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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请自重-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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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芊身子微微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目光里的神情不悲不喜,看不出情绪,“不然你以为后山上的那些碑是谁立的?花让嘴里的消息是谁告诉他的?”
  “这十年来我翻山越岭,挖遍了大齐每一寸土地,你真觉得我会没去过济南吗?”
  “是你立的衣冠冢?”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不能不感到意外,闻芊有那么一刻说不出话来,“我、我还当那个地方,当真找不到了。而且这些年,你也没告诉过我……”
  “是啊。”楼砚嘲讽般的一笑,“你和朗许根本算不上楼家人,怎么可能会对村子事上心。”
  “你姓闻,他是个半道捡来的外乡客,只有我。”
  他双目微凝,“只有我才是那个真正想回家的人。”
  他的话太锋利,闻芊一时竟无法反驳,她咬着牙狠狠闭了闭眼睛才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轻声问道。
  “闻芊,你到现在了,还不懂吗?”楼砚坐在烛火中静静地看她,夏夜蝉声四起,和他唇角涩然又微凉的笑意融为一体,“盛世太平,海晏河清,你真以为……楼家人是在避世?”
  她隐约听出这句反问里暗藏的玄机,“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个答案,你与其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在锦衣卫当值的杨大人。”
  闻芊颦眉:“我们家的事和杨晋有什么关系?”
  楼砚冷笑着在那边抱起怀,“锦衣卫乃皇帝的亲军,他爹又是三朝元老,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怕比我更清楚。”
  此时,北镇抚司的库房内,一个小旗举着纸灯笼在给杨晋照路,这是锦衣卫衙门存放档案情报的地方,架子上林林总总摆着生了尘的卷宗。
  “杨大人要找什么内容的?我对这儿最熟了,您说我给您翻去。”杨晋摆摆手让他不用忙,自己则拐角某一处书架。
  杨渐原本是要他查楼砚的底细,但杨晋想到的却是济南楼村中那个徐福的雕像。
  照闻芊所说,她们那儿的男孩“五岁后就要开始学医,十岁上下通读《易经》”,楼砚应该也是学过不少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否则没那么容易能受圣上的青眼。
  他辗转一周,最后挑的是有关方士的案宗。
  前朝的信息不过寥寥几笔,杨晋快速扫了一遍,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小旗拎着灯在旁探头看,借此机会想在他面前博个好印象,“大人,您要查方士得看这一本。”
  他把灯笼杆子叼在嘴里,熟练的踮脚从最顶层凑了一册给他,含糊不清道:“当今登基时封了好些案宗,就这个还留着——你瞧瞧。”
  开头几页是太/祖在位时的情况,方士那会儿几乎没怎么在朝中露过脸,然而到建元帝时,文字逐渐多了起来。
  “咱们大齐不兴方士,只有先帝在民间招过能人异士,那会儿选拔了十来个僧人,十来个道士,剩下还有几个,就是方士。”
  杨晋翻书的手猛地一顿。
  恰好停在那一页。
  建元初年,惠宗广招能人异士,楼氏一族自关外而来,颇得赏识,于元年五月入宫。
  *
  进太清宫还是黄昏,出门时天早已黑透了。
  闻芊怎么也不肯让楼砚治伤腿,就那么跛着脚往外走。
  他站在台阶上看不下去,可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只好狠下心别过脸去不叫自己再瞧她。
  小道士气喘吁吁地从前面跑过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轿夫。
  闻芊虽不想用他的药,但还暂时没气得失去理智要自残,倘若就这么徒步走回去,她可能半路就废了。轿子她没有拒绝,不等轿夫伸手就狠狠的掀起了帘子。
  到最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闻芊忽然毫无征兆地朝楼砚望去。
  门边的那个身影被道服撑得宽广伟岸,他索性把发冠摘了,青丝遮住了面颊,乍一看去,像个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可惜一直到她上轿,楼砚也没能转头。
  他在想,自己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一看她坐花轿的样子。
  等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行远,楼砚才将偏了许久的视线缓缓收了回来。
  清冷的长街延伸到天幕的尽头,把已瞧不清形貌的人影拉得愈发模糊朦胧,长夜总是让人萌生出永远看不到黎明的茫然。
  他冲着空无一人的神宫门前轻轻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阿芊,我已经……回不去了。”
  *
  轿子停在杨府临街的那条小巷外,闻芊走的角门,一进去就看到杨晋站在院中和朗许说话,厅堂里的灯火将他半身洒得橙黄。
  杨晋眉头皱得很紧,也不知在说什么,余光冷不防瞧见她,倏地一震,急忙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夜色太暗,很难发觉她的脸色。闻芊转眸看他,默了半晌,一言不发地歪头枕在他胸膛上。
  杨晋愣了愣,伸手揽住她。
  “怎么了?”
  闻芊靠在他肩胛的位置,语气里透着疲倦,“我方才见了楼砚……”
  杨晋微微怔忡,还没等他细问,只觉她身子在往下滑,“你……腿伤了?!”
  闻芊敷衍道:“没,就是有点疼。”
  他只听到“疼”字,脑中已然空白,弯腰打横将她抱起,吩咐朗许去叫大夫。
  杨渐不在府上,京城里的骨科医生不好找,夜间出诊,一来一回就花了近两个时辰,等闻芊用过了针灸,早已是子时以后。杨晋坐在床边用药水给她擦小腿,润湿的巾布拂过,肌肤上即刻有清晰凉意。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看他,杨晋低着眉眼,面色暗沉。
  闻芊探出一根食指去划他的脸:“别生气了……”
  杨晋终于拧着剑眉抬起头,“你能不能对你的腿好一点?这才痊愈多久,就干这么危险的事?!”
  “好一点,好一点。”她忙轻声安抚,“下次一定好一点。”
  他听到此处,别的责备之话也说不出口了,尽数化作一声轻叹。
  杨晋替她小腿缠上干净的布条,闻芊眼睑微微垂了下,忽然道:“今天,我去找楼砚的时候,他对我说……有些事情你知道得比他还要多。”
  杨晋手上一顿。
  “关于我们家。”她试探性地问,“你都知晓多少?”
  周遭有短暂的一刻安静,随后杨晋抿唇将布条打了个结,手搭在膝上,抬头与她对视。
  “是不是知道得比他多,我不敢妄论。但我的确查出了一件事。”
  “北镇抚司的库房里有卷案宗,面上记载着先帝时曾重用的几位楼姓方士。”
  闻芊目光渐凝。
  “你应该听说过今上当年靖难清君侧的事。”杨晋将声音压得很低,“下面我要告诉你的,是一段皇家的秘辛,也是我某一日无意中在我爹和我大哥交谈时偷听到的。”
  听他如是说,闻芊隐约猜到,这段话必然和楼村的人一夜消失有着什么联系。
  “建元四年,当今兵临城下,势如破竹,先帝见大势已去于是在宫中自焚而亡——对外是这样宣称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据我爹说,宫城的火扑灭以后,建元帝的尸首,其实并没有找到。”
  闻芊斗然睁大眼,随即又细细眯起:“你是指……”
  “我有个猜想。”杨晋打断她,一字一句道,“先帝还活着,而且是被当年选拔入宫的楼姓方士救走的。”
  “所以你们的族人会在荒山野岭里避世隐居,所以他们会在上山的途中设下层层关卡。为的就是不让当今寻到。”
  败军之将既不能为君也不能为民,一旦身份暴露,他必死无疑。
  闻芊感觉她的脑中就像是闻过解药后骤然清醒,眼前那些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井然有序地从她视线里退开。
  千丝万缕连成一线。
  “那天找到村里来的,是皇帝的人?”她神色惶惶不安,记忆飞快流转。
  因此,为了护建元帝,族长他们故技重施地放了一把火,把外人来此的踪迹尽数吞没。而同时,济南城郊云雾缭绕的高山便不再是世外桃源,它存在着已被当今皇帝发现的潜在危险,于是楼家人借着大火开始了第二次的撤离。
  而他们,是这次逃亡途中被不慎遗弃的孤儿。
  那位同族大哥的失踪,斩断了他们与族人最后的联系,终于浪迹天涯。
  楼氏乃方士后裔,精通奇门变化,族人们也许在那之后又辗转了无数的地方,可能离开了中原,远赴关外,也可能又找了一个山清水秀,无人涉足之处,平静的生活着。
  先帝与当朝皇帝互为叔侄,尽管距靖难成功已过去二十余载,但衷心旧主的人还在。他不得不一面维持着逼死君主的残忍形象,一面又催促着手下大江南北的找人。
  想到这里,闻芊好似醍醐灌顶,猛地望向杨晋:“所以楼砚现在处心积虑的进宫是要干什么?”
  她谨慎地说出那个不敢深想的猜测:
  “他莫非……是准备弑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就是用了那个被大家都用烂了的建文帝梗!
在很早就被人猜出来我虽然那时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样,其实内心分外挫败!QAQAQAQAQAQAQ
好吧,真相便是如此的简单~我一般不会写女主是王公贵族、前朝遗孤之类的身份,←_←让你们失望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就是个普通街头算命的老百姓后人呀,哈哈哈哈~~~
好了,我们!下章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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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给大家安利我的好基友——【风荷游月】将开的现言新文
《迟早得到你》
多年后的婚礼,新郎新娘在台上互诉誓言。
池望将场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抵在角落,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问:“当时为什么要分手?”
——
迟迟不见,久别重逢。
这次一定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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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四章

  
  楼砚现在的举动差不多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与万人唾骂的东厂太监合作,陷害忠良,无所不用其极,然后一步一步接近那位九五之尊。
  是觉得他名不正言不顺,想杀了他昭告天下,再将建元帝的旧臣召集起来,迎接旧主回宫吗?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族人的下落?
  可若真是如此,在今晚的对话中,他的反应也不该是这样的……
  况且当今眼里容不得上一代君王,又和那帮老臣有什么关系?
  全然看不透他此举的缘由。
  闻芊忽然感觉自己认识楼砚那么久,眼下才发现对他竟一点也不了解。
  “在我印象里。”杨晋看出她所想,“楼砚不像是个会冲动上头的人,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闻芊摇了摇头,“可无论他要做什么,某些事都已是板上钉钉。”
  一夜之间,她就从寻常老百姓变成了大齐皇帝暗里通缉的对象,倘若被人知道,不仅她必死无疑,没准儿还会牵连杨晋一家跟着遭殃。
  楼砚说得对,她还真是……不该来京城的。
  果然,真相永远都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最风平浪静,不是所有的实情都能让人坦然接受的。
  闻芊靠在架子床的镂空雕花柱上,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你是皇上的亲军,现在知道建元帝下落的方士余孽就在眼前了……会把我抓进诏狱么?没准儿还可以连升两级。”
  若是以往,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调侃能含着轻佻的笑意,但此时此刻,杨晋只从她语气里听出无力感来。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闻芊的胳膊拉入怀里。
  “说的什么傻话?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抓你去有何用?”
  他嘴上这样宽慰,却在心里无奈地想:哪怕你真的攥着惠宗的线索,我也一样做不到拿你去换前程啊……
  闻芊埋首在他胸口,一脑门的糊涂账:“那楼砚的事,你打算……”
  “这些都先别去想。”杨晋握着她的肩,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瞧着不那么阴郁,“眼下当务之急是吃药,好好睡一觉,把你的腿伤养好。”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等你身体康复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嗯?”
  闻芊缓缓点头。
  他取过药碗,勺子搅了几下放在唇边试温度。
  汤药放了有一阵,这会儿已经温凉,杨晋将汤匙递过去,看着她很顺从地垂眸喝完,“不过,你要记得自己保守住秘密。”他嗓音压得极低,“除了我,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
  言外之意就是,包括杨渐,杨夫人,甚至是朗许也不能说。
  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闻芊也明白其中轻重。
  而对于楼砚,杨晋不得不投鼠忌器。
  他进宫的动机不纯,可自己却无法将实情向承明帝和盘托出,因为一旦楼砚的身份暴露,那么锦衣卫查到闻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楼砚行动之前。
  要么阻止,要么……釜底抽薪。
  *
  转眼到了六月,春天发芽的枝叶已一发不可收拾地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浓荫,在热得发烫的风里风骚地招摇。
  自打闻芊的腿疾复发后,杨晋便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养伤,他不着痕迹地隔绝了外界一切关于朝堂上的消息,无论是施百川、杨凝还是几个乐坊的小姑娘,都极有眼色的避而不谈。哪怕是杨晋,每日回来也只同她扯些不疼不痒,鸡毛蒜皮的零碎。
  闻芊能感觉出他笑颜背后的憔悴,所以很多时候也就默契地配合着不问了。
  盛夏的府里有种喧嚣的热闹,莲池内开满了花,一入夜芳香四溢。被暑热蒸得焦躁的夏虫在夜晚扯着嗓子叫嚣,好似随时能喊出一嘴的血来。
  闻芊一直对昆虫这类物体敬谢不敏,杨晋在大晚上好梦正酣时连着让她叫醒了两三回,此后也学乖了,早晚命人把这屋子里里外外熏上艾草,进屋前床上床下的给她检查一遍这才敢就寝。
  珠帘后摆着一大块消暑的冰山,烟雾缭绕地往外冒冷气。
  闻芊正坐在床边发呆地看着冰水融化,两腿无意识地前后摆动。
  支摘窗一关,那些嘈杂的虫鸣便被阻隔在了墙后。杨晋掩好缝隙转过身来,见她双眸无神,一脸有心事的样子。
  饶是房间里已足够凉爽,闻芊还是穿得很单薄,轻薄的白绸衫子下贴着水蓝色的小衣,贪凉地敞着怀。
  杨晋伸手替她系上衣带,挨在旁边坐了,问道:“在想什么?”
  闻芊顺势歪头倚着他胳膊,鼻中长长地嗯了一声,“我在想……你说咱们家保护先帝隐居山林,那建元帝会是我认识的哪一个人呢?”
  闻言,杨晋也跟着沉吟了良久。
  从时间上算的话,先帝二十一岁登基,在位五年,二十六岁逃出宫。闻芊于承明五年出生,那会儿建元帝已经三十一了,也就是说,他三十一到四十一这十年是在那座“雾山”上度过的。
  哪怕落魄的天子也依旧是九五之尊,楼家人定然会对他毕恭毕敬,就算身在山野,和旁人也会有明显的差别。再结合闻芊同他讲的幼年趣闻……
  “如果我猜得不错。”杨晋停了停,“那位曾经给你们讲故事的叔叔,很可能就是建元帝。”
  闻芊双足一顿,若有所思地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十多年前的记忆太久远,对于这个叔叔,她甚至连容貌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是个清瘦文雅的中年男子,说话轻言细语,待谁都是一副平和温柔的模样。
  这样的人,也曾坐在九龙倚上指点江山吗?
  架子床上镂空雕着繁复的花纹,闻芊睁着眼,看月光流进来,在花瓣与根茎上浮动,街上的打更声隔了几重高墙飘在空气中,显得愈发渺远空灵,连满座的夏虫都不自觉的鸣金收兵。
  杨晋还没躺下,在她脑袋顶上慵懒地支着头,手指卷着一缕青丝把玩。
  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还在想你那个叔……那个建元帝?”
  闻芊并未正面回答,但她的话不言而喻。
  “小的时候不知道他的身份,常常看到他独自坐在坡上,一坐就是一整天。那会儿觉得大人们都很忙,就他清闲,无所事事的,像个不务正业地纨绔子弟。
  “后来他老爱和我们这些小孩子混在一起,又喜欢讲故事,我便一直以为他是家族里有那么点学问,可又没考上功名最后自甘堕落的书生。”
  说着,闻芊转过身,面向他。
  指尖的秀发倏忽滑落,杨晋放下手,抬眸与她对视。
  “当今为什么要起兵□□呢?是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好……所以遭了报应吗?”
  这个问题叫他不知要从何解释。
  惠宗这个皇帝不好么?
  并不是。
  相反的,他算个为数不多的开明之君,并没有昏庸,也没有无道,可并非意味着,只要开明、仁慈,江山就不会易主。
  “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好了吧。”
  他在一片微凉的艾草香中轻声开口,“上一代留下太多的桎梏。太子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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