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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出书版)-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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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是康熙胜了,那贵太妃身后的察哈尔与阿巴亥两部也会因此捞到更多的政治油水,此前吉阿郁锡的覆灭,又令科尔沁元气大损。
  原本以吉阿郁锡的头脑,无论如何是无法掌控这个局面的,要将铜矿、宝福局、户部一干人等全部拢住,想必后面另有高人,还有那稀罕的矿址,那不正好是察哈尔的封地吗?最重要的是,察哈尔的亲王正是贵太妃在嫁给皇太极之前,作为林丹汗的妻子所生的孩子,也是她世上仅剩的倚靠。
  想到这里饶是阳春时节东珠仍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是他们在部署着惊天之谋这次皇上的北巡,一定凶多吉少。”
  古北口,春寒依旧料峭。
  一片辽阔的平原上,康熙一行车马缓缓而行。
  康熙骑马走在前,仁宪太后的马车在后,仁妃锦珍的马车紧随其后。
  平原一侧的峭壁间,察哈尔王之子恩第带着一队骑兵远远地看着康熙的圣驾。
  侍卫:“旗主,大清的小皇帝来了,咱们何时动手?”
  恩第冷笑:“远来是客,我蒙古人一向好客,自然要先给礼遇,让他们逍遥几日,等到他们到了西拉伯河,人困马乏宿营休整时,我们再动手。”
  侍卫:“是。”
  冷宫中,东珠在屋内急如热锅之蚁,却无法将消息传出,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仁妃锦珍随圣驾出行,宁香又在养胎,已是许久不来。这冷宫之中,他们不来,自己自然也出不去。连着吹了两夜的埙,也不见费扬古现身,东珠笃定,费扬古也在伴驾的队伍当中。
  那么,到底要怎样才能向康熙示警呢。
  就在东珠忧心如焚之际,一室之隔的慧妃乌兰却是万分悠哉。
  乌兰倚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一树桃花,闲适地喝着当季的贡茶,听着屋外毛伊罕与冷宫管事嬷嬷的对话。
  毛伊罕:“这些日子膳食好了许多,多谢嬷嬷关照,这是一些散碎银子,不成什么敬意,还请嬷嬷收下。”
  管事嬷嬷收了钱,放在手上掂了掂:“这我可得看仔细了,都知道慧主子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你们手上拿出来的钱,我还真得验验清楚。”
  “嬷嬷放心,尽管验了就是。”毛伊罕依旧陪着小心,说着软话。
  “行了,银子分量足,没说的,晚膳便再给你们加两个菜,其实也就是这个月难挨些。等进了下个月,皇后产期到了,各宫的膳食用度都会提高,你们就是不给钱,日子也好过了。”
  听到这句,慧妃腾的一下冲了出去,脱口便问:“她要生了?可是真的?”
  管事嬷嬷先是一惊,随即笑了:“是啊,慧主子,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可皇后肚子里怀的那是皇上的嫡胎啊,太皇太后是再三关照,见天派人送汤水、点心过去。如今皇宫上下有什么都紧着坤宁宫那边,就连我们那些在坤宁宫做事的老姐妹,走起路来都威风得很。”
  慧妃面上说不出是喜是悲,只喃喃地重复着:“太皇太后再三关照,再三关照?”
  “是啊,要说老奴在宫中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太皇太后对哪一胎这么上心过,这日子还没到,就早早安排了月子房,还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停了休,轮流十二时辰候着,不敢有半分差池。哎呀,说句不当讲的话,慧主子,你也别吃味,依老奴看,皇后生产,对你也有好处,若是真的产下嫡子,说不定便来个大赦天下,那时候,您也就能出去了。”
  “大赦天下?”乌兰眼珠一转,痴痴地笑了。
  “是真的没错,当年啊,太宗朝的时候,宸妃生八阿哥的时候,便大赦天下。再后来,前一朝,顺治爷的董鄂妃生四阿哥的时候,也大赦了天下。”
  乌兰笑得越发厉害:“是大赦了天下,可是那两个孩子,都没活过周岁。”
  管事嬷嬷一听,面色立马变了,使劲白愣了一眼乌兰,撇了撇嘴,便要离去。
  岂料,乌兰从颈上扯下一条玉牌子,明晃晃放在她面前:“这是世上少有的回疆羊脂玉,这块牌子拿出去当了,能让你在东四大街上买十个铺面连带一整处院子。”
  管事嬷嬷怔住:“这加菜的银子刚才那位姑娘也已经付过了,主子这是何意”
  “皇后眼瞧着就要生产了,我好赖也是贵妃,不能失了面子,我要送她一份大礼。嬷嬷帮本宫跑个脚往坤宁宫里传个话,就说我这礼物连着皇上的一个秘密,若是皇后想要知道的话,就让她一个人来见我。”
  慧妃一脸笃定,笑靥如花。
  管事嬷嬷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慧妃的笑脸,当下便应了:“是!老奴这就去!”
  不多时,婵儿便搀着皇后走进冷宫院子。
  毛伊罕上前拦住:“慧主子有体己话跟皇后娘娘说,不如我带着婵儿妹妹赏赏花如何?”
  婵儿面色一变,明显不悦,便开口驳斥:“这里是冷宫,你当还是原来吗?皇后屈尊降贵已然来此,还不让慧妃赶紧出来迎接?”
  毛伊罕冷笑:“虽是冷宫,慧妃还是慧妃,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至亲,有这两位主子照拂,这冷宫的日子也没差什么。”
  婵儿明显恼了,刚要再开口,便被皇后叫住:“婵儿,你先去吧。”
  婵儿忧心忡忡:“娘娘,可要万分当心啊!”
  皇后点了点头,婵儿只得随毛伊罕身离开。
  皇后定了定神,便朝屋内走来。
  屋内,乌兰正一副极为悠闲的神情喝着茶:“难为皇后娘娘大着个肚子还走这一趟。”
  皇后看向乌兰:“乌兰,现在只有本宫一人,你有什么秘密要讲?”
  乌兰看着皇后向自己走来,笑得越发灿烂:“皇后尽管放心,今日,我总归不让皇后娘娘白跑过一趟。”
  皇后在距离慧妃有几步开外便站住了脚:“你说吧。”
  乌兰指了指自己与芸芳之间的距离,摇了摇头:“既然是秘密,自然要小心隔墙有耳,皇后娘娘不妨走近些,也好听得仔细。”
  皇后看着乌兰有些怪异的神态,犹豫起来。
  乌兰笑得越发诡异:“难不成,皇后娘娘怕我对你不利?我告诉你,真正想对你不利的,是钮祜禄东珠。”
  芸芳微愣:“东珠?”
  乌兰冷笑:“你也不想想你头里那个孩子怎么掉的?分明是东珠陷害你在前,皇上包庇她在后,别以为皇上现在对你好,他那是怕你记恨东珠,难为东珠。因为从始至终,皇上所看中的,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
  皇后诧异着,神情立即恍惚起来,脚下一软,身子有点发虚。乌兰趁机上前,用尽全力直接将其推倒。
  皇后意外被撞,踉跄着又被门槛绊倒,立时滚了几下才瘫在地上,当下便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皇后蜷缩在一起,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一脸痛苦:“你,你怎敢如此”
  乌兰失控地大笑着:“哈哈哈,皇后娘娘今日算是没白来一趟吧,就是不知道娘娘今日是否满意?”
  皇后呻吟着,脸色逐渐苍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乌兰满脸恨意:“我得不到的东西,任谁也别想得到!”
  说着,乌兰上前,用厚厚的花盆底狠狠踩在皇后的肚子上。
  皇后用手使劲推着乌兰的脚,却体力不支,衣服下面隐隐淌出血迹,面色痛苦。
  就在皇后又惊又痛即将昏过去的当口,砰的一声闷响,前一瞬还疯狂叫嚣的乌兰便像个纸糊的人一般轻飘飘倒在了地上,而她身后,站着东珠和嬷嬷瑞氏。
  东珠的手上,正拿着一枚洗衣用的捣衣槌。
  “瑞嬷嬷,快去找人。”东珠扔下衣槌,上前扶起皇后的头,让她倚在自己怀里,“你怎么样?”
  这一刻,皇后泪流满面,哭的让人心酸:“我我好疼,我怕是”
  冲出门去的瑞嬷嬷很快叫回了婵儿与毛伊罕,看到室内的情景,两人同时扑向各自的主子。
  “主子!”
  “皇后娘娘”
  “别号了,快去太医院,找孙院使。”东珠急切地吩咐。
  婵儿哭着跑了出去。
  毛伊罕不声不响用力将乌兰扶到炕上,东珠和瑞嬷嬷合力将皇后扶到隔壁自己屋里,皇后已然疼晕过去,却仍死死拉着东珠的手。
  瑞嬷嬷撩开皇后的衣服看了看,面色极其难看。
  “我当初就在景仁宫佟妃娘娘身边侍候的,佟妃生皇上的时候,我就在身边,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看皇后现在的情形,着实着实不太好。”
  瑞嬷嬷面色发白,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东珠并未亲眼见识过妇人生产,旧时在家中的时候,也只是听说,阿玛的几房侧室接二连三产下弟弟妹妹,还有就是两位嫂嫂,她们都是惯常般地先哭喊上一阵子,然后就有洗干净包裹好的粉嫩婴孩可以看了。所以对于东珠来说,生孩子,疼和哭都是正常的,却也没有什么风险。
  所以此时,她并不能理解瑞嬷嬷口中所说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直到,孙之鼎来了,不仅是孙之鼎,还有许多的产婆也都来了。
  虽然仓促,但简陋的小屋很快被改装成产房。
  遵从宫规,孙之鼎并不能在产房内亲自救治皇后,而是在屋外,通过问询产婆皇后情形,然后决定用药和抢救布置。
  经过一番急救,皇后总算恢复了意识,开始在产婆的指引下生产。
  所有的人都在产房内忙活。
  唯有东珠和孙之鼎站在门外。
  孙之鼎打量着东珠,刚要开口,却被东珠制止,随即,她悄悄将一封折叠的只有寸余的纸片塞到孙之鼎手中。
  东珠压低声音:“想办法交给安亲王,越快越好。”
  孙之鼎微愣,随即点头,将纸片妥帖地塞入随身带的荷包内。
  东珠才刚松了口气,谁料,又见婵儿哭着跑了出来,伏在孙之鼎面前:“孙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娘娘!血,娘娘留了好多血,如今又昏死过去,可是孩子,孩子还是生不下来。”
  接着又见一个产婆走出来,一脸的惊惧与丧恐:“皇后娘娘的情形,我们实在应付不来。”
  孙之鼎眉微皱,与东珠四目相对,两人当下便已会意。
  东珠深吸了口气:“不管别人怎么说,病不讳医,这个时候,你不必顾忌那些虚礼,皇上终究是开明的。”
  婵儿与产婆听不懂东珠在说什么,孙之鼎却明白了,于是他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如此,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说完,孙之鼎便直入产房。
  产婆惊愕地怪叫一声:“这可不行啊!我的老天,男人,男人怎么能进去,怎么能看皇后娘娘的玉体!”
  婵儿也吓白了脸,连哭都忘记了。
  东珠盯了两人一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室内室外的人都听道:“孙大人这一步,是为了救皇后娘娘的性命,若是有人不想活了,尽可以在外面胡说。总之,死的不会是一个人,这屋里屋外所有的人,都是同罪。”
  产婆张大嘴,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婵儿颓然地跌在了地上。
  而东珠,则深吸一口气,也进了产房。
  产房内,在另外两名产婆的惊愕中,面对已经昏迷的皇后,孙之鼎也顾不得避讳,上前抓了皇后的手腕便诊起了脉,而后又伸手在其腹部摸了片刻,随即二话不说,便从药箱中取出装有银针的羊皮小包,将其摊开,从中抽出银针,在专用的小炉上烤了又烤,随后对着皇后的穴位细细地将针捻了进去。
  皇后发丝凌乱,面色苍白,除了微弱的呼吸,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孙之鼎看向东珠,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神色:“即便一会儿她醒过来,恐怕也没有力气再生产了,胎儿虽不足月,但斤两过大,可盆中位置不正,恐难自然生产。”
  东珠对此不甚明了,但是孙之鼎的神色让她明白,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女人生孩子也会有危险。
  婵儿哭着:“求孙大人一定要想办法救我们娘娘,已经派人把消息送到慈宁宫了。可是,却没个回音儿,也许是因为慧妃”
  婵儿哭得说不下去。
  但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听明白了。
  皇后跌足早产,是意外。
  这意外来自于慧妃明目张胆的谋害。
  这个时候,孝庄得知消息,除了全力救治皇后以外,就该以宫规处决慧妃。然而,却没有回信儿。
  在皇后与慧妃之间,孝庄还在权衡吗?
  东珠立时便恼了:“孙大人,你不用顾忌任何人,只要能救皇后,所有的事我来扛。”
  孙之鼎看了东珠,并未再说什么,而是打开药箱,取出一枚针筒和一瓶药剂,将针管里吸满了药水,轻轻推了一下,针头喷出一小股药水,而后将针筒对准皇后的手臂,针管刺破皮肤,药水被注射进去。
  众人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孙之鼎。
  东珠冷冷扫过众人:“这是西洋人的一种药剂,可以止痛,并让人增加体力,你们不必大惊小怪的。”
  众人将信将疑之时便听见“哼”的一声,皇后悠悠转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婵儿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握住皇后的手:“皇后娘娘,你觉得怎么样了?”
  皇后动了动嘴,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
  婵儿惊恐地看向孙之鼎:“孙大人,我们娘娘这是怎么了?”
  孙之鼎看向皇后:“你腹中胎儿虽未足月,但斤两不小,原本就很难顺产,如令又是臀位在下,若依传统之法,这母与子恐怕只能保其一。”
  产婆也开口附和:“这个不用孙大人说,我们也知道。可是如今皇上不在京里,太皇太后也没给准信儿,保大保小,谁说了算呢?”
  “保孩子。”仿佛药剂有了效果,抑或是天生的母性使然,为母则刚的皇后打起精神,眼巴巴看着孙之鼎,又看向东珠,“只要孩子平安,我死不足惜。东珠,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儿就求你这一次,我要这个孩子,这是我和皇上的孩子,我要他平安。”
  东珠听了不禁悲从心起,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成,大人也好,孩子也好,都不是可以选择、可以舍弃的。”
  “真的就没有两全之法了吗?”东珠看向孙之鼎,“我记得当年”
  孙之鼎果断地打断了东珠:“当年汤若望的杂记里的确记载着在西洋有开腹取子的病例,但那也是在刚死的妇人身上取胎,还从未有从活体上取胎母子皆存的实例,所以行不通。”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东珠更是心绪大乱。
  慈宁宫。
  孝庄坐在炕上,手里虽拿着佛珠,却一动未动,口中未念佛号,手里也没有捻动佛珠。
  苏麻喇姑站在下首,一脸急切,不停地搓着手:“要不,奴才过去看看吧。”
  孝庄瞥了一眼苏麻喇姑,“太医院的院使和产婆们都在那里,连他们都无济于事,你去了又能怎样?”
  “可是,听传话的人说皇后这次怕真的不好了,前次小产身子就大受损伤,如今还未足月又遭意外……说是凶险得很,怕是性命堪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三分看人,七分看天。”孝庄捻动起佛珠,“这都要看老天给不给她福气了。”
  苏麻喇姑听了,神色变了又变,眼中竟然沁出了泪水,声音也变了腔。虽然她知道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多说话,可是她却偏偏忍不住,因为在她看来,皇后不是当年的宸妃海兰珠,也不是贤妃董鄂氏,皇后赫舍里既没有魅惑君王,也没有半分威胁到谁,实在不该受此厄运。
  “不管怎么说,皇后生产,咱们慈宁宫,总归是要有个态度吧。”这是第一次,苏麻喇姑对孝庄的决定产生质疑。
  果然,孝庄寒了脸,冷冰冰地看着苏麻喇姑:“你以为我的心是铁打的?你以为我是舍不得乌兰?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后宫连着朝堂,一举一动皆草率不得!!不管是论宫规还是论是非,乌兰的确该死,可哀家能在这个时候处决她吗?你忘了皇上现在身在何处?”
  此语一出,苏麻喇姑立时变了颜色,意识到自己还是短视了。
  “至于赫舍里的生死,保大还是保小?你以为这个决定当真是哀家可以轻易做出的?”孝庄仿佛很介意自己被人误解,“若是哀家下旨保了小的,那便会寒了赫舍里一族的心,索尼的故交、门生,还有索额图、噶布喇能不记恨咱们?这不是给皇上的朝堂上埋了雷?可若是保了大的,那小的怎么办?这可是皇上的嫡子啊,你知道现如今这个嫡子,对皇上,对天下,有多重要?”
  孝庄一番话说完,苏麻喇姑彻底服气了,是啊,这便是孝庄,不论任何时候,永远能保持冷静与客观,永远能在繁杂曲折的事态中一眼看穿要害。
  这种冷静与犀利,让人佩服,却也让人胆寒。
  冷宫,临时产房内。
  孙之鼎看向东珠:“那剂药虽然能在短时内为大人增加体力,但时间长了,亦会对胎儿有害,所以,不能再等了。”
  东珠看向孙之鼎:“你的意思呢。”
  孙之鼎一脸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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