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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Herbert Lawrence
天气渐渐转凉,一阵秋风吹落了院子里一树梧桐叶。
我再次在高大的梧桐树下看见他时,仍是觉得眼前一亮。
他手捧一束金黄的梧桐叶,举过头顶,一片一片,目送着它们落下。
当风吹过,他会停下来,呆呆地注视着那些随风飘舞的落叶,仿佛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境里,眼中映出的,只有清澈的天和金色的叶。
然后,他看到了我。
我笑着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柏…晗?”
他伸出手递给我一片梧桐叶,说,“瞧,它们飞得多好。”
我接过那片枯黄的叶子,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它们不过是无根的落叶,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你觉得呢?”
他却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全然没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眸过于纯净,几乎与自然融为一体。
我叹了口气,虽然柏煦是那样人渣的性格,却更接近于“人”…而柏晗,天使一般,却让人触也触不到。
这时,柏晗喃喃道,“这个世界太脏了,那些无谓的感情只会折断你的翅膀,你应该跟我一起离开…”
他在跟我说话么?我怔了怔——他只是闭着眼,宁静的神色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而那蛊惑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身影跌入我的视线。
没错,就是跌入。她穿着厚厚茸茸的外套,是明亮的橙色,戴着过于古板的眼镜,就在我们面前摔了一跤,抱在怀中的书本铅笔散落一地。
这熟悉的场景还真是让我倍感亲切。我抿嘴轻笑,拾起脚边的书本递给她。
她接过去不迭地道谢,苹果似的脸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坦诚可爱。
“你是来参加看护考试的吧?走错方向了,这边是病房。”我指了指她身后,也不知道保安怎么放她进来的。
“啊——完了…”她一脸懊恼,用手揪住头发猛抓,那原本就乱糟糟的短发被她揉得更具喜剧色彩。
我本来还想顺便告诉她考场分布,却见她早已跑出老远,还不忘回过头来冲我喊“谢谢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又撞到人了…
“你在笑什么?莫非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柏煦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
“别说得跟我们很熟似的。”我瞥他一眼,“对了,刚才柏晗来过了。”
“我知道。”
“柏晗对你来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是我弟弟。”他悠悠然在旁边的木椅子上坐下,语调慵懒却极为放松。
放松型的病人交谈起来容易,却极难挖掘其内心。况且这个人,我还是小心为好,省得落入他下的圈套。
“跟我说说他。”我抛过去一个开放型的问题。
“他…很单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可在大多数人眼中,却是极其疯狂的,因为生存准则是以人类为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他却无法明白。”
他开始沉默,我琢磨着他的话,努力理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在保护他么?”一般来说,双重人格案例中,他们平行存在,多半是不相干的,互相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彼此的关系。柏煦确实很特别。
“可以这么说,或者他也在保护我吧。”
“你上次所说不能忘记的,放不下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边似乎有片刻沉默。
“有关,”他说,“我不能放他不管。”
“为什么不能放?”我忽然觉得他对于柏晗的事过于清晰,若他们的感情是共通的,那么他很可能…只是精神分裂。
“因为放下他,我就一无所有了。”柏煦停顿了一下,说,“小叶医生,轮到我问了哦~”他邪气的浅笑让我心里一阵忐忑。
“你为什么要做精神科医生?”
“为了我父亲。”我回答得很坦诚,只不过这个答案在别人听来,就是子承父业的意思。
他果然没有深究,只是说,“那为什么选择旭山?我记得叶医生是心理研究院的院长,去那里不是更好。”
“因为这里的工作更有挑战性和实践性。。。父亲的主要工作是科研,我却更愿意接近病人。”
“接近病人?”他重复了一遍,又问,“从你父亲的描述,你不该是现在这般沉默的…你藏着什么秘密么?”
他深邃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他很敏锐却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这个问题很好绕过。我笑着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自然有我的。”
这时,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看护们正四处召唤病人回房。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还有个问题。”
我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谈过恋爱么?”他那弯弯的眼角,轻抿的薄唇总带着戏谑。
我瞬间炸毛,咬碎一口蛀牙。他却一脸认真地等着我回答。
这时,男部门口,徐曼曼冲我喊,“其蓁——帮我把柏煦带过来——”
我冲她点点头,带着怒气推了柏煦一把,说,“快走。”
他却忽然朝前跑起来,爽朗的笑声飘荡在风里,“呵呵,原来真的是初吻啊~”
“去死!”你个混蛋,我一时怒气上涌,抓起手中的记录板就砸了过去。
他跑到徐曼曼身边低头耳语,还一脸坏笑地看了我一眼,像极了小学时给班主任打小报告的家伙。
徐曼曼眼睛睁得老大。这家伙不会把我们刚才的对话乱说吧?
我走过去,徐曼曼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其蓁啊,真看不出你这么暴躁。”
暴、躁?该死的柏煦,下次姐姐暴躁给你看看!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不问问他说我什么。”
“他说了,他说都已经用跑的了你还嫌他慢…”
囧…不过我可以料定,之后不仅在看护间,连病人之间恐怕也要传开我这“凶猛”的名声了…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因为前阵子闹出的事情,院里走了好几个看护,于是打算招进一批专业素养高的新人。以前的看护都是老精神病院留下的,以及从古秀秀的后门走进来的。所以,这次招人,定下了严格的考试流程。
下午是面试时间。
除了徐曼曼、古秀秀和韩子越三人,每个科室也要出一名医生旁听。
候选人两男八女,都是不错的苗子,我一眼便看到那个明晃晃的橙色绒衣,上午的迷糊女孩儿也进了面试。
两轮问题过后,一人因为太过圆滑被古秀秀投出(估计是嫌她不好控制),另一个因为穿戴浮华被徐曼曼投出(估计是怕她勾搭邵伟燎),还有两女一男由于对着韩子越乱放电,被其黑着脸赶走(估计曾被这事儿恶心过)。
最后留下了五个人,我也认识了那个迷糊的姑娘——陆小琴,今年刚从护校毕业,在某知名医院干了半年护理工作,由于一次大失误被开除。她就是那种,能力不差却总是因为糊涂误事儿,明明不傻却总是懒得多想,自我第一眼看到她的笑脸我就知道,她就像曾经的我,能不能改变,只看有没有那一朝夕。
面试之后,古秀秀要走了陆小琴和一个老实的女孩儿,徐曼曼挑了一男一女,韩子越带着剩的那个回去了。
散会后,我在门口又遇见陆小琴,她大概将水洒在了古秀秀身上,正一个劲儿地赔礼。
“好啦好啦,别擦了!”古秀秀看来正纠结于“想发火”又“想装好人”的矛盾中。
“秀秀姐。”我上前打破她们一触即发的尴尬,“这么快就开始教学了么?”
“叶医生啊。”古秀秀也只是对我笑笑。
自从陈细香的事情发生后,她一直对我戒心很重,但是经我打听,她却是老精神病院留下的员工之一。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从她身上挖出些什么。
我看了看一旁的陆小琴,点头说,“你算是跟对了人,秀秀姐可是旭山的老人了,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是!我一定跟古护士长好好学习!”陆小琴马上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古秀秀在新人面前长了面子,脸色好看许多,立马对我笑道,“只要能跟叶医生这样肯努力,就不愁了。”
“您过奖了,我往后还多得跟您请教,家父曾经也对您称赞有佳。”
提起父亲,她果然脸色有变,马上恭维道,“呵呵,这我可真不敢当~叶院长是业界的泰斗,他的事迹都可以编入教科书了~”
“那秀秀姐今后一定要多给我讲讲父亲的事儿,我知道的都是人家传来传去的,真正在他身边的人却很少呢。”我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她眼睛转了转,旋即笑着说,“嗨,这没问题~不过我知道的也都是护士间传的,要真是那些细节上的,你得去问特护的韩护士长,他可是叶院长的得意门生。”
韩子越?他不是顾以琛来之后才招进的新人么?我疑惑道,“我听说韩护士长是这几年才来旭山的。”
“他之前不是一直跟着你父亲搞学问嘛,在这儿实习了好几年呢。”
我心里一阵澎湃,原来韩子越就是我要找的关键所在。
我微微一笑,看看旁边的陆小琴,她一直专心地听着我俩的对话。我本来就没打算避着她,一来,有她在场,古秀秀才不会对我那么戒备,若只有我俩,恐怕她更加惜字如金,怕在我面前露出马脚。另外,陆小琴听了我的事儿,日后才能帮我,这是信任一个人的基础——你了解这个人比她了解你的多。
“那不耽误您了,衣裳还湿着,赶紧换换吧。”我又对陆小琴说,“还好你遇见秀秀姐这样大度的人,才不和你计较。”
“是!”陆小琴一脸郑重地回答道。
“算了算了,你,明天八点去女部报道。”古秀秀听了我的话愈发不好发作,说完便急匆匆地先走了。
“对不起啊古老师,我真是对不起…”人走出老远了她还在道歉。
我走过去笑着拍拍她的肩,“欢迎你来旭山啊。”
她推推眼镜看着我,旋即绽放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今天你救了我两次啊恩公~谢谢你啊早上~~”
我被她那纯真的表情惹笑,“别叫我恩公,我叫叶其蓁,在住院部精神科,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她如蒙大恩,对我深深鞠躬,说,“谢谢恩…哦不,谢谢叶医生!”
若人非要经历过痛苦才能成长,那么总要有人给这些纯真的心灵一个庇护所,因为它们所剩无几,弥足珍贵。
☆、第14章 年11月28日 星期五
人的确是禽兽之王,他的残暴胜于所有的动物。我们靠其它生灵的死而生活。我们都是坟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誓再不吃肉了。总有一天,人们将视杀生如同杀人。
——列奥纳多;#8226;达;#8226;芬奇(Leonardo da Vinci)
达芬奇是个天才,据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拒绝吃肉,所以我想这件事多少是有些道理的。然而,在我身边,只吃素还活得比一般人健壮的,韩子越算是第一人。
这近一个月来,我明察暗访,软硬兼施,各方打探,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韩子越,要么是百毒不侵的穿越人,要么是装了尖端防御系统的外星人——要从他嘴里问出秘密,绝非一般人可为。
到了午饭时间,我刚走进食堂,便看见韩子越提了一盒饭出来。他就是这样,连吃饭都常常打回特护,根本不给人搭讪的机会,即使我打好腹稿,没话找话也说不到三句。
他走过我身边时,我再次鼓起勇气笑着打招呼,“韩子越~”
他停下来皱着眉看我。
两个人对视时,如果只有一个人在笑,那么,她笑得越灿烂,局面越尴尬。
此时,我正沉浸在尴尬的长河中,僵笑着说,“…咳,为什么不在食堂吃呢?”
“习惯。”他细长的眼睛藏在镜片后看不出情绪。
“哎呀,你饭后水果要了香蕉啊~香蕉好处很多呢,滑肠止泻美容养颜…”我开始又一次的尝试。
“给你。”他不由分说地将塑料袋里的黄色物体塞到我手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人已经走出老远。
我手握香蕉,悲催已不足以形容我此时干涸的笑容。
“原来你喜欢那型啊~”徐曼曼不知何时站到我旁边,咂着嘴说。
我瞬间崩溃——我眼神有那么饥渴么T_T
“省省吧,这天还不够冷啊?”
“那你干嘛盯着人家穷看~”
“我…”郁闷呐,可她说的又是事实,我一时无言以对。
“瞧,还不承认呢~放心,医生勾搭护士,天经地义~”
谁勾搭护士了。。。T_T
“你是在说你和邵医生么?”我眨眨无辜眼,趁机反击。
她虚打了我一下,嗔道,“别岔开话题哈,我跟你说,其实韩护士长这人真不错!以后跟着他肯定不会受欺负。”
那是,韩子越那样的,钱贴身上也没人敢去拿。
看她说得一脸诚恳,我无力道,“好吧,就算我想,也追不到啊。”
“那倒是~看他长那么媚,院里那么多年轻看护一个都不近身,说不定是…”她冲我挑挑眉。
额,好吧,若真是这样,色/诱也行不通了。。。“他一直这样么?”
“反正我来这儿两年了没见他跟谁笑过…”徐曼曼撇撇嘴,诚恳地说,“其蓁,这可是一场苦战啊,我回去帮你问问其他姐妹,帮你收集情报哈。”
我欲哭无泪,为啥我打探个消息还要把自己的名声搭上呢…无奈我又想要她们的情报,只能干笑两声,低下头独自哀怨。
“哈哈,别害羞了~”她煞有介事地拍拍我的肩,“走,先吃饭去。”
我强压下内心想要解释的愿望,表情纠结,“好…”
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徐曼曼冲我使了个暧昧不明的眼色,我顺着看去,正见韩子越从住院部那边走过来,身边是个高雅漂亮的女人。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年轻美女他看不上~
不过,那带着黑墨镜的女人怎么如此眼熟?
“你说…”我正想问徐曼曼,四顾之下,那丫头已经快跑回员工宿舍了…她回头那是什么眼神啊?不会想说这是我的机会吧?!
他们经过我身边时,韩子越身边的女人忽然停下来,摘下墨镜冲我笑笑,“你就是叶医生吧?”
她的眼睛深邃吸人,笑起来的样子美得让人沉醉。只是,那亲切高雅中似乎透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我有礼笑答,“是。您认识我么?”
“呵,我也算你父亲的熟人吧。”她看了一眼韩子越,又说,“叶医生生前,我曾多有麻烦之处。”
原来是父亲的熟人,我点点头笑道,“不必客气,家父视助人为乐。”
她淡淡点头,“小犬就拜托二位了。”然后重新戴上墨镜,说,“我这就告辞了,韩医生也不必远送。”
目送她走到门口,我依然感受得到她强大的气场。不过,她都不说她儿子是谁,我怎么照顾啊?
“她是…?”我看向韩子越。
他眼角露出一丝不屑,“柏氏集团的董事长,章函凌。”
柏氏集团?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天,我还把它读成了“白痴集团”,而后才知道这个医疗界的巨头…这么说,她就是常常见诸报头的人物,传说中的女强人,也是…柏煦他妈?!
只是,她为什么和韩子越一起?或者说,韩子越真的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么?
我皱了皱眉,为了不破坏我们维持超过三句的对话,决定换个温和的问题,“她去看过柏煦了?”
“嗯。”韩子越不知为何,看来心情不佳,懒懒地说,“去哪儿?”
“哦,我想去特护拿些资料。”其实我不过就是想找个机会搭讪,容易么我。
“走。”他抬脚就走,我叹了口气,自动翻译为——我也要去特护,一起走吧。
我俩一前一后往特护走着,一个自说自话,一个置身事外。
路过男部时,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地冲向韩子越,“前辈前辈,不好了,有个病人犯了病不停地摔东西,他力气大得惊人,没人敢靠近!”
摔东西?我忽然想起刚才离开的女人,一股担心从心底升起。
“人在哪儿?”韩子越冷声问。
“活动室。其他病人都已经回房间了,他不肯走,也没人敢上前…”
我俩刚走到活动室门口,一张椅子便朝我飞过来,被韩子越一挡,“咣当”一声摔烂在我脚边。
柏煦看到我,手中的另一把椅子停顿了一下,随即甩向另外一边。
哎,柏大少这又发的什么疯啊…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当即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撵人,关门,放韩子越…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仨。
“柏煦,马上回房间。不然明天转特护。”韩子越冷冷地说。
特护?他这一闹就要被绑在床上一个月,也太过悲惨,我劝说,“柏煦,行了吧,发泄够了就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呵,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冷笑,边说边抄起一把椅子,朝窗台上砸去