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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档案系列-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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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渝生微笑:“我的确被要求回避这起案件的侦破,但现在是……我的业余时间。我不可能真的对它撒手不管吧。”

“为什么要回避?”

巴渝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回避的要求本身合情合理,所以我照做了。你进去和米治文交谈前,有一个调查进展最好知道一下。我在被通知回避前,在案发现场,注意到倪家的无绳电话没有放在座机上充电,有可能是在近期内刚通过话。查了通话记录后发现,果然就在倪培忠杀妻跳楼前两分钟,也就是在你离开倪家后几分钟,有人给倪家打了电话。”

那兰沉吟:“难道倪培忠受电话的唆使,放下电话后立刻杀人、然后自杀?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做?难道像那些悬疑小说里用惯的老套路,有人对他施了催眠术?不靠谱。谁打的电话呢?”她知道,不会有人欣然自招,一定用的是匿名手机。

“无名手机。”

那兰心头一动:“米治文!那个电话打到倪家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巴渝生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那时候正好起身去了卫生间。米治文现在的身体状况,上次厕所都算大动干戈,所以护理人员和我们在这儿监视的同事印象深刻。”

“说不定真是他!”那兰轻声惊呼。

“没有从他身上搜出手机。”巴渝生轻叹,“当然,就算是他打的电话,也不可能将手机仍带在身边等我们来缴获罪证。”

那兰说:“如果不是米治文打的电话,那会是谁?”

巴渝生点点头。那兰明白,他知道她来的目的。

“仓颉大师。”那兰在米治文床前,一点不觉得这称呼有任何可笑之处。

米治文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半睡半醒状态,听到那兰的声音后,仍微闭双眼,将她晾在那儿足有两分钟。

“你坐。”他终于开口,“你的耐性越来越好了,再次说明我没看错人。”

“你认识倪培忠和胡青吗?”那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出那兰所料,米治文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为什么总问那些警察问过的问题?”

那兰说:“同样的问题,难道不能有不同的解答?我以为,你对待我和对待警察不同,否则,为什么不让警察来解你的字谜?”

米治文无语了,过了一阵才说:“你是在指责我糊弄警方?这样的大罪过我可担待不起。所以,回答也是一样的,我不认识这两个自以为很凶狠,实际上完全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人。”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两人的死讯。

“你没有打电话给他们?”

“你再问这样弱智的问题,我要在心目中把你降格为纯粹的花瓶了,而且是太古板的那种。”米治文咳了起来,仿佛真的被气到了。

那兰站起身说:“欢迎你把我当成傻瓜,那真是求之不得。再见!”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多少次这样小孩子气的“故作姿态”。

偏偏米治文的情商似乎很成问题,有时候精明过头一针见血,有时候真如孩子般简单,他忙说:“不要走!你到护士那里看看下午五点的记录,那里有我留下的一句话。”

那兰到了护士办公室,值班护士听她说明来意,愣了一下说:“倒真是的呢,五点钟我做检查的时候他问我要手里的病历,说要送我几个他发明的吉祥字,我知道他神经兮兮的,就成全他一下,把记录本给他,他真的写了几个古里古怪的字,都一样的,我也没多问。”她将病历本拿给那兰,果然,在护士五点钟的记录下面,是五个一模一样的怪字。

看不懂。那兰正准备拿去问米治文这和倪培忠夫妇的死有什么关系,忽然发现那几个字的“背后”似乎还写了什么。她将那张记录纸翻过来,纸背面写着四个数字:1728。

十七点二十八分,倪培忠坠楼的时间。

米治文在护士下午五点查房的病历记录上,写下了倪培忠杀妻并自杀的时间,两起命案发生在二十八分钟后。

“你……”那兰拿着病历本,回到米治文床前。

“还不明白吗?我算到了他们两个的命运。”米治文阴阴地笑。

不可思议。那兰默默站了一阵,古怪的念头一个个冒上来:难道他有某种特异的能力?难道倪凤英尸骨的位置,也是他推算出来的?那兰本人从来没有经历见识过超乎理解力的现象,但她知道巴渝生对超自然的现象深信不疑,虽然他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

“你还只是仓颉,好像还没有改名为伏羲吧?你只是在告诉我们,你有个同伙,你们共同策划的这个案子,好像生怕警方没猜到作案的另有其人。他是谁?你们是怎么联系的?”那兰还有无数的问题,但知道米治文合作的可能性为零,即便再次要挟离开猜字的游戏,米治文也不会透露出他的同谋。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挑明了同谋的存在?

“看见我送给美丽护士小姐的那几个字了吗?”

那兰心头一动,莫非……

“她没有领悟,受不起那几个字,我只好猥琐一次,转送给你。”米治文用布满血丝的一双小眼盯紧了那兰。那兰的背脊上冷气森森。

“只是一个字,你重复了五遍而已。”

“重复几遍是为了完善书法,字一个就够了……找一个人,一个字就够了。”

果然,那字是找到另一个断指案受害者的密匙。

那兰将米治文新创的那个字放在金硕面前。金硕说:“看来你颇有斩获。”盯着那个字皱了会儿眉,又说:“好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个字我们会尽快找专家分析……如果分析有困难,就暂时搁置一下,毕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个打电话给倪培忠的人。”

“暂时搁置?”那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什么比这个案子更要紧的,打电话给倪培忠的人,很可能就是整个断指案三十年的罪魁祸首!只有破解了这个字,才可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那兰同学,”金硕大概试图幽默一下,“你别忘了,米治文是个精神分裂患者,是个狡猾的犯罪分子,你真的相信他会带着你一步步接近真相?”

这话乍一听不无道理,那兰一时语塞,但随即说:“虽然他表面上疯疯癫癫,但迄今为止,他说的话还没有错过。不是因为上次的那个字,怎么会找到倪凤英的尸骨?他甚至‘预测’出倪培忠夫妇的死亡。所以米治文至少会带我们对整个案情有更广泛深刻的理解,才有可能预防下一起断指案的发生!”

金硕犹豫片刻,显然那兰的话至少有部分进入了他的思维,他问:“你有什么建议?”

“立刻把那个字发给一个叫楚怀山的志愿者,你听说过他吧?”

金硕冷笑:“巴队长的秘密武器之一。”那兰几乎可以听出来,秘密武器之二大概就是指的自己。他摇头说:“我们先请教真正的文字专家……”

“可是,上回要不是他……”

“那兰,已经很晚了,我会派车送你回学校。”

那兰怎么也没想到,金硕派车的司机就是金硕,他给那兰拉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坐在司机位上,说:“你得告诉我怎么走,我没去过江大。”

“怎么好意思劳你大驾,你一定忙得无法想象。”那兰感觉金硕绝非只是要送她回江大,多半别有用心。

果然,车开出一段后,金硕问:“听说你表姐在北京上班。”

那兰说:“是啊。”同时想,你肯定看过我去年在东北的囧事,又想,难道你对表姐有意思吗?表姐成露恢复单身一年了,她再缺爱,我也不能把她往你这个火坑里塞。

金硕问:“你和她经常见面吗?”

“她是江京妹子,父母和哥哥都还在江京,所以常回来,过年过节的都能见到。”

果然,金硕说:“看过你的事迹,很佩服,以前一直想象你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胡猜你是胆大心细、女侠那种,今日一见,大跌眼镜。”

那兰说:“可是你没眼镜啊?”

金硕笑起来:“更没想到你还会装傻。”

“我是真傻,才会招惹那么多麻烦。”那兰突然发现自己在说实话。

金硕说:“我倒是觉得,巴队长对你太残酷了点,我没有一点歧视女性的意思,但刑侦这个东西,尤其大案要案,极度血腥的那种,对人心理的冲击挺大的,你还是个学生,其实应该回避。”

那兰说:“这也怪不得巴队长,谁让米治文点我的名呢。”

“米治文那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晾在一边。你陪他玩,只会中他的诡计圈套。”

那兰想:怎么说通你呢?

金硕忽然问:“你去北京玩儿过吗?”

那兰说:“去过,好几年前了,成露刚工作的时候。”心想,千万别。

“下回去北京,一定找我,再忙我都会陪你。”

那兰几乎要晕死在座位上。

第十五章 弃红尘

仓颉的新字还是第一时间里就到了楚怀山的案头。那兰猜到金硕接手后,可能会和巴渝生的办案方式彻底切割,包括弃用楚怀山和自己,所以早在医院里就征得巴渝生的同意,将那几个一模一样的怪字用手机照了下来,用微信发给了楚怀山。

这些,金硕没有必要知情。

回到宿舍后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有微信来,楚怀山在线,正在等她交流。发现了倪凤英的尸骨后,那兰和楚怀山在微信上聊过一次,当时楚怀山担心那兰挖到倪凤英尸骨后心理受创,简单慰问了几句。相对直面或电话交谈而言,那兰更喜欢微信的方式,他写下的话,依旧简明扼要,但没有断句的别扭。

楚怀山:“谈谈那个字。”

那兰:“这么快就有分析结果了?”

楚怀山:“毫无结果。第一个字用两天,按照游戏的原理,第二个字只会更难。我盯着那个字发了两个小时的呆,思路渺然。”

那兰:“但你一定有什么想法,渺然是小而遥远的意思,并不等于零。”她相信楚怀山不是那种闲极无聊半夜找美女聊天的人。

楚怀山:“发呆两个小时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能解开这个字谜的只有你,我跟着不过是起哄。”

那兰:“很高兴看见你背诵仓颉大师语录。”

楚怀山:“是真的。米治文在这个字里留下的线索只会和你有关,你的身世、你的经历、你的社会关系,等等。以前那个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兰:“我不算复杂,但身世、经历、社会关系也有千条万条啊!”

楚怀山:“所以这是我得出的另一个结论,要在短期内解这个字,不能以你为重点。”

那兰:“到底要不要拿我开刀呢?我彻底迷惑了。”

楚怀山:“上回那个字因为包含了简单易认的牌坊图形,所以只要重点放在你的经历上,就能比较快地推断出来,所以说那只是个入门题。这个新字的图形你无法一眼就认出来,在答案突然冒出脑海之前,只能逆向倒推:米治文是怎么得出这个字的。”

那兰:“明白了,要进一步了解米治文!”断指案的元凶甚至教唆倪培忠杀人自杀的隐形杀手,如果不是米治文,就是米治文的同伙。解字的目的不就是要抓出米治文的同伙、或者他自己的犯罪证据吗?楚怀山的建议完全符合逻辑,了解米治文,离米治文越近,也就是离米治文的同谋更近。

楚怀山:“米治文的背景,巴队长最了解。”

那兰:“好,我这就联系他。”

楚怀山:“也不用那么急……你,还好吧?”

那兰觉得有些怪怪的,楚怀山似乎欲言又止:“还好啊,怎么了?”

楚怀山:“还好就好,不求完美,但求还好。”

下线后,那兰顾不上琢磨楚怀山最后那两句话的深刻含义,准备给巴渝生打电话,一阵倦意却突然袭至,她这才发现,室友陶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她身后的书桌前,盯着电脑。那兰打了个哈欠,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静悄悄的这么乖啊?”

陶子猛地一动鼠标,电脑屏幕倏忽改换,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让那兰看见,那兰注意到她带着耳塞,揶揄道:“是不是在偷看AV啊?怕我报警吗?”

“AV为什么要偷看?我更喜欢在教室里看。”陶子尴尬地笑笑,试图用无厘头化解那兰的猜疑。

此刻如果闭上眼睛,看见的只会是倪培忠坠落的灰黑色身影,耳中听见的只会是胡青的凄厉悲鸣。那兰觉得自己虽然身心疲惫,却不敢合眼睡去。想和陶子聊聊,却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像陶子对自己。

真是应了老话,孩子大了,各有各的心思。

在短暂的一刻里,两人都没说出话,这也是两个密友间多年来第一次的沉默面对。好在沉默立刻被手机铃声打断。

那兰低头看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么晚了,冒昧打扰,抱歉抱歉。”那声音有些耳熟,那兰怔了怔,才想起来,是邝景辉的助手阚九柯。

邝景辉是远在广东的一位神秘老人,他视如珍宝的独生女邝亦慧数年前惨死江京,那兰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揭开了邝亦慧被害之谜,揭下了凶手的面具,也因此结识了邝景辉。老来孤独的邝景辉逐渐将爱女之心转移到那兰,开始将那兰待为己出,那兰固然不自在,但感动于邝景辉的处境,也会时不时地给予慰问。

由于邝亦慧下嫁落魄小说家秦淮后遭遇不测,邝景辉一直没有原谅秦淮为爱女带来的“厄运”,乃至后来秦淮和那兰之间生出情愫却远走岭南,邝景辉不动声色自告奋勇地开始监视秦淮的行止。

阚九柯是跟了邝景辉二十年的心腹,那兰和他相识虽然不到一年,却能深刻体会到他的精明强干和心思缜密。他在深夜打电话来,显然不是来唠家常。

“九哥,”那兰知道邝景辉的手下都这样称呼阚九柯,“老人家还好吧。”邝景辉年事已高,身体欠佳。

“还好,还好。”阚九柯的声音里也有那么一丝迟疑,不知为什么,那兰想起了楚怀山“不求完美,只求还好”的无奈之语。阚九柯又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兰一惊,这话好突兀!不祥之感顿生。“知道什么?”

“我转了一个链接在你微博私信上。”这世界虽大,有了微博,你就无处藏身了。“关于秦淮的。”

链接过去的,是土豆网上的一个视频,题为《悬疑小说作家秦淮剃度出家实况(偷拍)》。点击量已过十万。

秦淮出家了,斩断青丝,斩断情丝。

那兰一直以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才会有这样荒唐的故事、如玩笑般的故事,直到这玩笑开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现实永远没有小说里那样浪漫,却永远比小说里更残酷。记得去年初邝景辉和阚九柯就告诉过她,秦淮和广州某位高僧交游,开始学禅经,过渡到今日的清净六根,大概也应在意料之中。

同样在意料之中的,是她眼中的湿润。

秦淮最终还是无法全然摆脱对亡妻邝亦慧的思念和愧疚,好一个挚情的人。她能怎么样呢?

谷伊扬、秦淮,一个个都离开了,只留下她在红尘俗世苦苦挣扎,周旋在最阴暗的人群间。

阚九柯还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什么,好像是在解释,剃度仪式应该是比较私密的,不知道是哪个没有品味的好事者偷拍了下来,问她是否需要去追查这个好事者的身份。但泪水似乎不但蒙住了眼,也蒙住了耳,她听见的,只是自己无声的呜咽。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的,她仍呆呆地捏着手机,望向楼外和心里的黑暗。

一双臂膀环抱住了她,是陶子。那兰这才明白,刚才陶子紧张地转换电脑屏幕,也是因为看见了这条视频。刚才楚怀山最后那句“还好吧”,显然也是看到新闻后对她的试探。仿佛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一个和她紧密相关的秘密,只有自己蒙在鼓里。至少,“好心人们”没有毛手毛脚地@她。

陶子轻声说:“其实,我觉得秦淮这样做倒是对你负责,他无法承诺的,只有放开手。”

放开手,让我坠落深谷。

一夜的梦,梦的是秦淮,梦的是谷伊扬,昭阳湖里浮上的尸体,两条划水的手臂,雪封的松林,倒毙的旅伴,飞驰的雪地车从高崖如鹰般翱翔,地穴里的少女,祈救的绝望的手指,折断的手指,触及的只有无尽黑暗。

第二天早晨,那兰几乎起不了床。是那种睡不着觉、也起不了床的极品纠结。

陶子梳妆打扮好,在她床头立了片刻,说:“你得……”

“做些什么。”那兰接过话。

“谢天谢地,你的智商还保存了很大一部分。”

那兰说:“谢谢你不提我情商的成绩。”

“你准备做什么?”陶子看来是要执意将那兰拽下床,“以毒攻毒,我们可以从找帅哥开始。”

这建议点醒那兰,她说:“我最近对老年帅哥特别有兴趣,而且是快断气的那种。”她从床上坐起身,一阵头晕。

那兰直接去找的远非帅哥,而是董珮纶。再次叨扰董珮纶是下下策,尤其那兰一向不喜欢一件事分两次做,所以有一种被米治文逼上绝路的感觉:董珮纶三年前的遭遇充满了难言之隐,一次又怎么可能尽述?偏偏自己不能放过这条剪不断理还乱的线索。

董珮纶果然是那种对自己的承诺牢记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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