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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却声音极轻的问她:“你真要问这个问题?”
“是。”隋心仰头回望,没由来的竟然多了一丝勇气,拿起桌上的录音笔关掉,同时说:“我本来就是要采访陈太的,而且我只有这一个问题。如果陈太提出反对,我是不会把它写进去的。”
话音落地,就见钟铭微微垂眼,浓密的睫毛将那眼里的意味遮盖,转身面向陈总:“既然是我的女朋友,她的一切言行由我负责。”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陈总指着他,语气愤怒。
——
“不用任何人负责。”陈太突然开口:“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我自己负责。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早晚媒体也会爆出来,又何必遮掩?”
陈太扯出一个笑容,望着隋心说:“也许在你这个年纪还不明白,人这一辈子会产生很多次离婚的念头。每一次只要再坚持一下,就有可能看到希望。可是当你已经走到了无力再坚持的时候,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隋心张了张嘴:“那上次的纪念戒指……”
“那是结婚时陈总就答应送给我的礼物,纪念我们一起努力走过了十个年头。”
“那您后悔么?”
陈太轻笑:“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并且为了这份爱情忘记自己,选择做一个傻瓜。我很庆幸自己做了这十年的选择,如果没有当初那个傻姑娘,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但同时,我也很恨我自己做了这个选择,因为如果不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我们离婚,不是因为感情破裂或是背叛,就只有一个原因:累了。双方都已经累得再难往前走一步,寻求解脱的愿望已经大于一切,离婚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隋心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只是听着,默默地听着,听着陈太语气中的疲惫,和话语间的无奈。
虽然未必记得住陈太的每一个字,可是却为那样无力找到任何理由而离婚,赶到唏嘘和悲伤。
也许,在她这个年纪,真的不能体会这种感受的万分之一。
——无力再继续,无力再维持。
一个人到底要被击倒多少次,才会发出这样无力的感慨?
难道真如张爱玲所说,“不爱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坏。所以,我们*,我们暧昧,却永远不要相爱。”
才不会经历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么?
如果是这样,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即使是张爱玲,也做不到如此,否则也不会作此感慨。
——
回程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低迷。
隋心尚在消化方才的事,脑细胞供不应求。
原来,陈总为陈太煞费苦心订做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戒指,是为了履行结婚时的诺言,以及离婚礼物?
呵,婚姻都即将逝去了,女人还会在这个时候还期盼男人履行什么破诺言么?难道婚姻不是诺言的最好表达方式么?
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
这寓意着城堡的话,也似乎成了一种讽刺。
直到车子驶下高速路,一直沉默的隋心终于开了口:“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
钟铭一手搭着方向盘,侧首扫了她一眼:“嗯。”
“为什么?”隋心攥紧拳头,屏息的问:“为什么明知道,还要设计那个戒指?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车子缓慢行驶,直到停靠在路边。
钟铭语气很淡:“这是他们的私事,连设计师都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你知道!”隋心反问,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双黑眸:“你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做这件事的?”
然而,那双眼里的意味她却看不明白。
只是听到他缓缓说:“这是两件事。客户是客户,生意是生意,个人情感是个人情感。面对客户,是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和情感去衡量的。关上门怎么说都行,可是面对客户就要将客户的准则作为大前提,拿出最专业的态度。”
这是两回事……
同样的话她之前才跟kinki说过,一是一二是二,一码归一码,她坚定地用自己的原则衡量是非,不愿被旁人奇葩的价值观左右。
可是钟铭却说,要以客户的准则为准则,个人好恶无关紧要……
——
思及此,隋心深吸一口气:“所以,即使你一早就知道,也会装作若无其事?”
“是。”钟铭轻轻开口,神色极淡,就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价值观和个人好恶,左右公司的决定。”
她知道,这不是他在说服她,而是他真的这么想……
“那如果今天换做是你,你也能这样保持冷静么……工作和利益大于一切。”
话音落地,就见那双望着她的黑眸,似乎变得更加专注,眼底晃过什么,快的让人抓不住。
时间也像是因此停滞。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一秒钟,隋心都觉得心里像是凉了一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凉意已经顺着手臂爬上指尖。
陈总夫妇的好聚好散,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她只是想知道,如果今天的事要是发生在他们身上,钟铭是否也会这样公事公办……
对她,也对他自己。
——
这一瞬间,隋心竟然害怕听到那样的答案。
他极有可能会吐出的那个字——“是”。
她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别开脸,冰凉的右手一下子抓住车门把手,只想就这么冲出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另一个温热的大手按住。
坚定而不容拒绝。
浓重的气息已经来到耳后,伴随着低沉的嗓音:“既然已经问到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什么?
心头一抖,她却不敢回头。
可是身后的声音却不想放过她:“我等了半天,你就这么放弃了?你难道不是想问我,如果今天的对象换做是你,我是不是也会这么冷静?”
最后一张窗户纸也被他无情拆穿。
合着一声低笑,竟然是愉悦的……
隋心闭上眼,准备下一秒就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这时,就感觉到那气息极轻的拂过耳垂:“还是你以为,你重要不过我的工作?”
她一下子就睁开眼。
什么……意思……
☆、Chapter 25
气息极轻的拂过耳垂:“还是你以为,你重要不过我的工作?”
隋心一下子就睁开眼。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千万不要告诉她……
一声轻叹,钟铭手上用力,将那个以为背过身就可以装死的小肩膀,转了过来。
隋心拗不过,只好低着头,自欺欺人的认为,或许这样就能闭合听觉。
头顶传来声音:“你打算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耗?她耗什么了……
“上一次,是谁趁我喝醉了亲了我一下?亲了以后又不负责任的躲开。”
什么!
轰的一声,隋心只听到脑海被这个讯息炸开了花。
“你这次来温哥华,真的是来学习的么?这么辛苦大老远跑来,遭遇这么多挫折,就没有想过再往前走一步?你这么冲动的性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我本来还在想,既然大了你几岁,就要多迁就你,别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沉不住气,可是你这么会逃避,每次撩拨了就跑……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反应?”
隋心越听心口跳得越快。
他都在说些什么呀……
脸颊被两个温热的手掌缓缓捧起。
隋心一下子望进那双深眸,那里面蓄满笑意,掺杂着某种决心,好像她不承诺什么,就会被就地处置一样……
——
然后,她望向那薄薄的唇,只听到命令的口吻:“说话。”
她直愣愣的问:“说什么?”
他就像是被这三个字气到,啼笑皆非:“我问你,你迷路那天,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方町,而不是我?”
“哦。那天……”隋心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太狼狈了,跟人抢了面包,像是个乞丐……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你一向很紧张工作……”
又是一声轻叹。
“原来你把自己看的这么轻……工作虽然重要,可是我不会本末倒置,主次不分。还是你觉得,我只需要抽空追你就行了?”
什么本末倒置,什么主,什么次,什么抽空追……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屏住呼吸:“你能不能说的再明白点,我听不懂。”
“我知道,你一向很笨。”钟铭毫不客气的数落,语气却极轻极淡。
“如果你打给我,我一定会去接你。这种机会不多,我能逮着一次都不会放过。”
隋心瞬间石化。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竟然一下子热了起来。
有多久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听到过指责的话了?
她是有多贱骨头,竟然还觉得怀念,还怀念到流眼泪……
——
钟铭指尖一顿,丝毫没有料到会接到这样的阵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从车载储备箱里拿出餐巾纸,抽出一张去擦拭隋心的眼角。
隋心低着头接过纸巾,一言不发。
钟铭的声音放的很低:“我不就说了两句,你有什么好哭的。”
隋心哭的专心,脑子里更乱了。
钟铭叹了口气:“就是我这么说你,你也不会改是不是?心心,你真想这样一直跟我拗下去吗?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
什么?
隋心不由得顿住。
直到钟铭捏起她的下巴缓缓抬起来,她这才发觉他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冷静,他的指尖正在轻颤。
钟铭眼神复杂,抬手蹭过她的眼角:“你还要我追你多久,等我熬成老树枯柴吗?到底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放下防备。”
老树枯柴,原来这个词是可以这么用的……
隋心下意识的抬手去握他的手腕,但是捏着她的那只手,却力道强硬的不容她忽视。
“不要在我以为我已经快追上你的时候,告诉我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是凝结的。
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能狡辩的人,这分明是她要说的话。
“你什么时候追过我,我怎么不知道?”她讷讷开口:“难道不是我一直在对你死缠烂打么,你只是在疲于应付我,一有机会就冷着我……”
捏着她下巴的手渐渐用力。
“为什么你每次惹祸,无论多忙我都会赶过来。你真以为我的工作那么闲么?”
“你这叫什么追……每次都是先给我个甜枣,再噎我两句。”
钟铭一下子就被气笑了,笑着望着隋心,那双眸子里写满了鄙视。
“你以为男人为什么要给女人买衣服,我是裁缝师么还要包括量尺寸,普通朋友会这么对你么?还是你觉得我真那么无聊的想养一个妹妹,养大了还要把她送出去嫁掉?如果不是给自己养的,何必这么煞费苦心。”
顿了片刻,钟铭笑意渐敛,语气转而恶毒:“我承认我不太会追人,可你怎么会这么笨,一点自觉都没有。我想尽了办法,最后才发现,最有效的办法只能是盼着你再多惹点是非回来,好让我有机可乘,只要你过得不好,被人孤立,越纠结越难过,我的胜算才越大。”
她是脑筋短路了么,还是耳朵出现了问题,明明被人讽刺了,应该要生气的。
可是,为什么他每一句话都是在问责她的智商,还摆出一副只要她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的姿态,她居然还听着那么开心,心里跳的那样快……
而且这么尖锐的语气,这么犀利的眼神,还有半强迫半威胁的行为,他真的是在追她么,几乎要以为是在和她江湖谈判。
——
可是钟铭却像是上了瘾,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怎么,我是错在对你太上心了?”
怎么搞的,明明是她在倒追,怎么弄到现在全成了她的不是,像是他努力用心在追她,她却不领情?
隋心眨了眨眼,将憋了很久的念头道出:“你这么抢白好像全是我的不是,太卑鄙了。我不能就这么接受。”
在那样深眸的注视下,她很快咽了一下口水,又说:“除非,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做那些事,却没有一次开口跟我说过……说过那什么。”
钟铭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你是说,说喜欢你?”
“嗯……”她声音极轻的应道。
钟铭轻叹一声,语气极其无奈:“因为每次你都是这个态度,一遇到事就跑,你这么胆小,我要是直截了当的说,也许你也会这么对我。况且,我以为最无用的就是甜言蜜语,原来你喜欢这个……”
她努力反驳:“我才不会跑,你这是狡辩!”
铭却像是没听到,自顾自继续说:“所以只好温水煮青蛙,先麻痹你的防备心,再针对你的喜好爱恶下手,力求每一下都能击中靶心。本来以为最无用的就是甜言蜜语,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关键,只要说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药到病除。”
怎么像是在排兵布阵。
这么兵不厌诈的用法,真是在追人么……
“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哪有一句那样的话都不说,就瞎给人定罪的!”
钟铭却轻笑着,像是极享受这项殊荣:“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
隋心想了一下,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男人给女人买衣服,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铭挑了挑眉,眼神一下子暗了许多,嘴上却不客气的提出条件:“是不是只要我回答了,你就会可怜我?”
“可怜你什么?”
“可怜我厚着脸皮追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孩,让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这人真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她不答应的余地么……
她低下头,拿乔的说:“好啊,我会和她商量一下。”
下一秒,耳边就拂过一道温热的气息,薄唇轻轻擦过红透的耳垂:“当然,是因为喜欢她。”
说话间,指尖被他一下子捏住,贴到胸口。
隋心瞬间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要撤离,却被他用力按住。
“怎么样,你骗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再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比得上那两个字,隋心一下子就有些茫然:“兑现什么?”
话音落地,那双黑眸就渐渐眯起,有些不耐烦的扫过近在咫尺的那片柔软。
——
隋心下意识的说:“刚才的信息量太大,你能不能容我缓缓……”
“好。”他声音极轻道。
随即就听到“叩”的一声,是响在她身后,车门上锁的声音。
直到压迫感一下子笼罩下来,隋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钟铭的手就撑在她身后的车窗上,将她牢牢圈在狭小的世界里,那两片温热的唇则目标明确的压住她的。
意识迷乱时,她似乎伸长了手臂,去捉他的袖子,在感觉到他背脊一僵的下一秒,他的怀抱迅速收紧。
隋心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最浮躁不安的那一角,正在得到安抚。
迷迷糊糊间,浓热的呼吸熨帖至耳边,传来低沉醇厚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偷袭我,就像一年前一样。”
他咬着她的耳垂,有些疼,但她的心里却雀跃着。
虽然莫名其妙的成了拖延进展的罪人,好像此前所有猜心焦虑不安都是因为她自作自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
隋心十八年来从没被这样告白过,半强迫的,还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她身上。
连续几天,她晚上睡觉都能梦到那天的场景,听着那些混淆黑白的话,心里竟然会觉得甜滋滋的,做梦还会乐醒。
连kinki都看出她的不对,问她是不是思春。
她白了kinki一眼,却仍是将这个突飞猛进的好消息与她分享。
kinki像是比她还高兴,欢呼着,追问她进展。
她只是捡紧要的说。
kinki听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听他说喜欢你,才觉得你们开始了?之前的约会,难道不表示已经在一起了吗?”
“那只是暧昧,不叫爱情。就像结婚的时候,要说一句‘我愿意’一样,没有承诺,就不叫开始。”
kinki古怪的看了隋心一眼,问:“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隋心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谈过恋爱。”
“你傻啊?”kinki无奈叹道:“当然是他需要什么,你就为他做什么啊!”
钟铭需要什么……
隋心一下子陷入沉思。
好像方町说他交不起房租来着,好像他很需要在工作上证实能力,否则不会对陈总夫妇的生意如此上心,好像还需要……
直到此刻,隋心才发现,原来她对钟铭知之甚少。不像他熟悉她的一切,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给予最恰当的安慰。
那她,是不是也该为他做些什么……
——
圣诞节长假的前两天,所有留学团的学生都在忙着四处搜刮,假期可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