竟和那里的一个米分头一来二去的常来常往起来。
    五老爷说太夫人寿辰前一日那米分头命人在国子监门外候着,定要请他过去坐坐,听她新学的一支曲子。他怕动静大了不好看,便去了。原只想略坐一坐的,不成想喝了几杯酒后再醒来就见一堆官差来捉他,还有他侄子赵宜铵。
    至于二少爷赵宜铵那就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被人陷害的,他此前虽是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是那家青楼却是从没去过的,也是在太夫人寿辰的前一日,他一个酒肉朋友说是那里新来了一个米分头,生得极是水嫩,硬拉他去了那里,然后几杯酒下肚,他就人事不知了,再醒过来,已经和他五叔一道两个人都被捆了起来。
    “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那两个不争气的都是让人家给算计了去!”太夫人恨恨地道。
    那个孽障不过是仗着娶了个左相夫人的侄女当儿媳,竟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设计害她的一儿一孙!她倒是想以牙还牙,只可惜这同样的手段,她一个内宅妇人又如何使得出来。
    一想到此处,太夫人不由得又想起她英年早逝的二儿子来,若是他还在的话,那个孽障哪敢这般放肆?
    要知道自从赵明硕长大成人、袭爵做官后,就算远在福建镇守海防,也一样把长房那边压制的死死的。如今他早早去了,自己还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被别人坑了还替别人数钱,另一个虽然孝顺,到底才干上不如他二哥,竟就这样着了别人的道儿。且自从闹出那丑事来,既丢了官又挨了板子,羞愤交加之下,更是生了一病,卧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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